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要把太上老君的乾坤袋给借来,免得弄污了月老的锦袍。
月老拿了枣糕便走了。
他离开后不久,阿烈便带着一大群婢子赶到了景流殿,挎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物什儿。
她瞧见我空了的枣糕盘子,便眉开眼笑。
“早生贵子呢,随云姐姐。”
我心下里有些不好意思,替月老感到难为情。
多大一把年纪了还盼着早生贵子,再说月老他想生孩子也是没法儿,除非他再勤加修炼修炼个女体出来。
阿烈指了指我,那群婢子便开始为我上妆贴首饰。今儿个晚上我不能睡,否则白日的苦心就会付诸东流。
“那是谁?”
我看见阿烈后头跟着一个侍卫,见着我在瞧他便躲躲闪闪的不肯让我看见他的脸。
我总觉着他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当然不是因为那人生的漂亮,可他的身姿也还算清秀。
阿烈的脸红成了一团晕,我知道,定又是与玄元扯上关系了。
“那是兰笙,是凌将军送给我的侍卫。”
那侍卫听了阿烈的话,便抬起头来冲我灿烂的笑了笑,果真是兰笙!
兰笙!这个卑鄙奸诈贪得无厌的小人,知獬豸畏惧玄元的仙根,竟在他身上打主意,柿子专挑软的捏,可真是精明。
算了算了,既然已经进了宫那也无妨,连月老都说不急不急的,我还着急个什么劲儿啊。
“对了阿烈,明日……凌将军会来吗?”
我僵直的坐着像根木头,这让我体会到了我那被钉进棺材埋到地下的肉身的滋味。
一群宫女儿在我脸上抹着乱七八糟的物什儿,把我的头发摆弄来摆弄去,还不正经的嘻嘻哈哈的互相调笑着。
阿烈叉手站在一旁看着我的模样也是忍俊不禁,待她成亲之日我也要如此这般看她的笑话。
可阿烈同谁成亲呢?我有些怅然,换做一年前,我定能毫不犹豫的说出玄元的名字,可如今呢?不仅我说不出口,况且,所有的一切也都已脱离了掌控。
“他现在是小小的团练副使,哪里有资格参加此等盛事。”
阿烈命在我身边的宫女让了个位子给她,自己拿起了梳妆台上的檀木梳子。
“更何况明日是姐姐大婚,他喜欢你喜欢的紧,又怎的有这个心去瞧你与皇兄成亲呢?”
我愕然。这话若是从琉璃口中说出我倒还觉着理所当然,可,天真的阿烈怎会注意到这些?
见我呆若木鸡状,阿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捂着脸的模样愈发的娇羞,倒比我更像一个新嫁娘。
“这种事我若再无那个眼力见,我便与姐姐你一般傻不楞登了。”她举起梳奁来想帮我梳头。
犹记得我还在世时,每日清晨,我娘亲总会将我推至铜镜前一梳梳到发尾。
她说如此这般我便可福寿绵延。
她还说,待我成亲之时她也这般为我梳一下头,我便可与夫君永结同好白头偕老了。
可惜她未曾等到我喜结良缘的时日,也不知她的魂魄散了没有,好歹母女一场我仍是对她心存感激。
阿烈瞧了瞧镜中我的红妆,想想还是将手中的梳子放下。
“怎的不梳了?”
“这梳子还是莫要我来动的好。”阿烈凄然一笑,“连烈乃是没福之人。”
“怎的说这种晦气话。”我急急忙忙的转过头来握住她的手,头上的金钗凤冠琳琳作响,压的我脖颈酸痛。
“我封后不久君卿便要指凌将军予你做驸马了,可莫要扫兴。”
这是君卿昨日与我讲的。太后病的久了,总得办几场喜事冲冲喜。
阿烈听了这话后又忙不迭的开心起来,如同得了鱼干的小猫儿,可真是好哄。
只是不知她这笑里,几分真心实意,几分强颜欢笑。
封后之日我与君卿同辇就近去了嵩山,因着君卿嫌泰山旅途遥远,有几天的脚程,可他等不及我们成亲的日子。
文武百官俯首贴耳跟在辇后,好不气派。
上辇之前我往百官列位之中匆匆一瞥,仅仅是这一瞥,我便能断定玄元的确不在此处,若是他在,旁人我是看不见的,魂儿都能被他给摄了去。
今日也是个大好日子,暖风和煦,艳阳高照。
我听见底下那群白胡子老头儿装作不经意实则很大声的阿谀奉承。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连老天爷都恩准了个好日头。”
“是啊是啊,这是咱们玄武梁国的福分哪。”
我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战。
这帮凡人,胡说八道起来怎的这般心安理得。明明是太庙令挑了个好日子,硬生生的给赖到我头上来,连我都嫌臊的慌,他们也真没个面皮子。
今儿个太后、琉璃、阿烈几个都未来,说是妇道人家不便在场,要在宫里给我置办酒宴接风洗尘。
祭坛之上,待祭酒宣读了冗长的祭天文,吉时便已到了。
君卿与我一道登上了祭坛顶,备行五礼。
突然之间风云骤变,天上开始飘起了雨来,不算大也不算小,刚刚巧巧可以淋湿人的衣裳。
月老果真料事如神哪。
我惊叹着,把藏在袖中的笼天伞给拿了出来。
这也是月老予我的成亲贺礼,可大可小机变灵活。据说这伞杆是用定海神针磨成的,珍贵的很。
君卿瞧见我们头上的伞,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方才那天气任谁都不会料到现下要下雨。
还未到六月呢,这天怎的说变就变呢?
