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骑兵集群冲散,敌人随后掩杀,全军的崩溃就在眼前。
“弓箭手准备!”随着一道道的命令,突厥的后军亮起了一排排森寒的弓箭,弓箭的箭尖直接指着他们崩溃下来的前军。
一个草原上的魁梧汉子骑马走出阵列。对着崩溃下来的突厥溃兵大喊,突厥人的喊话刘山根本听不懂,没有办法,刘山不是专攻语言学的,就算是专攻语言学的,也不可能学会突厥语。不过刘山看那汉子的表情,猜也猜到对方是让溃兵赶紧停下,甚至让溃兵赶紧转向攻击自己。当然,那个汉子还用了警告的语气,谁要是还向这边逃跑冲击自家的军队,他们就放箭了。
崩溃的军队此时就像是从山顶滚落的巨石,谁能让这块巨石在滚动的过程中停下来,突厥溃兵甚至连愣神的功夫都没有,他们根本管不了自己人的警告,滚滚的骑兵洪流直接向着自己的军阵撞击而去。
顿时,突厥兵的阵头上,万箭齐发,尖利的空气刺啸声像是密集的雨点一般传来,接着,崩溃的骑兵队伍被自家的弓箭射杀,大片的骑兵在疾驰中被射落马下。他们逃跑的是那么快,即使失去生命,这些骑兵的尸体还向着突厥人队伍的方向滚去。他们多想回到自己人的怀抱,可是,他们没有机会了,他们的自己人已经对这他们射出了利箭。
成片成片的骑兵倒下,顿时,刚才溃败的突厥骑兵止住了战马,战马人立而起,仅仅是片刻的功夫,被从战马上摔下来的骑兵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悲凉的哭声响了起来,身后是敌军衔尾掩杀的队伍,身前是自己人如雨的箭矢,他们被加在中间,像是被他们的神抛弃的弃儿。有的人已经彻底的疯狂了,有的人已经彻底的崩溃了,而更多的人在短暂的失神以后继续催着战马向着自己的队伍冲去,边冲还边喊,刘山不知道他们喊什么,猜想应该是不要放箭,是自己人。
可是他们的自己人丝毫都没有对他们留手的意思,成片成片的骑兵成了地上的一具具尸体,箭矢密集的地方,倒下的尸体就像是刺猬一般,鲜血从箭孔渗出,片片的血液已经将他们的战甲打湿。
面对对方根本不分敌我的一通乱射,成片的羽箭下,刘山挥手止住了队伍,他们几乎是在短短的距离中看着突厥的溃兵被射杀成地上累累的尸体。
而此时的林蒙终于冲了过来,和刘山的队伍汇合在一起。
此时两方面都有上万的骑兵,突厥人虽然损失惨重,但是由于一开始的数量就占有优势,此时他们的队伍依然庞大的可怕,而且,突厥人已经聚集到一起,用箭雨将自己崩溃下来的人射杀以后,敌方已经止住脚步,此时的刘山,想要靠溃军掩杀突厥人的计划已经不能执行。
“弩手,都给我上前!”在刘山的命令下,成排成排的弩骑兵向前奔来,奔驰中,所有人手中的战弩已经平端,战阵之上,成片的弩骑横列在凉州骑兵的前方。对方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成片的弩矢如同落雨一般的射向突厥的队伍。
弩的优势此时毕露无疑,在弩箭的射杀下,成排成排的草原游骑惨叫着跌落马下,面对对方比自己优秀不知多少倍的远程打击力量,突厥贵族已经知道,在远程打击这一方面,自己早就输给了对手,他们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骑兵的高速冲锋将这段死亡地带冲过,然后近兵交战,将对方的骑兵冲垮。
呜呜的进军号角声响起,突厥的大军已经动了起来,像是一只庞然巨兽一般,整路的大军像是呼啸的海浪一般压了过来。大地不断的发出低沉的回音,骑兵奔驰中,尘土飞扬而起,一道土色狂澜席卷大地。
………【第一百四十三节 鏖战凉州(八)】………
