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米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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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阳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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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睡吧。”她听见他说,这次真的是很近很近的声音了。
  她没吭声,在晕机的难过中,慢慢睡着了。
  睡的不太踏实,到中途,隐约还感觉他又给自己加了一层毯子。以至于没过多久,她已经热得有些手心冒汗,迷迷糊糊着,把手臂伸出来,轻轻抓住了他的衬衫的袖子,想说好热。但是没说完,已经又坠入了另一个梦里。
  
  暖暖妈妈回头看了眼,噗嗤笑了:“西西脸都红了,你快把她热坏了。”
  季成阳低头去仔细看她的脸,果然已经热得微微泛红了。
  他随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出了汗。
  ……
  他总被说智商情商双高,但是遇到西西……好像做什么都会犯错。
  只是想对她好一些,却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季成阳摘下金色的半框眼镜,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忍不住笑了。他把她身上的安全带松开些,打开两个人之间的扶手,把枕头放在自己腿上,让她躺在了上边。
  刚想拿走外边一层毯子,犹豫了一下,只略微掀开了一半。
  “嗯,刚想提醒你呢,”暖暖妈妈也觉得好玩,煞有介事赞扬他,“马上拿开会着凉,这次倒真像个叔叔了。”
   


9、第八章 故人已归来(3) 
 
  到成都的当天晚上,季成阳就开始准备第二天离开。
  暖暖真如同她自己所说,用尽所有方法,终于让所有人头疼地答应了她,让季成阳带着她和记忆一起去。
  “会有高原反应哦。”暖暖妈妈竭尽全力劝说。
  “没关系,”暖暖一边吸着气,一边吃串串香,“外公答应了,他会给我带特别有经验的兵和医生的。”
  最后的劝说宣告失败。
  记忆也吃得眼泪汪汪的,真辣啊,然后悄悄佩服地看了眼暖暖。
  ……实在太霸气了,简直是以一敌十的战斗力。
  
  第二天清晨,他们五点就坐车离开了成都。车一路开,她们一路睡着,睡到午饭时间才醒来,吃了些东西,暖暖就开始很开心地抓着季成阳的手臂摇晃,撒娇,或者自己拿着手机,悄悄给班长徐青发短信。她玩手机的时候,记忆就陪着季成阳说话。
  
  说是自己陪他?其实是他陪着自己才对。
  纪忆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轻声说:“外边的空气,一定特别好。”
  “是很好,”开车的司机在一旁搭腔,“不过也很冷。还有你们两个小姑娘要留着点儿体力,我们这一天的路会海拔越来越高,怕你们到了晚上就吃不消了。”
  “高原反应?”暖暖妈妈提到过。
  “是啊,高原反应,”司机笑,“不过我们随行带了很有经验的医生,就会比那些自驾游的人好很多。”
  她点头。
  想追问去的地方好不好玩,又怕司机会觉得自己麻烦,就没再问。
  倒是司机很喜欢说话,还解释了一会儿,说有时候平时身体弱的上了高原反倒没什么,身体好的倒是容易病倒。
  她听了会儿,觉得自己挺爱生病的,暖暖倒是身体很好。
  她探头,手拍了拍副驾驶座上的季成阳,忽然发现他是闭着眼睛的。纪忆怕吵醒他,又把手悄悄收回来,却被他忽然握住了手腕:“怎么了?饿了?渴了?”
  她窘了,摇头:“没有。”
  季成阳放开她:“还是想上厕所?”
  她更窘了,猛摇头:“不是。”
  “难受?头昏?喘不过气?”
  “……”纪忆笛声说,“没有,就想问你身体好不好。”
  然后就惹出了这一串提问。
  季成阳显然没有认真听刚才司机的话,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目光忽然就有了些变化,她没来得及看到眼睛里,就听见暖暖忽然大声问了一句:“怎么没信号了?”司机忙解释说,这里毕竟不是成都,信号断断续续很正常,而且马上就进山区了,信号会更差。 
  暖暖脸色有变,她只想一边玩,一边还可以和班长打打电话,发发短信。
  没想到希望彻底破碎了。
  
