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王开口道:“走吧。”语调平平,应该是对小罗刹说的,目光却扫在青羽领口。小罗刹发觉了,鼻子里哼一声,跳过去拉着他手道:“龙哥哥,那个笨猪的东西你不要了么?”
逆天王鼻子里也哼一声,“你背对着他们,要不要命了?”
小罗刹惊一吓,回头往青羽和秦歌身上再看一眼,“他们不会武功呀!”
逆天王点头,“你还算知道!他们若会武功,你命已经没了。他们既然不会武功,东西又怎么会在他们身上?”
小罗刹迟疑道:“你是说……”
“你找错镖队了。”逆天王不耐烦道,向青羽伸出一只手,“走。”
这话一出,青羽、秦歌、小罗刹全部都愣住。
小罗刹第一个反应过来,纵身扑到他这只手臂上,哭道:“龙哥哥,你是要带我走,不是她!”
青羽完全赞同她的话。
逆天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臂不知怎么一转,竟然如风起烟动,单臂揽青羽入怀,然后纵身一跃,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青羽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还来不及眨眼睛,已经身在半空中、大地在下面呼呼掠向后方。她吓得呼喊起来,那脖子上的小金鱼早先已经滑了出来,现在更荡在空中,她除开为自己担心外,更怕这小金鱼掉了以后没东西还给人家。小罗刹也后面疾奔大叫,“龙哥哥!你往哪儿去?你不去拿东西了吗?”
逆天王哼一声,“我当然是拿了它才过来的。”说着,脚下更快,小罗刹再也追不上,索性停了下来,嘟哝道:“好,好……他现在连强抢民女都干了!”说着,鼻子一酸,自己用双手捂住脸,却听后头有人气喘吁吁地追来。回头一看,是秦歌。书包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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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任西风卷玉裳(8)
秦歌本来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虽然也顽皮,撑死了是贝壳里闹天宫,并没真正经历过什么。今儿先受那么大惊恐,又跑出这么多路,心脏差点儿从腔子里跳出来,累得几乎要死过去。
小罗刹站住,问他:“喂,你来干什么?送死吗?”
秦歌见她站住,他也就不追了,按着胸口,喘过几大口气,方能开口道:“姑……姑娘……手下……留人……”
“留你个头!”小罗刹心情不好,劈头就骂,“我看你窝囊,懒得杀你。你别叽叽歪歪挨过来惹我厌!”
秦歌趁她骂着,又喘了好几口气,话再出口时就顺溜了一点儿,“青羽……带她去哪里?”
“你为了她才过来送死?”小罗刹很是诧异,上下扫了他两眼,“神经病,一对笨蛋。要找死我杀了你好了!”
“姑娘不会杀我。”秦歌倒笑起来。
小罗刹眼一瞪,“你说什么?”
秦歌扳着手指,“姑娘容颜美丽无邪、天人之姿,在下真想顶礼膜拜,觉得姑娘这样的人品断不会杀我,此其一也;姑娘性情如此可爱直爽,天下罕见、世上无双,在下大大地倾慕,也觉得姑娘不是会杀在下的人,此其二也;刚刚那些人,在下试过鼻息了,其实都没死,此其三也。”吐吐舌头,“有此三件,姑娘怎么会是忍心杀在下的恶人呢?”
他前面两个理由,纯属溜须拍马,小罗刹听在耳中,觉得受用无比,五脏六腑都舒畅得不得了,及至听完最后一个理由,把眼一瞪,“我封他们的穴,准备拷问!你知道个……什么!”
她本来想说“知道个屁”,话将出口,忽想起秦歌先前大赞她“神仙一样的人品”,这神仙美女怎能开脏话呢?一念而及,硬生生把强盗口吻转过淑女路子来。
她不知道,秦歌在家中无事可做,整日不过跟母亲、几个姨娘、众丫头周旋,功夫深了,水滴石穿、一通百通。小罗刹虽是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女煞星,到底不过是女孩儿家,心思转动处,秦歌早已揣摩清楚,听她口气变化,晓得自己马屁奏效了,心里笃定,便打蛇随棍上,叹道:“可惜啊!可惜!”
