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让徐航远学会不再长时间地沉溺于回忆,他很快回过神来,对着临风又追了一句:“你就不能学学你笛儿阿姨,有点儿气质?”小临风谁都可以不甩,惟独笛儿不行。在临风心中,笛儿是最重要的人,甚至超过父亲在他心中的地位。他知道自己没有妈妈,,但他从不自卑,因为她有一个比妈妈更好的姨,她比华华的妈妈漂亮,比小文子的妈妈有气质,比阿乐的英语妈妈英语讲得更好,比强仔的妈妈温柔,最重要的是她很爱很爱自己。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他没有妈妈,却从不嘲笑他,只会羡慕他有个全天下最好的姨。而小临风从不掩饰自己对笛儿深厚的感情。而这往往就成了徐爸爸牵制他的有力武器。
徐氏父子和笛儿坐在麦当劳里,看起来就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而且是颇为引人注目的一家人。父母出色,儿子更是无敌俊秀。在外人看来,这一家三口实在再养眼不过了。
“笛儿?你是郭笛儿?”带点压抑的兴奋的声音引起了笛儿的注意,笛儿抬头,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个很面熟的女人正朝自己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沉沦
很快笛儿就站了起来,迎了上去,也叫了出来:“晓云,你是刘晓云。”她用的是肯定句。两个女人相视而笑,激动地抱在一起。
好一会儿,两个女人才从激动中恢复过来,松开了拥抱彼此的手,不好意思地发现,餐厅里的人都在看着她们。
刘晓云“卟哧”一声笑了出来,说:“我们好像太激动了。”
笛儿也浅笑盈盈:“是啊,太激动了。”
刘晓云注意到了与笛儿同桌与食的两个人也在看着她们,她朝他们微微颔首,促狭地朝笛儿眨眼:“笛儿,不给我介绍一下吗?”说着,朝徐氏父子方向努了努嘴。
笛儿回首,知道她误会了。她拉着刘晓去回到桌边坐下。
“这是我大学时的班长刘晓云。”笛儿的声音中仍带着无法抑制的高亢,“晓云,这是航远和徐临风,徐先生是我的……”笛儿突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定位与徐航远的关系。“东家。”最近笛儿挑了一个有点古老的词,听起来徐航远像是旧社会的土财主。
“东家?”这是什么东西?刘晓云颇为疑惑,这不是只有老电影里才有的名词吗?
“对,东家。我给徐先生帮佣呢。”笛儿解释道。她与徐家的关系确实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只能将就着解释,有时间再细说会比较清楚。
“刘小姐,别听笛儿胡说。笛儿是临风的家庭教师。”徐航远截断了笛儿的话头,再让她说下去,他觉得自己就要变成真正的土财主了。
“这样啊。”刘晓云点点头,有点失望,她和餐厅里的其他人一样,以为这一桌上坐着的是一家人,他们看上去是如此的和谐。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刘晓去抱歉地笑了笑,从随着的小提包里拿出了手机,然后接通。
手机里隐约传来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
刘晓云柔声安抚他:“立龙,我没事,我只是遇到老同学了。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好了就这样,Bye。”她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一如她一向果断的作风。
“笛儿,我得先走了。”
“老公?”
“是啊,难得今天有时间陪我出来逛逛。他一向没什么耐心。对了,这是我的名片,有时间打个电话给我,我们再约出来聊聊。”她又从小提包里拿出一张暗香浮动的名片给笛儿。“我就先走了。”
“徐先生,不好意思,再见。”刘晓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笛儿看着手上的请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这是今天刘晓云给她的,是同学会的请柬。自从两个月前在麦当劳偶遇刘晓云之后,两个人一直保持联络。
在一天聊天中,讲起了大伙大学毕业之后,各奔东西,许多人已有十来年未曾再见一面。刘晓云就决定办一个同学会。刘晓云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且作风雷厉风行。才个把月,她就弄清了所有人的联络方式,并征得了所有的人同意。时间、地点也快速地确定了下来,请柬也以最快的方式发送到了所有人的手里。
这是一场纯粹的同学聚会,请柬上明言“任何人不得携伴参加。”这就是笛儿吁一口气的原因所在。虽然现代人的婚姻、感情状态越来越糟糕了,但像她这样跨过了30岁大关,感情世界仍然一片空白的,身边连个伴也没有的,怕也是稀罕事。她可不希望引起大伙的关注。
也许也不能说自己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毕竟她的心中是有爱的,一份沉甸甸的爱,一份难以开口的爱。这份爱藏在她的心中已经很多年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掩饰得太好了,以致于多年来竟无一人发现,包括她爱的人。他与她几乎朝夕相处,却从来没有认真地注视过她,无怪乎他什么也看不见。
“笛儿,想什么呢?”徐航远一进门,就看到笛儿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眼神呆滞,不知神游到何方去了。
“啊?”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笛儿一跳,她忘了自己是缩坐在沙发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柔软的沙发使她重心不稳,笛儿从沙发上栽了下来。
徐航远眼疾手快地抱住了笛儿,避免了她与地板亲密接触的命运。
笛儿没想到,上一秒还在想的人,下一秒钟竟出现在面前,并把自己拥在怀中,她眨了眨眼,想眨掉眼前的幻象,即发现眨了半天眼,他还在眼前。于是又用力掐了眼前的人一把。
徐航远不明所以地看笛儿对自己上下其手,掐得不亦乐乎,从刚开始的轻柔到力道逐渐加重,他伸手阻止了她的行为,不解地问道:“笛儿,你在干嘛?”
