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昭双手一拱,右手大姆指一伸,忙不迭道:“算得,算得。追风剑客卓大侠半世英名,一身艺业,虽不能与九派一帮相提并论,也可说得上是一块金字招牌。”
杨东川等四人互望了一眼,都觉得眼前的奇丑之人的态度暧昧,不知是真的恭维天心庄,还是意存挖苦。
陆元青的反应敏捷,试探喝道:“比之你铁板神数一门如何?”
欧阳昭淡然一笑道:“自然高明百倍,不过……”
“不过怎的?”
“不过……嘿嘿!”
欧阳昭这两声冷笑,使人捉摸不定。
因此,陆元青跨上一步,运功抖臂,厉声喝道:“说呀,不过怎的?”
欧阳昭忽地朗声一笑,声如风鸣,笑声甫收,黑脸一寒,提高了嗓门道:“在下替卓玉堃可惜。”
四大弟子的老三张毅最不喜说话,眼见欧阳昭这等装腔做势,倒莫名奇妙,不耐烦地吼道:“可惜怎么?”
欧阳昭忽地面色一懔,戟指着四人,森严厉色地道:“可惜卓玉望半生的英名,不料竟毁在你四人的手上!”
此言一出,天心庄的四大弟子,全都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四人略一愣神,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齐声问道:“为什么毁在我们手上?一派胡言!”说时,四人面隐怒意,目露凶光,眼看一言不合,即有拚命之势。
谁知欧阳昭面对四个青年高手,竟自神态自若,纹风不动,反而双手一划,侃侃言道:“这要你们抚心自问,响鼓不须重擂,明人不须细讲。”
陆元青早已不耐,一跺脚道:“少卖关子,今天不还个明白,休想善罢干休!”
欧阳昭盈盈一笑,淡然道:“自然。”说完,他且不接下去,忽地双目暴睁,神光四射,对着杨东川等四人身上一扫,然后威风凛凛,正气昂然,大声道:“你四人受天心庄主的收养、教训,能有今天,莫不是卓玉堃所赐,不料天心庄让人挑了,卓玉堃父子不能身免,你们这般无耻之徒,竟苟且偷生,不但不以身殉师,而且也毫无报仇之意,改投门派,欺师灭祖,数典忘宗,卓玉堃待你等天高地厚,纵然不替死者报仇雪恨,连活着的一个小师妹也保不住,人保不住,竟连卓玉堃千方百计弄到的一柄蟠龙神剑也保不住,居然还有脸说出来是天心庄的人,真乃无耻至极,天下武林恐怕再也找不出你们这等厚脸皮的江湖同道了!”
他一席话高谈阔论,慷慨陈词,一气呵成,不但夹心庄的四大弟子面色如同猪肝,胀得乌紫,连台下的群雄也莫不为他的浩然正气所慑,一个个噤若寒蝉,倾耳凝神,听他侃侃而谈。
陆元青等四人的脸色由红转白,恼羞成怒,铮铮连声之中,四只长剑出鞘,寒光闪烁,不先不后齐向欧阳昭刺到。
欧阳昭并未把他们四人放在眼下,但武家交手,一分长一分强,以空手夺白刃要是单打独斗,因功力相差悬殊,却也毫无所谓。
但此时四只长剑分成四方袭来,而卓玉堃的追风剑法又是以快出名,四人全是得自真传,声势却也不弱。
因此,他也不敢怠慢,双肩动处,展起无上轻功,人影一晃,一式随风转舵,手掌贯力,连削带震,硬生生从千万剑花之中穿了出来,口中低沉地喝了声:“这是你们找死。”
原来欧阳昭的身法过快,又被四大弟子的剑花耀眼,场子中人全没看出欧阳昭是怎样起势,此时见他的人竟毫不吃力地闪出剑光之外,不由轰雷似地暴喊了一声:“好!”
这样,天心庄的四大弟子,脸上挂不住,各震手中剑,二次向欧阳昭扑到。
可是,欧阳昭此时既已穿出剑围,先前四面受敌之势已无,让他四人迎面扑至,毫无后顾之虑,情势自然轻松多了。
但见他抖臂震掌,暴喝声道:“不到黄河心不死,接招!”
