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南身体一僵,而后敛起神色,往楼上去。
等他从房间出来,已经换了西装长裤,他是挺秀飒爽的身形,穿军装也好,穿西装也罢,都有股英武肃然的气质。
张妈问:“嗳,刚回来又要出去?”
叶怀南重新换上皮鞋,单手插在裤兜,一手拿着车钥匙,姿态闲雅,淡淡道:“我去外面透透气。”
难得低调出行,自己开车,后面缓缓跟着满载便衣守卫兵的车。
一条街道,绕了两圈。
副官在电影院门口守着,恍惚看见叶督军,但又不确定。直到那车再一次从电影院门口晃过。
副官连忙上前,敲了车窗一看,嘿,果然是督军,这么快就从南京回来啦。
他即刻就领着士兵敬礼,叶怀南降下车窗,皱眉道:“带着你的人该干嘛干嘛,就当没见过我。”
副官道:“小姐在里头看电影呢,督军要一起吗?”
叶怀南一噎。
他何尝不知道她在里头。身边还坐着方春山。
接到电报时,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想着一心赶回来。等回来了,又觉得自己大题小做。
他急着回来做什么,阻止她和男孩子接触交往吗?
她有谈恋爱的自由。
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感情。
想得正出神,忽地听得副官幽幽一句:“今天上映的,是美国爱情片,好像有亲嘴戏份呢,方少爷包了场。”
叶怀南一怔。
副官还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就见车门猛地打开,叶怀南急匆匆朝电影院迈进,嘴里抛出句蹩脚的借口:“正好闲得无聊,那就看部电影解闷吧。”
黑白银屏下。
少女专心致志看电影,方春山一心一意看她。
他特意吩咐人将所有电灯拉下,此刻室内只有一闪一闪的电影光,半昏半暗,微弱的光偶尔洒下来,从少女娇俏的眉眼一掠而过。
他仔细瞅她的唇。红艳艳的水唇,像是擦了薄薄一层胭脂,她大概是渴了,舌头不自觉舔了舔唇,而后又轻微抿起来。
方春山魔怔地凑过去。
在遇见她之前,他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可遇见她之后,他忽地全都懂了。
像一下子长大了十岁,成长为有**的男人,再也不是过去那个逞强好胜的莽撞少年,他今年十八,却已经开始遥想八十。一夜发醒,白头偕老。
她既漂亮又狠心,他所欠缺的那点子胆量和残酷,她都有,夫妻讲究取长补短,他想,他们肯定会百年好合。
电影里正好放到高大的男主角搂住女主角,他们的唇越靠越近。
方春山的嘴也越撅越高。
她正好转过头来。
两人隔着一公分,他稍微努力,就能碰到那张朝思暮想的唇。
她眼角弯弯,目光里透着慑人的笑意,鼻间闷出一声娇俏的质问:“嗯?”
方春山立马怂了。
就在他缩回去的一瞬间,电灯忽地大亮,背后传来男人柔和的声音:“幼秾。”
她站起来,惊喜地朝门口奔去:“四叔。”
少女猛地扑进怀里,兴奋地靠在他胸口处蹭来蹭去,叶怀南低头瞧她艳若桃李的脸蛋,忍不住伸手抱牢她软绵绵的身子。
多日来的空虚与不安瞬间消失。原来他不习惯的不是南京,而是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她抬头,眸似琉璃,笑若灿星,问:“四叔,你怎么就回来啦,是不是想我,所以才提前回来的?”
叶怀南咳了咳,神情正经,手却照常抚上她乌黑的头发,“事情办完了,南京待着没意思,提前回来正好处理这边的军务。”
方春山羡慕地看着叶怀南。
幼秾一次都没有这样抱过他。
他委屈地出声:“电影还在放呢,不看了吗?说好这次要和我看完整场的……”
她回过头看他:“我又没说不看。”她勾住叶怀南的手,“四叔,我们一起。”
灯光重新熄灭。
电影的亲吻画面已经一去不回。
方春山闷闷不乐地看向旁边和幼秾换座的男人,以及幼秾那只瓷白的手。
她挽着她的四叔,欢喜雀跃。
一场电影。
有的人看在眼里,是爱情电影。
有的人看在眼里,是悲情电影。
方春山揉了揉眼睛。
他想起自己刚才缩回的唇。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一念之差,追悔莫及。
回去的时候,他们站在电影院门口,方春山殷勤地说:“天色已晚,我正好定了西餐馆,一起去吃吧。”
他期待地看向幼秾,她却看向她的四叔。
叶怀南淡淡道:“下次。”
他们往车里去,方春山追上来,拍打着车窗,“幼秾,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敷衍地点点头,转而高兴对叶怀南说:“我们快回家吧。”
叶怀南扫了扫车外的方春山。
刚才迈入电影院撞破的一幕,像根刺一样搁在心头。
车子缓缓发动。
依稀能听见方春山洪亮的嗓音:“千万记得啊,我等你电话!”
