《倾山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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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山慕影-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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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间,官邸。
  “司令,您回来了。”陆依依见到贺季山,连忙站起了身子。
  贺季山微微颔首,见女儿已是睡着,小小的脸蛋露在锦被外面,只显得分外可爱。
  他看了孩子好一会,方才对着陆依依道;“我已经安排好,再过几天,你就带着囡囡去法国。”
  陆依依大惊,小声道;“您说什么?”
  贺季山脸上是深深的倦意,这些日子,为了军饷的事情,他委实是绞尽脑汁,整个人都是疲于奔命,简直是累到了极点。
  “我说,再过几天,你带着囡囡去法国,我在那里为你们安排好了一切,到了那边,会有人接应你们,你可以继续读书,只有一点,永远都别再带囡囡回来。”贺季山的声音极是平静,他说完了这句话,便是看向了陆依依,道;“听明白了吗?”
  陆依依眼圈顿时红了,她知道如今形势险峻,可贺季山向来对女儿看的比性命还重,他既然让自己带着孩子走,便是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打算。
  “司令,囡囡不能没有你。”她哽咽起来,一句话刚说完,泪水便是隐忍不住,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贺季山又是看向了女儿,眼见着孩子甜甜睡着,唇角还噙着小小的笑涡,和她妈妈是那样的像。
  他瞧着,唇角微微勾起,沉默良久,方才道了句;“等她长大,你只要告诉她,她的爸爸是一个军人,与敌人作战时战死沙场,这便够了。”

166章 让我自己待一会
  “司令!”陆依依眸中满是震惊,“你是打算不要囡囡了?”
  贺季山眼眸一黯,凝视着女儿沉睡的小脸,只觉得五内俱焚,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他没有说话,隔了半晌,才开口言道;“我打了半辈子的仗,却大多都是内战,而内战是一个军人最大的耻辱,如今和侵略者作战,我从没打算可以活着回来。”
  他的声音极其平静,不含一丝情绪,语毕,他看向了陆依依,沉声道;“我把囡囡,就交给你了。”
  陆依依的泪水哗哗的从眼眶里往外冒,她摇了摇头,死死压抑住自己的哭声,“司令,囡囡已经没有了母亲,您难道,让她连父亲也失去吗?”
  一句话,便是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割到了贺季山的心里去,他伸出手,轻抚上女儿的小脸,眉宇间则是笼着深邃的痛意,他良久没有出声,就那样看着女儿,专注的目光仿似从今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一样。
  “司令,囡囡还这样小,她在这世上,只有您一个亲人,你又是那样疼她,怎么舍得把她抛下啊?”陆依依说起来,渐渐的泣不成声。
  贺季山闭了闭眼眸,只觉得自己心如刀绞,他深吸了口气,睁开了眸子,脸上的神色已是恢复如常,道;“你将她带到法国后,切记要隐性瞒名,等她长大,让她代替她父亲,看着扶桑人终有一天会被赶出中国,看着中华民族,可以不再被列强所欺凌。”
  男人的声音缓慢而沉稳,陆依依却知道,他这是等于在和孩子告别,在和自己交代他的身后事,她的心里一阵阵的锐痛,除了流泪,却是说不出别的话来,她抽噎着,用手捂住嘴巴,生怕会哭出声来,吵醒孩子。
  贺季山站起身子,为女儿将被子掖好,他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孩子,继而看向了陆依依,道;“答应我,照顾好她。”
  陆依依知道,无论是贺季山,还是沈疏影,在这世上都是没有了亲人,而囡囡自小便是她和奶娘带大,到了如今这一步,贺季山也只得将孩子交给她。
  “说话。”见她只是哭,贺季山的眉头微微一皱,语气也是严厉了起来。
  “司令。。。。请放心。。。。”陆依依喉间沙哑,她一字字的答应着,泪水却仍旧是源源不断的从眼眶里往外涌。
  贺季山这才淡淡一笑,说了个字;“好。”
  说完,他俯下身,在女儿的脸颊上轻轻的落上一吻,吻毕,也不再去看女儿一眼,生怕自己看了孩子,便会舍不得迈开步子,陆依依看着他魁梧的身影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而她则是全身一软,几乎是瘫在了孩子的床头,只哭的不能自抑。
  
  六月初,就在贺季山刚要领兵亲赴镇寒关时,恰逢“锦宁惨案”爆发,扶桑军在关外杀烧抢掠,制造出多起惨绝人寰的事件,消息传来,全国抗战的呼声甚高。
  国民政府明确提出抗战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主张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然而却被江南的刘振坤一口回绝,美名其曰从临水撤兵,乃是环卫中央,保存国家实力,无论如何都是不愿出一兵一卒用于抵抗扶桑。
  见状,贺季山立即向国民政府和全国通电请缨抗战:“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和平现已无望,除全民抗战外,别无自存之道,请求当局早决大计,甫澄愿率辽军供驱遣抗敌!”
