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萌萌眼前的只是个中规中矩的中式客厅,倒是小俩口的卧室终于遂了些萌萌的意,刷成了淡紫色,书房刷成了淡绿色,比较让她欣慰的是,书房三面墙壁都是书架子,她的书终于可以整齐的码放出来了。
虽然买房的最终结果,是放完味后一家四口就全搬过去,但由于商洽过程不太顺利,使得萌萌和公婆各自心里都结下了瘩疙。双方嘴上都没说,日子还像往常一样过下去,但总有些别扭的空气在双方之间若隐若现地游荡。
萌萌和金亮妈都是直性子的人,心里别扭,脸上就挂出来,直接的反应就是看见对方的笑脸少了,也很少扯闲片子了,其实这样相处还简单一些。金亮爸则喜怒不形于色,该怎么着过还怎么着过,就是有时候捞不住自己,甩点“小话儿”,萌萌是最烦这点,因为人家甩出这种小闲片子,用言外之意给你几句,却又不明着说你,让你反驳也不是,咽又咽不下去。
新年过去了,卢沟桥的旧居以每月1000元的价格租给一对小夫妻,向亚运村进军的大搬家开始了。日子过得再别扭,乔迁新居终归是件高兴的事儿,搬家公司的人往20层搬家具,萌萌也一趟一趟地跑着,拿些细软。小区不大,有三栋老楼早就入住了,三栋新楼是刚建成的,搬家的人很多,萌萌开心地看着崭新的高楼,正美着呢,突然身后一阵狂躁的汽车喇叭声,吓得萌萌一哆嗦,转身只见一辆大吉普,车窗摇下来,一叼着烟的女司机探出头来,有力无力地说:“看车懂不懂,啊?看车懂不懂。”说完,摇起车窗开进小区了。萌萌让喇叭吵得半天才缓过神来,说:“嘿,这不说人车分流吗,不说地面上不见车,到小区门口就全开地下车库里吗?”
金亮早一个箭步跑过来了,看老婆没事儿,才松了口气:“还人车分流呢?你看这小区的过道。”
萌萌这才想起来仔细端详小区里的路,但见窄窄的路上,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停满了车。正有一中年男子,自己的坐骑被众车围在了紧里面,开不出来了,急得在那跟保安骂街。
“嘿,当初那售楼小姐不说人车分流吗?”
“售楼小姐的话你也信!”一老大爷正抱着孙子过来,听见萌萌的话,搭了这么一腔。
萌萌再仔细看看小区,发现售楼小姐的话真不能信。不仅车辆在小区地面上随便跑,原先说的幼儿园已经贴出招商广告了,马上要变成一大超市。几栋楼中间围着巴掌大小一块绿地,那比例真不能跟当年模盘上的绿地比例比。
萌萌和金亮终归还是老实巴交的小老百姓,不管是开发商还是售楼小姐言不符实,心里别扭了会儿,也就作罢了,继续开始搬家。到书房里正安装写字台呢,金亮爸进来了:“嗯……安书桌呢?”