看到突厥前冲的队伍,狂卷的尘土被马蹄肆意的踢起,烟尘滚滚中,突厥的骑兵像是一道可怕的洪水猛兽一般,恰似黄河在平原地区决口狂奔不可收拾一般。而在奔驰的骑兵队伍里,弓箭手早已退到了后方,远程打击这一块,他们还是太脆弱了。
而此时刘山和林蒙的队伍也已经动了,成排成排的弩骑将战弩放在马侧,手中的长枪已经端起,缓缓的马蹄踏响,战马喷着鼻息迈开铁蹄,迎着突厥的骑兵冲击狂澜,大唐骑兵没有丝毫的退却。
而在大唐骑兵前冲的时候,凉州铁骑和刘山带领的精锐骑兵奔到了黑色潮水的潮头,最精锐的骑手鞭打着战马,催促着战马的马步迅速的向前。两方面的骑兵像是不约而同一般选择了近身缠斗,弓弩手全部放弃了远程打击的武器,改为近身拼杀的刀枪。
突厥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弓箭手实在是比不过对方的弩手,而且,突厥兵经历了前面几个波次的失败以后,此时还在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为他们前面冲击的队伍太散,让对手得到了逐波击溃的机会。此时突厥兵聚集在一起,他们的信心顿时暴涨,近身马上搏杀,他们根本就不怕大唐兵。而唐军放弃弩手的远程打击力量,是因为弩骑此时实在是少之又少,林蒙带领的骑兵里面几乎没有弩骑兵,弩骑兵的数量仅仅只有几百,这样的数量在上万冲锋的敌骑兵面前,实在是取得不了多大的效果,而且弩箭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优势,但不可否认,弩箭射击的频率实在远低于弓箭,而在战马上逐波射击的技巧,义军组成的弩骑兵还没有掌握,眼中影响了射击的频率和速度,在全速奔驰的骑兵面前,弩箭能射出三箭已经相当不错。
而且。此时这些弩骑也是刘山手下除了陈虎张彪的骑兵以外最精锐的骑兵,战场冲杀,此时将他们留作远程打击力量,也是浪费。
此时的刘山在全力冲刺的时候,手中紧握着一杆长枪,刘山并不是习惯用枪的人,而且,他此时的捉枪动作也实在特殊,一点都不像要依靠长枪近战拼杀的样子。
两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两队骑兵的潮头不断的接近,战马的马蹄一个纵越,就能将两方面的距离拉近好几米。
就在此时,刘山单手握在枪身距枪尖三分之一处,手掌向上,反手握枪。战马急冲之间,刘山的手忽然做出了一个投掷的动作,紧接着,一声刺耳的尖啸响起,用手短距离掷出的长枪,竟然像是弩机松开时弩箭发出的声音一般,只是此时这个声音比弩箭发射的声音还要响亮。但是,尽管尖啸刺耳,但是如雷的马蹄声早将这个声音淹没。
短短片刻,冲在突厥骑兵最前面的一个贵族骇然的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一根长棍将他的脖颈捅穿一般。策马正在狂奔中的突厥贵族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向后飞去,而且,脖颈间的剧痛在瞬间将他所有的生机带走,待到周围的突厥兵看清楚事情发生的经过时,他们带头的贵族已经被一根长枪穿过脖子,钉死在地上,那根长枪是那么的强劲,在刺穿对方的脖子以后还将对方带出去几米,然后才落向大地。此时这个贵族的头半歪着,血从张开的嘴里像是一条细线一般流了出来。他的身体被钉死以后,身体成倒斜的姿势被长枪支撑,他的眼睛依然圆睁,惊恐的看着前方。而他的双手骇人的抓着脖颈间被长枪撕裂的伤口,像是身上瘙痒的人用手抓向瘙痒的地方。甚至,他的手指都深深的陷进肉里,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双手流了下来,这样的场景即使让周围精悍的草原兵看到也不免胆寒。而此时两军相聚还有近百米,对方一掷之力,竟有如此威势。
