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肖啊,刚才吃饭的时候都没见到你,来,这边聊几句吧……”说着,霍麒军便拉着他到一边去寒暄叙旧了。
两人互诉情谊说了几句道别的话之后,小肖便识趣地走开了,霍麒军很快又回到了温以嫣的身边,继续那个话题:“对了,刚才没听清你的话,你说你在想什么?”
“哦,也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回去吧。”温以嫣微笑着答应,神色无常。
“嗯,好。”
是啊,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管是她的,还是他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因为霍麒军还有一些工作交接要善后,所以温以嫣索性陪着他一起渡了周末。
知道温以嫣喜欢大海,她这一次过来,两人又在靠海的X市,于是霍麒军便带着她出海捕鱼,坐船吹海风,从事一切和海搭边的娱乐,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愉快的日子总是倏然而过,短短的两天很快就过去了,两人也打算收拾行李一起回家。
返程的那天,温以嫣一大早就被香气四溢的豆浆味唤醒了。
当她从洗手间洗漱完毕走出来的时候,就只见餐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旁边的椅子上,还放着几大袋他已经提前准备好要带回家给家人的当地的海鲜特产。
桌上还留了一张纸条,上面是他苍劲有力的大字——“上午有场篮球比赛,所以先走一步,帮你从食堂取了一份早点,务必要吃。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和他们一起打球了,你起得早的话就过来操场观摩吧。”
看完之后,温以嫣慢慢收好纸条,微笑着坐了下来,闻着食物的香气,顿时食指大动。
豆浆油条、包子馒头……都是极为简单的食物,不过却足以让她吃得津津有味。
吃饭间隙,温以嫣下意识地四下环顾打量,这间家属招待所的房间,比之家里那宽敞明亮的复式居室,要简陋狭小了不少,但是,她觉得在这里住得无比安心。
或许是因为这里,多了几分专属于他的气息,一种无比踏实的味道。
当温以嫣吃好饭收拾妥当,如期来到部队篮球场的时候,那里已是人声鼎沸了。
“好,漂亮。”——此起彼伏的喝彩中,清一绿色沸腾的海洋,一身粉红色呢大衣的温以嫣一出现,很快就被站在内围的唐小年看到了。
“嫂子,来啦,正好赶上精彩的第二节尾声,来,我带你去里面看。”
“好。”
在唐小年的陪同下,其余的围观者纷纷不约而同地微笑让出了一条道,让他们顺利走了进去,才一走到离赛场最近的位置,温以嫣便只见霍麒军正好空位接球,果断出手投射了一个外围三分,最后完美地空心入网。
“霍指导,好球,好球……”周遭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中,温以嫣也被渲染般地为他鼓掌。
“霍石头,你老婆来为你加油了,继续给力啊。”这其中,唐小年突兀爆出的一阵雀跃的欢情鼓舞,成功地让霍麒军的视线条件反射地准确定位到了温以嫣的身上。
她当下就笑着冲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霍麒军心领神会,也迅速回以胜利的动作。
比赛继续如火如荼地火热进行,不知道是不是有她在场,霍麒军的发挥如有神助,过人、上篮、中距离跳投、三分……他一做投篮动作,那健硕的肌肉在空中呈现出力与美的姿态,一次次精准地把球送出框中,则又引来排山倒海的呐喊。
他专情投入篮球运动的时候,好似整个人都会发光,她的目光久久地为他牵引。
就在如此欢欣鼓舞的时刻,温以嫣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毫不设防地猛烈振动起来。
“喂。”温以嫣下意识地掏出手机,一边往僻静处走,一边接听起来。
嘈噪声中,对方熟悉的声音却字字清晰——“温以嫣,你能不能好好地给我解释下,你抽屉里的那盒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盒药?顷刻间,温以嫣的笑容就顿时戛然而止,她的眉间陡然丛生一阵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赤道与北极
不等看完霍麒军的全场比赛,也等不及按计划和他一同回去,一讲完电话,温以嫣就给他发了短信只说有事要先回去,然后买了最快的车票火速赶了回去。
当温以嫣以最快的速度紧赶慢赶地回到家中的时候,对上的便是眼前冷若冰霜的霍母。
整个人偌大的客厅气氛闷闷的,霍母转瞬之间投射过来的尖锐刺冷的眼神,为凝结到极致的氛围又无故平添了几分冷滞。
“妈……”自知理亏的温以嫣微低着头,慢慢地踱步到霍母的身边,低弱地先开口道。
“温以嫣,废话不用多说了,我只要你现在确切地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药?”说话间,霍母面色凝重地冷冷逼视着她,不容置喙地把一板药狠狠砸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温以嫣身体微微一颤,默默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停滞片刻,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也不敢抬头,心虚地应了一句,“避孕的药”。
“温以嫣。”她话音未落,霍母顿时便骤然拍案而起,大声地怒喝道,“哼,避孕?温以嫣,谁让你这么做的?你们俩竟然不想要孩子吗?”