小罗刹不觉问道:“可惜什么?”
“为何姑娘这样的人品,那逆天王不对姑娘更好一点儿,却把我的同伴掳了去?”秦歌垂手立在旁边,小声道。
这话正中要害,小罗刹一想,哇地哭出来,“你的同伴抢了我的龙哥哥,我杀了你好了!”说完便要踢他。
秦歌慌忙之下大叫道:“可惜!”
小罗刹硬生生在空中把足尖顿住,“又可惜什么?”
秦歌挤出眼泪来,“我跟青羽,两情相悦;姑娘跟那逆天王,也是一双璧人。我本有心让我们双双对对,各得其所,姑娘要打杀我,我的青羽可怎么办呢?”
小罗刹听了,欢喜道:“我跟他……果然是一双璧人么?”红云便飞上双颊。
虽然她杀人无算,于人事上却天真得很。逆天王同她青梅竹马长大,小时候两个人都淘气,也都不肯服输,见面不是吵就是打,是一对儿小冤家。待到长大,逆天王便成熟冷漠起来,小罗刹再怎么撩拨他,他总有本事冷面以对。小罗刹原该觉得无趣的,不知为何情窦初开的一颗芳心却系向他身上,这单恋的心情不知持续多久了,虽然看不透前途会如何。旁人多畏她,并没有一个闺中密友替她安慰,如今骤听秦歌拍马屁,是从来不曾听到过的,顿觉心里好生甜蜜,想了想,又问:“留着你,有什么好处么?”
坐任西风卷玉裳(9)
秦歌大力点头,“我跟青羽彼此相爱,你倘若带我去,青羽一定要跟我,不会跟其他人的。你设法帮我把青羽救出来,你龙哥哥面前就只有你一个女孩子啦。我再帮你想几个情人间相处的法子,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不是很好吗?”
小罗刹摇头,“龙哥哥这个人,不好算计。”她看他一眼,“不过留着你,总算是个希望。”笑起来,“那位姐姐当真爱你吗?”
秦歌恨不能把头点断,“我们本来就是要一起私奔的!那镖队也是我雇来一路护送我们的。”
这话说得有水分,不过在秦歌的心目中,青羽既然已经跟他“心有灵犀”、“舍身相护”了,那答应他私奔,也是自然的事。
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在说谎,小罗刹又怎会看得出来,她觉得他字字发自肺腑,就点头道:“好,我带你去。”忽又轻轻一笑,“你和那位姐姐真般配,一双两个都是笨蛋。”
秦歌愕然,他向来自认冰雪聪明、样貌俊秀、言词便捷,纵然是东方朔、卫阶,恐怕都盖不过他去!又怎会有人说他是笨蛋的?
再想想,他这么漂亮、有才华的秦家少爷,跑出来跟一个也不见得多么标致的小丫头私奔,还要舍生忘死去救她,不是笨蛋又是什么?
这一想,柔肠百转,顿觉自己真是举世无双的情种。这次若能脱险,他断然要出钱叫人把自己的事迹刻成书,好让后世传颂。
天边忽然又掠过一条青衣人影。
那人影其实离这边相当远,他在山峰之间掠过,就像一抹淡淡的云,秦歌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那边有个人掠过去。
但是小罗刹能看得见,她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很难看。
她只来得及向秦歌留下两个字“等我回来”——这虽然有四个字,但只有“等我”两字还能被秦歌听见,后两字,已经消失在远方了。小罗刹飞得就有这么快。
她再快,也比不上那道人影。
人影刚出现时,离她五座山头,向逆天王离去的方向掠去。人影再闪现时,一闪,便在某处山峰落下,离她还有四座山头。小罗刹知道:如果这个神秘高手是要对付逆天王的,速度足以追上交手了。
交手会是什么结果?
