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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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君-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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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无故遭人冷遇,耗费了好些心力。再后来,自己被莫名调进了宣正宫里,朝朝日日面对皇帝,争强好胜的心渐渐被激起,凡事都要尽善尽美,但求主子身边自己能够最为得力。那一次,记得是于菊园之中随侍皇帝与秦妃抚琴,秦妃那时还只是嫔,却因为不可为外人道的缘由已然在后宫之中位置显赫,那晚似乎是交代她母家要做的事未能完全符合皇帝心意,因此惹了他不高兴。他让随侍一旁的自己去弹琴,记得当时亦是在深秋,合着夕阳余韵,弹的是一曲《平沙落雁》,技艺不算纯熟,但胜在感情浓厚。就这样,秦妃遭到一番莫名训斥忿恨离去,自己亦未受到过多褒奖,却得到了这把桐木老琴。
  思及过往,心中难免情绪莫名,不知是为自己当时的天真负气而感到好笑,还是在感叹时间真的能够残忍地改变许多,辛瞳轻合眼眸,又缓缓睁开:“人都说古琴最是善通灵性,弹奏的时间越长,琴音便会越发圆润、淳和,如若长时间闲置不弹,却又一朝重新拾起,其声音便会黯然失色,再没了以往的得天独厚,浑然天成。”
  宇文凌心知她话中有话,睹物生情,定是勾起了以往的回忆,却并不揭穿,反而一措不措看着她的眼睛:“其实那时的你,让朕很满意。”
  那也就是说,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那么令他满意?辛瞳没有将这个愚蠢的问题问出口来自讨无趣,却听身边皇帝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只是年复一年,人总会渐渐长大,现在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朕也不过偶尔会有些回忆往昔。”
  辛瞳没能找出合适的语言来应对此时的情境,亦或许面前的男人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有任何的回应,两人各自思量,一时之间两厢沉默。
  终究还是宇文凌站起身来率先开口:“既然不愿在这里抚琴,也就无需继续呆在这里。且记得朕方才交代的话,中秋临近。”
  辛瞳沉默点头,突然想起那次跟他出宫往布庄里去,一路上轻松恣意,他不许自己听见了话却只顾点头,一定要她将点头表达的意思交代清,只那般命令若是用于此时情境只怕是要更加难为情。
  好在宇文凌并未再次发难,只径直走至挡屏前指尖轻叩,便有侍女鱼贯而入静候圣命。让人将案上古琴重新包好,直接交给等候于外的黄庭安,又命人去取伞。
  辛瞳未想他竟是要在这样的雨天里走回去,怎的还会叫人去拿伞,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该当如何,直到手心之中触到木质的实感,这才回转过神,匆匆跟于皇帝身后离开这处幽暗静谧之地。
  莫非他果真料事如神?辛瞳隐约有些诧异,这样密闭的空间里,他怎会知道此时已不见了电闪雷鸣骤雨倾盆,之余淅淅沥沥的绵密雨滴细碎滴落在伞面之上。
  辛瞳紧走几步跟上前方皇帝的身影,见他亦是缓下脚程,像是有心等候自己。回转过身,宇文凌再次发现了让他不顺心意的事情,当下将自己手中的伞塞进她的手里,解了自己肩头的黛色氅衣披在她的身后,又打好缎带,将她紧紧的包裹其中。
  辛瞳有些感激,却又有些慌乱无法表达,脱口而出的话语已然变成:“都说秋雨绵绵柔而不绝,原就该是像现在这样,方才那般疾风骤雨着实有些离奇。”
  却见宇文凌凝眸注视着她的眼睛:“有什么离奇?兴许是老天也瞧不过去有人竟敢于宫闱之中深夜密会,借此发作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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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萌生醋意

  辛瞳当下怔在了原地,这样子的话真是字字诛心,但话题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归到了她最担忧的地方:“主子,您能不能饶过陆双祺?”