笛儿又“啊”地一声弹开了,跌坐在沙发中,一开口竟结巴了:“你,你是真的?”她还以为是幻觉呢,不然怎么会掐得一点反应都没有?
“笛儿……”徐航远深觉得这个女人越活越回去了,没有半点稳重之处。“你在搞什么?”
“哦,没什么。”笛儿迅速收拾好了所有的心思,扯出平静的浅笑,“我只是想事想出神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航远任由她接过自己手中的公文包,然后逃循而去。徐航远很早就发现了,笛儿在自己面前总是努力维持一付平静、沉稳的模样,表现得符合她的年龄应有的成熟,偶尔不小心出现了孩子气或于过激动的行为,她也会迅速地收敛起来。这样的她和跟宝儿在一起的轻松、活泼是完全不一样的。徐航远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也不想去追问。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权利保留自己的隐私和秘密。只是有时候会猜想,难道自己在家里也严肃到让人无法放松对待的地步?应该不会才对啊,起码从来没听宝儿抱怨过。那个孩子可是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已经把公文包放好的笛儿躲在书房里,靠在书桌缘,轻抚着自己的心跳,脸上浮起了一朵苦涩的笑花。这就是她的爱情。尽管她从一开始就告诫自己不能爱上这个男人 ,这个痴情到无心无情的男人。可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处中,她的心却不知不觉却沉沦了,且到了不可自拨的地步。
一直以来,她都清楚地知道徐航远的心里深爱着他的佳,也知道他的眼里没有自己,她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以爱上这个男人,爱上这个爱已经被掏空的男人,最后苦的只会是自己。她也一直以为自已经做到了,直到那一夜。
那是她到徐家的第五年,那一天是佳的忌日。徐航远出去了一整天,很晚才回来。笛儿听到外面有动静,知道是徐航远回来了,但待她起身,出门看的时候,只看到徐航远略显蹒跚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内。笛儿叹息一声,知道他不会再出来,于是到厨房里把留的饭菜放到冰箱里,然后自己回到房里睡下。
半夜,笛儿突然被惊醒。乍醒过来,,笛儿有一瞬的迷糊,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惊醒了自己,然后她想起来好像是客厅里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本来不大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却被无限放大。笛儿侧耳倾听了一会,没有听到其他的动静,以为是自己弄错了,正准备睡下,却又听到客厅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这下,她不得不起身查看。她悄悄地起身,悄悄地打开房门,没敢开灯,只是借着窗外依稀的光线,查看客厅里的动静。但是客厅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过了一会儿,笛儿才大着胆子走到客厅里,并打开了客厅里的灯。一声模糊的□□从从沙发那边传过来,笛儿小心翼翼地走近一看,却是吃了一惊。徐航远躺在地上,一手挡在额前,眼睛似是一时无法适应突来的光亮微微地眯着。
笛儿视探地叫了一声:“徐大哥。”徐航远没有反应。笛儿忙绕过沙发去看徐航远,一靠近就闻到到了浓烈的酒味。但是沙发前的茶几上并没有酒的踪迹,笛儿无法判断,他是什么时候喝的酒。她又叫了两声徐大哥,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似乎是醉糊涂了。她只好蹲下身去试图把徐航远扶起来。她两只手环抱着徐航远的脖子,使劲地把他拽了起来,徐航远迷糊之中倒也配合地坐了起来,但并没有清醒过来,笛儿一放手,他就又倒了下去,吓了笛儿一跳,赶紧伸手去拦,手上一使劲,徐航远没倒在地上,靠在了沙发边上,头伏在沙发上。笛儿这才看到,徐航远的背后居然流着血,就在刚才徐航远躺着地方,一个镜框破碎在地,镜框里的照片已经染了血,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照片上是一个灿笑如花的女子,笛儿知道那是佳。笛儿又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掀起徐航远背上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势,还好只是一道不大的口子,玻璃也没有扎在伤口上。笛儿取来医药箱,帮徐航远清洗了伤口和背上的血迹,并贴了一张创可贴在伤口上。然后才把地上的镜框和照片捡起来放在茶几上,把碎玻璃打扫干净。在伤口清理过程中,徐航远一直没有醒过来,只是偶尔传来一声模糊的低吟,也不知道是伤口痛还是人不舒服。笛儿都收拾妥当了,看徐航远还是安静地伏在沙发上,笛儿叫了他几声也没有清醒的迹象,只好再次弯下身,想把他扶到房里休息。但她的一只手才环过徐航远的腋下,徐航远却突然动了,他回身紧紧地抓住了笛儿的手,手上用力。笛儿促不及防,一下子扑在了徐航远的怀里,来不及反应,就被徐航远紧紧地抱在怀里,听到一阵喃喃低语:“佳,你好狠心啊,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低语很快就模糊了下去,然后就消了音。笛儿只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半天,徐航远都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环抱着笛儿,似乎又睡了过去。笛儿半趴半跪在徐航远的怀里,很是不舒服,她看徐航远没有动,试探着叫了几声也没有回应。她轻轻地挣脱了徐航远的禁锢,然后像逃脱陷阱的兔子一样逃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再也顾不上去管还倒在地上的徐航远会如何。
