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碰见门打开,两人撞个满怀。
他板着脸揉了揉她的额头,“走路看着点。”
少年语气冰冷,手掌温柔,轻轻地牵住她的手,带她在黑暗中行进。
他们围在小木桌前吃饭,齐瑶辣得直喘气,“哥,你干嘛炒这么辣的菜?”
齐临点了点她面前的海鲜汤,“你吃自己的这份,就不辣了。”
齐瑶撅嘴。
她一数,桌上四个菜,三个菜是辣的。唯一一份海鲜汤,被齐临喝了大半。
齐瑶偏过头看徐妙,见她吃得开心,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凑过去往徐妙碗里夹了菜往自己嘴里塞:“妙妙,以后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吃辣。”
吃完饭,齐临去洗碗,交待:“今晚应该不会来电了,齐瑶你收拾一下,打好地铺,今晚早点休息。”
齐瑶应下。
等齐临洗完碗拖完地从厨房出来,客厅昏黄的烛光下,徐妙抱着枕头,地上扑了三床被子。
“哥,妙妙怕黑,今晚和我们一起睡客厅。”
齐临走过去,将他的那床被子挪过去,“我睡中间,有事就拍醒我。”
三个人光着脚坐在地上,中间一个小木桌,摆的依然是那朵玫瑰花。
齐瑶想起什么,悄悄凑到徐妙耳边:“其实,今天是我哥生日哦,只是他从来不过生日,我们家不兴这个。”
徐妙一愣。
她身边没有什么可以充当生日礼物的东西。
转眸望见水瓶里的玫瑰花,伸手将花拣出来,讨巧地递到齐临面前。
屏幕亮起——“生日快乐。”
借花献佛。
齐临瞥一眼齐瑶,嫌她多事。齐瑶眼馋地看着他跟前那朵鲜艳欲滴的玫瑰,“哥,你不要的话,就给我吧。”
齐临立马接过来,语气故作敷衍:“谢谢。”
齐瑶说:“接了礼物,许个生日心愿吧。”她看向徐妙,又继续说:“干脆我们一起来许愿望,等五年后再打开看。”
她说着话,立马去房里找纸笔,没有蜡烛,老是被扳倒,一路跌跌撞撞,摔得鼻青脸肿。
“做一个时空胶囊。”
写完后,三个人将心愿封存。
齐瑶指挥齐临:“哥哥,你先将它锁起来,等明天我们就去找个地方将它埋起来。”
齐临接过装了心愿纸条的盒子,往次卧去,那里有上锁的抽屉,钥匙在他这。
等他一进入次卧,远离外面人的视野,齐临动作小心地将盒子打开,轻而易举地找到徐妙的心愿纸条——刚才他们写的时候,他特意往她那边瞧过。
想了三秒。
他摊开纸条。
烛光靠近,照亮纸条。
一片空白。
她什么都没写。
齐临怔住。呆立数秒后,他拿出笔,蹙眉在她空白的心愿单上潦潦写下一行字。
外面传来齐瑶的声音——“哥,你怎么还不出来!”
齐临动作慌张,将纸条重新卷好,快速放入盒子里,锁进抽屉。
三个人睁着眼躺在地上,睡不着。
蜡烛已经吹灭。客厅又黑又静。
“妙妙,你现在觉得无聊吗?”是齐瑶的声音。
没等到徐妙有回应,齐瑶继续道:“我给你讲故事吧。”
她讲来讲去,怎么也讲不好温馨的故事。后来干脆碎碎念以前的事。可回忆大多狼狈不堪,比她想讲的故事,还要绝望十倍。
齐瑶很是沮丧。
忽然齐临开口为她解困:“我来。”
他说的是小时候讲给齐瑶听的那个童话故事。这是这一次,换了结局。
“柔软的公主变身女王后,她的恋人从远方归来,那是位骁勇善战的国王,国王与女王,两人携手治理国家,从此幸福和美一辈子。”
齐瑶皱眉问:“哥哥以前不是说,童话里幸福一辈子的事,都是骗人的吗?”
齐临没说话。
长久的沉默后。
忽地齐临冒出一句话:“以后我们什么都会有的。”
他转了个身,看了看闭眼假寐的徐妙,又重新强调一遍:“所有的一切,一定都会得到。”
黑夜漫长。
他睡不着,盯着她没移开过眼。她大概是睡迷糊了,无意识地动了动,正好与他面对面。
齐临屏住呼吸。
她侧过脸来,他能比刚才看得更为清楚。窗外月光照进来,他依稀能看见她鼻尖上的一颗小红痣。
本来她脸上没有痣,这一颗,是他们刚到这里时,她水土不服,鼻尖长了颗痘,渐渐地,痘消下去,却多了个小红痣。
小小的,淡淡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齐临往前挪动。
离得更近了,他几乎能闻见她的呼吸。
齐临想起以前在酒店当着陈诺面亲她的那次。
他从被窝里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落在她脸上,抚摸一圈,最后停在她双唇上。
指腹摩挲,肆无忌惮地玩弄她的唇。
她在梦里有所察觉,不安地抿了抿嘴。
齐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甚至支起半边身子,往前俯去。
他亲过她一次,再亲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忽地身后传来声音:“哥哥。”
齐临从容不迫地回过头。
齐瑶坐了起来,她看着他,要求:“哥哥,你和我换一边,我睡你那里。”
齐临重新躺回去,没有搭理她:“睡吧。”
片刻后。
齐瑶试探地问:“哥哥,你对徐妙,是爱情吗?”
