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昭星目电闪,扫视了五道一眼,神定气闲地微微一笑,道:“这能怨在下么?”
明悟道长冷冷地说道:“不怨你,难道还怨他!”
“当然是怨他。”欧阳昭朗声说道:“剑既脱手,就该认败服输,待至元宵节夜,前往邛山徐家公墓赴约,再与在下一决胜负,不应妄起恶念,突然出掌,企图伤及在下,他要不如此,在下怎会伤他?你们在江湖上,素以正派之士自誉,总不会不明事理吧,以事就理,请你说看,是在下无理呢?还是应该怨他?”
依事理而言,实系明清道长理屈,明悟道长不禁为之语塞,猛地怒喝道:“小鬼,休逞口舌之利,你伤了我大师兄,道爷等今天岂能轻饶你。”
欧阳昭一声冷笑道:“你们打算群殴?”
明悟道长瞪目喝道:“道爷们今天要你还个公道。”
欧阳昭陡地哈哈一声朗笑道:“青城派在武林中素以名门正派自誉,敢情就是这样正派法的……”说着,面色倏地一沉,朗声说道:“你们既然这样横蛮,不讲事理,当着天下武林同道之前,在下今天要不接着你们的,从今而后,神州三杰也就不用在江湖上行走了,不过,擂台上地方太窄,施展不开手脚,要动手,到擂台下面去吧。”
明悟道长点头答道:“好。”声落,便与明空、明云、明真、明心四个师弟,一齐飘身跃下擂台,各自探臂拔出长剑,横剑当胸,凝神而立。
在场武林群豪,对于青城五道这种不守江湖信义的行为,心中很是不满,但因青城派名列中原武林九派一帮之一,声威颇著,谁也不愿为着一个素不相识,毫无关联的少年,挺身出面干涉,指责青城五道这种行为不对,而开罪青城派人。
是以,青城五道飘身跃下擂台,武林群豪立即各各挪身,纷纷后退,刹那间,便空出了一块五六丈方圆的地方。
这时,明清道长已经由天心庄主卓玉堃派人将他扶上东看台,右腕伤处亦经敷药包扎好,他心中难过透顶。
青城五道飘身下了擂台,欧阳昭并没有立即跟着跃身下台,只见他神色从容地步至台口,朝台下武林群豪抱拳一拱,朗声说道:“各位武林前辈,江湖朋友,青城道长如此不顾江湖信义,自贬声誉,硬逼着在下动手,众目共睹,并非在下恃技骄狂欺人,实系不得已,故特向各位声明,并请各位前辈、朋友,主持武林正义公道,为日后青城派向神州三杰寻仇时的谁是谁非作证明。”话罢,飘身下台,岳峙渊停,傲然凝立,星目神光电闪,一扫青城五道,神情从容地朗声说道:“五位要动手就请进招吧。”
明悟道长沉声喝道:“小鬼,为何还不亮兵刃?”
欧阳昭朗声一笑;说道:“道长何必还假惺惺,在下不是早就说过了么,身上没有带着兵刃,别再装腔作势了,请动手吧。”
明悟道长闻言,口中一声冷哼,长剑轻挥,五人身形顿时疾若风飘般一阵挪移,成梅花形,将欧阳昭围困在中央。
就在此际,围观的武林群豪中,突然有人发声喊道:“且慢动手!”
喊声听来似乎不大,但却苍劲异常,震得在场群豪一个个均皆感觉耳膜嗡嗡,心中都不禁猛然一惊,暗忖道:这是谁?听这喊声,其内家功力,显然已臻绝顶化境……
说来太慢,就在群豪闻声,齐都心惊暗忖之际,一阵飒然微风中,一个身着灰布长袍,躯体矮胖,面孔红润泛光,颚下银髯飘胸的老者,已自群豪头顶闪电般飘掠而过,落立场中。
这老者身形一落,立即双目微睁,射出两道冷电似寒芒。
扫视了五道一眼,缓缓地说道:“青城一派,在武林中声誉素来不低,你们怎的竟也这样不重江湖信义,不守诺言,恃仗人多,联手欺负一个年轻后进,当着天下武林同道之前,你们难道一点都不觉着羞……”
老者的这几句话,只说得青城五道的脸色倏红倏青,渐渐,都变成了紫酱颜色!