  纠结了整晚的说辞,脱口而出的却是最直白毫无修饰的话语。辛瞳惴惴不安,却还是强迫自己直望向皇帝,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神色坦然且无所畏惧。
  宇文凌瞧不惯她这样遮掩情绪,明知她焦躁不安,却无心同她就此事多言:“朕自有考量,你无须多问,与其说这些,朕倒更想听你聊聊你家人的事情。”
  辛瞳微微有些诧异,他怎么会对这样的话题感兴趣,片刻沉默,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身旁再次响起皇帝的声音:“父母都会希望孩子过得安宁,但那也只是在子女平庸之时才会抱有的心境,归根结底,如若子女一朝尊贵平步青云出人头地,才是合了为人父母者最大的期许。”
  这又是在变相的点醒自己?
  辛瞳有些不明所以,他话底深层的含义寓意太深,直白的去问又有些难为情,但到底还是大着胆子揣摩了一番圣意:“主子,莫非您是想要抬举我?”
  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她,宇文凌对她这幅坦然倒是挺满意。
  辛瞳了然,瞧准了时机还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您之前说,我父亲让您那样生气,可如今,您又何必还在我身上耗费心力?”
  “方才听音阁内朕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再问多余的问题!”
  果然还是这样的态度,语焉不详且不容置疑。辛瞳有些无力,却终究没再摆出一副不识抬举的模样招惹身旁之人生气。她拢了拢围在自己颈间的氅衣,厚重宽大且散发出丝丝的暖意。
  “我父母师出同门,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但我娘亲是遗失了家人的孤女,被学堂收留抚养长大,当年爹爹和娘亲坚持要在一起,遭到家中大伯坚决反对,门不当户不对,硬是将爹娘赶出了家门。再后来,他们就离开了老家淮安离乡北上,爹爹赴京赶考,终是在京城里头稳住了脚,就这样他们自然而然地结为了夫妻,是远近出了名的贤伉俪。”
  略微停了停,辛瞳仰脸望向皇帝,见他始终沉默不语,不见有任何示意,便继续说下去:“再后来就有了我。京城之中,但凡有点功名,谁人不是妻妾成群儿女俱全,但父亲始终对我娘一心一意,不离不弃。且因为大伯膝下早已有了男孩继承辛氏一族香火,父亲顾念娘亲体弱,亦或许是对我太过宠溺,竟一直没能让我再有个弟弟。”
  听见一丝轻微的冷哼,见身旁之人瞳眸之中神色莫名,辛瞳以为他是在不屑父母之间的深情厚谊,正要生气,却听他开口说道:“这么多年,想来你与你那大伯一家早已没了联系,不过说来倒也离奇,自从那日朕同你在外停留,未加以控制之下,便让消息走漏了一些出去。你那大伯倒对你重又上了心,只可惜任凭他在淮南称得上一界商贾豪富,若要探到宫闱之中的事情,却是绝无可能。”
  辛瞳闻言大吃一惊,未想到竟还有亲人在关心自己,不论其间的动机是否出自子侄亲情,但那也是实实在在的血肉至亲:“他一切安好吗?”
  果然是关心则乱,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又怎会对个无足轻重的商人关心。宇文凌眉间轻蹙,一时有些烦心:“他不过就是听说了你进宫以后竟然还活着,而且看起来过得还不错,这才起了攀附念头,对你的关心不外如是,你何必在意。”
  辛瞳无心去辩驳皇帝口中淡漠的人心,其实对于这样一位从未谋面,又在当年无情地将父亲赶出家门的亲人,她心中亦是有挂念又有记恨。
  “朕之前倒是没瞧出来,能得你关心的人着实不少。单就这几天,就冒出了个王大哥,还有你那心心念念的双祺哥哥!”
