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仁毅点了点头,飞马走了。
刺乞列与众人也调转马头,向西急驰而去。
乐仁毅回到河岸时,武帝门的三百余人已经尽数过了河,开始列队,要向西行了。乐仁毅一回来,和众人敷衍了几句。不外是说前头没有发现什么,大约会有埋伏,尽量小心之类,然后武帝门人就又向西边的太行山全速前行了。
从濮城西边的大战场顺利撤走后,武帝门人打马飞奔,连夜向太行山奔驰。黎明时分,太行山鸦雀关已经遥遥在望了。
亲自驾驭马车奔弛的幽冥王一声轻喝,两匹奔马猛地停住了。其余的奔马也停住了。
囚车停在一棵孤零零秃立在荒原上的大槐树旁边。这棵大槐树的叶落光了,上部的树枝甚至还已经干枯了。下部的树枝上还有些许活枝。这棵大槐树孤零零的在荒原的日晒雨淋雷击风催中顽强地对抗着死亡。
老槐树旁边,有一条经常处于干涸状态的小河道。太行山的碎石乱石冲下来,堆积在河道中。老槐树长在荒原上一个相对高一些的土坡旁边。而这个荒原上,除了野草、乱石、黄土,甚么也没有——那么荒凉,荒凉得近乎凄惨!
幽冥王大声吩咐:“把绞索套挂在槐树上!”
五岳杀手中,骑马游走在囚车外的四个煞王,立时执行,眨眼间,一条索套就挂在了老槐树的横枝上。
幽冥王再吩咐:“挂矮些!能吊死那*女人就行了。吊高了,饿狼扑不上去。”
如此处置,够残忍的了——将人活活吊死,还要让饿狼去吃光她的尸体!
但如此处置,已经比让人当众*她,或者把她送去妓院,以两钱银子的特贱价强迫她出卖肉体,或者今日在她脸上刺一条口子,明日又砍去她一个指头,要仁慈多了。
武林魔头行事,就是如此手段。
大恩仇既收降了白道侠士,又收降了黑道魔头,并且将其分为两个办事体系,各不相混,可谓用心良苦。
如果让这些魔头去侍奉陈梦月,陈梦月一开始就会产生离心力。而这些魔头也会浑身不自在。
如果让白道侠士去安排豹儿*小七彩郡主倪妮,或者让白道侠士来折磨七彩神女,肯定会遭到某些人的以死相抗,绝对不能让大恩仇先生满意。
大恩仇对七彩神女的折磨,本来打算无尽无期,一直要将七彩神女折磨到油枯灯灭的时候,才能发泄心中的仇恨。但滴血验亲之后,大恩仇的态度变了。一方面是看在女儿的份上,不忍再慢慢折磨七彩神女;另一方面却又容忍得下女儿,容忍不下其母。如今要赏她一个快死。
大恩仇先生斜坐在一辆轻便马车上,背靠在一堆酒桶上,一边喝酒,一边以天视神功监视着处死七彩神女的绞刑,一边阻拦可能出现的刺乞列一伙。
这辆马车就停在离吊死七彩神女的老槐树五里之外的荒原中。
没有赶车的马夫。
御马而行的是他大恩仇先生自己。
他不愿意有人为他赶车。他只想独自呆着,以酒为伴。
人想得到爱情,权势,财富……失望的时候居多。
人若想得到一醉,美酒从来不会使你失望。只要你想求醉,不断地喝,总会得到一醉的。
酒啊……酒!