小罗刹的鼻尖冒汗。
逆天王举目望天,脸色很难看。
他已经把青羽放在地上,青羽的嘴边有一点儿秽物,他的袖子上也有。
青羽又俯在地上干呕了好几声,才有力气抬起眼睛看他,目光不知多抱歉,“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逆天王摇头,“我掳你走,速度太快了,你才会吐。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他说得很有道理。可青羽想:可到底是她吐脏了他的衣服,她不习惯做错事找理由抵赖,便老实低头道:“我帮你洗干净吧?”
逆天王摇头,“不必了。”
青羽急着道:“要的要的,毕竟是我……”
“脏了的衣服,我不会再穿。”逆天王冷冷地告诉她。
青羽“哦”了一声,闷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好又低下头。而逆天王还在看着天边。
那里有个移动的斑点,青羽以为是只鸟,因为它的速度太快了,移动在山间就像是云朵投下的影子。逆天王目测了一下,“它”大约比小罗刹快五倍,比自己快一倍,他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
青羽惶惑地看看逆天王,觉得这个人的气势跟刚刚完全不一样了,就好像……刚刚他整个人是一把刀,但直到现在,别人才会觉得,这把刀原来这么明亮!
坐任西风卷玉裳(10)
远处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了,终于连青羽都看得出来那是个人。逆天王气定神闲地站着,准备迎战。青羽伸手掩嘴,掩回去一声惊叫。
这来的……是谢先生,谢扶苏?
谢扶苏已经落脚在这个山坳,身上还是出诊时穿的青衣早已脏了,脚上还是出诊时穿的那双千纳底黑布鞋,鞋边已经有些磨损。青羽真想好好帮他拍拍身上的灰,煮一锅热腾腾的肉汤葱香面条叫他吃。自己坐在旁边帮他纳双新鞋底,慢慢盘问他:“你还有多少能耐没告诉我?”——虽然,他其实也没有义务告诉她什么。青羽想着,怪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谢扶苏凝视她,有点儿责备的样子,终于还是微微一笑。
青羽便向他踏出一步。
逆天王明明看出谢扶苏是追青羽而来的,也看出青羽在向谢扶苏走去,仍然厉声呵斥道:“你干什么?”
青羽很好脾气地欠身解释,“我不可以跟你走。因为我这次擅自送秦少爷出门,已经耽搁了这么久,心里很对不起先生。我想回家。”
这是第一次,她脱口而出,把谢扶苏的小屋称作“家”。
逆天王看了她一眼,袖子轻拂,青羽忽觉得面前像被人推了一把,直往后退去。奇怪,面前没有人啊?为什么有那么大力作用在她身上,让她站也站不住了?
后面是悬崖。
谢扶苏想也不想地纵身而起救她,逆天王趁机从后面偷袭谢扶苏,谢扶苏一心扑去接住青羽,想用后背硬接逆天王一击,逆天王的指风却越过他的肩,袭向青羽。谢扶苏半空中拔身而起,挡住这缕指风,闷哼一声,已然受伤。逆天王旋身飞起,一掌将青羽推得更远,他自己也纵身飞出去,半空中将青羽重新接在臂弯中,点足于青松之上,依然是白衣飘飘,向谢扶苏道:“阁下好身手,当不是无名之辈,究竟是何方神圣?”
谢扶苏沉声道:“阁下不是冲着在下而来?那何以劫持在下的徒儿?”
这两人“阁下”来“阁下”去,用词是客气得不得了,但青羽从没见过先生这么郑重样子,心里知道事情是很严重了,便向逆天王小小声问:“先生说得对,你带我走干什么呢?”逆天王不回答,全神凝注在谢扶苏身上。青羽怕他们又要动手,心忖:怎么样劝阻他们就好。想想没别的法子,便道:“不要打好吗?要不然……我挠你痒哦?”