  像是已然意识到话语之中竟透出了丝丝缕缕的酸意,宇文凌感到这样的自己有些反常,但想起属于自己的东西平白的被别人惦记,而且还有两厢情愿的嫌疑,就让他浑身都不得劲,激起的狠意久久不能平息。
  辛瞳将他面上神情瞧得分明,其实早已划定占有权的何止是他,自己亦是早在许久以前,便将自己完完全全归为了他的附属品。
  正好能够有了机会再次求情,也想借着这番话头表明自己的心意:“主子,我同陆大人不过就是童年旧识,这段日子我心里着急,病急乱投医,但归根结底,这件事情同他并不相连,要说我与他有什么苟且,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话说一半,小心觑了一番皇帝神色,见他并没有再次发作的迹象,微不可查地深深呼吸,鼓足了勇气大胆开口:“主子,这么些年在宫里,不论是平日里头我待人接物的道理,甚至我真正的情之所系,不用明说,您洞若观火,怕也是心知肚明……”
  宇文凌终是消散了狠戾,目光重新转向她,瞳眸之中别有深意,闪烁不明:“朕不希望你那所谓的真心之中夹杂任何功利之心,陆双祺无视禁令夜探深宫,且欺上瞒下乔装遮掩,这些子罪名已足够他死一万次。不过你话中大概的意思,朕倒是听进去了,倒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破个例。不过死罪能逃,活罪难免,且让他承受几日牢狱之灾反省反省,过几日,朕自会放他出去。”
  这已经是极好的结局,辛瞳想起他方才的提醒,自己也觉得有些愧意。的确,若是夹杂了别有用心的目的,那又怎能再谈及真心?只不知这般质疑,讽刺的是她还是他自己!
  不知面前之人有没有因此而更加生气,但这会儿他显然已经不大乐意再搭理自己,自行持伞朝前去。辛瞳急走几步匆忙跟上,此时已然风雨暂歇,只留下周身湿润润的空气。
  进了宣正宫,到了清心殿前,宇文凌依旧没有丝毫理会她的意思,径直就要进去。辛瞳迟疑片刻,还是抿了抿唇上前开口:“主子,我这番是不是能算做已经解了禁?”
  见对方凝眸看她半晌未置可否,又连忙接口道:“那明儿起,您若是不嫌弃,我还照往常那样往值上去?”
  “随便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最近很多GN要开学?真是对自己的大学生活好怀念。

  ☆、有心无意

  回到宝华阁时天已黑透,果然宣正宫里当差的就是机灵,也不知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这会子已然不见了侍卫把持门闱,倒看见常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杵在那儿充当门神。
  瞧见她这会子还披着皇帝那件黛色氅衣,常顺料想那位十有八九是不怎么生气了。被他紧盯着瞧,辛瞳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寻思旁的事情,倒忘记了物归原主,常顺此时那副贼兮兮的样子,落在她眼里没来由的就有些来气:“公公真是好算计,我原还当公公最是向着我,却不想您尽顾着可劲儿地坑我。”
  常顺听她这番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抱怨,也不当真,继续一脸嬉皮笑脸,上赶着给她推了门,两人一道儿进去:“姑姑您方才走得急,奴才瞧是瞧见了,可愣是没来得及跟您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也犯不着真为这事儿从此不待见我吧。”
  辛瞳哪里会真的生他的气,其实在这皇宫里,她能相信的人并不多。一来深宫之中禁令森严,宫人之间严禁饮酒群聚,而另一点,则是因为太多的人顾忌她御前近侍的身份,在拿捏不准的情形下便选择了保持安全的距离。
  认真算下来,真正能交心的人便屈指可数,除了阅微坞中的阮玉何嫣,宣正宫中如今便只有常顺真正让她信得过。他那师傅李桂喜,表面上看起来对自己客客气气,但辛瞳总感觉有点吃不消他那副真真假假的脾性。
  当下便缓和了语气,出口的话却还有点难为情:“我哪里能真的怪您,左不过就是主子跟前有些吃瘪,这才随便几句抱怨。”
  常顺嘿嘿一笑,半点儿不在意,进了阁子稍作停留,又吩咐人给她抬了水,瞧着没什么不妥了便退了出去。
  那把桐木老琴已经让人给提前送了回来,此刻端端正正放在案台之上,辛瞳向前走近,想要伸手触碰,又想起方才自己那番信誓旦旦,说什么衣衫不整而不弹,当下便又打消了念头。且早已夜深人静,若是这会儿再闹出点动静,保不齐那位还会不会寻了话头过来训斥自己。