  不久,在北平召开的国防会议上,贺季山态度坚决,再次声明:“江北为国家北防要地,今后长期抗战,江北即应负长期支撑之巨责。辽军竭力抗战,所有人力、物力,无一不可贡献国家……”
  临出征前,贺季山又命人发表《告江北民书》,对江北的二十七省事作出最后动员:“……中华民族已到生死存亡之际,对扶桑侵略暴行,不能不积极抵抗!凡我国人,必须历尽艰辛,从尸山血海中以求得最后之胜利!凡我辽军,需当谨记这八个字,我生国亡,我死国存!”
  这一日,北平城的上空下起了大雨,整座城池都是笼罩在连绵不绝的雷雨声中。
  贺季山这些日子皆是歇在指挥所,听到雷声,便是全身一惊,从小憩中蓦然惊醒了过来,那全身却已经是起了一层冷汗。
  他看着窗外的狂风大作,连忙站起了身子,从椅背上匆匆将军装拿起披在身上,也不等扣好扣子,便是对屋外喝道;“来人!”
  “司令!”戎装的岗哨立时走进。
  “让人备车,即刻回官邸!”男人的声音带着焦急,眉头更是皱的紧紧的。
  “是。”
  车队一路向着官邸驶去。
  看见贺季山的车,官邸里的下人俱是一震,贺季山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已经是许久不曾回来了,此时见到他,一屋子的下人倒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季山脚步匆匆,也不去理会众人,只一路向着女儿的房间走去,推开门,却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家具上为了防止落灰,也是盖起了一层白布,他站在那里,却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囡囡是早产,极易受到惊吓,更兼的又是胆小,从小都是最怕这雷雨天,每次打雷,她都会吓得哇哇大哭,非要贺季山回来,将她抱在怀里不可。
  他就那样默默的站在屋子里,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看上一眼,直到何德江匆匆赶了过来,他走到贺季山身旁,道了句;“司令,小姐在三天前,就已经去了法国。”
  贺季山心口一恸,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似得,他点了点头,双眸却是空洞洞的,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错,我竟然忘了,是我亲自下的命令,让陆小姐带她去法国。”
  见他神情憔悴,脸色更是苍白的不成样子,何德江心中不忍,只道了句;“司令。。。。”
  贺季山道;“你出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
  何德江垂下头,默不作声的走出了屋子,并将房门为贺季山带上。
  轻轻的一声“咣当”,贺季山却觉得自己的心一起随着那道门,被尽数堵死了。
  他默默的在女儿的床前坐下,孩子的小包被依然叠得整整齐齐的摆在床头,贺季山伸出手,将那小包被拿在了手里,屋外的惊雷仍旧阵阵,可他最心爱的小女儿,他却再也见不到了。
  他低下头,将脸庞埋在孩子的小包被里去,他甚至不敢去送一送孩子,只怕看见女儿冲着他挥舞小手,只怕女儿一声声的喊他爸爸,只怕女儿哭着不让他走。。。。。
  他就是怕,怕一见到女儿,便舍不得死。
  想起女儿,他的心脏简直疼到了极点,他蓦然想起孩子第一次开口喊他爸爸的情景,眼底忽然一片滚烫,只得将脸庞抬起,拼命的握紧了拳头,将眼底的那抹涩意,慢慢的压了下去。
  他深深呼吸,唇角却是微微笑起,那抹笑容,到了最后则是变成悲哀而无可奈何的怅然。
  他的女儿,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留下的孩子,他却连看着她长大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六月中旬,乃是贺季山领兵出征的日子。
  北大营的训兵场上,士兵一排排的站在台下,满含肃穆的望着高台上的长官。
  贺季山不言不语,举起手对着台下的官兵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那样多的人,整肃三军,顿时轰然如雷集体起立,整齐划一的声音举手敬礼,直到贺季山收回了自己的手,士兵们方才“啪”的一声,放手重新立正。
  现场鸦雀无声,就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如此整肃的军容,只让人望而生畏。
  贺季山从身后的侍从手中,取过了一面出征旗,他的神情锐利如刀,当着众人的面将这面出征旗缓缓展开,台下的官兵却是全是全场哗然,全都大吃一惊——…与鼓舞士气,惟愿此次平安远征相反,这面是由一块宽大的白布制成的大旗,居中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
  贺季山一手举着出征旗,浑厚的嗓音响彻在训兵场上方,字字清晰有力:“我不愿你们为我一人效忠,只愿你们可以为民族尽忠!如今国难当头,扶桑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份。此旗人手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我只愿你们勇往直前,勿忘军人本分!”
  好一句伤时拭血,死后裹身!这又是一种怎样的悲壮。。。。。。
  台下的士兵皆是出声呐喊,高呼着那八个字;“勇往直前,不忘本分!”