突厥的前阵出现短暂的骚动,然后滚滚的铁骑继续向前。
突厥兵嘶叫着,狂吼着,用手将弯刀在空中奋力的挥舞着,而此时的刘山身后,刘山带领的精锐骑兵和凉州骑兵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几千人手中的长枪全部改为单手紧握。
战阵不断接近,战马的蹄声已经交织在一起,滚滚的蹄声中,数千骑兵布成了一个新月形的冲击队形。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已经可以感受到对方骑兵卷起的尘土呛人的气息,已经可以看到烟尘中骑兵那扭曲的面孔。
“掷枪!”一声暴吼在凉州骑兵和刘山的精锐骑兵之中响起,伴随着这个命令,前排的骑兵纷纷将自己手中的长枪投掷出去,顿时,数百支长枪从战士的手中脱手而出,奔驰的战马加快了掷枪的速度,整齐划一的动作让人有种眼花缭乱赏心悦目的感觉。
伴随着第一排战士将手中的长枪掷出,紧接着,第二排的骑兵也将自己手中的长枪投掷出去,就在此时,一片清越的抽刀声在刘山身后响了起来,数百把大唐陌刀在阴沉的天幕下发出森森的寒光。
身后的骑兵不断的将长枪投掷而出,然后迅速的抽出佩刀。两军的军阵上空,顿时长枪组成了一片狂暴的金属风暴,面对数千射向自己阵头的长枪,突厥兵一时间傻了眼睛,急速奔驰中的战马已经不可能停下马步,在突厥阵头慌乱的呼喊声音之中,长枪像是陨落的流星一般划落突厥的骑兵阵头,顿时,嘶喊声响成一片,痛苦绝望的嘶吼将突厥的骑兵阵头片刻淹没。
密集的突厥骑兵阵头马上变的零零落落,被长枪射中,被自己同伴的尸体和马尸绊倒,被自己的同伴冲撞。突厥骑兵原本密集的阵头此时遗落下一地的尸体,这些尸体多到让后续的骑兵都不得不放慢马步。
就在此时,上千凶悍的大唐骑兵已经冲到了突厥的阵头,战刀一片狂砍,数千把战刀的锋芒组成了一片狂暴的金属风暴,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嘶喊声,刘山一马当先,身后的骑兵密集集群已经冲进了突厥的骑兵阵列里面。
骑兵的阵头,像是起了一片金属的锋芒,万千的刀光之中,鲜血四溢,突厥兵被杀的狼哭鬼叫,那叫声,让最铁石心肠的母狼听了都要动心。
………【第一百四十四节 鏖战凉州(九)】………
上千的精锐骑兵斩杀进突厥的前军之中,马上,冲击的队伍就像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出鞘宝剑一般,深深镶进突厥兵的松散前阵里面,一片的血光喷薄中,林蒙带领的骑兵也冲了上来,虽然这些骑兵里面有过半的人没有上过战场,虽然他们曾经有对突厥兵的害怕甚至是恐惧,但是此时此刻,在前面上千骑兵的带领下,他们也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冲撞进突厥的队伍。
出现这样的场景其实并不难找到答案,此时,林蒙带领的人大部分来自凉州附近,长期和漠北民族紧邻,他们早就一次次承受了漠北民族的欺凌和残杀。在凉州这一块,有多少的家庭都和这些突厥人有着不能化解的血海深仇,有多少父亲的儿子死在突厥人的手中,有多少男子的姐妹被突厥人残杀,有多少老弱孤寡被染血的弯刀夺去生命。血债累累,罄竹难书啊!