“啊!”萌萌一听金亮爸的前奏,就知道他又有话想说,正等着人悟呢,一般她就不接茬,等着老头儿自己说。
果然,金亮爸等了会儿,看萌萌自干自的,头也不抬,就自己说了:“给我留个抽屉,嗯……就给我最底下一层的就行。”
萌萌抬起头:“抽屉给您留好了,是最上面第一个。”
“嗯。”金亮爸满意地走了。
萌萌自己愣了会神,真想追出去问个明白:你非来这么一句,是真打心眼里想要最底下一层呀,还是提醒我们给您最上面一层啊?怎么这话就不能直接说出来——我想要个抽屉,最下面的我老头儿不好拉,给我最上面的吧。您说您就直接说出来,又怎么了,非得拐弯抹角的,虚伪不虚伪呀。
当然,萌萌还是忍住了,毕竟是长辈,为这么点小事闹僵了也犯不着。可想到今后还得在金亮爸这种语境下生活,她就说不出的烦躁。
金亮正在安电话,爸妈屋里的电话和客厅的电话是一个号,书房和小卧室是一个号,这样萌萌的报社半夜来电话,也碍不着老人什么事儿了。装完了电话,他又指挥工人摆电视,主卧、客厅、小卧室各放一个电视,金亮想,虽然还是在一个大家,但咱卫生间、电视、电话都分开了,这总该没什么矛盾了吧。
其实随着房子变大了,矛盾也变多了。
第二天,两人下班回家,金亮爸妈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饭,一家四口吃饭的时候,萌萌和金亮就觉得屋里有点不对劲。金亮观察了一会儿,明白了,金亮是个非常注重室内灯光的人,屋内有多处灯光设置,主题墙上安了一排六个小灯泡,餐桌上,买的是一套仿古吊灯,有四个灯罩垂下来,而现在,四个灯罩里面,只有一个灯泡是亮的,其它三个灯罩里面的灯泡都给卸了。
“爸,你们这是干什么呀。”金亮放下饭碗。萌萌也发现了,这灯是她精挑细选的,现在糟践成这样,她只能沉着一张脸闷头吃饭。
“省电,干什么!”老太太先教训一通儿子:“一个灯泡照明就够了,非安一排四个,这不是瞎糟践电钱嘛。”萌萌明白,这一准又是公公的主意,公公和婆婆在一起,婆婆永远是去那打前阵的,帮着老头儿说话,而公公则是属于幕僚那一级别的,在背后出主意,但永远不正面接触矛盾。
“哎呀。”金亮叹着气起身,四处找灯泡。
“你不用找,我早把灯泡收起来了。”金亮妈说。
金亮无耐地回身,看见旁边一脸阴沉的老婆,心里知道,晚上又有气好受了。
吃完饭,萌萌刷完碗出来,看见公公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握着摇控器正在看股市讲解,而婆婆正躺在主卧看肥皂剧。自己想像中的吃完饭,坐在阳台的蒲团儿上,品着茶,看着外面风景,听着音乐的日子,是遥遥无期的,她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卧室,自己现在的活动空间没比在卢沟桥多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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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老两口的自信
乔迁新居了,在同一个城市的亲朋好友也就要来拜会了。
第一拨来的是萌萌家在北京的亲戚,四个姑姑、四个姑父,加上他们各自的孩子们,以及孩子的老公,总共二十多口子人。金亮妈在金亮爸的带领下接待了大家,金亮爸对接待活动定下了两个“而又”:热情而又有分寸,表现在适时称赞儿媳的四位姑姑身为北京人很热情时尚等,同时又话里带话的显露出自己的祖上也是大家,自己虽然身在侯埔村也是一处长,另外自己是大学本科毕业的大学生等;不卑而又不亢,为此金亮爸特意换上了自己一套毛料子中山装,认为这衣服显得郑重,还可透露出自己的威仪,同时禁止老伴儿当众吸烟。
120多平米的房子挤了这么多人,一下热闹喧哗了很多,萌萌的姑姑们无一例外的对这套房子进行了赞美。萌萌的大姑二姑三姑都是普通的工厂工人,大姑还住在大杂院里,二姑三姑住老式楼房,四姑是最有钱的,开一小饭馆,每年也有几十万的收入,但有了钱除了知道四处去吃,其它的并不大会享受,现在也就是住在一户老式两室房子中,户型还没有卢沟桥的新,因此见到这套房子,大家从心底里都很是羡慕,但亲戚之间,其实是最容易互相攀比嫉妒的,因此上大家嘴里也就对房子做了些适可而止的夸奖。
萌萌的四姑暗下决心,回去自个儿也弄套房子,谁怕谁呀,嘁!
