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看他的神情,心下了然他的顾虑,便劝道:“你大可以把你顾忌的事放心跟我说,我们公司对艺人的信息是绝对保密的。而且,一旦成为你的上司,我就是和你站在一边的。”
裴赫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段凌又把秘书屏退了,会客室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段凌试探性地问,“不敢签约是因为有赞助人吗?”
赞助人这个名词在娱乐圈里算是一个暗称,其实跟金‘主差不多意思,但明面上很多场合不好喊出口。
裴赫露出无奈的表情,点点头,“你猜得很对。”
“你们的关系很深入吗?如果不是那么亲密的话,我们公司出面跟对方好好协商,应该可以解决的。”
艺人有这种情况的段凌也见过不少,自然也帮他们解决过不少。处理这种事情也并不陌生避讳。
“其实,我和他……并不算恋人,不过,他对我……对我还算挺好的。我更多的是怕他吧。您知道,我的上家是影艺公司,合同在去年到期了,我却没有续签,但他却让我继续留在那里。”裴赫无奈地笑了一下,“当时没有别的公司要我,我实在无路可走。如您所见,我留了。虽然没有和影艺续约,但是我和他有口头承诺。我猜,他大概是想利用这段时间给我各种好处,或者威逼利诱劝我续约吧,但是……我不想。”
“你这种情况比较常见,”段凌顿了顿,转念一想又问,“可以说说你不跟影艺续签的理由吗?这样公司找他们协商也就更加理直气壮了,不过,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裴赫脸上露出尴尬神色,他避过了段凌的目光。
“怎么?不能说出口吗?”
裴赫沉默不语。
“放心,我们会保密的,更会保护你。”
裴赫双眉紧蹙,咬咬牙,看起来似乎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段凌看到裴赫的反应,多少能猜到一些,他继续劝:“你是个很懂事的人,既然选择了不继续留在影艺那么肯定有你的理由。现在,我们公司很想要你,为了你这个人才,公司会竭尽全力的。所以,你大可以把我们当成朋友,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吧,我们一起解决。”
段凌的指尖轻轻扣在光滑洁净的桌面上,耐心地等着。最后,裴赫终于还是说了。
“影艺……影艺公司在做……媒,是那种交易。”
裴赫这句话说得吞吞吐吐的,有些不雅的词汇他也略去了,不过段凌作为圈内人当然是一下就明白了他的话。
在这个浮华的娱乐圈里,潜规则、陪酒、包‘养等等一直是遭人唾骂却又无可奈何的诟病。
段凌低声说:“嗯,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处理的。”
裴赫再不安也只能这样了,他朝段凌点点头,“那谢谢您。”
“口头承诺并不是合同,不具备法律效力,让那个人放弃你应该不难,”段凌支着下巴思忖了片刻,又问:“那你自己觉得,有多大把握甩掉他呢?”
裴赫想了想,答道:“很抱歉段总,我自己只有百分之三十五的把握。”
段凌却朝他笑了,“很好,我要你把这百分之三十五的可能性完全争取下来,而剩下的百分之六十五,你就交给我吧。”
裴赫怔了怔,旋即也笑了。他会意,然后点点头,“好,段总若是需要影艺的内部信息,尽管来问我好了,我一定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您。”裴赫拿起笔在合同书上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双手拿着递交给段凌。
签约事宜进行得很顺利,他们从会客室出去后,段凌就吩咐秘书带着他办理各种交接手续,还派了专车来回接送。
完成工作行程上的一个重要事项后,段凌大松一口气。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打算来个午睡。段凌这几天很累,尤其是昨晚,他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着的。不过幸好,脑海里的那根弦最后还是被放掉了拉扯。
昨晚,当他窝在对方怀里的时候,头靠在对方的胸膛上时,他就已经放宽了心。后来为了能入睡,他还借着微光认真地数起了对方的睫毛。最后,竟然也在没用安眠药的情况下沉沉睡去了。段凌以前几乎都要靠药物的。比如此刻,他明明很累头也很晕,但就是睡不着。
他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意识也还是无比清醒的。
段凌辗转反侧了几次后,最后只得起身,去办公桌的底层柜子里翻出一瓶安眠药,看没有过期后,他就合着温水吞了好几颗下去。段凌重新躺回沙发上,终于在半小时后入睡了。
下午的时候秘书把他叫起来开例会,听完各个部门的工作汇报后段凌实在累地不想多说话,于是早早地散会了。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就发现裴赫已经高效率地把邮件发过来了。