喝叱声中,双掌推出一股强大的掌风,势如雷霆万钧,席地卷出。
陆元青等四人剑势既成,恨不得立刻把这当面的丑少年刺百十个透明的窟窿,因此招式一味猛冲,毫无后撤的余地。
谁知任他四人施出全力,推出的剑式,好像刺在坚硬异常的皮革之上一般,休想逼进一步。
这要是在平时交手,四人也并不是外行,一定可以觉出对方掌风有异,功力高绝,也许就撤招退步,最不济也假装成换招变式,抽招而回,再作道理。
然而,此刻四人气咻咻,怒吼吼,情急得很,完全失去了理智,哪还有心思想到交手拚斗的谋略上去。
陆元青兀自喝骂道:“丑八怪,四老爷不要了你的命,你也不知道我的利害。”
杨东川、徐培云、张毅等三人也是吼声不绝。
说来不信,他四人剑锋递不进去,难道别人全看不出?
须知,这里所谓的递不进剑招,也不过是一刹那间事,在别人眼中看来,最多也不过觉着他四人的进招迟顿而已,怎会知道是为欧阳昭的掌风所阻呢?
另一个理由是,他们对于欧阳昭易容的化身,这位拘魂使者区家扬向未听说过,也仅只觉得他的身法招式与众不同,功力怪异荒诞,做梦也想不到他具有绝高的内力,竟能潜发大力,不用借物贯力,虚空之中竟能阻住四人的凌厉攻势哩。
欧阳昭见他四人恶声相骂,不由激起了怒火,原先不想因伤他四人坏了潜龙卧底大事的心情一扫而空,双臂微探,加功用力,暴喝声:“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呛啷,哎呀!几声暴响,天心庄四大弟子的人被他掌风所及,全都登登连连退步不迭,一丈之外,尚自立桩不稳,摇摇欲倒,四人手中的长剑,竟也把握不住,飞弹出手,远抛在三五丈之外。
“噫!”一声惊呼,人影乱动,静立一旁的一统教执法堂中三十三位执事,不约而同地齐齐跃身当场,把欧阳昭围在核心。
阴判卜通厉声喝道:“好小子,欺我一统教中无人吗?”
阳判殷万也攘臂叫道:“存心要柳暗花明庄的好看吗?来,上!”说着,挥手招呼其余三十多人,打算连手合击,挽回一统教的面子。
欧阳昭一见,不由眉头一皱,心中狐疑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要是拚,摆在眼前的三十三位执事,功力都不是平庸之辈,自己若是不拿出真功实学,可真没有把握制得下这群高手,若不亮出宝旗玉笛,凭赤手空拳,断难有制胜之机,亮出拿手兵器,自然要露出马脚。
要是不拚,这个台阶怎生下得来?
正在他左右为难,苦笑一下尚未答话之际,台上的千手嫦娥宋骊珠抢着高声叫道:“执法堂众执事,不得莽撞!”
宋骊珠这声喊叫,比千军万马还来得有力。
阴判卜通等三十三人闻言,收起欲斗之势,抽身而退,躬身台口,同声应道:“副教主有何教谕?”
欧阳昭暗叫了声:“惭愧!”也一收桩势,装成神定气闲地悠然而立,专等随时变化,应付不测。
千手嫦娥宋骊珠朗声道:“今天之会,乃是研功论艺,既非仇家拚斗,丝毫无恩怨之分,尔等何必分个死活?”
阴判卜通恭谨地道:“此人功力奇异,属下等有些不服。”
干手嫦娥宋骊珠嫣然一笑道:“他功力特异,何需不服?
有谁叫你服来?”
“岂不显得本教无人?”
“这却未必,陆元青等并不是本教的一等高手。”
阴判卜通双眼一动,斜斜对欧阳昭扫了一眼,依然朗声道:“属下在江湖行走,从未听说出了这个奇丑的少年高手,我看,他的来历大有问题,请副教主定夺。”
宋骊珠闻言,粉面忽然一正,娇声道:“风尘二友关汉声的弟子,怎说没有来历。”
卜通见到副教主慎重其事,面色端正,低头不敢再行答话。
不料阳判殷万高声道:“上禀副教主,关汉声的功力属下深知,他未必有此功力。”
千手嫦娥宋骊珠闻言,面色一肃,声带不愉之色道:“只有状元学生,没有状元老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是没有,你能担保铁板神数关汉声没有获得浩天神功的旷世绝学吗?”
