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早请示晚汇报的仪式和跳忠字舞,就成了造反派之间表示谁更忠心的一面镜子,而且还成了某些人开刷别人,抬高自己,捞取更大政治资本的抓手。
最近,组长曹玉梁不在,由副组长刘金声主持早请示晚汇报仪式。只听刘金声咳嗽了一声,看了一下手表,组里管制分子孟庆大娄大伦李福田三人自觉的走出工具间,走到木工间边上一面墙上写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大标语下面低头站着。
这时,陆续从各工具间里走出来19名男女,都走到大标语下面排着队,全低着头站着,看来这批人都是管制分子。只见向开生走出队部对这批人看了看,点了一下人数,又走了回去。
这些人中间有原港务局总工程师前国民党海军中将起义投诚人士右派我国建港专家陈梅坤;有原港务局副局长原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少将李长礼;有原国民党宪兵执法队队长宪兵中校后为起义投诚人士娄大伦;有中国人民解放军转业军人原国民党起义部队少校营长,中国人民解放军中校付团长孟庆大。还有几个四类分子坏分子右派中统军统分子等。徐尧也曾一同站过几次。
过去是敌对的属于不同政治阵营的人,过去是专政代表和被专政的人,此刻竟成了同一类的人。
“这就是突出政治狠抓专政的伟大成果!”徐尧有时想。
这种世纪大玩笑,可就影响了中国好几代人,让他们中一部份人产生出一些共识:政治那玩艺儿,咱们从心里远离他!犯法,咱们从小就不去沾他边!不管谁统治中国,都不关我事!只要能让我一日三餐不饿肚,我就谁也不反对!
“这就是信仰危机。”徐尧有时想。
当时,各工班的工具间里的布置,都有一定的规格要求,都要“请”一张主席象,布置一块大批判专拦,贴几条标语,如: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抓革命促生产等。
早请示晚回报,也都有一定的仪式和程序,刘金声一看七点一刻已到,马上手捧红宝书于胸前,面向主席像站好,全组人员也一齐手捧红宝书于胸前,面向主席像,列队站在刘金声身后。接着大家高唱“大海航行靠舵手”这首歌。
徐尧一面唱一面想:“当每天七点一刻一到,全国共唱这首歌时,这是何等波澜壮阔,汹涌澎湃的壮观啊!十多亿人同时发出这同样的声音,比起伊斯兰信徒在同一时刻做祷告不知要宏伟多少倍!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徐尧有时想。
“不过当一种科学理论,一个现代人,被神化,被披上封建迷信色彩,应当说是有问题的了,而且是不落的太阳这句歌词,明显是反常识反辨证唯物论的,竟能令十多亿人如醉如痴,说明人们的盲目盲从已陷落到何等深度!不得不让人去深思,怎么会形成这种局面的呢!”
“盲目盲从是一切宗教的共同特征,我看有人将一个现代人神化,让他远离现实和劳动人民,妄图让科学的思想宗教化,这决不是件好事!可能包藏着不可告人的祸心?不过我们还是试目以侍吧!”徐尧有时想。
乱世姻缘第一章反击六、七
六,所以他有资格参加早请示晚汇报。
想当初,运动一开始,大破4旧,将大量的文化遗产破坏,徐尧他就有想法;后来不分清红皂白,将科级以上大小领导全部打倒,他又有想法;学生不上课,大串联,搞乱了全国交通运输,冲乱了工矿企业的正常生产,他更有看法。
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是逍遥派,一个造反组织也不参加。特别是对那个女人有看法,与几个要好同学私下里议论了几次,其中就有王吉。
事情偏偏也就出在王吉身上,他当时和1个低年级女同学要好,就将同寝室5个同学不同看法的议论,特别是对那个女人的历史问题的议论和了解与该女同学说了不少。
谁知,当时学校有一派的总头头,也在追求该女同学,而且为了击败情敌王吉,竟卑劣的动员不明真相的同学,串联副食品公司的造反派,将王吉父亲王一诺打成走资派,并伪造材料,污蔑王一诺当过土匪,做过汉奸,被送五。七农场劳动改造。
该女同学必竟幼稚,经不起造反派头头的挑拨离间,竟靠向了那个头头,而且没多久,竟委身于那个头头,就将王吉与她讲的有关几个同学议论和了解那个女人的事给揭发了。
这下可轰动了仁济大学和整个市各大中专院校:仁济大学揪出了一个现行反革命集团!这还了得!而且5个同学中,有2个是高干子女,一个是军队转业的师级干部子女,这3家家长,当时都被打成了走资派反革命,都在单位里隔离审查之中。一个同学虽然出身职员家庭,但有海外关系,情况更复杂。因此,在一些人眼中,这个现行反革命集团,理所当然可就大有搞头了。
正当有一批别有用心的人,准备扩大战果,穷追猛打下去时,徐尧站了起来,一口咬定一切攻击言论只有他一人说的,与别人无关!因为当时他考虑,若5人牵联在一起,形成集团性案件,不仅问题就会进一步上纲上线,而且追查到四位同学的家长,则问题就更加会弄大,后果就不堪设想。
因此他决定不管问题有多大,全部都拉在自己1个人身上,由他1人全部承担。因为他考虑,他母亲是贫农,父亲解放前就做泥瓦工手艺,是地道的工人阶级,历史上曾掩护和救助过新四军地下工作者,他属于红根根,红苗苗,肯定比他们4个人要安全些。
结果他动员4人写了揭发他的材料和批判材料,但是4人还是接受了几次批斗,记了过。而徐尧被造反派戴上了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和学校走资派关在一起。
