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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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盘-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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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是闻叔打来的,他一反常态,沉默好久才说话。
  赵时飞脑袋“嗡”一下烧着了。头顶上悬了三天的刀,此刻终于绳断刀落,劈得他鲜血直流。
  他抵着门框站了很久,最后,非常艰难积聚起一点儿力气,慢慢踱回了卧室,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
  田禾裹着被子缩成一团,极像胎儿盘居于母腹的姿势,仿佛这是世上最安全的姿势,可以避灾躲劫。
  赵时飞动作很轻,连呼吸都刻意压制着,每呼吸一下,心脏就跟着痛一下。
  他默默看了会儿,挨着床沿坐下,悄悄伸出手掌,罩在田禾脸上。掌心恰罩着她眼睛,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心痛暂时获得缓解。
  田禾很安静,安静得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须臾,赵时飞手背一热,田禾挪开了他手掌,苍白的唇微启,试了两下才发出声:“有消息了?”声音非常虚弱。
  赵时飞轻轻“嗯”了声。
  田禾愣了一秒,猛坐起来,白如纸的脸颊泛起一点点喜悦的红潮,眼里闪着光,“快带我去!”
  这是三天以来,田禾最有生机的模样,然而……赵时飞不敢往下想。压下心头酸涩,他扶着她肩膀,轻劝:“先吃点东西,好么?”
  出乎意料,田禾乖乖点头。她迅速下床,拉开衣柜。
  她穿戴整齐走到餐厅,发现赵时飞并不在餐桌边。转身,觅到他在阳台打电话。他隔着玻璃门朝她打了个手势,她会意,拉开椅子坐下。
  赵时飞其实没有跟人通电话,他只是单纯的想要避开田禾。因为害怕她问,我妈妈在哪儿被找到的,是否一切安好。
  胳膊举在半空半天,微微发酸,其实更酸的是眼睛。
  隔着玻璃门,他目光近乎贪婪地捕捉田禾的一举一动。许是受益于良好的家教,她吃相特别斯文优雅,不发出一丁点粗鲁的声响。阳光从正对餐桌的窗子射来,在她青丝间跃动。整个场景仿若一幅色泽明媚的油画,那样暖人心脾。赵时飞忽然想起那天田禾问起结婚的事,他这才恍然发觉,他内心里也非常憧憬那一天,可是……
  出门时田禾嘴角挂着笑,脸上郁积多日的阴霾终于退散。
  上车后,田禾问:“在哪里找到妈妈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赵时飞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不知如何回答,他暂时选择了沉默。
  田禾奇怪地看着他,他眼皮使劲耷拉着,好像很害怕与她对视。她一把抓住他胳膊,浑身发抖:“我妈出事了?是不是?”说完,硕大的泪珠先行滚出了眼眶。
  赵时飞心如刀割,反手把她抱进怀里,不停说:“还有我,还有我……”
  韩书语的尸体是被公墓的一名工作人员发现的,他今早为树木喷药水时踩空了从小坡滚了下去,意外发现坡底铺着一堆枯枝败叶。他觉着蹊跷,最近没有大风,哪儿来这么多枝枝叶叶?随手抽起一截树枝,从断口看,像是被刀斧砍断的。紧接着,他又发现,这块儿的土很湿,明显是新土。他起了疑心,把乱糟糟的树枝拨开,看到了一只女人的鞋子。
  他吓了一大跳,连爬带滚离开。没多久,叫了几个人一起下到坡底,掀开枝叶,挖开湿泥,发现下面掩埋着一具尸体。
  *
  田禾赶到时,穿警服的和穿白大褂的乌压压围成一个圈。她顿时呼吸不畅,手脚冰冷,双腿僵直,朝前迈了一步差点摔倒。
  “小心。”赵时飞紧张扶住她。
  闻叔原本站在警察队伍里,看到他们就快步走了过来,瞧见田禾脸色,他叹了口气,拍拍她肩膀,“好孩子,去看看你妈妈,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罢,对又拍拍赵时飞肩膀。
  作为一个男人,赵时飞从来没怕过什么,可是此刻,他真害怕田禾承受不住。