她问的直接,他回的含糊。
“齐瑶,你和我,我们这种人,不配谈爱情。只有得到面包,才有资格奢望其他,懂了吗?”
齐瑶大力将被子一扯,整个人缩回被窝里,“我不想懂。”
齐临没看她,转而望着右手边的徐妙。
她已经迷迷糊糊转身朝向另一边。
他盯着她的背影,喃喃吐出一句:“可我们必须懂,只有专心面包,才能赢得生存的机会。”
他不像陈诺,他没有他那样的好运,出身完美,名正言顺。
一个野种,挣到前途,才能挺起腰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追求其他的东西。
他还有太多事要去做。
(二)
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徐父徐母得了三个月的假期,一回来,得知徐妙已经拿下全学年奖学金并且跳级,欣慰惊喜。
恰好之前想找的医生有了空档,徐家父母立即预约,准备带徐妙去复诊。
徐妙有大好的前途,若她能开口说话,说不定能取得比现在更好的成绩。
他们不希望她一辈子都是个哑巴,这样太辛苦。
两个后,终于等到预约时间。医生看完大脑ct图,仔细分析后,告诉徐家父母,徐妙恢复正常说话的可能性很大,最好现在开始练习开口,不然即使自我治愈,她也可能会因为长时间不说话的原因,产生心理障碍,从而无法开口说话。
徐妙照常回到公寓,齐临问这次的看诊结果。
徐妙将医生的意思写下来给他看,齐临蹙眉:“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练习说话?”
她点点头。
齐临想了想,走进她房里。
将她拿来与人交流的纸笔板子全都收起来,以严肃认真的口吻命令:“从现在开始,你与人交流,请直接张嘴,不要再用写的。”
她不满地瞪他。
齐临拉着她到阳台坐下。
日光倾泻,暖暖地打在人身上。
齐临指了指自己,教她:“齐——临——”
徐妙翻个白眼。
她又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能说话而已。
他不管,不依不饶地让她张嘴说自己的名字。
“以后每天说一百遍。”他顿了顿,继续道:“不然以后就别跟着我。”
这半年过去,他发现徐妙比他想象中黏人。虽然高傲,但是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他们同时跳级,修的是同专业,上课也是在一起。齐瑶本来也想待一起,但她进度慢一些,跟不上。
除了夜晚睡觉,徐妙几乎全天都待在他身边。
上次他将她落在街上,等回去找的时候,她一脸狼狈地坐在路边长街上,脚摔骨折了。
从那以后,他就没再敢丢下过她。一没瞧见人,她就总是出些小意外。
一刻也不让人省心。
麻烦死了。
齐临冷冷地看着她:“说。”
她不情不愿地开口,双唇微启,无声地吐出他的名字。
自这之后,齐临每天都极有耐心地数着次数,数满一百次,这才满意,起身到厨房做饭。
今天他买了特价的牛肉与羊肉,托人带了国内的调料,晚上准备煮火锅。
他以前做饭很是清淡,自从和徐妙住一起后,慢慢地也学会吃辣,如今已经无辣不欢。
他和齐瑶为了吃辣的事,刚开始天天拉肚子,没舍得去医院看,熬熬也就过去了。
徐妙坐到客厅沙发,齐临交了电视有线费后,她就爱看电视了。
最近在追全美超模的节目。
齐临将火锅端出来,白气热腾腾,满屋子都是香辣味。
他将碗递到她面前,习惯性地跟她说:“先张嘴,喊一遍我的名字,然后再吃饭。”
她一个白眼抛过去,赌气似地喊了其他人的名字。
他盯着她的唇型,一下子没看出她说的是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她肯定不是在喊他的名字,皱眉问:“你在喊什么?”
她又喊了一遍。
“陈诺。”
声音落地的瞬间,两个人皆是一愣。
齐临僵住。
数秒,他紧张地看着她,“徐妙,刚刚你是不是开口说话了?来,你再喊一遍。”
徐妙顿了顿,机智地改口喊他的名字:“齐临。”
声音微弱,像刚断奶的小绵羊,颤颤巍巍的。
齐临内心欣喜若狂,面上冷淡如水,弯下腰对她说:“喊一百遍。”
她艰难地张开嘴:“……齐临……齐临……”
喊到第十遍的时候,她伸腿踹他一脚,齐临没躲,结结实实挨了她一脚。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外面去。
片刻后。
齐临回来,手里多了几盒润喉片。
他将润喉片递到她手里,搬张椅子坐她对面,“徐妙,你看着我的脸,喊我的名字,喊到我听腻为止。”
她作势就要起身。
被他一把按回去。
齐临喉头一动,他目光灼灼凝视她,“刚才你第一声喊的陈诺,别以为我没听见。”
她回望他,不太熟练地说道:“……那……又怎样……”
齐临冷笑一声,“现在你在谁身边,就该喊谁的名字。你喊陈诺,他听得到吗?”