这批被关押的人中,有的是参加过一二。九学生运动的革命先辈抗大学生,有的是国内外知名学者专家。关在一起的学生反革命,有17位,除个别人精神失常外,极大多数学生,均抓住机会抓紧学习。他决定趁此机会复习了俄语英语加学了日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
由于身边的学者们,有的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外语都非常专业,所以不愁没有老师。他应是67届本科毕业,由于文化大革命影响,到1968年8月份才毕业分配。再由于他是所谓反革命分子,没有能与同学同时分配,拖到工宣队进校后,在1968年年底和68届毕业生一起分配的,因此他有充分的时间学外语。
当时他们系的工宣队队长刘长顺,原是炼油总厂工会主席,一位地下党出身的工人干部,刚从牛棚里解放出来。他研究了徐尧的案卷后,找徐尧谈了2个钟头话,最后他忠告徐尧,要不是徐尧他出身好,他可能已被送劳改农场劳改去了,甚至在当时那种氛围下,遭到处决都有可能。
他忠告徐尧,任何事情都可以想,但不是可以想的事情都可以说,可以说的事情都可以和任何人说,包括自己的老婆在内。一个人城府过深,便是老奸巨猾,一个人没城府,便是不成熟便是浮燥。
这几句话,成了他一生处事的准则。由于67届本科大学生,毕业后全部先安排到军垦农场锻炼,他后来被分配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广州军区42军烽火角军垦农场,在白塔山英雄团九连当学生兵,1970年2月份就分回了市,进了全国有名的市港务局。
回到市后,他去拜访了当年工宣队队长刘长顺。刘长顺告诉他,他的事,必须等学校正常后,由学校做结论。但按中央文件精神,学校造反派的结论,只能做参考。为此,他分到了九队当起重工,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幸运的是局革委会指定曹玉粱和刘金声两人做他的帮促对象,并拜张宏喜为师父。并宣布暂时戴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因为是学生,暂时作为人民内部予盾处理,以观后效。
所以他有资格参加早请示晚汇报。
唱完“大海航行靠舵手”歌后,刘金声带全组学习了这条语录:“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
他接着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我是市港务局修建大队九队起重二组副组长刘金生,昨天由我指挥生产,发生了工伤事故,我们一定要吸取教训,提高警惕,认真总结经验,杜绝相同类型的事故再次发生,坚决做好抓革命促生产工作!”
接着大家又一齐将这一条语录朗读了一遍。刘金生吩咐大家坐下,叫组员顾金官,读了一遍“为人民服务”。叫徐尧读了大队革委会布置学习的一篇人民日报社论。
接着叫三子把孟庆大娄大伦和李福田3人喊进了工具间。对今天的工作做了安排。他说:“龙门吊还要升66公分高,就到位了。还是由孟庆大负责一头,我负责一头,顾金官到我这头管油泵,孟庆大自己管油泵,一定要多扦查。管油泵的人一定要集中精力,看好秦工长的指挥。娄大伦和李福田,到料库借辆劳动车,到木工一组运32对木楔,大家抓紧点,今天要争取升2次。”
王自荣对刘金声说:“向开生安排我和董强出去外调。”
刘金声说:“按队革委会规定,我无权批准公假,要秦工来通知我!”
两人正争执着,工段长秦工走过来通知刘金岁声说:“金生到队部开会,去领农场分配来的新工人。王自荣公差。”大家忙乱了一阵,就向工地走去。
七,同情弱者,扶助弱者的中华民族魂在他灵魂深处振荡
2个小时后,刘金声领了4个青年人走来,起重2组组长,也领了5个青年人回来,此时正好停止顶升,两个组都在休息。由于4只泵,动作有先后,起重1组有两只千斤顶有漏油,必须调两只好的千斤顶上去。刘金声对4个青年人说:“你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原来4个青年人来自1个农场,以往彼此就很熟。1位是66届高中毕业生,叫沈以仁,今年23岁,中等偏高身材,家在郊区,园脸,眉清目秀,一脸讨人喜欢的微笑,有些城府,已安排在徐尧1个集体宿舍里住。两位是67届高中毕业生,都是22岁,1位叫毛自朋,身体和徐尧差不多高大结实,健美,讲活嗓门大,而且面目英俊,实足帅男,外表不逊徐尧。一位叫历学军,个子瘦小,身高只到毛自朋肩头,属短小精干型有主见的男人。还有一位67届初中生,只有19岁,叫陈敏,白净靓男1个,还不脱少男稚气,1见面就让人喜欢。
这次港务局修建大队向市里人事局申请,要了500多名农场知青,结果招了668名,九队分到54名,其中21位是女生,还有2位残疾人。在大队部办了1个月学习班后,今天分到了各基层。
队革委指定,4个知青分别由曹玉梁和刘金声各带2个,毛自朋和历学军由曹玉梁带,沈以仁和陈敏由刘金声带。4人听刘金声将小组人员介绍后,知道徐尧是67届仁济大学毕业生,都露出羡慕的眼光,沈以仁握着徐尧的手,真诚地说:“徐大哥,今后请劳神带带我们。”
徐尧笑着说:“我也刚分来3个月,什么也不懂,反正我们都是一个师父带出来,好说!”历学军马上指出:“徐大哥可不能把我们摔掉!我们还没见着师父的面呢!”