少年英姿蓬发,青春热血。
叶怀南视线一黯。
他也曾年少过。只是不如方春山这般好运。将心比心,若是让他在十八岁的时候,遇见幼秾,他定会比方春山还要疯狂百倍。
世间万物,抵不过一个恰到好处的相逢。
权势滔天机关算尽又如何,他补不了十年的光阴。
少女像往常那般贴过来,她亲了亲他的额头,又将自己的额头主动往上凑。
给了见面礼,顺便收了回礼。
一举两得。
她正要重新靠回去的时候,手臂忽地被扼住。
叶怀南反常地低下头,重新亲上她的额头。
就像那日叶家舞会,方春山与她离别时当着他面,印下的大胆一吻。
他虽不再年轻,但也想试试冲动放肆的举动。
要是能年轻十岁该多好。
要是他能早点遇见她,该多好。
此刻,他不想做叶怀南,只想做一回胆大妄为的方春山。
亲亲的一个额面吻,惊得她目中满是错愕。叶怀南苦涩地挤出一个笑,撇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窗外。
半晌,她乖巧地靠在他肩头,问:“四叔,你真的不介意我和春山来往啦?”
他依旧看车外夜景。
隔了很久。
久到她快要睡着。
他忽然开口道:“不介意。”
她不高兴了,拉扯他的胳膊,“为什么不介意?你该介意的。”
少女娇憨的声线透着苦闷,他转眸看她,一双黑眸幽深似海,精致的薄唇缓缓张开。
一句“我没有介意的资格”,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摇晃他,“你说呀。”
他叹口气,转而用自己最擅长的伪装,道:“只要你别让人占便宜,四叔怎样都无所谓的。”
她赌气问:“要是春山在电影院亲我,也无所谓吗?”
叶怀南面色一白。
他垂眸,听见自己口是心非的声音在空气里飘荡:“情投意合,亲吻是必然的。但是切记,不要越雷池一步。四叔不希望你做个未婚先孕的少女母亲。”
她狠狠地捶他一拳,撒气似的,远远地挪开。
吃晚饭的时候,张妈见气氛不对,站在旁边同叶怀南道:“这几天督军不在,没人给小姐夹菜,小姐就不爱吃饭了。”
叶怀南回过神,赶紧往少女碗里夹菜,他夹什么,她就往外拣。拣到最后,她放下碗筷:“不要你夹,你再夹我就不吃了。”
叶怀南赶紧收回动作,“好好好,你自己吃。”
吃完饭散步,他招手喊她,她窝在沙发里,横竖就是不理他。
叶怀南硬着头皮走过去,“怎么,四叔惹你不高兴了?”
她这时终于肯看他,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瞪着,眸中带怒,看了他一会,又渐渐地蔫下去。
“没什么。”
叶怀南想,肯定是刚才在车里说的那句“未婚先孕”惹着她了。
话虽直白,但他也是为她好。他做好养她一辈子的准备,如果她与别人有了孩子,他当然也会养她的孩子。只是常听家里生育过的姊妹说,女人怀孕,就像是鬼门关走一圈。
他舍不得她受那个苦。
他希望她永远开开心心做个小姑娘,想和人谈恋爱就谈,尽情享受爱情的滋润,而不是反过来被绊住。
叶怀南耐心哄她:“无论刚才四叔说过什么,你都当没听见,不要往心里去。”
她扭过身伏在沙发把手上。
叶怀南凑到跟前,蹲下身,使出自己的王牌招数:“四叔背你去荡秋千,就当是给你赔罪。”
她果然吃这套。
慢悠悠地攀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咬着耳朵说:“荡到我玩够为止,待会还要唱睡眠曲给我听。”
他稳稳地背着她,“好。”
她想起什么,忽地问:“你知道下下个月初八是什么日子吗?”
叶怀南笑道:“当然知道,你的生日。”
过了这个生日,她就满十七,上十八。
真正算是个大姑娘了。
她满足地躺在他后背,嘴唇自他的脖颈轻轻滑过,收紧嗓子,娇媚道:“今年,我想额外向四叔要份礼物。”
他一口应下:“好。”
她充满贪欲地隔着衣料亲他,双腿不安分地往上蹭。
“无论我要什么,都给我吗?”
“嗯。”
她的手不经意自他喉头掠过,娇娇道:“四叔真好。”
叶怀南笑了笑,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四叔不对你好,对谁好?”