“一拜四方洪荒之神。”
掌礼的祭酒尖细着嗓子。在雨中,这声音显得有些闷沉。
在我与君卿跪拜的那一刹那,天上一声闷雷,紧接着大雨倾盆,打的人猝不及防。
君卿皱了皱眉头。
一下的蒲团皆已湿透,可他仍未曾叫众人停下。
“二拜光纪真武帝君。”
我心下有些无语。我与君卿成亲偏生要拜玄元,可真是造化弄人机缘凑巧。
也许是我的错觉,在我们拜第二拜时雨下的更大了。祭坛下的百官们一个个都睁不开眼,似乎那急促的雨点打的他们战也站不稳,还有不绝于耳的窃窃私语。
“三拜……“
”报——”
快马加鞭的急讯打断了这亲事。似乎连老天爷也从中作梗,偏生不让我二人完了好事。
“黄河决堤;绍庸郡大水淹城。”
“长渠溢水;交趾县洪灾爆发。”
”京城畿外有民见玄武神君显圣,放水淹山。”
我瞧见君卿的面色铁青,颇为不善。
其实我是无所谓的,成不成亲皆是一样,无非是繁文缛节,可君卿不一样,他是国君,我二人想要的并不一样。
“皇上三思啊。”众臣纷纷如商量好了一般伏倒在地,这态度转变的比这邪门儿的天气还要勤。
“皇上,社稷为重,这是真武帝君的旨意啊。”
“算了。”我拉着君卿站起。他不会拒绝我的,凭着他事事顺着我的心意。
“日子还长着,咱们赶明儿再成亲。”我报以一笑。想必方才那些老头子定在咒我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物。我可担当不起这红颜祸水的罪名。
君卿抚了抚我的面颊,替我拭去发梢的雨水。雨中我看不清他的面容,自然也不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绪。
“起架回宫。“
好好的一场亲事便这般被搅和的七零八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毕竟此事皆是因我而起,朝臣们对我诸般怨言也无可厚非。可我偏生不懂,我想安安分分的守着本来照循这天道钦定的姻缘结,怎生这般坎坷。
回到景流殿,君卿失了往常的定意,急匆匆的派人去遣阿烈与玄元来。
“怎的?”
我从宫婢手中接过大氅披到他的身上。
方才淋了那么大的雨,他的唇边儿都冻得发白了。
君卿握住了我的手,塞到大氅下面。他的手湿漉漉黏哒哒的,幸而还有几丝暖气儿。
“我想让他们俩成亲,给太后冲冲喜,好堵住悠悠众口。”
君卿可是替我想的周全。
其实他大可不必封我为后,名号与我而言皆如浮云,表象之物而已。
像现下这般封个美人,再不济封个昭仪,欲临幸便临幸,犯了事儿还可直接打入冷宫,也图个方便省事。
阿烈想必方才一直在外头做着隔墙耳,这是她的作风了,更何况方才祭坛上那是她也定有耳闻。
因此君卿一下了吩咐,阿烈便当即从外头行进来。
倒是玄元让我们等了许久。毕竟他住在宫外,也未随行参典,还需乘着车马,繁琐得很。
也许现下外头仍淋着雨,玄元进殿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长发贴在两颊,倒是漂亮的让人惊艳。
“凌爱卿,朕欲将皇妹连烈许配予你,你意下如何?“
玄元抬眼瞧了瞧我,又瞧了瞧阿烈。
我看着他这模样心下有些着急。他湿着身子受着风吹,方大病初愈,这肉体凡胎可怎生受得了。
若是到时候受了风寒着了凉,要死不死的又要我渡一次仙气。我自认命可没那么大,保不准儿这次月老可就来不及救我了。
“陆美人情愿我便情愿。”
怎的又将这难题推到了我的头上?