  田禾步子迈得很虚,每走一步都想摔倒。这个时候,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都是无济于事,赵时飞一路紧紧揽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了。
  那是一个非常残忍的场面,田禾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一向优雅得体的母亲狼狈躺在冰冷的地上,脸上衣服上,粘了许多血迹和干泥,衣服还裂了几道口子。第一眼是悲痛,紧接着,愤怒盖过了悲痛:她的母亲,怎么能如此狼狈?!她断然挣开了赵时飞,快步上前,想扒掉母亲脸上的泥巴。
  赵时飞眼明手快拦住她,这是重要证据,她一时冲动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极有可能再也找不出真凶了。
  他的阻拦没有惹来意料中田禾的激烈反应,相反,她很镇定,很理智。
  她蹲下,握了握韩书语的手,轻轻喊了声:“妈妈。”
  赵时飞在一旁小心看着,紧张得不行。还好,她只是紧紧握住妈妈的手,没有其他动作。
  风起,枯叶飘落,有一片不偏不倚恰落到了韩书语脸上。田禾抬手,轻轻拿掉。
  “妈妈。”她又喊了声。
  当然没有人应,只有树叶“沙沙”。
  *
  接下来的日子,田禾出奇的安静,没有悲痛欲绝,也没有歇斯底里,仿佛母亲意外亡故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换作旁人,或许会夸赞她一句坚强,可看在赵时飞眼里,只有痛心。她异乎寻常的平静其实是深深的绝望,宣泄痛苦的方式多种,哭是最廉价的一种,她却选择了最最自我折磨的方式。
  然而,无论怎样,她没有寻死觅活,赵时飞或多或少感到稍稍放心,总算不用担心她做出什么鲁莽的举动伤到自己。
  可是,两天后,他陷入另一种担忧。田禾不光是不哭不闹,连话也不说了。
  “晚上给你做大闸蟹,把夏暖也叫来,忘了跟你讲,她最近跟桑建川有点不明不白,要不要把桑建川也叫来,你好好审审他们?”
  赵时飞把一只绳子捆着的模样丑陋的大闸蟹举到她面前,故意放她手掌上。往常他这么使坏,她早跳起来将他暴打一顿。现在,她木木呆呆坐着,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有移开手掌,没有点头或摇头,也没有张口说“好”或是“不好”。
  心里一沉,赵时飞勉力挤出一点苦涩的笑:“那就不叫他们了,他们碰一块准又磨牙,太吵。”
  他要做饭了,不放心她一人独自在卧室,就把她抱到客厅沙发。厨房是开放式的,一转眼就能看到她。
  不说话也无所谓,只要,她安安生生待在他面前。
  明知田禾这两天几乎不吃不喝,赵时飞仍烧了好多菜,都是她爱吃的。
  不吃饭,连拒绝的力气都没,田禾试了几次都推不开强行塞到自己手中的筷子勺子,她现在简直手无举箸之力了。
  赵时飞剥了蟹肉放她碗里,她动了两下筷子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我吃好了。”她站起来就要回卧室。
  赵时飞“啪”把筷子撂桌上,原本想忍的,可一看见她面无表情的小脸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够了,田禾,你到底想怎样?”他蛮力握住她手腕,把她按到身侧的椅子上,“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做给谁看?你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我?”
  他宁可她大哭大闹寻死觅活,哪怕把所有过错全推到他头上使劲折磨他都行,就是不要像现在这样,忍着憋着,活似一具行尸走肉。
  田禾抬抬胳膊,没甩开他,沉默片刻,小声说:“我没想折磨谁。”
  她说话的时候表情也是淡淡的,平素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点神采也没有,仿佛被无形的黑洞吸走了,看不出悲喜。小脸瘦得只剩骨头,下巴尖得吓人。
  赵时飞足足沉默了两分钟,喉咙仿佛扎进了玻璃渣,疼得一个音节都发不出。他伸手扶上她单薄的肩膀,想抱她,却被她猛一下推开。
  “为什么?!”她大叫了一声,好多天了,她从来没这么激动过,连赵时飞都愣了一愣。
  “为什么他们还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要杀害妈妈?!”她双肩剧烈颤抖,激动地站起来,“我要找他们算账,我要杀了他们!”