开始他们是惧怕突厥人,那是因为突厥人长期以来保持着不败的神话,突厥人的刀让他们看到死亡的迫近。但是当看到突厥人在自己面前一次次的被打败,一次次的狼狈丢下尸体后撤,他们的敬畏和恐惧早就越来越淡薄。其实,神话就是一张纸,一戳也就破了。
被长期压抑的愤怒此时如同海啸一般爆发,骑兵的滚滚蹄声之中是无数的咆哮,这些新上阵的新兵表现出初生牛犊的精神,奋勇的向前冲杀。开始的失利片刻间就上演成突厥前阵的溃败,面对对手如狼似虎的掩杀,突厥骑兵在已经出现前面溃败的榜样以后,此时的溃败来的越发容易。
愤怒,对抗侵略者的决心,不能释怀的血海深仇此时构成唐骑兵无与伦比的战力,在一次次的胜利面前,这种战力被无数次的升华,士气高涨如同喷薄的火山,唐骑兵争先恐后的杀进突厥的队伍里面,骑兵长久被压抑的愤怒此时成为了燃烧的烈焰,将他们胸腔中的血都已经点燃。
热血沸腾,冲击着跳动的心脏。新上阵的骑兵战士冲锋的劲头让刘山和林蒙都刮目相看,这还是第一次上阵的新手吗?两个人不约而同都在心里问道。
新兵冲击的速度是如此的快,以至于大唐骑兵的阵头此时都已经渐渐乱了起来,沉重的马步声音里,大唐骑兵和突厥骑兵犬牙交错的厮杀在一起。突厥兵此时人人胆寒,这还是他们以前认识的唐军吗?他们以前敢于几百人冲撞唐军的边境城镇,可是,此时在他们面前的这些彪悍骑兵,即使数量相同,他们都不敢说能拼个旗鼓相当。
若是在平时,唐军这样的情况肯定是非常危急的,但是此时此刻,刘山和林蒙都不担心,而且,他们希望自己的军队都能保持这样的冲劲。刘山带领的军队就像是一柄刀的刀尖,林蒙带领的骑兵就像是锐利的刀锋。突厥前阵崩溃败退,骑兵衔尾追杀,乱军此时又一次形成,而且因为前军崩溃的实在是太快了,突厥想继续上演舍车保帅的计策都已经晚了。
一**的突厥骑兵被自己的人马冲乱,溃兵像是逆流的洪水一般,此时即使没有和唐骑兵接触的突厥骑兵也开始出现溃逃的军士,少量的突厥骑兵在前面想挡住大唐军队的进攻,但是这一群冲出牛栏的牛犊可不是他们这些单薄的骑兵队伍所能阻挡的。
溃兵如潮,一旦崩溃,就再也难以形成有效的战力。而且,刘山是冲击溃兵的好手,眼看着突厥骑兵又一次出现溃兵,刘山怎么会放过机会。刘山的人马挥舞着长刀追砍,此时战士们只恨自己的刀有些短了。有些骑兵追砍的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单骑都冲进敌军的溃兵队伍里面了,要是平时,这几乎是必死的局面,可是此时不同了,突厥兵只顾着逃跑,哪里有闲工夫对付冲进他们队伍里面的敌军。
战场上出现了一幕幕让人不敢相信的局面,往往一个唐骑兵挥舞着长刀就能将十几个突厥兵追的哭爹喊娘,冲进对方队伍的落单骑兵没有丝毫惧意的挥刀砍杀,甚至比外面衔尾追赶的唐军还砍杀的快。
甚至刘山看到让自己差点惊讶的将刀丢掉的场景,一个突厥贵族努力的让自己的人排好了拦阻的队形,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还流着鼻涕的大唐小兵勒不住战马,一下子冲到了拦截的队伍前面。这个小兵吓坏了,脸色都白了,可是,对方几十人的脸色比他还白。一个突厥兵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大队大队刚刚组建的拦截力量就在一个小兵的无意冲击下崩溃了。
军心的崩溃是无比可怕的,溃军就像是山路上滚动的石头,就像是山顶呼啸而下的雪崩。一旦军队崩溃,什么样的阻拦力量都是摆设。尽管突厥的将领贵族们此时极力的整顿队伍,但是已经为时晚了,那些溃退下来的兵士再没有胆量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唐军,他们根本就不管自己身边贵族和将领的阻拦,甚至有骑兵拿着弯刀就要砍拦阻自己的人。
而且,这些将领和贵族也不傻,拦阻无效,唐军就在后面,他们可不想成为战场上的一具具尸首。眼看溃兵已经拦不下来,他们也纷纷调转马头逃跑。
此时的突厥骑兵溃散的队伍里,贵族比将领跑的快,将领比小兵跑得快,小兵则努力的赢得对身边周围人的优势。甚至有人落马,两个腿像是旋风一般的疾跑,竟然在短时间里追上了战马的速度。人的潜力真是巨大,面对死亡的威胁,这些突厥人也不例外。
大唐武德三年,公元六二零年九月十三日,经过为时近三个小时的血肉厮杀,在凉州城外留下五千多具尸体以后,突厥南部诸部落组成的大军终于在凉州城外崩溃,刘山林蒙率领的近两万骑兵衔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