段凌点开一看。邮件里面是很多照片和视频,全部是影艺公司对艺人潜规则的证据。段凌一一地浏览了一遍,而其中有一张酒会的相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照片是为了留下潜规则的证据而偷拍的,所以进入画面的人很多,而且灯光太暗人物的面目也不甚清晰。段凌不断地把画面放大,仔细地辨认。
他在里面发现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似乎正是前几天刚见过的沈旷。
☆、第二十七章 :四更合一
在裴赫发来的那张相片里面;画面上坐在宴会桌主位的那个人;段凌觉得很眼熟。但是那张照片实在太暗而人物样子又不甚清楚。段凌又立刻去查影艺公司的股东名单;在一长串的名字下面,他果然找到了“沈旷”的名字。
段凌暗自心惊;他以为沈旷的身份在被揭露出来之前,至少应该是别的姓;跟祁姝的丈夫一个姓才对。难道说祁姝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专门找了也是姓沈的人结婚?也是,反正婚姻对她来说都是掩饰;那不如就找个最省麻烦的掩饰。
沈旷会是影艺的股东,也并非很难理解。他是沈靖彦和祁姝违背道德生下的孩子;但在身份未被揭露之前;他是祁姝丈夫眼里的宝贝儿子;是她丈夫那边的沈家的接班人。这样沈旷就和祁家的继承权无关。而且他只是祁家的旁系,在家产上也分不到多大好处。
等沈旷成年后,沈靖彦就抖出了沈旷的真实身份,那么祁姝的丈夫肯定不会再要这个无丝毫血缘关系的人来接班了,而事实比这还严重得多,他们已经和祁家彻底闹崩了,最后不仅和祁姝离婚了,更不认沈旷这个儿子了。那个时候,便是由祁家的老爷子全权决定沈旷的去留。要么祁家也不理会这个人,让他自生自灭。要么就只有把沈旷纳入祁家的直系里,虽然是私生子的身份,但却享有继承权。
老爷子很讨厌沈靖彦,但沈旷好歹是祁姝的儿子,又被祁家疼了那么多年。而且在祁家直系里,男子少之又少,所以,老爷子怎么会放任沈旷不管呢?他必然会选择后者。但如果老爷子真要狠心了,和沈旷斩断关系了,那么沈旷的一生也就毁得差不多了。
沈靖彦就是把沈旷这个儿子当做赌注的筹码,赌的就是老爷子会不会舍不得。祁嫣的儿子不也是他的筹码么?只是祁景锐完全没有按照沈靖彦设想好的那样,乖乖为他抢夺继承权,祁景锐压根就不认他,从小就是随母姓。
相比祁家内部这种混乱复杂的关系,段家就好多了。段凌的老爹在妻子逝世后没有再娶,也绝对不可能给他们三兄弟弄个私生子弟弟什么的。
段凌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彻底吞并影艺公司,这下子他就毫不动摇了。吞掉它,毫无疑问地可以极大地削弱沈旷的势力,甚至是沈靖彦的势力。不但可以断掉他们一大笔资金的来源,无法依靠这家公司挣钱,就连人脉关系上都会极大地受挫。要知道,有资格抢夺家族继承权的人,也是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和人脉关系的。
段凌翻出沈靖彦和沈旷的资料看了看,关上电脑后他又思忖了好久,最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季霆,我们出来聚聚。”
一小时后,段凌和季霆坐在写字楼顶层的旋转餐厅里,在悠扬的钢琴声中各自搅拌着咖啡。
季霆开门见山地问:“这次找我出来又是什么要紧事?”
段凌笑道:“如果没有什么急事的,我就不能找你聚聚?”
“当然可以,”季霆笑了笑,“不过我听说你最近很忙啊。行了,跟我你就别客气了,直接说吧,约我出来什么事?”
段凌端起黑咖啡喝了一口,徐徐问道:“影艺公司的股份,你手头现在有多少了?”
“16。8%。”
“比我印象中多了一点。”
“嗯,我现在算是他们的第三大股东。”
段凌饶有兴趣地问,“那排在你前面的两大股东是谁?分别持有多少?”
“最多的是沈先生,31%。其次就是程子熠那小子了,26%。”
沈旷是在段凌意料之中的,而程子熠超出预期了。段凌诧异地问:“我记得以前程子熠的持股不足15%啊。”
“那是以前,”季霆解释道,“他半年前接受了其他股东的转让,所以现在变成26%了。”
“那,是谁转给他的?”
“好几个中小股东吧,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他瞅见段凌露出思忖的神色,便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些?难道你还打算吞了影艺?”
段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又叫了一瓶香槟上来。
季霆看到段凌脸上带笑的样子就猜到了他的意图,便玩笑似的说:“我说段总啊,你在吞并之前也要问问我乐不乐意吧?我好歹也持了那么多影艺的股份,你这么一吞,害得我亏损了怎么办?”
段凌一边给他倒酒一边回答道:“像你们这种大少爷啊,都不应该说这种话。除了出资金,你们难道还过问了公司不成?从来都是别人在经营,你们只管拿分红就好。”
“我们当然要为家族事业为重了,你不也是这样的吗?只不过你醉心的事业和刚好和家业吻合了,所以你就可以愉快地亲自经营公司。除了你自己的SY公司,我可不相信你在其它公司一点都没有入股。”
段凌把倒满了三分之一的酒杯递给他,“我当然也会入股其它公司了。”
“那你还说这话?”
“我只是为了表明,公司还是自己亲自经营更靠谱。”
“所以?”
“我的SY肯定比影艺好得多啊!”