天下只有它从来不使人失望。
连死亡都不如她。有些人想死,却求死不得。
而求醉的人却总能得到一醉。从无失望。
醉了,你能忘却命运对你捉弄。实在不能忘却,你也可以宣泄一下对命运的不满。由于命运是不可抗拒的,有时,能借酒的力量稍微对抗一下命运,也显示了人类的智慧和作为万物之灵的意志力。
这就是酒的文化内涵。
酒啊,你真美真好!人类的全部浪慢,有一半都是你赐与的。
大恩仇先生已经有七分醉意了。他已经喝完了五桶酒。五十斤一桶,他已经喝了二百五十斤了。
他喝酒的时候少了,独自呢喃的时间反倒多了。
他垂着头,脑海中浮起了一个地下湖泊那无边无际的大水,比黄河洪水期间的梁山水泊更广裘更浩瀚的湖水。那是他的师父千古一道何真人带他在地底的阴河水系,溶洞隧道中作地底世界旅行时看见的。那是一个大部分象稠墨一般黑,有些地方却象地球的地面一样阳光明媚的奇妙世界。
“师父……徒儿很快就要回来了,就会回到你身边来了。”
大恩仇呢喃着,微微抬了抬头。
那片地下湖在泰山北面,在泰山山脉群落与渤海之间的地底百丈之下。千古一道在红雾谷中的竖洞遂道,只是千古一道的地底洞府的无数个遂道之一。而归有沫落入红雾谷的深洞阴河所遇见的千古一道的洞府,又只是千古一道的七个地下洞府之一。那条阴河从济南东边直向东方流去,在渤海的莱州湾外面从海底冒出去,和海水溶为一体。那个硕大的地下湖泊,从西边迎进泰山地底那条阴河的水,再把蓄满了的水从东边送入大海。它的形状并不规则,时而宽大,时而窄长,地质状况也很复杂,时而是整匹山岩,时而是土石混杂。到了离莱州湾大约几十里地时,这个湖泊的水面有大约一里左右长度,与一片沼泽地连在一起。过了这片沼泽地,它又缓缓地向莱州湾方向流去,注入一个地底低谷槽,再在海底地底下流了大约百里左右,冒出海底,溶入海水中。
“那个湖心岛真美!天空中地面上那里去找那么美那么静的仙景?”大恩仇低声呢喃,一撮嘴唇,一股酒从一个木桶中射了出来,他一张嘴,那酒就射进了他的口中。他有些醉了。头一晃时,酒射到了他的脸上。他震了一下,大声说:“干什么?不听使唤?哎!我醉了……我醉了吗?……没有!师父从来不醉,我也从来不醉。只有在那个湖心岛中,人才可以醉。因为在那里没有血杀。你醉了……真醉得人事不省了,也不会有人来偷袭你。哎!师父,你武功天下第一,还怕人偷袭?不是这样吗?如若不是这样,为什么你不愿生活在地面上……人世间?”
那个湖心岛,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地底蓬莱。一尊奇形怪状的岩石,突出在这一片二三十里方圆的地下湖泊中间,它除了水澡外,岩石上光秃秃的,没长什么树呀草的。可是,从上面的石穹上,却吊下来无数的石钟乳。千古一道发现这个地方后,便在这上面造了一间石屋,每年来此闭关三个月以练气。
归有沫功成出洞时,千古一道羽化了。时年一百三十岁。
千古一道就是在这地下湖泊的湖中岛中羽化的。
道教的羽化,和佛教的涅磐一样,是人类死亡方式的多样化的一种证明,是躯壳的实存在和灵体的虚存在的一种复合体认。涅磐是以肉身不腐的实在来证明佛性的虚存在。而羽化则是以元神体的飞升来证明它,可以脱离躯壳的实存在,独自进入灵性与大自然的园融的“无为而无不为”的境界。
千古一道羽化时对归有沫说:“你出山去吧。事情办完了就回来陪我住些年。你会喜欢这里的。”
“是的,师父,我会喜欢那里的……。”大恩仇先生垂下了头,垂得更深了。在别人眼中,他是修练成仙了。而他自己明白,他是修练成了妖怪——一个不男不女的妖怪!作为一个以性特征为日常特点来取得同类辩识认可的人类,他失去了男人的“雄性”特性,又不能获得女人的“包容”特性。他一样特性也没有。
“我知道为什么你会一直居住在地下洞府之中了……我也知道为什么你连羽化也要选择在地底了……”大恩仇猛地抬起头,望着凌晨的天空——东边的天空越来越亮了,已经有了几抹粉红色的云朵在飘动。感应最迟顿的贩夫走卒,遇见了也会抬头望一望的。尽管他们不吟不颂,这也是一种审美。而这种时候更是仙人羽化的最佳时刻,让灵体神体圣灵之体在太阳朝霞的接引下向天宫飞升而去,充满浪漫和神圣。凡人崇拜的就是这个。而千古一道,却将神圣的仙人羽化选择在地底湖泊的湖中岛上。那里很美。可是,真的比兰天白云,比太阳月亮,比风吹叶动,比鲜花白雪,比小溪低唱,比崇山峻岭……都美吗?地府仙宫纵然亦美,可人们看了只赞叹一会儿,而谁也不愿停留在那里寻求永恒!