她说话的神情十分严正,显然有不悦之意,她凤眼一瞪,又对着执法堂的三十三个执事扫视一遍,接着道:“本教未在江湖露面之时,谁知道有本教?此时,教主锐意在延揽武林有志之士,若是像你等多疑,怎生容人?至今以后,不得再抱定以往猜忌的狭隘心胸!”
执法堂的一众执事,全都默然不言,阴判卜通恭身应了声:“谨遵训谕!”
宋骊珠螓首微颔,轻声道:“尔等归位。”
阴判卜通一打手势,执法堂的一众,后退一步,一个个收起兵器,退回原位。
千手嫦娥宋骊珠挥退了他们,又向陆元青等四人朗声道:“钻研功夫,原是点到为止,四位使者不要挂怀,今后同是本教中人,不可因今日之事心存芥蒂。”
陆元青等四人心中这份难受,好比哑子吃黄莲,说不出的苦,但放着执法堂的阴判卜通等尚且不敢有违副教主的话,他四人纵有天大的胆子,满腔的怒火,也不敢出一口大气,也只有齐声道:“弟子等遵命。”
宋骊珠也不管他四人的脸色如何,自顾对着台下的欧阳昭一招手道:“区家扬,上台来。”
欧阳昭要看她将自己如何安排,闻言也不答话,一晃肩,故意装成吃力,用极为普通的燕子抄水身法,弹腿上了看台,愣愣地对着她道:“副教主,这就算交了卷吗?”
千手嫦娥宋骊珠淡淡一笑,道:“呃,你已算入了本教,至于你同桑老英雄以及段副堂主的入教大典,等教主的谕令补行。你,我安排一个重要的职事,要小心仔细。”
欧阳昭闻言,心中不由一懔,心想:她这是何意,敢莫要把我同桑叔叔与大姐分开了来,那不是遇事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吗?想着,愣愣问道:“我可不能同桑师叔分开,也不要同段师姐分开,不然谁……”
千手嫦娥宋骊珠失声一笑,不等他说完,接着道:“你又不是三岁两岁,像这样将来如何在江湖上闯名扬万?”
欧阳昭索兴装成傻里傻气地叫道:“我不要,我一向在深山里练浩天神功,最不喜欢东奔西跑,要我闯江湖扬名立万,我绝不成。”
凡是武林中人,舍生冒死地在江湖道上受尽风险,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名字,还有个不想扬名立万的人吗?
因此,欧阳昭此言一出,台下的一统教众,不由全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千手嫦娥宋骊珠也贝齿一露,梨涡微显地展颜一笑道:“好,我就派你一个不东奔西走的执事。”说着,也不等欧阳昭再回答,纤手一指庄后的一座五层高楼又道:“喏,|奇*。*书^网|你可见到那座高楼吗?”
欧阳昭不明就里,只有连连点头道:“呃,看到了。”
宋骊珠面色一正,道:“那楼名叫藏珍楼,共有五层,乃是柳暗花明庄的绝秘去处,一统教聚宝堂的重要所在,我就派你为聚宝堂藏珍楼的护楼使者。”
欧阳昭不明白藏珍楼究竟是什么来龙去脉,也不知楼中藏了些什么珍宝,打量着许是库藏之所,一统教的财物收集之处,因此,大大的不愿。
谁知道未等他推辞,一旁的五龙会首五爪金龙岳麟早已越众而出,一抹银髯,大声道:“副教主,藏珍楼乃是本教的第一要地,恐怕派他……”
千手嫦娥宋骊珠含笑道:“老堂主觉得他的功力不足护守藏珍楼?”