看完房,大家一起去吃火锅。一家子人分在两大张桌子上,火锅店里热气腾腾,人跟人说话都得喊着,所以大家也没力气说什么话了,只是低头吃着,萌萌和金亮不时挨桌敬酒,然后酒终人散。
金亮的大伯和五叔也来了,他们一直在北京,没像金亮爸一样流落四方,金亮一家子刚回京时,他们常抱着接济第三世界难民的心态来看看他们,没想到几年的时间,他们有了车,住房质量还节节升高,现在已经住到了100多平米的房子里,而且地界是在亚运村!尤其是金亮的大伯,心里也常不平衡,金亮还娶了个女记者,每天差不多都能在那家满大街都在卖的报纸上看到她的名字!而他们两家人则一点没变,三个儿子依然打光棍,尽管他们比金亮的岁数还大,自己一家五口现在还住在一套老式两室一厅里。
世事难预料!转眼间第三世界难民就奔向小康了,因此金亮爸的邀请被他推脱了,这不成心显摆嘛,不去!
当然,这推脱让金亮爸心里也有些失望,倒不是有多想念大哥,他身在乡村的时候,大哥也没有怎样思念于他,他进了北京,大哥话里话外的优越感也让他铭记于心,现在自己颇有些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却没人看见的感觉。
好在金亮的五叔要来。五叔也一直在北京没离开,但他自小跟金亮他爸感情挺好,在困难年代,金亮爸每天在学校食堂,买一个馒头,自己只啃半个,就留起来给这个最小的弟弟吃。再说,现在金亮的五叔和老婆闺女住在宣武门一套老式楼房的三室一厅里,闺女虽没出嫁,但比金亮还小几岁,因此上两家比较起来,悬差也不是很大,因此,来往得也就还算密切。
“啧啧啧,这房子真不错,我说二哥,你家这儿子可真没白养活呀。”金亮的五婶长得像鲁迅《润土》中写的一个女人,年轻的豆腐西施,年老的“圆规”,瘦骨伶仃,她能说会道,一进屋就开始不停嘴地恭维老俩口:“有这么个能干儿子,这才几年呀,就车房媳妇都有了!”
萌萌听着这话就别扭,明明这房和车里,都有自己挣的薪水和自己的钱在撑着,可现在全归到金亮一人身上,而自己从这些物品的供养者、拥有者的身份,一下变成了这些物品的同类,一起归金亮一人拥有,可她只能忍着不吭声。
这话说得金亮爸妈嘴都合不拢了,以致一向心思缜密著称的金亮爸,因为打心眼里认为她说得是真理,这会也什么都不吝了:“是呀,是呀,还是得养儿子呀,养儿防老呀,真是得养个儿子呀。”他这话同时惹恼了自己的儿媳妇和自己弟弟的闺女,也就是金亮的表妹、自己的侄女——金迪。同时,也让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心里有些不高兴,五婶嘴上继续夸着,心里已经骂上了:合着夸你胖你就喘上了,噢,我们这没儿子的怎么着,还真就差你一截了?真是住个新房子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出门以后,她在出租车里跟金迪说:“牛什么呀牛他们,闺女,以后给妈嫁一大款住别墅去!”