“好寂寞呀!湖泊纵然在流动,可是没有声音。唯一的声音就只是那石钟乳上的滴水和难得听到的鱼跃声。可是,师父,你能喜欢兰天白云太阳月亮微风松涛白雪鲜花小溪大河崇山峻岭……吗?看见这些,人就会想到爱情!你能爱吗,师父?”
大恩仇仰起头,陡然狂笑起来……。
好悲惨的人生!没有爱的人生,算得上是一种人生吗?算得上是完整的人生吗?那怕有一个爱情是支离破碎的,到底也是对人生留下了一种证明:证明他爱过。可是,千古一道没有。他大恩仇也没有。他对陈梦月的爱,最早有一种美处男的矜持,如今却是那么变态——这是一种人世间不曾有过的爱……妖怪的爱……。
“月妹……。”
大恩仇低唤,止住了狂笑。他已经变成了不男不女的妖怪,他不能使陈梦月的一生也变得不伦不类。一想起陈梦月,他就笑不起来了。昨天后半下午打得刺乞列无还手之力,威摄得四大教主被迫要以“仙龙接力*”合四大教主之力来对付他一个人,他心中所涌起的那种君临天下般的自豪感,从半夜时分喝完了近百斤酒,决定了要处死七彩神女时,就消失了。如今心中只有一腔死寂,连二百五十斤酒也在那里点不燃一点激动,有的只是一种连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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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邪魔&;#8226;圣人(二)
这时候,他开始恨乐仁毅,恨他的同胞兄弟。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是马队的数百匹马杂乱地敲打大地在凌晨的荒原中传出去很远的那种闷雷般的马蹄声。
大恩仇摆了摆头,再展神功,遥看向西北方向。他看见武帝门的大马队护着陈梦月的大马车向太行山鸦雀关急驰而来。
大恩仇笑了,又低声呢喃起来:“月妹你来得正好。你会在老槐树下看见七彩神女那*的悬尸,正在被野狼嘶食。快十三年了,如今终于为陈老英雄报了血海深仇了。月妹,你一定会高兴起来的。”
大恩仇将天视神功调向老槐树方向,看见泰山煞正从囚车中提出七彩神女,正在走向老槐树。那一二十丈距离眨眼就走完了。另外四个煞星从旁帮忙,套的套,拉的拉,一下子就将七彩神女悬吊在了老槐树的丫枝上。
七彩神女被悬吊在了老槐树的丫枝上,双脚离地大约有三尺高,野狼一纵,正好可以从七彩神女的尸体的胸部撕食而下。
大恩仇先生又仰天狂笑起来。完事了!该做的事都做了!仇报了,恩也报了!他干完这些事后,就可以安排众魔头暗中辅佐乐仁毅陈梦月安全撤回太行山,再想法让乐仁毅带了陈梦月觅地隐居,然后散了武帝门,他就可以回那个地下大湖泊的湖心岛去,去陪伴他的师父的亡灵。
突然,大恩仇先生周身的真力如旋涡气流暨旋风一般地急速流动起来,发出了轻微的呼啸之声。——这是真力感应,这是对逼近了的杀气的感应。这种气感对于内家高手来说:由于内气的积叠程度不同和真力的阴阳性质不同!而表现方式有所不同。当杀气悄悄逼近时,有的人会打寒颤,有的人会燥动不安,有的人会真力在体内无端流动。杀气愈强,流动越快。而大恩仇,却是身边的护体罡气罩成旋风状急速流动,造成对外力的强烈对抗,使之刀枪不入,击打无效。这便是仙人罡。
大恩仇身子一弹,人已冲天而起,直向天上射去,射起达十二三丈高。大喝道:“刺乞列,张与材!你二人竟敢偷袭大爷?!”大喝声中,人已向东方变式平飞过去。
