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就是那晴天霹雳当空落下,直劈得全城百姓都不禁失声,随之轰然喧嚣了开来。
什么什么?那不甘寂寞不知羞耻不守妇道的沈二小姐,又活过来了?
京城更加热闹,随处可见对沈思曼的口诛笔伐,但他们再激动,毕竟也不敢跑到左相府里面去闹腾,所以这件事真的几乎对沈思曼没有任何的影响。
此刻,她正漠然坐在床上,由大夫为她仔细诊脉,旁边围满了人,左相大人,正夫人,妾夫人,小姐丫鬟们,将这不小的院落挤得满当当的。
大夫在仔细诊脉,偶尔落向她的目光不禁透露出惊诧之色,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好一会儿他才收手站了起来,朝着左相拱手说道:“启禀相爷,二小姐身子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已并无大碍。”
说这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的有点心肝颤颤。就在昨天,他也是被请进了左相府,还亲手确认了沈二小姐生机已绝,然而这似乎不过转眼间而已,她竟又活过来了,而且连身体都并无大碍不过略有些虚弱罢了,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简直就是活见鬼了!
他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直视左相大人的目光,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对面的目光冰冷,冷得让他又不禁心肝儿颤了颤。
半饷,左相大人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昨日你不是还万分确认二小姐已无生机?今日却怎么又醒过来了?你这大夫名医,是怎么当的?”
一问四个问题,让大夫当即额头冒起了冷汗,却又唯诺着根本回答不了,支吾了半天才勉强说道:“二小姐昨日确实已无生机,至于今日为何又醒了过来,这个……小的也诊断不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昨日不过窒息已久而假死,今日才终于缓了过来。小的医术不精,差点害了二小姐,请……请相爷恕罪。”
这一番不过两句话,却说得满头冷汗滚滚而下,心中已是悲切,只愿左相大人能不牵连他的家人。
关于沈二小姐的症状,他想了许久,也确实只想到了这么一个能解释得通的理由出来。
沈思曼坐在床上漠然看着这一切,就仿佛此刻就在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情跟她没有半点关系,视线不过从那浑身颤颤的大夫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落到了那群女人们身上。
她们站得有点远,看向这边的眼神各异,有好奇、不敢置信,更多的却是惊恐,看着尚且脸色苍白,面上的死灰之色也还没有完全退去的沈思曼,就好像在看着一具僵尸,不敢靠近。
尤其她此刻的表情漠然冰冷,眼神尤其冰冷可怖,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的鬼气森森,与她们印象中的那个怯懦、从来都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二小姐相差太大了!
这不过是死了一回,怎么感觉连人都变了一个?
那大夫还躬身站着,满头的冷汗滚滚而下,沈思曼又将目光从那些女人们身上收回转而看向了左相大人,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她又迅速的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最初的惊诧之后此刻已经是十分平静,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她并不是很介意,只是可惜了她那个账号上面的天文数字,不知会便宜了哪个混账东西!
她迅速平静并很快的安于现状,然后看着左相大人开了口,说道:“父亲,我命大未死,又活了过来,却为何你看上去好像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沈仲文不禁转头看向她,难掩脸上的一点诧异,这个自小就不与他亲昵,甚至连话都不说的女儿,竟突然开口询问?他紧盯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神色中看点什么出来,然而她神色清冷而淡漠,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样,也看不出她对于她所询问的那个问题是否真的很关心。
只是她淡漠而无畏的与他对视,让沈仲文莫名的心头一跳,不禁便眯起了眼睛,目光中带上了审视。这女儿,他突然就感觉好像不认识了。
那正室夫人现在已经是稍微平静了下来,看着这个情况便走上前两步,对着沈思曼强笑着说道:“思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爹这是关心你,也是后怕。没想到竟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幸亏你醒得早,不然一旦盖棺,岂不真要叫你枉死了吗?”
是啊,若是早盖棺,她便是醒了过来,也定能将她给闷死在棺材里面,哪里还有现在的这诡异之事?
沈思曼只不过淡漠瞥了她一眼,就又将目光落到左相的身上,道:“那父亲是有真的关心我?并没有因为我的死而复生感觉到不高兴,或者是觉得如此反复,简直是丢进了你的脸,或许还会成为你朝中同僚们用来打击你的笑柄?”
这话说的……
夫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猛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思曼,左相也是眸光一闪,随之冷哼着说道:“你是我沈家嫡出,最金贵的小姐,是我的女儿,我岂能不关心你?亏你竟会有那等想法,真是荒谬!”