一套百来平米的新房子,给金亮爸妈带来了无限的自信,也迁动了几家的喜怒哀乐。可见对于老百姓来说,房子,不仅仅是一套房子。
第十九章 新年来到
一轮一轮的拜访活动结束了,金亮爸也在被拜访的过程中,日益意气风发起来。他苦哈哈回到北京的时候,眼看着大哥五弟都比他过得好,跟兄弟们比起来,他只是外地农村来的土老冒。心高气傲的他为此没少生闷气,真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这才几年时间,自己家在兄弟们间是第一个有车的,自己的住房也是最好的,想到这,他恨不能仰天长笑:“还是有儿子好呀!”。走在亚运村的路上,他只觉得这里的天空比卢沟桥的要蓝许多,但其实要真测量起来,这里的尾气含量不知要高出卢沟桥多少倍。
心无城府的金亮妈更是把笑都挂在脸上,把喜悦都用嘴夸张地说出来:“这头的人穿得都比卢沟桥的好看。长得也好看,真是,这叫气质,气质好,哈哈,还是我儿子最好呀。”
而萌萌最反感老俩的是,他们完全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的儿子,忘了这里面也有儿媳妇的付出。
萌萌现在倒是想洗澡就可以随时洗澡,因为有了自己的独立卫生间。一次,洗完澡,她看着自己家的房子,高兴地对金亮说:“哎,咱们也有这么大的房子了,我都快忘了我以前租的小房子是什么样儿了。”
金亮还没来得及说话,金亮爸在旁边来一句:“乐不思蜀。”
萌萌听着这话就不对劲,这是我家呀,我还思什么蜀去呀,这就是我的蜀啊,她是记者,本来嘴就快,立马跟上:“那您岂不是更不思蜀了,您要思蜀,就早该回侯埔村去了。”
老头听见这话,再怎么喜怒不形于色,这回怒也上脸了,但他平时只善于旁击侧敲,像这么直来直去的比拼,还真跟不上趟儿。
金亮赶紧拉着老婆回卧室去了:“你怎么跟爸说话呢?”
“我怎么了?”
“你说你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
“你自己说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说我怎么了?”
两人按这套逻辑来回推了十几趟皮球,萌萌说实话了:“我告诉你,我就是得让他知道,这房子,是我和你的家,有我的钱在供着这房子,我也是这房子的主人,这不是他的家,他来这儿是客人,他得摆明了主客位置,不要弄混了。”
“他是我爸,他和我妈也是这房子的主人。”
“比人多是么?那我爸我妈也是这房的主人,这就三比三平了,对不对?怎么叫我乐不思蜀?这就是我的蜀,而不是他的蜀,他的蜀在侯埔村。”
“不管怎么说,你不能这样跟老人说话。”
“我不认为我这样说话有什么过分的,他现在得意忘形了他!”
2003年春节马上就要到了,记者的工作本来就无所谓节假日,今年春节,萌萌还有三个采访,而且是隔天一个,因此很难再抽时间回大同爸妈那了。她想要不然今年春节就不回去了,知道不回去爸妈肯定不开心,但自己也的确没有整块的时间,不如等到春节过后,挑几天没采访的日子踏踏实实回去。边想边感叹,从工作以后,竟然很难抽出时间回家看看,是真找不出休息的日子呀!
要说结婚前,逢年过节说工作忙,不回去也就不回去了,一些亲戚朋友也不是非去看不可。一旦结了婚,好像父母和亲戚就把归属问题看得相当重要,你若不去看他们,准要生气叨唠,而且归结为人大心大,装不下他们了。好似结婚前反正都是自己人,来不来大家都是一个战线上的盟友,一跟外人结了婚,就必须得时时刻刻向大家证实:我还是你们的人!还没变节哪!
这天吃完晚饭,萌萌坐在书房,又对着电脑赶稿,边写稿子边想着这事儿,都有些写不下去了,金亮脸部表情带点为难又带点坏劲地进来了:“老婆,春节怎么安排呀?”
“正想着呢。”
“回不回大同呀?”
“正琢磨着这事儿呢?干嘛,你有什么安排?”
“你要是不回大同呢,我带你玩儿去。”
“玩什么?”萌萌一下来兴致了。
“反正挺好的安排,你先说你回不回大同吧?”
“那就不回了。”
“太好了!”
“哎,你快告诉我有什么好事儿呀?”
“我大姐二姐三姐春节都来,三姐是一家子一块来。”
“什么?”萌萌气得跳起来了:“就这好事儿?”
萌萌气得回自己卧室。金亮蔫蔫地跟进来想搂萌萌,被一把推开,又赖皮赖脸地贴上去,其实他心里已经很为难了,但有什么办法呢?面对自己的父母姐妹和老婆!金亮的三个姐姐分别在三个地方,大姐在燕郊,又是单身,虽然常能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