一声呼啸急速传来。大恩仇刚刚射起身子,只听下面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马车被一股雄浑如夏雷炸树一般的炸力炸得粉碎,两匹马只来得及一两声嘶叫,便已被炸成了肉泥,瘫成了一团。而马车上还有大恩仇先生尚未喝完的几桶美酒,此刻同时被那股普天下任何一个人也发不出的雄浑掌力击成粉碎后,那酒水炸散开来,顿时整个荒原上飘逸满了阵阵酒香,继而又落下朵朵酒花。
与此同时,天空中呼啸之声大作。似有数十上百条抛物声将一种黑糊糊的东西发射到马车前面约有半里路的荒原上,成一字形落下,在三里路长的一条封锁线上同时炸开——刹时间,大地颤抖起来。炸碎了酒桶,炸散了酒水飘逸满空的酒香荡然无存了。继之而起的是满空的火药味。刺乞列调用了元帝国的炮兵部队,使用了元帝国征服世界的热兵器——铁火炮“震天雷!”
“震天雷”是热兵器史上最古老的火炮。它用铁罐装填炸药,用引信点火发射,威力极大。元代的军队已经较大量的装备使用了。和平时期,这些火炮存在库中,由军器监统一管理。遇大规模战事,就发放到军队中,用以攻城杀敌。
如今刺乞列两次作战皆被大恩仇先生儿戏般的破了,他败得那么惨,败得毫无还手之力了,刺气列终于用出了最后的杀着,——远程炮击。而且是用火炮偷袭。
只可惜,刺乞列的敌人是大恩仇,是修练成了妖怪、神仙、超人的大恩仇。他一有感应,身形便已自动电射而起,射起十几丈高后“震天雷”才落下来炸开。火药炸起的泥土冲击不到五丈,它全靠填火药的铁罐碎片杀人,而这些碎片一般也冲飞不到大恩仇飞射起的高度。加上大恩仇一射起后立时变式向东方回飞,很快落在弹落点之外的二三十丈之外。这一发“震天雷”便奏无效。
大恩仇一向东方阻杀过去,顿时豪气万丈,杀气冲天。他才不管那几十发“震天雷”是不是为了隔断他与老槐树下那伙魔头的联系,才不管是不是调虎离山有人会去救七彩神女。只要有架打,他的毕生所学能有所用,那使人变成了不男不女之妖怪的怨气便可得到宣泄!
他向东方飞射而去,看见晨光中从东方的荒原上滚滚而来了一条长龙——一条由张与材牵头,由四十九个西僧高手组成的“仙龙”,正在向他迎面阻杀过来。
大恩仇大叫:“张与材!你就不怕龙虎山的道士被我一个个杀光?!”
被元帝国封为留国公、秩一品俸的正一教主张天师,冷笑道:“大恩仇武功天下第一,却去拿那些武功不入流的道士开刀,会叫人笑掉大牙。来吧,咱二人今日打个痛快!”说话声中,张与材双掌一抓,空中立时响起了两声炸雷般的裂响。这是仙龙隔空抓。张与材自己便已是地仙级的大宗师,如今又有了四十九个西僧源源不断度与他的真力,使他这双爪抓去,抓力竟远及三十丈外。大恩仇向旁横闪,那地下便被张与材的“隔空仙龙抓”抓了两个地槽,深达三尺,宽达三尺。那抓力抓势实在可以说得上“惊天地动”四个字。
刹时间,大恩仇便与张与材的“仙龙”打成了一团。……。
“震天雷”一炸响,乐仁毅便打马飞奔,直向老槐树冲驰而去。还在四里路外,他就已经展开了天视神功,看见了老槐树下发生的一切。七彩神女一被吊上老槐树,“震天雷”便炸响了。乐仁毅打马飞驰,尚嫌马慢,在马上身形一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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