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黎轩宇口中的郭厅正是人事处的郭红巡视员，副厅级别。郭红和黎局长寒暄了几句，然后两边都开始介绍起周围的人来。
郭红第一个朝沃尔沃走过来，眼睛看着朱智，显然是要第一个介绍他。
朱智趁着黎局长还没有走到，低声道：“到分局办公室谈谈先吧，郭厅。”
郭红经验丰富，一听就知道朱智是想以工作为重，不满意江中区的这种安排。听了之后二话不说，转身对黎局长道：“黎局，这样，我们先到你们办公室坐下。这一次我们主要是来督导迅雷一号行动的，回头再跟你聊天叙叙旧。”
黎局长把刚才的一幕收到眼里，心中大吃一惊。
没想到人事处的郭红对沃尔沃车里的那个开车的年轻人那么恭敬，竟然第一个跑到他身边，并且在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改变了说话的口吻！
那年轻人就竟是谁，本来按照自己多年的经验，但凡在前面开路的车，上面做的都不会是最重要的领导，更何况是一个开车的！——开车的一般身份和地位都比坐车的低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忽悠了事
但事实竟然反了过来，坐在沃尔沃车上的人没有主动下来跟自己打招呼，而且竟然是郭红亲自跑过去，一副以他马首是瞻的摸样！
那开着沃尔沃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一瞬间，他脑子里转过了不少念头。
他心思玲珑，当下马上顺着郭红的口吻道：“好的。本来我是想各位领导这一路辛苦了，先给你们安排下住处让你们先休息下。不过郭厅说得对，我们以工作为重，先公后私。先到我们办公室那里谈谈工作，谈完了再好好喝两杯！”
说完这些，黎轩宇很干脆，招呼了几个下属，马上回到车里，然后开车在前面带路。
沃尔沃跟在后面，陈誉道：“猪头，那郭厅还真是对你言听计从啊？”
朱智道：“那我也没办法呀，人家这么积极，我就顺其自然了。一开始我还以为随便一个副处长带队就可以了。后来才明白从省厅派到各地市的督导组，都是由副厅级别的人带队的。这一次本来也轮不到郭红，因为他是刚刚退下来的，还在人事处发挥余热呢。但他坚持陪我一起来，我就不管了。”
陈誉道：“督导组代表着省厅，当然也要厅的级别了。看得出来，郭红还想进步呢。不过话说回来，郭红能当面给你这样的面子，自然有好处，对于你来说也好。起码黎轩宇会知道你也是一个重要人物，不敢乱来。”
朱智道：“我刚才是不是应该下去跟他握握手的？”
陈誉道：“按理说是应该。毕竟人家级别比你高，又是主人。你应该给他面子。不过你不下去也没事，因为你后台够硬，不怕得罪他，而他却会因此揣测你的身份，怕得罪你，所以只有更卖力的来好好接待。”
朱智奇怪道：“誉哥，其实我对他第一印象不好，所以懒得下去。就像你说的。哪里有一开始就把我们带到大酒店来的，这明显是想忽悠我们。”
陈誉笑道：“你能把心思都用到督导上，这很好。其实你刚才这样间接的给他来个下马威，是好事，会让他收敛一点，少动些歪脑筋。待会看看他们的工作汇报情况吧。”
朱智道：“这方面有许哥帮我们把把关，不怕他忽悠。嘿嘿。”
他口中的许哥自然就是市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许胜达，也是这次督导组的成员之一。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让一个市局的人来加入省的督导组，不过是朱智邀请，而且对方同意了，其他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陈誉点头道：“对。许队经验丰富，这次能够抽空前来，确实很好。你倒是机灵，知道找他。”
朱智大大咧咧的道：“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人了，誉哥你肯来。许哥也同行，我就高枕无忧了。”
陈誉道：“只能说。懒人有懒人的命，我还是跟你强调一下：这次你得靠自己，说不定这两天我玩下失踪，找不到人别怪我。”
朱智一惊，道：“玩失踪？”
陈誉道：“我的身份不是司机吗，一个小司机到处逛逛遛遛是很正常的，说不定还能见识一些黎局长不想让你见识的东西呢。”
朱智听了眼前一亮，忙道：“誉哥，原来你早已经有了计划？”
陈誉道：“没有，我跟你一样：见机行事。”
说话间，车子已经穿越了大街小巷，来到了一栋大楼前。
只见已经被擦拭得无比光鲜大门上是一行蓝色的大字：江中区公安分局，门口两边已经站着一些身穿制服的警员在迎接。
早已经先到一步的黎轩宇身体灵活得不像个中年人，已经三两步跑到了沃尔沃车旁边，打开车门，一脸微笑的道：“到了，到了，领导请下车。”
面对小了他起码二十岁的朱智，他说出领导两个字丝毫没有犹豫和不适，仿佛了练习了千百遍一般自然。
朱智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吃了一惊，自己下车后，没忘记给陈誉拉开了车门，然后才过来和黎轩宇打招呼，道：“黎局长，你客气了，我只是跟随郭厅过来的，你才是领导啊。”