“妈,是我暂时……不想要。”温以嫣紧接着弱弱地解释了一句。
“是你不想要,温以嫣,你不会还要告诉我,其实我们家阿军到现在都还不知情?”霍母满腹狐疑地不依不饶地追问。
“嗯,他不知情,我确实还没好好地跟他说这件事,我……”事已至此,温以嫣也无从隐瞒,于是只好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坦诚相告。
“够了吧,温以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真是彻头彻尾的不孝儿媳。我就说嘛,我们家阿军一直都挺喜欢小孩子的,怎么会让你避孕呢。”不等她解释什么,霍母就已经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冷呵起来,“温以嫣,你知不知道,阿军他年纪也不小了,过完年就三十有六了,却还膝下无子,他一心盼着‘初为人父’,你倒好,背地里偷偷抹杀他的期盼,你简直太自私太过分了。”
“妈,你听我说,我只是觉得,我现在还没准备好当一个妈妈,你再给我点时间,我……”面对霍母的声声不断的斥责,温以嫣好不容易能插上一句话辩解一下,仍是很快被她打断了。
“给你点时间?要给你时间的人不是我,是我们家阿军,别忘了你们可是夫妻,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都擅作主张地瞒着他,你也太不尊重他这个丈夫了,我看你的确需要好好地跟他郑重地解释下这件事。”说着,霍母当机立断就拿出了手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妈,先不要,我慢慢再跟他……”
温以嫣劝阻不及,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霍母更是义愤填膺地就立刻把事情的始末原委声情并茂地一一向对方诉说了一通。
听着霍母哀怨的语气,看着她此刻变化莫测的丰富表情,站在一边的温以嫣连大气也不敢出,如同等待一场审判一般悄无声息的惴惴不安,她甚至,都不敢想象,那一端的霍麒军知道了这一真相之后,到底会做何感想。
直到霍母突然开了扩音,亲手把手机亲手递到她的面前,温以嫣颤颤巍巍地接过来,身上的每一寸神经突然就都紧绷了起来。
她知道,判决的时间终于还是到了。
霍麒军那边应该是刚结束比赛不久,通过电波声讯,她还可以听到远远的欢呼声。
“喂……”温以嫣一时紧张的,连发声的每一个音节都在不住地颤抖。
不过他应该是很快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对方那边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她似乎都能清晰的听到,他喘息中夹杂着轻不可闻的微微叹息。
“以嫣,妈跟我说的,都是真的吗?”终于,霍麒军低沉到略带嘶哑的嗓音响起,他的语气,明显低哑暗沉到了一个极致。
“嗯。”她有气无力地弱弱应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想要孩子?不喜欢吗?告诉我原因。”字字珠玑的声声质问,不断加强的语气,到最后变为不容置喙的命令式的短促陈述。
“不是这样的,阿军,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缓冲,我一直想着要告诉你,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讲到后面温以嫣自己都解释不下去了,因为她分明能透过电话的信号电波感受到,霍麒军冷冷的吸气声。
两端的沉默下,空气中的冷寂渐渐弥散氤氲而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还是对方先打断了这一冷滞的僵局——“随你便吧。”
话音未落,对方就陡然收线了。
“滴滴滴……”突然被切断的电话,好似一种变相的抗议,令人心绪难平。
温以嫣的心底,不自觉地悄然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
其实,温以嫣真的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对于过去的某些事,她仍是有些难以释怀。
那天晚上,大半夜的辗转反侧,温以嫣迟迟都无法睡着,过往如潮水般又一次排山倒海般朝她涌来,她的脑海一片思绪混乱。
幽静的黑暗中,温以嫣仿佛又再度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编号231号,在你的律师来之前,你就先呆在这里吧,待会儿有人会带你去换衣服。”
从那天开始,曾经光鲜亮丽的千金大小姐温以嫣,却用数字被冠名,被推入了不足十平方的狭小阴暗的空间里。
更可怕的是,和她同在那个空间里的,还有那几双不怀好意打量的眼睛。
“哎呦喂,听说这位小姐可是来头不小啊。”
“来头不小又怎么样,不也还是沦为阶下囚了嘛。”
“啧啧,可人家还真是个大小姐,你们看她这细皮嫩肉的样子。”