景流殿中而今统共仅有四人,婢子们都退出去了,余下的都在盯着我瞧,搞得我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于我心,我总归不想点头,虽说不出是为了个什么,可亲口指定玄元做阿烈的驸马我总觉得难以启齿。
可也是于我心,我便希望玄元与阿烈的姻缘结便如既定那般轮回下去而丝毫不受我的干扰。
这也许于谁都好,只不过围了我的真心罢了。
“皇兄,你还未问过我的意愿呢?”阿烈见我左顾右盼,便上来拽着我的手臂,甚是不情不愿的冲着君卿抱怨着,“你与随云姐姐还未成亲呢,我急什么。”
阿烈这话确实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甚至乎连玄元、君卿也是未曾想到。
也是,以至于后来的阿紫、合欢,都未曾料到阿烈会有这般反应。
本让我们以为天真单纯的阿烈,晓得了君卿的指婚,并未同意料之中一样欢呼雀跃。
“更何况臣妹可是嫌弃着凌将军呢。”
阿烈别过了脸去,使我瞧不见他的模样。
“自古男子俊逸多为祸,臣妹可不愿守着凌将军这等美人。莫说他人眼红着,臣妹自个儿也是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怕妆容都不及凌将军素颜来的悦目。”
“连烈!”君卿听的阿烈的解释来的不伦不类,便以为她在跟自个儿开玩笑,当即便板起了脸,“朕不是在说笑。”
“臣妹也不是在说笑。我只一句,我不愿!”
我站到了阿烈的背后,可以瞧见她红了眼,可君卿与玄元却瞧不见。
阿烈咬着唇瓣儿,双颊微微泛红,唇边发白。
君卿也不再强求,只是紧锁着眉头深思良久才让玄元与阿烈退下。
行至店门口,我听见玄元轻声对阿烈耳语了一句“多谢”,阿烈立马儿擦干了眼泪冲玄元笑靥如花。
我不晓得玄元刺客心底作何想法,我只知我若是他,定不辜负眼前这女子,就算此生被旁人牵绊割舍不开,也会许她来世之约。
对于成亲遇挫这一事,我甚是苦恼,也因此问过了月老。
月老听了我的问话,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憋不出来。支支吾吾,脸色难看得很。
“我哪儿是掌雨的神,也没这通天的本事来有意刁难。”
我的心一惊。
听他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东海老龙王来砸场子的?
可我不过是偷了他一颗夜明珠,用得着这般为难我么?还是说,龙王他对我有不轨的心思,有意不让我成亲?
想到此处,我便皱开了一张菊花脸。龙王那个老头子,做他儿媳妇儿我还勉勉强强可以胜任,若是要做他的妾,还不如让我去跟了月老呢。
可若真是龙王搞的鬼,那么什么玄武显圣一事便可说得通了。
本来嘛,玄武乃是玄元的魂精,而玄元此刻正身在凡间历劫。
定是老龙王派了龟丞相去捣乱,凡人眼拙,瞧不出王八与玄武的区别。
月老听了我的猜测,像瞧着傻子一般瞧着我,一脸的鄙夷嫌弃。
“龙王区区雨神,四时之霖皆听从天宫调遣。更何况东海龙王妃可比你要美得多,龙王再不济,也不至于看上你这个……奇、女、子。”
月老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我分外舒畅,可是拍中了我的马屁。
只是,不是龙王,难道真是巧合?
月老未予我答案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毕竟如今我身在凡间,而他是神仙,幽会总是要偷偷摸摸的。
这件事君卿未曾在提起过,宫中也无了前几日喜气洋洋的气氛。
在与太后意见不合对峙过一番后,君卿再不去服侍她,只呆在我的身边。
我知晓这母子俩反目成仇皆是因为我。因着太后每每要唤我过去,君卿总是拦着不让我走。
或许他是怕太后赐我一条白绫把我给弄死了,史书上这种荒唐事儿可多得数不尽,再者老人家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我也听闻了朝堂上下为着我封后那一日的异状,而闹得沸沸扬扬,为首的便是那张大人。
君卿已有几日未曾上朝,他都是吩咐宫人将大臣们的折子送到景流殿,这便又回到了我每日伴他批折子的日子。
可他却不再允我翻折子看,借口曰“妇人不得干政”。
一日,宫人来报有急,看来很是火烧眉毛的事儿,君卿顾不得将手中的折子藏起来便离开了。
我见那折子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张绣徐”三字,便知又是娘娘腔老头子告状来了,好奇心使然,我忍不住凑上前去瞧了瞧。
“自古祸国多外戚,古有骊姬、妲己,今有陆随云……天道使然,真武帝君之命,陆随云乃妖物,祸国殃民,做不得皇后……一旦此女母仪天下,我天朝四郡颗粒无收,大水淹城,民不聊生,此乃凶兆也……愿陛下听臣危言,诛杀妖物,莫为一己之私而动摇国邦之本。”
长篇大论的废话后是几位大臣的联名,看来这张老头儿还真会撺掇人。
我大致看懂了这折子的意思,怪不得君卿这几日不让我看,原始朝官们皆在操心着我的事儿。
许是君卿怕我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