  在她冲出餐厅之前,赵时飞迅敏将她拦下。任她百般挣扎、拳打脚踢,都岿然不动。
  “妈妈!妈妈!”渐渐力竭,她伏在他肩上嚎啕大哭。
  赵时飞轻轻拍着她后背,任由她哭。
  

☆、第43章

  田禾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天24小时,恨不能分分钟黏在赵时飞身上。只要早上睁眼看不到他,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坐卧不安。
  赵时飞起初很享受这种被人全心全意依赖的感觉,那种他是她全世界的感觉,简直不能更好。可是天数多了,不可避免地演化成一种甜蜜的负担。比如说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桑建川会突然神色尴尬地推开会议室门,小心翼翼将私人电话递给他。能让尽职尽责的桑助理失态拎不清场合的,不用猜就能想到是谁。有点头疼。
  拿着手机来到走廊一端,语气尽可能温柔,“我在开会,亲爱的,有什么等我回家再说好么?”事实上,一听到她的哭声,他就明白自个儿多半要妥协。
  远远的,桑建川看到BOSS收了手机,不停揉着太阳穴,表情甚是无奈。
  半个小时后,赵时飞刚换好拖鞋踏上楼梯,楼上便响起笃笃脚步声。
  田禾赤着脚跑下楼,不偏不倚,正正扑在他怀里,胳膊使劲儿勾着他脖子,那样紧,仿佛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从她的世界里蒸发了,和父母一样。
  她做了个噩梦,梦到赵时飞和舒雨晴手拉着手走了,她在身后死命哭喊他都不为所动,只是转过身冷冷瞥她一眼,没有停止前行的步伐。
  她骇然惊醒,一身冷汗,偏偏旁边的枕头是空的。她万般不安,抓起电话一遍又一遍地拨号……
  等看到他,她发自本能第一反应就是哭。
  赵时飞的回应是比她更用力的拥抱,一个刚硬、一个柔软,两具年轻的躯体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片刻,赵时飞察觉到了她身体异样。明明她的棉布睡裙很厚,然而却能清晰察觉她柔软的身躯很烫。探一探额头,果然,她在发烧。
  没有分秒迟缓,立刻抱她回卧室。
  田禾起先并未感到不舒服,还说不用叫医生,家里还有退烧药,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赵时飞哪里肯听她的,毫不犹豫拿起电话联系医生。
  结果证明,他是明智的。没多大功夫,田禾浑身烫得像火炉,双腿疼痛酸涩,快难受死了。恰好,医生及时赶来了。
  打了一针,吃了药,她就睡了。这一觉睡了很久,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见赵时飞在卧室里走来走去,不停讲电话,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他在跟人说母亲怎么样了,她一惊,想坐起来认真听,可是药物和病魔的斗争太过惨烈,她筋疲力尽,一点儿力气也没,只好安安静静躺着,很快就又进入了梦乡。
  她睡了一整天,直到日迫西山才晕晕乎乎掀开眼睑。身上汗涔涔的,但身上那股灼痛感已经消散了,浑身一轻。
  “谢天谢地,总算退烧了。”赵时飞看过体温计,松了口气,问她,“饿不饿?我煲了汤,喝一点?”