  到晚上睡觉时,暖暖已经扛不住,在床上翻了个身。
  纪忆睡得半梦半醒,被她吵醒。
  “明天据说要去小叔一个亲戚家,后天才能到稻城,我不行啊,受不了这么多天联系不到徐青。” 
  “你就当给班长省钱了,”纪忆打了个哈欠,轻声说,“这么发短信打电话,他就是打两份工都不够啊。”暖暖觉得冷,把脚伸到纪忆的棉被里,直接放到她大腿之间。
  纪忆冻得龇牙咧嘴,用手给她搓了搓脚:“你脚好冰啊。”
  “我怎么办呢,想他啊,”暖暖继续说着,“手机都是我私房钱送给他的,好不容易他要了,还说以后攒够钱还我……手机费他根本不要我给。”
  性别为男的人,应该都不会好意思要的。
  她想着想着,又要睡着了。
  暖暖再次唤醒她,忽然说:“西西……后天你生日,你和我小叔单独过好不好?”
  “啊?”她没懂。
  “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去亚丁可惜了,”暖暖自说自话,安排着,“我明天就装高原反应,好不好?你要帮我撒谎,说我一晚上都难受。”
  “医生能检查出来吧?”虽然这位大小姐装病成精了都。
  “他能检查出什么,”暖暖胸有成竹,“我就说我难受,他们不敢不送我回成都。”
  “其实也不是全都没信号,有时候就有啊。”
  “我要时时刻刻都有啊,西西——”暖暖真心相思成灾了。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要啊,你去过生日,我告诉你,那里特别特别美,”暖暖回忆小叔说的话,“雪山环抱,雪山下就是村庄,温暖如春,还有各种动物……”
  “野羊,鹿,还有藏马鸡……”纪忆接话,“还有古寺。”
  这些都是司机在车上说过的,说得她特别心痒。
  
  结果她头一次战胜了自己理智,真的就在第二天睡醒时,在暖暖成功蒙混过去,被单独送回成都时留了下来。
  “你真的不回去?”季成阳用手摸着暖暖的额头,也不太能判断出她是不是真的开始有了高原反应,回头又去问纪忆。
  坚持住,坚持住就能看到雪山、草原、红叶、溪流了……
  纪忆看着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季成阳竟然就如此答应了。
  他在继续行驶的汽车上,还在思索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的,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接下又是海拔不断升高的路程,出了什么事实在不好交代……但看纪忆鼻子贴着窗,不停看窗外的惊喜表情,他忽然就释然了。
  反正有随行的医生,总不会有太大麻烦。
  