明悟道长猛然一声怒叱,截断老者的话声,喝道:“住口!
老鬼何人?竟敢管你道爷们的闲事。”
老者一听明悟道长口出不逊,红润泛光的面孔顿时一沉,冷冷地说道:“老夫何人,你还不配问,天下人管天下事,你们这种不顾羞耻,恃强凌人的不屑行为,老夫看来极不顺眼,所以,你们今天的这椿闲事,老夫不但要管,而且是管定了!”
明悟道长不由胸中怒火如雷,猛地双睛遽瞪,两道目光,直如冷电寒芒激射,一声厉喝道:“老匹夫……”
话刚刚出口,东看台上的追风剑客卓玉堃,陡然想起这位老者的长相打扮,与他初出江湖时节,江湖上传说的一位武林前辈,颇为相似,当下急喊:“青城道友,不可无礼!”喊声未落,身形已经急跃腾起,迅似电闪风飘,泻落场中,朝老者抱拳拱手一礼,恭敬地问道:“请问老前辈,可是东海……”
卓玉堃语还未完,老者已是声若洪钟地一声哈哈大笑;点头说道:“不错!老夫正是东海一奇,老夫足迹未履中原武林,已经四十多年,想不道你竟还能记得,真是难得,难得!”
东海一奇说罢,又是一声哈哈大笑,笑声有若穿金裂石,震入耳鼓。
东海一奇乃四十年前,名震中原武林,威扬八表的一代奇杰,当时,因武林同道都只知道他来自东海,无人知其真实姓名、师承门派,又因其一身武学功力奇绝、高绝便送了他这个东海一奇的美号。
在场数百群豪,武林高手,虽都不认识东海一奇,但大都均会从师长辈口中,听说过东海一奇的名号。当他们知道这位白发苍苍,银髯飘胸,脸色红润有如婴儿,身材矮胖的老者,便是当年威震中原武林,名扬八表,绝迹江湖四十多年的东海一奇之时,数百双眼睛,顿时都不禁现露出惊异的色彩,集中投射在这位海外的一代奇杰身上。
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青城五道这时,不但满脸尽是惊异之色,而且心中骇然非常。
东海一奇笑声落后,卓玉堃便又拱手一礼,恭敬地躬身问道:“老前辈与这小鬼认识吗?”
东海一奇摇摇头道:“不认识。”
追风剑客卓玉堃道:“老前辈乃傲啸海外的奇人,不问江湖是非,已经四十多年,既不认识他,何必管他这种闲事,况且……”
卓玉堃话未说完,东海一奇已经接口说道:“你的意思是老夫不该管是不?”
卓玉堃说道:“晚辈怎敢。”
东海一奇:“那你为何要老夫不要管呢?”
卓玉堃肃容说道:“老前辈明见,他年纪轻轻,就这样目中无人,口气狂傲,言语尖刻,实在应该教训教训……”
东海一奇闻言,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你这是由衷之言吗?”
卓玉堃点点头答道:“当然。”
东海一奇双目微张,朝神定气闲、默然凝立在身旁的丑少年望了一眼,面色倏地一沉,向卓玉堃说道:“这娃儿年纪轻轻,就这等狂傲,虽有不是,但处处不失于理,青城五道恃仗人多,竟欲联手群殴,不但失理,而且背信,有违武林正义之道,这种行径,岂是名门正派所应该为的?”
东海一奇说到这里略微一顿,目光掠了青城五道一眼,又向卓玉堃接着说道:“你身为当今武林名震遐迩的大侠,又系当地主人,眼看着青城五道这种失理背信违道的行为,不但袖手旁观,不予理会拦阻,并且还要老夫也不要管,不知道你是一时糊涂,不明事理呢?还是想借着青城五道之手,替你出出胸中无处发泄的那口气?”
这番话,义正理直,只说得追风剑客卓玉堃脸上一阵阵发烧,臊红满面,心中是又气又恨!
武林人物,最讲究身份、辈份,尤其是一般所谓名门正派、正道侠义之士,讲究更严!