  他站在床头,高大挺拔的身躯宛如一尊塑像。
  他关怀的目光撒到身上,即使没什么胃口,田禾仍点了点头,“好”。
  鸡汤味道鲜美,味蕾受到刺激,胃口大开,她一滴不剩喝完了,连几片鸡丝也没有放过。
  等她喝完,赵时飞收走汤碗随手扔在桌上,仍保持笔直站立的姿势,纹丝不动。
  田禾挪了挪身体,坐到床边,环住他劲痩的腰,他穿着苎麻衬衫,微凉的触感瞬间令脸颊倍感舒服。
  赵时飞一手斜插在裤袋,一手在她发丝和后颈间摩挲,。
  良久,他听到她低低的声音,仿佛午夜的呓语:“不用打腹稿了,照直说吧。”
  话音刚落,后颈的手掌就静止不动了。停了好久,直到脖子都被捂出汗了,他才移开手。
  他挨着她坐下,双手扶着她肩头,臂上肌肉绷得紧紧,明显,他在紧张。她不催,慢慢等。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我把阿姨送去殡仪馆了。”
  田禾瘦小的身躯剧烈晃了晃,她体温迅速冷却,手脚一片冰凉。
  赵时飞握住她的手,不停揉搓,不停地吻她手背。
  明明泪花已经在眼眶打转,然而倔强的田禾就是不肯哭,直到韩书语葬礼也没有哭。
  葬礼出席者不多,皆是父母生前故旧。
  田禾一张脸仿佛被冻住了,不会说也不会笑。
  田雅楠和林风的到给这场冷清的仪式带来了不大不小一场风波。几乎是看到他们的一瞬间,田禾五脏六腑就股得满满,若不是赵时飞在边儿上拉着,只怕她的巴掌早就朝两人招呼上去了。
  “我只是来看看二婶,不是来挑事的。”田雅楠举举手里的花,扫了眼脸色铁青的田禾,快速将目光转向赵时飞,“可以么?”
  赵时飞捏着田禾手腕把她拉到身后,朝田雅楠略一颔首,“请吧。”
  田禾含恨看着田雅楠一步一步趋向墓碑的身影,几次想冲上前把她拉回来,她觉得她出现在母亲面前简直是一种侮辱。
  田雅楠对着石碑上韩书语的照片看了片刻才转身离开,一转身就看到了林风。擦肩而过时,她顿足,动动嘴唇,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田禾,可以单独聊几句么?”怕她拒绝,又说,“放心,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赵时飞见田禾没有拒绝,便不动声色走远了些,恰与献完花往回走的林风迎头撞上。
  两人之间自然没什么好聊的,赵时飞也不打算跟他多说什么,但出人意料的,林风却主动开口:“如果你能说动田禾放我父亲一马,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赵时飞盯着他看了半晌,眸子暗沉得吓人。看来,他真的想错了,还以为林风来此是良心发现,原来不过如此。
  “哼”,一声冷笑,他讥讽道,“我想要的东西多了,只怕你没能力给。”
  林风不甘示弱:“不兜圈子,我知道你在打东郊那块地的主意,别的不说,这个我可以帮你。”
  “相比那块地,我对另一样东西更感兴趣。”赵时飞掀掀薄唇,在他满含期待的目光中轻描淡写道,“你们盗毁那座寺庙的证据。”
  林风骤然色变。
  另一端,田雅楠倾身,附在田禾耳边悄悄说了什么,说完立即优雅地站直。
  田禾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看着她,缓了缓才张口:“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
  她嘴角动了动,自嘲一笑,“你可以当我良心发现,毕竟二叔二婶待我不错。不过田禾你不用窃喜,我不会帮你的,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说完,掏出包包里的墨镜戴上,款款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田禾绷紧了脸,一言不发。
  不知道田雅楠是不是真的良心发现,反正警方根据她提供的线索,真的抓到了唐施恩。他躲在郊区一个废弃的仓库里,警察到的时候他正拿着针管给自己注射毒*品,正high到极致,根本无力反抗,只能束手就擒。不知道他在这里藏身多久,总之弄得狼狈不堪,瘦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
  他几乎快神智失常了,没被问几个问题就招认了,是他杀害了韩书语。
  田仲礼将他从林风那儿弄出来,许诺他一笔巨款,条件是让他把韩书语骗出来,撬开她的嘴,问出盘子的下落。田仲礼布下人手观察了几天,趁着田禾和赵时飞均不在家,让唐施恩装扮成邮差前去田家邮箱塞了封信,信上写着想知道你丈夫死亡真相就到XX地。怕韩书语注意不到,还刻意露出信封一角。
  韩书语果然上钩,可惜田仲礼还是错估了唐施恩的智商,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被认了出来。韩书语一见他就跟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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