他侧过头,将耳朵递到她唇边。
强势霸道,不容拒绝。
徐妙上嘴就是一口咬。
齐临吃痛,顺势将她双手攥住,以牙还牙,贴过去咬了她的耳朵。
没敢使劲,牙尖轻轻磨了磨她的耳垂。
她一个激灵,微颤地抖了抖。
齐临发现什么好玩的事,伸出舌尖舔舐。
她又一次喊他的名字:“齐临。”
齐临没有停下,他含着她,挑衅地在她耳边警告:“以后,不准喊陈诺的名字,听到了吗?”
她不走心地应下。
(三)
时间又过半年。
徐妙已经重新适应张嘴说话的日子。齐临让她每天照旧喊自己的名字一百遍。
像是惩罚那天她第一声喊出的陈诺。
齐临如今走到哪,都将东西备上两份。除了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外,他习惯一回头就能看到她在身边。
他开始挣钱,他们的生活比从前更好。他立了个目标,重新开个户头,每个月都往里面打钱。
徐妙生日这天,齐临将卡给她。
他没有送她任何礼物,因为只有钱最实在。
他告诉她:“这算是我来这边后挣到的第一桶金,以后会有更多,你不必感动。”
齐瑶静静坐在旁边,这时候开口说:“妙妙,明年我也送你同样的礼物。”
徐妙笑了笑,没有回应,随手将齐临的卡往旁边一放,切两块蛋糕,分别递给他们。
吃完蛋糕,徐妙回去午睡。
齐瑶跟在齐临身后,她趴在门边,暗幽幽地说:“哥哥,你最近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齐临蹙眉瞪她。
齐瑶:“那天,我去邮箱拿东西,发现一封信。从国内寄来,写给妙妙的。我一看,是陈诺寄的。”
齐临目光沉静。
齐瑶:“家里的信件,基本上都是由哥哥收揽的,陈诺写来的信,应该全被哥哥藏起来了吧。”
齐临站起来,“齐瑶。”
齐瑶义正言辞地说:“你不能这样,妙妙有权与人保持正常交往,更何况是陈诺,她应该喜欢过他的。只要是妙妙喜欢的,哥哥就不能阻止。”
“齐瑶!”
“哥哥不是说过吗,我们这种人,没有资格谈爱情。可徐妙有。”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出没几步,蓦地想到什么,轻轻丢下一句:“你藏起来的信,我已经全部找出来,我会和妙妙说清楚,是你藏的,如果哥哥想道歉,请及时做好准备。”
齐临攥紧拳头。
那之后好几天,徐妙果然不跟他说一句话。
她像平时那样待在他身边,却将他当成空气。
齐临憋不住,冷冷看着她:“你如果不想和我说话,就不要跟着我。”
早上他去上课,没有喊她。
一年来,第一次一个人出门。他揣着手机,时刻盯着屏幕。
不知不觉走到学校。
她总算打电话来:“齐临你在哪?”
他应该无情地告诉她,他此刻正在学校,将自己的示威摆出来才对。
沉默数秒。
他开口说:“我在买早餐。”
那头传来她慵懒的一声“哦”,一听就知道,她刚起床。
徐妙不化妆,穿衣服很随意,五分钟就能出门,并没有齐瑶要提前起床一小时的烦恼。
她随口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有他在,她才敢出门。
怕又发生意外。
他并没有过多怀疑。以为是上次留下的阴影,从来不问为什么她不敢一个人出门。
齐临叹口气,“马上回来。”
“那你快点,不然要迟到了。”
挂完电话,齐临返回去,走着走着跑起来,以冲锋的速度,卯足劲朝他们的小公寓奔去。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正好背起双肩包,好奇问:“早餐呢?”
齐临跑得气喘吁吁,“我吃完了。”
她换上运动鞋,抱怨地问:“没给我买啊?”
“等会买。”
他们买了两份早餐,一边走一边吃,徐妙饶有兴趣地问:“你不是吃过了吗?”
齐临面不改色心不跳:“没吃饱。”
路上人逐渐多起来,碰到同学,同学看向齐临,“刚才我在学校门口看到你,你跑得可快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齐临否认:“你看错了。”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
齐临牵起她往前,“发什么呆,快走。”
她故意放慢步子,将信的事抛出来:“以后,你不能随意翻我的信件,更不能私自藏起我的信件。”
他看过陈诺写来的信。
傻乎乎的,每一句都是简单的日常。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日常,明明没一个字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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