说这话间，那郭红的声音适时响起，道：“这位是我们省厅校园安全处的朱科长，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这一次名义上是我带队，但其实主力还是年轻人啊！朱科，这位是江中区公安分局的黎局长，你们应该认识了。”
说完各自又分别介绍了各自几个同伴。
许胜达也站在朱智旁边，跟陈誉客气的打了个招呼，然后熟练的和黎轩宇那边的人寒暄了两句，看样子也是平时有过不少业务往来，都认识。
这次督导组最终确定下来的其他成员主要是：
人事处郭红副巡视员、纪委毛凤琼科长、市局刑警大队许胜达大队长、治安局鲁东达副科长、刑侦局于文远副科长。
黎轩宇仔细的听着郭红的介绍，特别是当他介绍到朱智时语气那特殊的恭敬，更是被心领神会的把握到了。
他听完介绍后一一和督导组的其他成员主动握手，就连郭红没有介绍到的陈誉，他也是伸出大手，牢牢的握了两下。
而黎轩宇这边的接待成员主要有：政工办周宏伟主任、秘书科刘若副科长。
在门口匆匆介绍了两句，黎轩宇笑道：“各位领导，我们到上面会议室说话吧，在大门口站着不是待客之道啊。要是市局领导知道了肯定要批评我的，哈哈！”
众人来到了六楼的会议室，里面已经准备好了茶水、水果等东西。
郭红带领的督导组坐在左边一行，黎轩宇几人坐在右边一行，刚好把椭圆形的会议桌坐满了，位置刚刚好，显然是早有准备。
黎轩宇清了清嗓子，开始道：“各位省厅、江南市局领导，你们好！现在我代表江中区公安分局，跟你们汇报下迅雷一号行动的情况。在开展迅雷一号行动以来，我们分局高度重视，牢牢把握上级领导提出的活动要求，根据自身实际情况……”
听到他开始讲套话，坐在郭红旁边的朱智开始用手机给陈誉发短信聊天。
“誉哥，每次开会都是这个鸟样，烦死了！”
“有同感，一般是坐在下面的听得很辛苦，在上面讲的很起劲。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愿意去抢当那个讲的人，而不想一直当听的人。现在你也差不多是要当讲的人了。”
“哪有，当上科长以来，我总共就开过两个小会，每次都是10分钟内结束，而且还站着开会，我可不搞那些折磨人的事情！”
“好，不错。看这样子，黎局长的讲话也是面多馅少，没多少营养啊。”
“是啊，明显就是一副应付的架势。”
“那怎么办？开完会，就更不提工作了，估计就是让你们玩玩两天，就送客了事。”
“誉哥，不要说你们，——我们可是一个团队的。如果不行就按你之前说的，找突破口吧。我再听听，看看会不会提到另外那个张副局长。”
发到这里，坐在中间的黎轩宇又开始继续道：“……总的来说，在省厅的大力指导下，在开展迅雷一号行动以来，我们分局取得了较大的成绩，用三句话来概括，那就是：警情少了，治安好了，百姓笑了。所以各位领导，请……”
说到这里时，坐在郭红旁边的许胜达忽然把手一举，插话道：“黎局长，不好意思，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数据问题
黎轩宇见状停了一下，脸上虽然保持微笑，但内心颇为不喜。
平素自己在分局讲话时，有谁敢中途打断自己？就算是平时在和其他人聊天，也基本没有人敢在自己开口时生硬的插话！
而且刚才自己正讲得兴起时，正想来个有力的收尾，结束讲话时，被对方给打断了。
这种感觉就跟有了前戏没有高潮，有了铺垫还没露点的感觉是类似的，总之，让他不舒服。
但又偏偏不能发火，因为对方是省厅下来的督导组，而且说话的这个人还是江南市市局刑警大队的许大队长，平时只有分局求对方办事的份，还真没有对方求自己的份，所以在双重身份的背景下，他脸上浮现起和内心迥然不同的谦逊表情，忙道：“许队请说。”
许胜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黎局长，我记得江中区在半年前提交的治安综合报告中提到，你们区的治安警情情况，对比去年同期，110报警服务台接刑事类报警下降7。19％，接报的可防性案件呈下降趋势，除抢劫案件略有上升外，居民户被盗案件下降7。85％；盗窃机动车案件下降15。83％；抢夺案件下降13。15％。110报警服务台共接治安类报警下降12％。不知我有没有记错？”
黎轩宇听他将那些复杂的数据信口拈来，心中又惊又惧，哪里知道对错。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不敢轻易应承对错，怕跟接下去的谈话有关。连忙对问了问身边秘书科刘若副科长，后者听到后微微点头，又拿起电话走出了会议室，看样子是去查证去了。
黎轩宇趁着这个机会又道：“早听说过许大队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今天算是见识了。不好意思啊，工作一忙，这些数据就不是很记得了，刘科很快去确认下。要不我们先继续？”
许胜达却道：“没关系。黎局，我就是说一句话而已，说完就完了。——如果我刚才没听错，在前面的讲话中，你们提到刑事类案件从去年以来是逐月下降，每个月份无论同比还是环比都是呈下降趋势，那么跟上面我提到的半年前所说的抢劫案件略有上升。岂不是说法有矛盾？”