卓玉堃心中虽是又气又恨,但当着天下武林同道,面对着这位武林前辈,以他的身份、辈份,既不好形诸于色,也不好翻颜变脸,何况于事于理,皆是他和青城道士们理屈,只得强自忍耐着。
是以,东海一奇话罢,他略一沉吟后,说道:“青城道友虽然失之于理,但,却是因他伤人而起。”
东海一奇微微一笑道:“这该怪他吗?”
卓玉望道:“老前辈的意思……”
东海一奇正容说道:“青城道士是咎由自取!”
这时,白衣追魂段彬和吴娟娟二人已走进场内,一左一右,在欧阳昭身旁并肩而立。
东海一奇说着,望了三人一眼,接着又道:“老夫今天既已声言管定这椿闲事,就决不容许任何人向他们三人寻仇,如要寻仇,可按诺言,于元宵节夜,前往邛山赴约。”
卓玉堃闻言,心中念头微微一转,暗忖道:这样也好,免得现在动起手来,落个恃强凌人,以多欺寡的不美之名!心中念头一转,便即望着东海一奇说道:“老前辈既是这般说法,晚辈等敢不从命,不过……”
东海一奇问道:“怎样?”
卓玉堃道:“老前辈能保证这三个娃儿,届时会准定前往吗?”
东海一奇尚未答言,欧阳昭忽地朗声一笑道:“卓玉堃,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神州三杰虽是初出江湖,尚知信义,你尽管放心好了,元宵节夜二更,神州三杰届时准到!”
卓玉堃哈哈一声大笑道:“好!小娃儿,就这样一言为定。”
说罢,便转向青城五道说道:“青城道友,今天之事,既经东海老前辈出面,请且忍耐,待至期约,前往邙山了断好了。”
明悟道长闻言,朝卓玉堃稽首一礼,答道:“贫道等谨遵庄主之命。”话落,目光里含着忿恨掠视了神州三杰一眼,一声冷笑,转身腾起,与四个师弟齐朝西看台上跃去。
青城五道腾身跃上西看台去后,卓玉堃便即向东海一奇躬身恭敬地说道:“请老前辈上东看台坐息,俾晚辈略尽地主之谊!”
东海一奇略一沉吟,望了神州三杰一眼,微笑说道:“卓大侠不必客气了,老夫要和他们三位谈谈呢,改天再行叨扰吧!”说罢,便望着欧阳昭问道:“小娃儿,你愿意和老夫谈谈吗?”
欧阳昭恭敬地朗声答道:“承蒙老前辈器重,晚辈遵命!”
东海一奇哈哈一笑道:“那么我们走吧。”
“好。”欧阳昭点点头答说。
四人才待腾身离去,东看台上的银蝎女施凤英忽地一声娇喊道:“喂,段相公!”
声未落,娇躯已似一只飞燕掠起,身形轻盈曼妙地直落场中,俏立在卓玉望身旁,一双妙目含情脉脉地凝注着白衣追魂段彬的玉面。
白衣追魂段彬不由眉峰微皱,冷冷地问道:“施姑娘有何见教?”
施凤英嗲声说道:“呀!段相公,你怎么这样说,这见教二字,小妹怎么敢当呢!”
话说着略微一顿,朝白衣追魂娇媚地笑了笑,又道:“你不是来打擂的吗?擂还没有打,怎地就要走了呢。”
白衣追魂朝她淡然一笑,摇摇头道:“小生不想打擂了。”
施风英娇声问道:“为什么呢?”
白衣追魂道:“不为什么,只是没有兴趣。”
施凤英道:“是不是因为小妹武功太差,不配相公指点吗?”