五爪金龙岳麟一拱手道:“老朽不是这个意思。”
宋骊珠蛾眉一轩,道:“那是……”
“老朽恐他智慧欠灵,生怕有误大事。”
“啊,他乃老堂主引见之人,生恐他失误大事,脱不了引荐的干系。”
“这个……”
“老堂主放心,他既由考验入会,责不在你,再说,我就喜欢他这股傻憨的味道,守楼之人只求忠于本教,功力人品倒在其次。”
千手嫦娥宋骊珠立意已决,因此,言语之中表露着我心已定,不用你劳神的味道。
五爪金龙岳麟乃是老练的人物,怎能听不出她的心意,因此,只有连声唯唯,口中应道:“副教主明见,老朽一时未曾想及。”
他俩这一问一答之间,明透着藏珍楼乃是柳暗花明庄的要地,绝非一般金银财宝的仓库。
因此欧阳昭把先前的推却之意一扫而空,但却故作懵懵懂懂地愣在那里,不露丝毫企求之色,还鼓起腮来,做成一千万个不愿意的神色。
千手嫦娥宋骊珠对着五爪金龙岳麟一点头,然后又对着欧阳昭道:“你初入本教,又不愿在江湖闯荡,这护宝守楼最为相宜,只管放心,凡事小心谨慎就是了。”
欧阳昭愣憨憨地道:“我同桑师叔段师姐三个人在一起守好不好?”
宋骊珠嫣然道:“不用了,你师叔同师姐,在本教中另担当大事,你又不是小孩子,也该独当一面了。”
此时,白衣追魂段冰蓉早已听出藏珍楼必非等闲之地,说不定就隐藏着一统教中的秘密,生恐欧阳昭装得过份,反而不妙,因此,插口道:“区师弟,你照着副教主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欧阳昭装成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千手嫦娥宋骊珠面有喜色,把欧阳昭的肩头一拍,忽然面色一正道:“区家扬,喏,你看,那藏珍楼今后由你负责守护,除了本人及奉了本副教主的令谕之人而外,任何人不准踏上一步。”
欧阳昭心中更加明白楼上必有蹊跷,故意追问一句道:“那么,本教中的人呢?”
“也是如此。”
“噢,若是不听我的阻止?”
“掌劈功震,格杀勿论。”
欧阳昭心头不由一懔,进一步问道:“要是我的功力不敌来人哩?”
“鸣锣三声示警,自然有人接应。”
千手嫦娥宋骊珠说完,玉手伸处,抓着欧阳昭的肩头连晃几晃,面色突地变为阴沉,语音也十分凄厉,叱道:“记住,除此之外,尚有两点禁忌,一发告知你。”
她的态度一扫先前庄重温柔的女儿之态,严厉异常,使人霍然而惊。
欧阳昭虽然十分沉着,但也不能不为她那股夜枭似的颜色所动,心头鹿撞似地,他忐忑不安,道:“副教主,两点禁忌是……”
千手嫦娥宋骊珠提高了嗓门,朗声道:“未经教主及本副教主允准,擅自放任何人入楼,或是被人侵入藏珍楼不加抵抗又不鸣锣示警,那可是犯了本教天大的戒规,必得按律治罪。”
欧阳昭的心事稍为放下,但也不能不问道:“怎样治罪呢?”
宋骊珠的手一松,顺势微微用力,轻轻一推,把毫未预防的欧阳昭推得身子一震,然后她才道:“挖眼,割舌,断肢,摘心!”
第二十九章 武林十害
欧阳昭只觉得眼前的千手嫦娥宋骊珠,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一反她娇美温柔之态,黛眉中杀气腾腾,杏眼中威棱逼人,凶光闪闪,狞恶如同刽子手似的,自己虽毫无所惧,但也不自觉地心头一寒。
千手嫦娥宋骊珠却早又接着道:“第二禁忌可没有这等严格!”
欧阳昭淡然地道:“也请副教主你给说说,看我守得了守不了,守不了这个禁忌,干脆我就不担当这个差使。”
宋骊珠的杀气渐退,面色稍霁,显然这个第二禁忌,没有第一条来得要紧,但可也正着脸色道:“藏珍楼后有一片竹林,竹林以外,你不能擅自前去。”
她说着,又玉手一指那高楼后面的千竿修篁,摇曳的大茅竹。
欧阳昭闻听,一时觉得茫然,心忖,藏珍楼既是一统教的神秘要地,为何那竹林以后又不准闲人前往,难道比藏珍楼更为重要吗?
想着,愣愣地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自管依言行事,不去也就是了。”
千手嫦娥宋骊珠说完,对着台下的一统教众挥手道:“各归泛地!”
一统教中的各级教众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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