“哎呦,还真是啊,我看这白皙的皮肤,都可以掐出水来了吧。”
“……”
没过多时,她们便开始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围观着她讨论,有两个模样凶狠的妇人,还嫉妒地在她的皮肤胡乱碰触。
“不……不要……你们这些讨厌的人,都给我走开。”她厌恶地瞪着她们,双手挥舞地抗拒着她们的靠近。
“切,走开?你这个臭丫头,你以为你还是大小姐嘛,竟然敢在这里对我们呼来喝去。”
“就是,拽什么拽,在这个地方,你还是乖乖听我们的话,日子会比较好过。”
“没错,我们不仅不走开,我们还要剥下你的衣服仔细看看呢。”
几双黑手在她的身上一阵疯狂的撕扯,她那身还来不及换下的美丽洋装迅速破碎。
“不……不要,救命,快来救我,我要出去。”求救无门的温以嫣拼尽全力逃窜地冲出重围,抱着铁栏杆疯狂地哀号求救。
“住手,都松手。”门口的警卫很快冲了进来,以最严厉的呵斥停止了这场骚动。
从那以后,温以嫣的噩梦,一天比一天变本加厉。
她们日复一日地开始羞辱戏谑她,由一开始的反抗到后来的淡漠,她终于开始学会在那里生存下去,守着那可怜的角落蜷缩,努力对她们的话语充耳不闻。
温以嫣这样竭尽全力维持的冷静却反而适得其反,她们越发气焰嚣张地对她动手动脚。
终于,在某一次,她忍无可忍,推搡着再度负隅顽抗。
“死丫头,竟然敢推我,我这次饶不了你,我咬死你。”
“没错,好好教训她,大家一起上。”
“……”
纤弱的她很快被围攻,推倒在地,随后那一阵汹涌而来的拳打脚踢,持续了很久很久。
她一遍又一遍无济于事地低喃叫喊着爸爸,却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疼痛,越来越猛烈而又清晰地在她全身上下一一蔓延。
痛,痛得让她几乎随时都要昏厥过去,直到一阵尖利的喊叫声,打断了这一切——
“不好了,她流血了,她的身下全是血。”
血么……孩子……她的孩子……
又是染满鲜血的场景,在浅睡之后的梦里延续,而这个相似反复的梦靥,似乎比以前的无数次都要显得漫长。
惊恐中,温以嫣一身冷汗地挣扎着清醒过来。
她大汗淋漓彻底惊醒的时候,下意识地望向身边,望着另一边整整齐齐的床铺发呆。
他果然,还没打算回来。
自从那次在电话里不欢而挂之后,如愿退伍回到N市的霍麒军,一回到家便以要和以前的战友合伙开侦探公司为由,一门心思又扑到了工作上。
因为他们的公司选在了N市最远的一个科技创业商务园C区,霍麒军开车来回的话上高架也要一个多小时,回家的话确实不方便,再加上又是公司运营初期,事务繁多,所以除了偶尔来拿换洗的衣服和必用品,他索性住进了合伙人给他安排的在商务园区的宿舍。
两人虽然终于在同一个城市生活了,可是彼此见面的机会却仍然少之可怜。
两人难得碰到打个照面,霍麒军也是一派神情严肃,默然得毫无笑容。
相处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板出严峻如军训那时的神情,她知道他应该是真的生气了。
她倒宁愿他对她指责,和她争执,和她交流,可是他却偏偏选择了“冷战”,这样沉默如冰山的霍麒军,总让她觉得心颤和不安。
“嘀嘀嘀……”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喧闹彻响个不停,她顺手一捞,熟练地关掉了闹铃。
手机的备忘录上,赫然呈现着五个大字——父亲探视日。
周日那天,温以嫣早早地就等候在了温正铭被关押监狱的探视区。
尽管每一次来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当警卫带着父亲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温以嫣还是难以控制好自己内心的情绪。
父亲温正铭那头曾精心染过的黑发早已褪得一干二净,满头银丝,白发绽露,他的目光比之上一次越显呆滞无神,表情木讷,苍老憔悴不堪,他腿上的风湿痛应该是更严重了,他佝偻着背,扶着墙壁慢慢挪动的画面,每走一步,都仿佛显得那样吃力。
这样的地方,对于已经养尊处优惯了的父亲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活像是一座望不到头的炼狱。
“爸爸……”还未等温正铭坐定,温以嫣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对讲机,难以抑制激动之情,心痛不已地呼唤道。
温正铭看着来访的女儿,极尽牵强地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颤颤巍巍地坐到了警卫指定的位置上。
“嫣嫣,你来啦……”才一拿起话筒,温正铭便情难自禁,顿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爸,你过得还好吗?”仍是千篇一律的问候,明知道任何的回答都是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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