徐尧说:“你俩的师父曹玉梁是刘金声师父的师兄。他们俩的师父就是出工伤在家休息的张宏喜师父,他也是我的师父。咱们可是一条藤上的瓜。你们还有4位师兄徐三毛陆充陈庄生蒋义,也是曹师父和刘师父的徒弟,徐三毛叫三毛,陆充叫臭蛋,就是他俩。陈庄生和蒋义调到船舶工程队,上了打桩船,做架子工去了。”
刘金声说:“张师父还有4位记名徒弟,都是1964年的转业军人。现在只有汤加庆还在九队生产组,其它3人都调出去了。农场来的你们几个知青,不能算是我们的徒弟,最多算是个记名弟子。就是徐尧也只能算是张师父的记名弟子,我的记名师弟。不过徐尧该是你们的师叔!”
四个徒弟忙点头,高高兴兴的叫了声:“师叔!”徐尧开心得笑了起来。
在中国,清末洋务运动和鸦片战争后,中国产业工人逐步形成。在中国产业工人中,是非常讲究师承脉络关系的,非常重视师父和徒弟之间,师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包括他们家人之间的情谊。不仅有名师出高徒之说,而且师父的品行为人好恶爱好立场政治态度,无不 影响到他的徒子徒孙。产业工人内部之所以向来团结,在社会上形成一股势力,其内在的凝聚力,主要就有师承脉络这层关系。
下午,趁第2次顶升时,刘金声将徐尧拉到一边谈心,问徐尧晚上找王一诺怎么说。徐尧说:“我先和王吉说,由王吉和他爸先说,送上材料,等王主任看完材料后,再看他如何说。”
刘金声想了想说:“最好是让邢娘和王一诺主任见上一面,首先解决房子,其次是工资。没有房子,张静的问题就更难解决!”
徐尧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张静有什么问题?”
刘金声一愣,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低头考虑了一下,对徐尧说:“你可千万要保密,此事只有我和玉梁知道,连加庆也不太了解。你看张静是不是很美很漂亮?百里挑一!而且会弹曼陀铃,会拉手风琴,会唱歌,在市业余唱歌比赛中,得过大奖。这就是祸根之一,加上不听大人的话,问题就更为严重。”
“1968年分配,她完全可以到农场去的,她听信了她们文艺小分队几个狗男女的挑唆,一起到卫宁这狗头的东台老家过集体户插队去了,说什么文艺小分队可以不用拆散了,为无产阶级保存了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等等!真他娘的狗屁。当时一共去了18个人,男8女10,学校里还送了一批乐器。”
“头2年还可以,大家生活在一起,经常演出。第3年就发生了分化,有人靠关系进了工矿,文艺小分队就自动解散了。卫宁这狗头不仅取了县造反派头头,原副县长的女儿,进了东台电管局当了干部。而且在去年国庆节前,勾结乡里造反派扣下没有靠山,仍然在插队的,胆小怕事的4个女同学和4个男同学,强迫他们参加乡文艺队,先放了4男1女回市探亲,留下张静她们3个女孩子,一直参加造反派的什么文艺晚会,在11月5日晚上,被卫宁这狗头,派人用车子接送到县造反派骨干学习班开文艺晚会,开好晚会后,本公杜的造反派,留下她们几个同一公社的人吃夜宵。结果,市3个姑娘和通州市2个姑娘,全被这些豺狼灌醉,5个黄花闺女全遭了殃。天不亮又将她们押回公社,关在公社的一座楼里,派了5个个子强壮的,所谓政治上过硬的中年妇女管着,1不听话,就要挨打挨饿。理由是你们不是一直高喊为革命甘愿献出一切吗?陪陪造反派头头们,让他放松放松,使他们有更高的觉悟,更大的积极性,更好的发挥革命性,好将革命进行到底!这可是最重要的革命工作。”
“当时搂里还有3个通州女知青。每天晚上造反派头头就来楼里过夜,或将她们押出去,让那些豺狼糟蹋。每晚总要陪34个人。一直关到今年3月初,8个女的,有5人有了身孕。一天,县造反派招待通州市来的造反派,指名要张静去唱歌,因她有一个多月身孕,反应很大,没怀孕的通州姑娘,主动陪她一起去,结果通州姑娘和通州造反派的人竟认识,当时两人没吭声,晚上留宿时,那姑娘求那个造反派救救她们,当时那个造反派也没说什么。3月20日那天,突然来了一批解放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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