“既然父亲没有不高兴,那我也就放心了。”她面无表情的点头,而后忽然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说道,“那么接下来,该算算账了。”
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怔,不明白她这突然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而她则视线一扫,随之走到了那隐约中似被簇拥着的,所有的小姐中衣着最精致打扮最华丽的少女面前。
那少女因为她的接近而微微后退了小半步,脸色也有瞬间的僵硬,但又在瞬间之后恢复笑靥,关切的说道:“二姐姐刚遭逢大变,大夫也说了你身子虚弱,还是不要下床了,好好歇息才是。”
沈思曼没有任何的反应,只盯着她,问道:“昨天在我房里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你找来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这少女更是猛然抬头看向她,神情却是凄婉惹人怜惜的,眼眸中瞬间涌上水雾,好一副泫然欲泣的好模样。
“思曼,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自己不知检点做出那等不要脸之事,竟还想要怪罪到你四妹妹的头上!”
左相当即怒斥,眼角瞥到这四女儿身上的目光,宠溺而怜爱,与看着沈思曼时的冰冷截然不同。
沈思曼却压根不去理会来自身后的咆哮,只看着这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女,又踏前了一步,语气因为左相的确认身份而更加笃定,又问道:“你在前日晚上给我送来的那碗点心里面,是不是加了什么能让我昏睡的药?”
这沈四小姐的眼中迅速的划过一丝慌乱,然后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连连摇头说道:“二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点心?什么加了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夫人此时也走到了四小姐的身边,将她小心护在怀里对着沈思曼说道:“思曼,你四妹妹前日晚上一直与我在一起,何时给你送过什么点心?你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即便你真想要为自己开脱,也不该冤枉了你四妹妹啊,你四妹妹可一直都十分的喜欢你,与你关系最是好的。”
沈思曼冷眼看着这母女两,脑袋里面却在想着昨天在祠堂里看着沈思曼跪在她母亲灵位前所说的那些话,面上依然保持着那面瘫的状况,说道:“那就是你们母女两个狼狈为奸,一起合谋陷害我。说什么十分喜欢我,喜欢的应该是我那传说中的未婚夫,睿亲王殿下吧?”
少女的脸色又是一白,夫人也是微微变了色,但却在顷刻间恢复过来,转而又是气愤又是悲痛的看着她,说道:“思曼,你怎么能……”
沈思曼却并不想听她狡辩,直接打断她的话,说道:“不然昨日清晨,那么早的时辰,为何我院子里丫鬟的一声尖叫,你们就马上出现,就好像专门等在门外一样。哦对了,还有我那个丫鬟,她是怎么伺候小姐的,竟让主子被人陷害也毫不自知!或者,她本也是被收买,一起陷害了主子?”
“思曼……”
“还有,你身为当家主母,主管着府内大小事务,为何竟会让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进了后院,还闯入本小姐的闺房之中?”
第四章 没饭吃?
沈思曼的连续几个质问,让娇贵的四小姐泪水涟涟,仿似当真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夫人也是满脸气恼又为难悲痛的表情,对着沈思曼说不出话来,然后便将目光落到了左相大人,她的夫君身上,眼中也闪烁着点点泪花,似十分委屈却又偏强忍着的说道:“老爷,您看这……这实在是……”
她将一个面对着嫡女刁难而隐忍的后娘的形象演绎得很到位,至少就旁边那些人的表情来看,她表现得很成功。
沈仲文的脸色很难看,冷冷看着背对他站立的沈思曼,如能将人给冰冻住,又见他最疼爱的四女儿正在她娘亲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他看向沈思曼的眼神便不由得也越发冰冷,即便没有与他面对面的看他,沈思曼也感觉到了落在她背后的冰冷。
然后她转身看了过去,那目光比他的还冷,然后忽然冷笑了一声,迈步,从他的身旁漠然走过,又回到床上去了。
“我要休息了,你们若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如此突然的转变,让人反应不及,于是所有的人都还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她,又转头看向沈仲文。
左相大人此刻竟也在发呆,他眼前似乎还在不停的跳跃着沈思曼刚才的那个冷笑,讥诮、嘲讽,还有淡淡的不屑,却不知究竟是对什么不屑。
他原本因为看着最疼爱的四女儿受委屈而心疼愤怒,而即将要冲口而出的那一句责骂忽然就被堵在了喉咙口,直堵得他浑身难受,有种此生从未有过的说不出的不对劲和别扭。
他忽然转身,看着已经自顾自在床上躺好,并且还是背对着他的那个身影,眼眸之中有什么闪烁不定,然后又冷哼了一声,声音中毫无感情的说着:“你就在房里好好休息吧,好好想想你的言行!”
然后再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去,一如昨晚在确认了她的死亡之后,转身离去。
他一走,其他的那些夫人小姐们也纷纷告退,那当家夫人竟还又关切的叮嘱了她几句,然后才在丫鬟的搀扶下携着她亲女儿转身,就要离开。
沈思曼忽然在床上转了个身,微支起脑袋冷眼看着那母女两个,说道:“下次动手前,记得一定要仔细谋划好,务必要做到一击必中,一击必杀,也别给我留下这么多的把柄和证据,不然的话,你们弄不死我,我弄死你们!”