她双手是可以活动的,果然往逆天王腋下挠去。
青羽并不是一个真的傻瓜,她知道对于这样的武林高手来说,挠痒不伤毛发,可是她也知道,高手对阵,最怕分心,她一挠痒,逆天王再厉害,只怕也要分心的,那么谢先生就可以控制局势。她全心信任谢先生,谢先生控制局势,总是有益无害的。
可是她双手还没动,谢扶苏就惊叫道:“小心!”谢扶苏话音刚落,青羽就见逆天王又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奇异。
然后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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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十分凉到骨(1)
青羽再醒来时,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风声。
风声哪儿都能听到,可是这里的风,特别得清冽、特别得豪迈,似乎还带着松针和云雾的味儿,青羽不觉睁开了眼睛。
她睡在一张床上,木制床架、白色床单被褥,说起来简单得不得了,可青羽再没见过任何被褥,有这一套干净柔软;也再没睡过任何一张床,有这一张舒适。
房间不大,摆设比床还要简洁:窗前一张桌子、桌前一只架子,就再没有别的什么。可那张桌子上却盘膝坐了一个小孩,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
青羽吓一跳,问:“你是谁?”
小孩也问:“你是谁?”
他明明只有一张嘴,那声音,却像是有两个人同时说话,带有合音效果。
青羽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掀开被子下床来。她身上穿的还是刚刚的衣裳,掀开被子,就觉得有点儿清寒透骨,竟打个哆嗦。她一边犹疑着:难道已经被带到了北边寒冷的地方不成?一边走近小孩,仔细看他。红头绳扎个冲天小辫,身上穿个红底金线的肚兜儿,藕节一样的手臂和腿、莲花童子一样的脸颊,笑嘻嘻地看人。别人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一双眼睛乌黑,只是有点儿呆滞,至少比他背后那双眼睛呆滞。
他背后,竟有另一个脑袋,也扎着冲天辫,只不过用雪白绳子扎的,面孔同前面那脑袋长得一式一样,眼睛比前面更加乌黑水灵,用力地别过头来看青羽。
青羽骇得倒退一步,“你、你!”
“你、你!”两个头也一起重复一遍。然后背后那个脑袋叹了口气,“你不要跟他说话了,他是傻子,只会学人说话。”
真的,因为背后那个脑袋说的话比较复杂,前面那个脑袋连学都学不来了,只能张嘴微笑。
青羽再也说不出话来,扎着雪白头绳的小孩已经笑嘻嘻道:“姑娘起来了?床头有氅子,姑娘先披上。”说着,抿嘴笑笑,“这里虽然也不算很冷,比起山下总冷些,姑娘要住久了,只怕还是抵不住的。您要冻坏了,吃排头的是我们!”
青羽仍然愣着。床边是搭着一件黑绒掺金线织出来的薄氅子,不知什么衣料,看着很漂亮,她向来没碰过这么华贵的衣物,没敢动。那小孩急了,叫道:“商、商!动动手脚,拿氅子去!”原来那身体都靠扎红头绳的小孩控制,他倒也听话,果然举步去拿,殷殷勤勤抖开了举着,青羽只能披上了。一上身,觉得极轻软,又透气,果然是好衣服,局促道:“我怕弄坏了……”白衣裳小孩立刻回道:“弄坏就弄坏,抵得了什么?”青羽听他口气大,一发惶恐,赔笑道:“你家少爷……可是逆天王?”
白衣裳小孩点头,“嗯!”指指自己,“我叫参。”又指指红兜肚儿小孩,“他叫商,主人给我们取的名字。”
参和商,是天上的两个星宿,“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说的就是它们。青羽虽然不懂诗,但夏天摇着大蒲扇在老槐树下乘凉时,也曾听老人们指着星空说起过,它们一个在西,一个在东,永远都不会相见。
所以这两个畸形的小孩,一个叫参、一个叫商?多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