  路越来越难走,都是盘山的公路。
  司机一边开着还一边说:“我听说那里在申请什么世界自然遗产呢,说不定十年后啊,这里就成名胜了,到时候路肯定会好很多。”
  纪忆本以为会看到一直听说的藏族房子,季成阳却告诉她,今晚去的地方并非是稻城。纪忆这才想起来,暖暖说过,今晚会到他一个亲戚家。
  听上去暖暖也不知道这个亲戚,那应该就是季成阳妈妈那边的人吧?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终于进了一个不大的小镇。
  车沿着老街开进去,路是各种长条石板拼接而成的,有些稍许的颠簸,她隔着窗户看过来,红色的木门和墙,还有荡来荡去的灯笼。等车转过几个弯,已经开到了土路上,再开下去就是河沟和大片的杂草丛了。
  最后停下来,司机问季成阳,是不是这里时,他竟然意外地没有立刻回答。
  纪忆下车,跟着季成阳先走进了院子的大门,刚才迈进去,忽然就有“汪汪汪”的犬吠。天啊……她看着面前特别高大的一只黑狗,腿顿时就软了。
  季成阳一伸手,就把她护到了身后。
  “小黑!”有个老婆婆的声音在制止那只狗,然后人就也掀开棉门帘子,走了出来。
  老婆婆看到季成阳一行人,先是愣了愣神,再仔细去看季成阳,忽然就眼睛明显睁大了,甚至还能看她眼角有泪要涌出来……“阳阳,是阳阳吗……”
  季成阳应了一声,叫了声“姨婆”。
  姨婆腿脚有些不利索,还是快着步子走过来,不断去看季成阳,在几句激动的追问后,终于视线落在了纪忆身上:“这是……他们家的孩子?”
  “不是。”季成阳否认。
  姨婆摸摸纪忆的脸,她很听话,没有躲。
  其实她刚才想过,是不是该有别的称呼,毕竟自己是要叫季成阳小叔的……可是小叔的姨婆应该叫什么呢,她真的不知道。
  于是就小声,跟着季成阳也叫了声姨婆。
  “这是季家给你找的小媳妇?”
  ……
  虽然姨婆说的话口音很奇怪,但她还是听懂这句了,瞬间就懵了。
  季成阳也是一怔,忽然就笑了:“不是,这是别人家的孩子。”
  姨婆疑惑,那怎么跟着叫我姨婆呢?
  不过她也没有追问,忙将一行人都让到了屋子里。开车的司机和兵都是四川人,聊了两句就熟悉了,季成阳似乎是听得懂他们的方言,但也不太会说了,就在一旁烤火。
  
  后来晚上就来了很多的人,季成阳怕她不习惯,就让她在里屋坐着看电视。
  没有多少台,纪忆拨了会遥控器就觉得没意思了,索性把书包里的卷子都拿出来,铺满了床,季成阳到快要睡觉时候走进来,就看着她在黄色的灯光下,握着笔,牙齿还咬着透明的笔帽,似乎被题难倒了。
  还不到一米五的身高,又瘦,缩着趴在卷子堆里,只是一小团。
  影子更是细小。
  “不会了?”他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
  “嗯。”她有些期盼地把卷子推给他,指了指一个题目。
  他看了眼题目,声音平淡地说:“y≤0或y≥4。”
  “……没有解题步骤,是零分。”
  “为什么?”季成阳接过她的笔,在她的草稿本上开始写解题步骤。
  写得很潦草,只能大概把能想到的写出来。
  “不知道……我以前就因为没有步骤拿过零分,答案对也没有用,”纪忆也很苦闷,看着他写得东西,大概懂了意思,可是还要自己去添加很多,“跳过步骤……也会扣分。”
  季成阳顿了顿,又好脾气地重新写了一遍,详细了多。
  “还要写……很多文字,不光是公式……”
  “比如?”他是真的忘记了高中时代需要怎么去解题。
  “比如,”她认真告诉他,“最后这句,你不能写‘C纵取值y≤0或y≥4’,要写‘C的纵坐标取值范围是……y≤0或y≥4’。”
  ……
  他终于无奈地微微笑起来:“是不是我到你们班,也会被老师叫走罚站?”
  “……估计是。”纪忆实话实说。
  
  她等了他一晚上,都没好意思问他厕所在哪里,这时候聊了半天,终于觉得自己一定必须要去厕所了,才特别不好意思地问他:“你知道……姨婆家的厕所在哪里吗?”
  季成阳又是一怔,想起她自从到了这里都没去厕所……
  估计小孩子忍坏了吧?
  他有些内疚,带着她走出去。水泥台上空有一根绳子,上边悬着一个黄色灯泡,照亮了大半院子,狗也被栓了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他指了指院子角落的砖墙小屋:“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那里啊?
  纪忆走过去,灯光越来越暗,她顺着小路走到砖墙前,已经暗的只剩下月光。
  里边黑漆漆的,没有门。
  好可怕。
  可是季成阳在身后看着自己呢。
  纪忆终于在巨大的“我不能添麻烦我不能丢人”的信念下走了进去,真的是农村的老式厕所,她匆匆入,又匆匆跑出来,竟然发现连院子里的灯光都没有了,而且院子里没有任何人影了。就这么一眼,手脚都凉了。
  季成阳呢?
  小季叔叔呢……
  太可怕了,怎么和鬼片一样,老旧的院子,还有狗轻吠的声音。
  没有人,一个都没有。
  