167章 我不会碰你
  六月底,院子里的荷花都开了。
  沈疏影轻哄着孩子午睡,儿子已经出生两个月了,全然不似他的姐姐刚出生时那般孱弱,他是健壮的,虎头虎脑,虽然还是个小小的婴孩,可那眉宇间却已经有了几分英武之气,像足了他的父亲。
  她怔怔的看着孩子熟睡的小脸蛋,忍不住出起了神来,这些日子,她虽然不清楚外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心里却始终是隐隐的不安,别墅里的下人依然是阴沉沉的,连一个字都不会和她多说,就连霍健东也是许久都不曾来了。
  自从她生下孩子,这两个月来都是不曾见到他的影子,沈疏影心惊胆战着,却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来。自从出了月子,她每天都是在惶恐不安中度过,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就是她的儿子很乖巧,很能吃,她的奶水自是不够的,所幸别墅里还来了两个奶娘,只将孩子喂得又白又胖。
  这一晚,她亲自喂了儿子吃了奶水,刚将孩子放在摇篮里,便有女仆推开了房门,不声不响的为她送了一碗章鱼木瓜猪骨汤。她看了儿子一眼,起身走到桌旁,纵使食不知味,却依然是一勺勺的将汤汁送进嘴里,囫囵吞枣的咽下去。
  “先生。”就听走廊上响起一道脚步声,接着便是女仆的声音响起。
  “咣当”一声脆响,是沈疏影手中的汤勺落进瓷碗中的声音,她的脸色在一刹那间变得雪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颀长的身影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霍健东看着她站起身子,因着天热,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白底丁香旗袍,衬着纤巧的下颚,乌发束在脑后,一张瓜子小脸柔和皎洁,一点儿也不像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
  许是因着惶然,她的身子轻轻颤着,一双剪水双瞳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他没有说话,只迈开步子向着摇篮边走去,沈疏影见他靠近孩子,脑子里便是轰的一声响,忍不住也是上前,生怕他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事来。
  “你。。。。”她轻声开口。
  霍健东俯下身看了孩子一眼,遂是勾了勾唇角,道了句;“这孩子长得不像你。”
  沈疏影一点儿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整个人只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唯有她的耳垂上带着一副东珠耳坠,随着她轻轻的喘息,微微晃动着,在灯光下有一种别样的娇柔。
  霍健东站起了身子,道;“这些日子你准备准备,下个月我送你去美国。”
  “去美国?”沈疏影倏然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懂他在说什么。
  霍健东向着她走来,她看着靠近自己的男人,情不自禁的向后退去,岂料腰际却被他的大手一把扣住,令她再也动弹不得。
  “等我将帮里的事情处理好,我就会去美国找你,至于这个孩子,去送给贺季山。”
  “不!”沈疏影一听他要把孩子送走,几乎想也未想,一个不字便是脱口而出。
  霍健东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沈疏影,你不会帮别人养儿子,你若想把这个孩子留下,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而接着说了下去;“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沈疏影转过眼睛,向着摇篮里的儿子又是看了一眼,小小的婴孩依旧无知无觉的沉睡着,似是在做着一个香甜的美梦,他还这样小,不会懂什么叫做生离,也不会明白什么叫做死别。
  “为什么要送我去美国?”她回过头来,迎上霍健东的视线,轻轻开口。
  霍健东自是不会告诉她,如今贺季山已将所有的兵力全部投入到镇寒关去抵抗扶桑,哪还能顾得上临水,江南的刘振坤迟早会打过江,攻下江北的天下。局势已经是朝不保夕,他借着国难当头的机会,大大的发了几笔横财,趁着战乱,早已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财产分批存进了美利坚的银行,到了这步,实在是没有必要在国内继续待下去。
  而他之前与常云善退婚,更是等于得罪了内阁总理,为今之计,只有远走高飞方是良策。
  他沉默了片刻,却只是淡淡道了句;“国内局势动荡,和美国自是无法相比。”
  “我不走。”沈疏影开了口。
  霍健东便是沉声道;“走不走可由不得你。”
  沈疏影心头一颤,眼瞳倏然黯淡了下去,是,她竟然忘了,她现在不过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禁脔,注定要过暗无天日的生活,而她的孩子,她生下的那个儿子,难道也要和她过一样的日子?
  无论贺季山待自己是如何的薄情,可这个孩子却百分百的是他的亲生骨肉,就算他与徐三小姐结了婚,依着他的势力,也不会委屈了这个孩子。。。。。
  “我知道,这段日子委屈了你,你相信我,等到了美国,一切都会好起来。”男人的声音响起,她抬起眼睛,微弱的问他;“为什么。。。。”
  霍健东良久都没有说话,不知隔了多久,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传来一股滑腻之感,他的眉宇间浮起一丝自嘲,道;“没有为什么,只因为我想要你,沈疏影,你绝不会知道我为了这一天,到底筹备了多久。”
  他的话音刚落,便是扣住她的后脑勺,不管不顾的吻了下去,沈疏影先是惊恐,继而便是拼命挣扎,她的胳膊被男人一手制住,腰身更是被他箍的紧紧的,呼吸不得,她的泪珠汹涌而出,这一刻,她只恨不得自己死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霍健东终是渐渐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松开她的唇瓣,见她满眼的泪水,就连身子也是抑制不住的簌簌发抖,一张面孔更是失魂落魄的雪白。他瞧着,便是转开了自己的眸子,只将她抱在怀里,他的呼吸依旧是急促不稳的,却再没有多做什么,隔了许久,方才道了句;“你用不着害怕,你生完孩子还没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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