  这一夜,辛瞳睡得很不安宁。这段时间的禁闭生活,虽说失去了自由,但却过得无比清静。无所期盼也就无所忧虑,而打从明天开始,自己将要面对的又会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前路未卜,彷徨又迷茫。
  闭上眼睛,稀稀落落的影像便零零散散不断划过,一会儿是陆双祺被人带走时绝望的神情,一会儿又变成听音阁暗室之中皇帝的冷言冷语,现实与虚幻不停交叠,直扰得她心神疲惫,醒来之后未能消解困倦,反而感到头痛欲裂。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努力回想半天才得以确信那并非梦中的幻影,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心烦意乱之余,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克服这些悲观情绪积极去面对。
  等到冷水扑在脸上,心智也清明了许多,幽禁多日不曾精心梳理妆容,这会儿倒有心稍加打扮,算着时候,赶在早朝结束前去往了清心殿。
  对于这番解禁之后的回归,辛瞳自己或许并未有多少如释重负的新鲜感,但对有些人来讲却着实不一般。
  才要进去,就有一水儿漂亮姑娘随着周嬷嬷的引领上前来给她打千儿,诧异之余,又觉得在主子殿门前这般周旋实在有失妥当,才要寻个借口应付过去,却又乍然发现了副熟悉脸目。
  这些个漂亮姑娘之中,赫然就有那日尚仪局中同自己搭话那丫头的身影。辛瞳向来记性好,记人面相更是尤其精准,立时想起了这姑娘的名字:“柳然对吧,果真如你那日说的一样,咱们往后就都在一处儿当值。”
  旁人并不十分知情,闻言还有些诧异,却见柳然微微上前,巧笑嫣然开口答道:“姑姑竟还记得我,实在是奴婢的荣幸,这些日子您不在,便没碰上咱们这两日学着当差的情景。”略一停顿,目光向身旁一扫,方继续开口说道:“不过有样事情倒是挺新奇,咱们中间竟有人妄想顶替了您?”
  周嬷嬷未想这柳然竟这么直生生把事儿给捅了出来,想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那薛茹瞬间就被齐刷刷的目光包围在其中。
  辛瞳一眼瞧过去也是微微有些吃惊,虽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却也大致能猜到几分。瞧这丫头此刻低垂着头不敢吱声,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多么有恶意。反倒是那位柳丫头,不知是心直口快还是别有居心,何必要在众人面前揭了同伴的短,也让自己面子上有些难堪。
  心下顿时有了一番计较,辛瞳并不将这些子腌臜事儿放在心上。都说当真有城府者往往更善于掩盖锋芒,像这般针锋相对直剌剌的性子,反倒最无心机。
  只是在这宣正宫里发生这样子勾心斗角的事还是令她挺生气,一时之间倒有些迁怒到尚仪局,心中合计着下次见到阮玉倒真要同她好好理论理论规矩,不是说要在阖宫上下精挑细选再过了尚仪局层层的规矩才能往这边送吗,难道尚仪局里只挑拣长相脸面,倒不在意素质品行?
  “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既然往后要在宣正宫里当值,便要记得谨言慎行,方才那般相互挤兑的话,日后都不要再说起。前段时间我被罚,亦是因为违逆了主子的心意,还希望姑娘们引以为戒,切不要做出惹他心烦的糊涂事儿。咱们伺候的主子天底下最为尊贵,且主子就是主子,向来赏罚分明,咱们的本分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让他舒心!”
  话未说完,便见面前的女孩匆匆忙忙一应儿跪倒在地,心中顿起不好的预感。这会儿背对着,倒生出了些许犹豫不愿回转身来,却听魅惑而浑厚的声音乍然响起,言辞之中充满了调笑之意:“主子就是主子?你方才在说什么,不如再说一遍朕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奴才”和“奴婢”这两种措辞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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