  “西西?”有声音在大门口叫她,人影走过来。
  纪忆猛转过身发现是他,立刻就扑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深深埋在他黑色的羊绒衫上,吓得手脚都软了:“你去哪儿了……”
   


10、第九章 你在我身边(1)
 
  她这一瞬间,只觉得他是真实的,可以依靠的。
  对黑暗的恐惧都一扫而空,只有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混杂烟的味道。
  她感觉他蹲了下来。
  他用手臂抱了抱纪忆,然后放开,低声说:“抱歉西西,我出去抽烟了。”
  “没关系……”纪忆被他的一双眼睛看着,忽然就觉得比黑暗还要可怕,立刻低头,退了两步,硬着头皮走回到屋子里。自始至终,都没敢回头看他。
  
  后来姨婆知道她被吓到了,才愧疚说自己是看着季成阳出了大门,想要省电,就关掉了水泥台上照亮的灯。姨婆说着,还去摸纪忆的头发:“十四岁,大姑娘啦,怎么还怕黑?”
  纪忆特别不好意思,脱了鞋,上床和姨婆睡在了一起。
  那些随车的司机和两个兵都被安排睡在了邻居家,只有季成阳带着纪忆住在姨婆这里,三个人睡得一个房间,纪忆和姨婆睡在床上。而季成阳就盖着曾棉被,睡在长形的老旧木板沙发上。
  他离火炉近,半夜她迷糊醒来,看到姨婆打开灯,去给他掖好被角。
  纪忆坐起来,疑惑看姨婆。
  姨婆笑笑,轻声说:“怕被子烧到火。”
  她轻颔首。
  姨婆随手把季成阳的羽绒服拎走,又拿了针线盒。
  “干活,刮破的。”姨婆知道她不太听得懂,尽量说得简单。纪忆去看他的羽绒服,果然在左边口袋下,被刮开了一个口子。还好羽绒服里边还有一层,只不过这么破着也实在难看。姨婆对着灯,屡次穿针都费劲。
  “我帮你吧,姨婆。”纪忆小声说。
  “好娃。”姨婆笑咪咪,把银色的针和黑色的线都交给她。
  甚至到最后,开始教她如何缝口子。
  
  于是,那晚季成阳半夜醒来,睁开眼却发现灯是开着的。他用右手臂挡在眼上,适应着灯光去看床上的两个人,本是想问问纪忆需要不需要再去厕所,却看到小姑娘拿着自己的羽绒服,在认认真真地缝着……
  很多年后,他在震耳欲聋的炮火中,躺在混杂鲜血的土地上,面对死亡召唤的时候,看到的并非是天使或恶魔,而是2000年冬天的这个夜晚。这个深冬,纪忆在小山镇里,在这个只能靠火炉取暖的房间里,是如何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针一线缝着自己的衣服。
  那是……
  他的小姑娘,和他的祖国。
  
  第二天快要离开时,姨婆家来了一个叫阿亮的男孩子。
  男孩子有些腼腆,看起来比纪忆大两三岁的样子。
  那个男孩子是慕名而来的,他低声和季成阳说了几句话,他说,他想离开这里,而且不止自己离开,还要带着镇上的人一起在外面过体面的生活。姨婆笑了,来给季成阳送行的镇长也笑了,戳着男孩子的额头,说小孩子脑子笨、成绩不好就算了,还喜欢做大梦。镇长还说,以后多赚钱娶媳妇才是要紧的。
  这个镇有3000多人,已经算是当地大镇。
  3000多人,还不及附中那个小小校园里的人数。
  知识改变命运,可没有知识……
  纪忆伸手在炉子上烤火,想不到,这个小哥哥除了打工,还能怎么走出去。
  可是只凭着打工……真的能达成愿望吗?
  季成阳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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