黎轩宇心里一咯噔，顿时开始骂给自己准备稿子的人粗心大意，一边打了个哈哈，道：“等刘科确认下哈，说不定是哪里的数据写错了，回头我好好批评下写报告的人……”
就在这时。刘若已经回来了，小跑到黎轩宇身边，俯下身来轻声的道：“黎局，他说得数据没错。”
说完就坐回到旁边去。
看他的表情，大家都知道许胜达的话十有八九是对的了。都是一副惊讶有加的表情，因为这种冗长繁琐的报告。一般人是很少去细读的，更何况说读完还要能记住这么多数据？！就算是事先做好了准备工作，也很难这样长篇累牍的引用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许胜达确实不负“神探”之名，记忆力超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且要在黎轩宇刚才那更加冗长繁琐的讲话中捕捉到有用的内容，和记忆中的资料一一印证，并及时发现有出入的地方，这只能说明许胜达思维敏捷、耐心细致了。
当然，对于他的这种突兀的表现，会议桌两边的人各有想法。
分局这边几人固然是心中不喜，觉得你一个江南市市局的人，奇奇怪怪的加入到省厅的督导组也就算了，竟然在黎局长讲话的时候生硬插话，虽然你级别不低、实权很大，但太不给局长面子了，同样也是不给我们分局面子。起码来到我们的地头，应该给主人家三分薄面嘛！
督导组这边的人则想法各异。郭红自始至终没有出声制止，而是微笑旁观。在他看来，许胜达是朱智请来的人，刚才的表现肯定是朱智授意的，对于朱大公子的这种做法，他当然是支持加欣赏。开玩笑，只要朱大公子乐意，就算是当场得罪黎局长又怎么样？！另外几个部门的人有的明白朱智的身份，有的还不明白，但无论明白与否，都看出了郭红对朱智的重视程度，所以郭红对许胜达的做法不出声，他们作为低一个级别的人，更不会有什么意见，静观其变就是了。而且有的人心里还想了，作为督导组就应该有督导组的威严，黎轩宇忽悠过头了，吃吃苦头也好。
陈誉的短信早在许胜达开口的时候已经给朱智发了过去：
“你安排的？很精彩嘛！”
朱智很快回复道：
“没有啊，我只是让许队随机应变，可以的话敲打下分局的嚣张气焰，摸出些真材实料。刚才的表现纯属他自有发挥，不过——我很喜欢。”
“猪头，看来许队真的是对你言听计从，这样的罪黎轩宇的事情也肯干，不愧是同一阵营里的兄弟啊。”
“嘿嘿，要不然我怎么会把他拉过来，有他在，分局应该忽悠不了我们。”
说话间，作为会议的主持人黎轩宇在听到刘若的话之后，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笑容可掬的道：“郭厅，许队，这样，回头我再让下面的人好好核一核这些数据，然后及时向你们汇报下。千万不要让领导们以为我们在忽悠呢，是不是？”
说完自己还带头笑了几声，让旁人觉得他心胸坦荡，光明磊落。
听他这样说，许胜达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郭红这时不得不开口道：“黎局长，这话你就见外了，哪能呢！我们许队长向来明察秋毫，所以挑毛病也是认真的，必须的，你们也别介意。”
这个时候他出声缓和下气氛，十分必要，因为督导组虽然有督导之名，但也不能让双方的关系太僵了。
黎轩宇马上道：“郭厅，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对许队长向来十分仰慕，今天能有他当面指出问题，我们是欢迎和感激不尽，希望以后无论公事还是私事，许队都要多来指导，让我们的工作更上一层楼！”
听他这样说，朱智和陈誉对望了一眼，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的舞动：
“誉哥，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这么厚的，见过虚伪的，但没见过这么虚伪的。高，实在是高！就这种演技，江中区分局绝对是首屈一指的，难怪能坐上一把手的位置！”
“确实，没有过人的天分，没有几十年如一日的刻苦揣摩，没有超人一等的悟性，是不可能有这样出类拔萃的效果的……”
“江中分局卧虎藏龙，我算是见识到了。要是换做我，被当面指出这样低级、这样乌龙的错误，我就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哪里还能谈笑风生呢！这黎局竟然还面不改色，真他妹的无耻哦！”
“高手在基层，猪头，以后跟这些人过招你要防着点了，笑面虎很可怕，也不少见，更厉害的还有绵里藏针，口蜜腹剑……”
黎轩宇接着又道：“郭厅，各位领导，那么接下去，由我们秘书科的刘若副科长给你们再进一步的汇报下关于江中分局的治安状况吧……”
刘若点点头，拿出了一份发言稿，认真的朗读起来：“尊敬的各位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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