白衣追魂微笑的说道:“施姑娘说得太客气了,姑娘师承天南名门,武功自成一派,银蝎带招式更是奇妙无伦,小生何人,怎敢有那种狂妄念头。”
施凤英一听白衣追魂赞誉她师门武学,银蝎带招式奇妙,芳心里感觉既舒服又高兴,扬着眉儿,娇甜地笑说道:“段相公!你这么说,小妹可真难为情死了。相公今天既无兴趣打擂,小妹当然不便勉强相公,不过,他日有机会时,尚望相公不吝赐教,指点小妹几招绝学,不知道相公肯答应吗?”说罢,妙目凝光,柔情绵绵,蜜意万千地盯视着白衣追魂的玉面。
白衣追魂微微一笑,说道:“承蒙姑娘看得起小生,这指点二字,实不敢当,他日若有机缘,当必遵从芳谕,与姑娘作一次切磋印证。”话罢,神情潇洒地朝施凤英拱手一揖,转身与东海一奇、欧阳昭、吴娟娟举步齐往天心庄外走去。
走出天心庄,东海一奇脚下略停,双目微张地望了欧阳昭、段彬、吴娟娟三人一眼,说道:“小娃儿,你们随我来。”
话落,使即领先向东疾行,袍袂飘飘,身形恍似飘风。
欧阳昭、段彬、吴娟娟三人一见,也就连忙各自暗中提气轻身,脚下加劲,紧随其后疾行。
四人轻功均臻上乘,脚程快捷绝伦,只不过个把时辰的光景,便已远离天心庄十多里之外,到了荒野无人的地方。
欧阳昭不知道这位海外奇人要带他们三人去什么地方? ,有什么话要和他谈?忍不住疾行两步,和东海一奇并肩走着,问道:“请问老前辈,我们这是去什么地方?”
东海一奇回答道:“距离不远了。”说时,脚下仍不稍停地向前疾行。
欧阳昭眉头略皱,霍地停身伫足,朗声说道:“老前辈请且稍停!”
东海一奇停住身形,望着欧阳昭问道:“什么事?小娃儿。”
欧阳昭微一沉吟说道:“请恕晚辈斗胆,此去确实所在,老前辈如不预先说明,晚辈等便要就此告辞失陪了。”
东海一奇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怀疑老夫引你们到这种人迹不见荒僻的地方来,暗中设有什么阴谋诡计。”
欧阳昭面容忽地一正,目注东海一奇问道:“老前辈知道晚辈的姓名来历吗?”
东海一奇摇摇头道:“正要请问。”
欧阳昭又问道:“老前辈与晚辈有怨仇吗?”
“没有。”
欧阳昭朗声一笑道:“老前辈在武林中辈高名重,与晚辈等素昧平生,毫不相识,又无仇怨,晚辈怎敢妄生怀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那不敬之想,何况……”
东海一奇接口问道:“怎样?”
欧阳昭双眉微轩,豪气凌云地朗声说道:“神州三杰岂是那胆小之人,纵是摆着刀山剑林,神州三杰也敢决不犹豫地前往一闯。”
东海一奇闻言,不由哈哈一声大笑,由衷地赞佩道:“好,小娃儿!你这份胆识豪气,确实不凡,令人心折,为老夫生平仅见之第二人。”
白衣追魂段彬和吴娟娟,二人静立在欧阳昭左右,闻听这位海外奇人赞誉他们的三弟,心中均极高兴。
欧阳昭谦虚地说道:“老前辈如此赞誉,晚辈实在不敢当。”
吴娟娟忽然插口向东海一奇娇声问道:“老前辈,那令你老人家心折的第一人是谁呀?”
东海一奇望着姑娘微微一笑道:“他在武林中的名头大极了,只是……唉!”
东海一奇说着轻叹了一声,接道:“他外号人称神剑震八荒。”
“呵!呵!”
东海一奇微觉诧异地望着三人间道:“你们见过他吗?”
吴娟娟摇摇头道:“没有,不过……”
东海一奇接口问道:“不过怎样?姑娘。”
欧阳昭忽地心念一动,正容问道:“老前辈和欧阳大侠认识吗?”
东海一奇点点头道:“他乃老夫忘年好友。”
欧阳昭又问道:“欧阳大侠被害的事迹,老前辈知道吗?”
东海一奇道:“老夫于三个月前方知道,但尚不清楚其中真相。”
白衣追魂段彬忽地问道:“老前辈此番重入中原武林,是为了……”
东海一奇望了三人一眼,忽然用手一指三数里外的一片树林,说道:“那片树林后面有一座破庙,乃老夫临时住息之处,三位可随老夫去那里,慢慢再谈吧。”
欧阳昭点头说道:“好,老前辈请先行,晚辈等遵命。”
东海一奇微微一点头,领先向那片树林行去。
三数里路程,在四人脚下,转眼工夫,便已到达。
树林后面,浓荫密盖下,隐蔽着一座残垣断壁,破陋不堪,蔓草丛生,荒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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