“原来,你绕了半天就为了说这个啊?”他转着酒杯,里面淡色的液体轻轻摇晃。
“我知道了,你就是想拿这个理由劝我放弃影艺,是吧?”
段凌和他碰杯,笑着点头,“正是。我怕自己贸然收购影艺会让你心里不舒服,所以特地跟你说一声。”
“其实我并不太了解影艺,只是看报表觉得那数据还可以,不过呢,既然是你要收购,嗯,我愿意相信你,也相信SY的实力。”
段凌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好,那就让我们为即将到来的成功干杯!”
季霆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转而问:“可是你为什么突然要收购影艺呢?”
段凌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对那个沈先生了解吗?”
“沈旷是沈家的独子,我就知道这个。等等,我记得沈旷的母亲貌似是祁家的人啊,那他和祁景锐岂不是应该属于远房表亲的关系?”
在沈靖彦未揭穿之前,沈旷的身份的确是这个。而祁家为了压下家族丑闻,更是把这个消息拦得死死的,段凌已经知道了沈旷的私生子身份,但不代表其他人也清楚这个。
“段凌,你要收购影艺的话,肯定会让沈旷不爽的,他好歹和祁家有点关系,你这样会不会惹到祁家啊?你要不要提前找沈旷商量一下?”
段凌立刻摇头,“我怎么可能找他商量呢?”语气里带着对沈旷的鄙夷。片刻后,段凌又叮嘱道,“季霆,这件事你千万别跟其他人提起。”
“嗯,这个我当然了解。”但季霆又问,“你这样做真的不算惹到祁家么?影艺或许和祁景锐有点关系呢?你这样一口气吞并,他会不会不高兴?”
段凌敛眸,“或许影艺真和他有关系,但,他应该不会不高兴的吧。”
“这说明你自己都不去确定啊。”
段凌不能直接把真相说出来,只道:“沈旷和他虽然都是祁家的人,但沈旷的势力可不能太大,否则还是会影响到他的。”
闻言,季霆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是什么情况?你们已经和好了?”
段凌点点头,“我觉得是。”
祁宅出事的那天晚上,祁景锐并没有拦着段凌不让他跟过去,而那些一直秘不示人的事情他也终于跟段凌说了。这难道不是信任吗?段凌为了他们之间这点秘密的共享,而私心地有了隐秘的快乐和满足。
“你们吵起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狠心的主儿,离开的离开,断的断,做得不留丝毫余地。现在和好了就腻歪成这样,就连吞并公司也是为了他。”
段凌辩解说:“以前吵架是因为我们太年轻了,多血质!容易冲动容易疯。”
“你那种的不是冲动了,是极端,非常的极端。”
段凌垂下眼帘,默默地接受了季霆一针见血的指责。
“你从小大性格就是这样,喜欢的就不顾一切,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甘之如饴。而一旦讨厌了,你就厌恶到极点,恨不得把一切都抹掉。就连那么重要的戒指你都能狠下心来丢掉。”
季霆摇摇头,无奈道,“段凌啊,做到你这种程度的人也算罕见了吧。以前你还跟我说,祁景锐的性格那么禁欲那么淡定,简直罕见。其实你自己也挺罕见的。所以,两个罕见的人,气场才会相互吸引,于是正好凑一块了……”
季霆玩笑似的话语里抛出了一个重要信息,而且是段凌从未听过的。
“等等。”段凌立刻出言打断季霆,他不解地皱起了眉,“你刚刚说,我连戒指都扔掉了?”
“是啊,那枚戒指是你买给他的?还是他送给你的?”
“没有啊,那时候我买过戒指,而且,他也并没有给我送过戒指。”
“你确定?会不会是你自己忘了?”
段凌急了,“我怎么可能会忘!”
“而且你也了解祁景锐的性子啊,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什么人,该选择哪种礼物最合适他再清楚不过了,戒指是绝不会乱送的!又不是求婚,他凭什么送戒指啊?!”
季霆愣了愣,“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但他转念一想,又问,“所以……祁景锐是求婚的意思?”
“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呢,是在25岁那年他才……”段凌立刻打住了。
季霆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在25岁?未卜先知?”
段凌掩饰道:“我找了算命的,据说算的很准。”
好在季霆没有多追究,点点头就算了。他又道:“是你销毁东西的时候,别人发现的,他们跟我说了,说看到有戒指盒,猜测大概有戒指。可能是他们看错了吧。”
“看到戒指盒?我记得没有这东西的。”段凌不敢相信,他喃喃呓语道:“怎么可能?他那时候怎么会送我戒指……”
“我又不是当事人,我也不太清楚到底什么状况。不过,既然你对戒指没有丝毫印象,那肯定是别人看错了吧……”
段凌却忽然地抓起季霆的手,把季霆吓了一跳。
“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多少?!”
“这都过了多久,我怎么可能还留着对方的联系方式?”
段凌心底一凉,一颗心慢慢沉下去了,他松开了季霆的手。
“就算你现在找到了那个人又能怎样,他能把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