为了给少女一个隆重的成人礼,叶怀南耗费心力,不辞辛劳亲自操办生日宴。其实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为了给她惊喜,他一直瞒着没说。
全颐州上下瞩目,这场生日宴,无疑将成为颐州近年来最盛大的宴会。
至生日当天,各界名流纷纷到场,众人皆以能参加这场生日宴为荣。
到南姒正式登场亮相的时候,人群鼎沸,忽地她一出现,全场鸦雀无声。
叶怀南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
她穿着深红曳地礼服,脖间一串珍珠项链,烫了卷的头发自然垂在脑后,雪肤浓鬓,艳光四射。
他想起自己读过的一篇外国小说。
小说里公主仗美纵凶,对自己的俘虏们毫不留情残忍处决,在她身后,永远站着一个忠诚的骑士。
他忽地理解那个助纣为孽为公主递刀的骑士。
现在他的小姑娘近在眼前,别说让他递刀,就是让他杀人,他也义无反顾。
宴会上叶怀南很高兴,他甚至主动献艺,弹起钢琴曲,请西洋乐队在旁伴奏。
他之前练了很久的曲子,今天终于得以献给她。
一首极为小众的曲子,十八世纪钢琴诗人为心爱之人所做。当年听老师弹起,惊为天人,要了曲谱,闲时无聊打发时间,从未想过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时间证明,我将等待,一如既往。”
这时候他庆幸自己内敛的疯狂。小心翼翼地当众表达心意,却无人能体会其意。
小姑娘明显很喜欢他的曲子。
她满目崇拜地同他说:“四叔,以后我要天天听你弹它。”
他自然应下,带她去拆礼物。
宾客送的礼物,堆满屋子。
她一个都不看。
他好奇问:“这些礼物不合你心意吗?”
她摇摇头,“不是,只是我有更想要的礼物。”
他哪里肯让她失望,说:“是什么?四叔立马买来。”
少女咯咯地笑起来,踩着轻盈的步伐转而往前招待宾客,她回头,眼波流转,媚媚地朝他抛一眼:“等晚上告诉你。”
笙歌鼎沸,全颐州最盛大的宴会于夜晚十二点落下帷幕。
满屋子的狼藉未来得及收拾,她将所有佣人全部打发出去。
诺大的叶公馆,只剩热闹过后的寂寥,以及依旧处于狂欢状态的两人。
叶怀南喝了不少酒。
她递来的酒,他一杯不剩,全灌进肚里。
少女光脚盘坐在沙发上,玻璃茶几上几瓶高度烈酒东倒西歪。
叶怀南高兴啊。
他的姑娘,十八了。
十八的姑娘,好嫁人。
可他自私,根本不想她嫁人。
叶怀南两颊醉红,痴痴地看着她,整个人意识不清:“幼秾,你永远留在四叔身边好不好?”
她爬到他身上,“好。”
他开心地笑起来,任由她吩咐,将她抱起来,一步步往楼上去。
她不肯下地走路,指着席梦思大床,道:“四叔抱我上床。”
叶怀南醉得迷迷糊糊,生怕一个不小心踉跄摔着她,将她整个身子往上抬了抬,摇摇晃晃地往床边去。
他轻轻将她放下,她却不肯从他身上离去。
少女这时凑到他耳边,索要自己的礼物:“四叔,我的生日礼物呢?”
叶怀南傻傻地回想,“我记得自己送了呀。”
她伸出舌头,温柔打湿他的耳垂,“不是说答应送我一份额外的礼物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到底要什么。”
叶怀南感受着耳边传来的温热,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分不清东西。
忽地少女拽着他的衣领往前,他失去平衡,两个人同时滚落床上。
叶怀南躺在床上,一时忘了起身。
他耳边回荡着她刚才的那句话,怔怔地重复下午问过的话:“那你要什么?”
丁香般纯洁的少女将头靠在他身上,并未急着告诉他答案。
她天真烂漫地揽过他的手,笑道:“小四叔,我胸口疼,你揉揉。”
酒精麻痹他的神经,也麻痹了他的坚忍。**没了看守,似烟般缓缓飘出,随时准备反客为主。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疼?哪儿疼?我带你去看医生。”
手掌传来的触感缓缓蔓延,少女指导带领他的手大胆探索。
那么柔软,那么细滑,他屏住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腹间。
他不敢肖想的神圣领域,此刻全是他的掌中之物。
不等他回味,手心忽地一空,巨大的空虚席卷身体。
他忍不住喊她的名字:“幼秾……”
少女媚眼娇俏,起身跨坐在他身上。
她轻缓地摩挲着,以自己的柔软为饵,试图诱出庞大坚硬的野兽。
他醉眼迷离,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
她俯下身,这一动作令他更加焦灼煎熬。
他哑着嗓子出声:“幼秾……别闹……”
她浓黑的长睫因为身下的努力而微微颤动,甜美的声音柔柔道:“我没闹,我在拆我的生日礼物呢。”
少女开始解开他腰间的武装带,因为急切,扯衣服的时候,不小心被徽章割到了手。
他心疼的同时松口气。
然而少女的攻势很快卷土重来。
她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小剪子,重新骑在他身上,一点点地将碍事的衣服剪破划开。
她伏在他身上,慢慢地品尝,待他回过神,那张诱人的唇已经递到嘴边。
她渴望地看着他,娇纵地发号施令:“亲亲我。”
**灼烧理智。
他如痴如醉地吻上去。
耳鬓厮磨,她喘着气说:“我一直都替你留着,这张嘴,这个身子,只有你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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