被徐航远抱在怀里的一瞬间,笛儿说不上来自己在想什么,似乎闪过很多念头,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但醒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却是逃跑。悄悄地把手放在胸口,能感觉心在怦怦地跳动。笛儿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跳得这么快,比跑完百米跳得还厉害。就在那一瞬间,笛儿突然明白了,自己对客厅里那个心碎的男人动了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在每一次他伤心的时候,也许在他每一次对自己微笑的时候,自己的心就已经为他跳动了。明明知道那个男人只有一颗破碎的心,明明告诉自己不可以爱,心却不受自己的控制。那一夜,笛儿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才勉强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习惯
虽然一夜未眠,生物钟仍准时唤醒了笛儿。笛儿在房间里挣扎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勇敢面对。她以决然的姿态拉开了房门,然后发现自己的的挣扎不过是自做多情。徐航远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衣服换过了,人显然已经梳洗过了,完全不见昨夜的颓废。客厅也已经收拾过了,镜框和照片都已经不在茶几上。看到笛儿出来,徐航远轻轻地点了个头,仍是喝自己的茶,与平时并无异常之处,看来昨夜发生的一切,他都没有印象了。笛儿觉得自己像一个鼓足了气的球突然被扎了一针,蔫了!原来在意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从此笛儿小心翼翼地收藏的爱情,不曾流露一点。
因为这份爱,笛儿愈加无怨无悔地留在徐家,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推进,她却越来越爱在心口难开。 在徐家呆了几年,叫了徐航远几年大哥,他也渐渐真地把她当成妹妹一样关心,虽然淡淡的,但朝夕相处,她能感觉得出来。但除了那淡淡的关怀和日渐融洽的相处,徐航远从未多看她一眼,哪怕他曾对她流露出一点点与爱情有关的信号,她都会不顾一切地表白自己的心意,可是没有,从来都没有。所以她怕一旦把这份爱说与他明白,会连这份淡淡的关怀都失去。而临风的的存在,更是让笛儿连背水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临风看似开朗,其实内心是很敏感的,尤其是有关母亲的事情。她知道在每个孩子的心里,母亲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这些年,临风对有心靠近父亲的女人总是带着敌意,她都看在眼里。她也不愿意这个她疼到骨子里的孩子因为她对爱情的奢望而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守望自己的爱情,在这份沉默里她有临风的爱和徐航远的关怀,其实也不会有太多的苦涩。
笛儿收拾起所有的思绪,收敛起流露在外的爱恋,重新戴上平静的面具,然后打开房门。
客厅里,徐航远已经泡好一壶铁观音。他端着茶杯轻啜,他的表情在飘渺的水雾后变得幽远而不真切。他维持着同样的表情和姿势直到一杯茶喝完,他在想笛儿,一个与他共同生活了十年却仍然不了解的女人。
笛儿回到客厅的时候,就看到徐航远捧着空了的茶杯发呆,而她之前遗落的请帖已经好好地摆在茶几上。
笛儿没有打扰徐航远的静思,她在他对面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地饮一口,微凉的茶有点苦涩,但细细品味,仍是醇香浓厚。十年来,在徐航远的潜移默化之下,笛儿也爱上了茶,懂得了欣赏各种茶不同的风味。大红袍、铁观音、雨前龙井、碧螺春,喝过的没喝过的,她都能如数家珍。在徐家,茶是唯一的饮品,咖啡是看不到的。
徐航远在笛儿倒茶的时候就已经回过神来,他看着笛儿优雅而娴静的动作,看着她品茗时专注而幸福的表情。他还记得笛儿刚学会喝茶时痛苦的表情,不知何时起,她竟和自己一样因为一杯茶而陶醉。时间已经让笛儿渐渐融入自己的生活,他们的生活习惯在悄悄地靠近,他却一直无所觉。
徐航远渐渐地发现,笛儿已经如水渗沙一样渗入自己的生活里。她了解他的一切饮食喜好,清楚他生活中的好坏习惯。她也许比佳更了解自己,因为她比佳更细心更周到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娇生惯养的佳不会的或是笨拙的。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就像毒瘾一样,一旦染上了,要戒掉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徐航远发现笛儿的存在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而且是最根深蒂固的一种。他习惯下班回家时可以看到她或听到她和临风嬉闹的欢笑声,习惯了她为他做的每一餐的味道,习惯了她坐在他的对面陪他一起喝茶,他已经习惯了关于她的一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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