离去的所有身影都因为这冰冷又杀气毕现的话而僵了僵,然后她转身看着她,满脸悲切之色,摇头说道:“我真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自姐姐死后,你的性子就越发的孤僻,现在更是变得古怪,我看你是受刺激过度,得了失心疯,还是好好的在房里修养身子吧,其他的事我和你爹定会为你处置好,你放心。”
她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直面着沈思曼那冰冷如能蜇人的目光,她也不禁感觉浑身不对劲,那感觉就好像随时都会被什么凶狠的东西撕裂成碎片,吓得她许多早已经轻车熟驾,说得溜溜的话都忽然消散,连忙拉着她的女儿转身逃也似的出了梦竹院。
沈思曼漠然看着她们离开,这个房间,这个院子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她也再没有其他的行动,而是又躺回到了床上,专心休息。
她确实是感觉到十分的疲累,身体虚弱乏力,尤其脖子上的勒痕让她感觉到十分的不舒服,又涩又疼,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身体的虚弱让她很快就进入到沉睡,等再醒来,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昏暗,房门外有人小心走动,还在轻声说着话。
声音很轻,又隔着房门,所以她也听不出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不过外面有个她并不认识,但又似乎认识她的人存在,让她不能再继续的安心休息。
她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门外厅堂内正有两个丫鬟在一个中年妇人的带领着跟小声布置着碗筷,听到响动转头看过来,看到站在闺房门口的她都是愣了下,然后那中年妇人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快步走到了她面前,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欣喜和关切,说道:“小姐,你怎么起来了?可是我们吵到了你?”
沈思曼并没有从这个人的身上感觉到丝毫恶意,这个身体里也似乎还残留着一些什么,以至于在面对着这个妇人的时候莫名生出亲切的感觉,但她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的变换,也没有回答什么问题,而是越过这妇人的肩膀看向已经摆放好的碗筷,然后便径直走了过去在凳子上坐下。
那妇人一怔连忙转身跟上,又说道:“小姐睡了一天,定是饿坏了,我已经让厨房准备好小姐平素爱吃的饭菜,既然小姐醒了,我这就马上让人送进来。”
说着的时候,她已示意旁边那两个丫鬟出去端饭菜,而她自己则又伸手取来了一件轻薄的披风披在沈思曼的身上,说道:“虽然现在天气转暖,但小姐你身子弱,又遭逢了那等恶作事情,切不可再着凉了。”
她的一言一行都透露着浓浓的关切,让沈思曼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面容姣好,看上去甚是和气很容易便能让人心生好感,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的痕迹,但依然风韵犹在,却不知这妇人究竟是什么人,丫鬟?嬷嬷?或者……
“奶娘!”
正在这个时候,刚才出去的其中一个丫鬟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脸色通红尚且还残留着烦恼之色,说道,“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我们专门吩咐了厨房为小姐准备的饭菜,却没想到那边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动手做出来,说是府上几位公子小姐今日要宴请贵客,厨房忙不过来便不慎将小姐的饭菜给忘记了。”
她越说越激动,脸色近乎扭曲,然而一看到坐在桌边的自家小姐,突然就住嘴收敛了些,轻声说道:“小姐,您放心,那边大厨房忘记了不给您做,奴婢现在就马上让人去找来食材,在咱自己的小厨房里自己做!”
奶娘站在旁边,脸色也十分的难看,说道:“咱小姐才是这府里最金贵的,什么样的贵客竟比我们小姐还重要,重要到让他们都忘记了准备小姐的饭菜?”
沈思曼安静坐着,面无表情,到此时才终于开口,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中途发生了意外的话,今天应该是我下葬的日子,他们却在府中宴请贵客?”
她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高低起伏,落在人耳中却忽觉得森凉。
那丫鬟惊诧的抬头看她,又转头与同样惊诧着小姐如此不同寻常反应的奶娘对视了一眼。
第五章 闯入宴席
她们家小姐变了,变得让她们都有点不认识,几乎都要以为是换了个人!
以前,她虽然也沉静,但说句不敬的话,那是因为她太温婉胆小以至于有些懦弱了,整日里只愿待在她的闺房院子里甚至不愿踏出院门一步,而现在……为何突然感觉死而复生的小姐有些可怕?
不过是那么似乎很平静的一眼,便让人忍不住觉得冷,连心儿都跟着颤了颤,而现在,她更是几乎毫不犹豫的,一步迈出了院子大门,竟是一副欲要找什么人去算账的姿态。
奶娘,还有那个丫鬟,以及院子里的其他丫鬟们皆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小姐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如此的性情大变?她她……她这是想要去干什么?
沈思曼站在院子门口,左右一张望,然后转头对站在身后呆怔的几个人说道:“那些贵客在哪里?前面带路!”
她的声音也冷冷的,但却又似乎并不是很冰冷,至少没有刚才面对着夫人和四小姐时候的那样让人忍不住连浑身的血液都忽然间凝固了的那种可怕感觉。
奶娘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