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眉眼弯弯,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笑容灿烂。
程景时有一瞬间的失神,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静默了下来。
顾苏吸了吸鼻子,狐疑地看着他:“程总,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当然不会,不过,有个前提,”程景时诚恳地看着她,“下班了我听到这个称呼有条件反射,能让我彻底放松一下吗?叫我景时就好。”
顾苏抿着嘴乐了。
程景时叮嘱她回去喝点姜汤驱寒,两个人又随意聊了几句,顾苏就下车回家了。
家里黑漆漆的,章承煜还没有回来。
顾苏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她苦笑了一声,靠在墙上失神了片刻。
脑袋发疼,浑身酸痛,好像是发烧的前奏。家里没有程景时所说的姜茶,顾苏胡乱吃了一片感冒药,刚想进卧室睡觉,无意间抬头一看,阳台上有红点忽明忽灭,一个黑影站在那里。
“谁……”顾苏吓了一跳,差点没尖叫出声。
章承煜从阳台上走了出来,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走进了卫生间。
顾苏头痛得要命,更没心情再去揣摩他的心情,直接上床睡觉。
可能是药效的作用,顾苏很快就有了睡意,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章承煜上了床,过了好一会儿,她觉得一阵痛意袭来,睁开眼一看,章承煜正在用一块手帕用力擦拭着她的嘴唇。
她负痛往后躲去,嘶哑着声音问:“你干什么!”
章承煜的嘴角挂着冷笑,眼神却阴鸷沉郁,用力地扣住了她的头:“你刚才和程景时在干什么?”
顾苏又惊又怒,反唇相讥:“我都没问你去找石夏蕊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小蕊她被狗仔队追踪堵了,我处理完就来找你了,来回足足兜了一个小时,深怕你出什么事情,结果你倒是厉害,和程景时有说有笑地回来,顾苏,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一股热意袭来,顾苏扯了扯衣领,喉咙都快冒烟了,她昏昏沉沉的无力辩解,只是摇头喃喃地说:“你别冤枉人……”
她的脸呈不正常的绯红,唇色更是娇艳欲滴,黑漆漆的墨瞳里仿佛被水汽蒸笼,能滴出水来。
章承煜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第一次含住了那片红唇。
☆、第9章
那红唇温软,带着一股甜甜的牛奶香味,味道美好得让人欲罢不能。
顾苏鼻子塞了,嘴唇又被牢牢堵住,呼吸困难。她抬手绵软地推拒着,就好像猫爪挠着章承煜的胸膛。
章承煜丝毫没有感受到,压在顾苏身上,两个人肌肤相贴,火热的触感让他小腹紧绷。
“别……求求你……别这样……”趁着他松口的间隙,顾苏低声恳求着。
章承煜却恶意地玩弄了一下她的蓓蕾,嘲笑着说:“口是心非。”
发烧的身体分外敏感,快感袭来,顾苏的脚尖都蜷缩了起来,想从章承煜的手中逃开,却被他牢牢地固定在身下。
沐浴后的留兰香夹杂着熟悉的男性气息,聚拢的眉峰,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无一不显示着眼前就是她迷恋了三年多的男人,更是她法定的丈夫。
她无力抵抗,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章承煜向来不是个放纵的人,却在这一刻有些忘形,等到他发现顾苏的异常时,顾苏已经有些糊涂了,任凭他软绵绵地拨弄着,口中胡乱说着话。
一摸额头简直烫手,脸颊不正常的绯红愈发明显,章承煜无来由地一阵心慌,立刻弄了一块冷毛巾敷在了她的额头,随手给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
等医生来的空隙,章承煜笨手笨脚地替顾苏套衣服。顾苏身上的皮肤白皙滑嫩,刚才激情时留下的红痕和青紫有些触目惊心。
她的双眸紧闭着,吐息甜腻,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章承煜手下忍不住轻柔了起来,一种异样的情绪充盈着全身,下意识地就拍了拍她的肩头:“忍着点,徐医生马上来了。”
顾苏呜咽了一声,朝着他靠了过去,口中念叨着什么。
章承煜俯下身,仔细分辨着她的呓语。
“承煜……别走……”
“姐……姐……别把他抢走……好不好……”
“为什么……”
章承煜有些困惑,看着她眼角的一滴泪,心脏忽然紧缩了一下。
这种情绪十分陌生,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顾苏的脸,结婚两年多了,他好像从来没这样认真地看过顾苏。
和顾芸的美艳不同,顾苏的美乍看并不夺目,却好像江南的烟雨,细细密密地渗入了肌肤,不经意间就将人淋得湿透。
就容貌而言,章承煜更喜欢顾苏。
要是她的品行也能像她的容貌就好了。
一想到这里,章承煜就觉得一阵恶心,他数次劝说自己把这些淡忘,却一直无法淡忘。从小到大他都是天之骄子,接人待物游刃有余,商场上就算和人针锋相对也没有处过下风,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一次亏,心存弥补的愧疚到头来却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耍得团团转,还因此拖上了顾长庆这个甩不掉的包袱。
门铃响了,徐医生来了,他从被窝里被挖起来,说话都带了无尽的怨气:“老大,你给小人点活路啊,这大过年的消停点好不好——”
他拔出体温计惊叹了:“你这怎么当老公的?媳妇烧成四十度了,难道你准备让她烧傻了是吗?”
章承煜瞥了他一眼:“人人都百病不侵你还怎么赚钱?”
“可你不心疼吗?看看这水灵灵的姑娘,我都看得心疼。”徐医生叹息着,手下也没闲着,开始打针挂水。
顾苏的手指纤长,血管很细,徐医生一连扎了两针,第三针才扎进去。
章承煜的心脏又紧缩了一下,忽然一下愣住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疼?
“你看着点,别到时候回血了,醒来以后给她吃药,下次寒冬腊月的,别折腾了。”徐医生看了看地上撕成两半的睡衣,暧昧地笑了笑。
章承煜没敢躺下,定了闹钟靠在沙发上打盹,不知怎么,中途他动不动就惊醒,各种奇怪的梦接踵而来。到了最后他索性不睡了,定定地看着瓶子里的水一滴滴地滴下来。
一直等到吊完水拔掉针头,顾苏也没有醒,幸好她的呼吸顺畅了起来,脸上的红潮也退了一些,看起来不是那么难受了。
章承煜这才在床上躺了下来,一觉沉沉睡去,一直到天亮才醒过来。
顾苏已经不在床上,卧室里也收拾得很干净,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看来是个好天气。
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章承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顾苏的人影,不知怎的,他松了一口气。
该怎么对待顾苏,他还没有想好。
以前他的脑子里很清晰,视顾苏如空气,既然她敢设套,就让她自作自受,有时候看着顾苏小媳妇一样的脸,他心里有种鄙夷的快感。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具体要说有什么变化,他也说不上来。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陆文城的电话。“承煜,那个ip地址我查出来了,你猜是哪里的?”
正值春节前夕,六安大厦前并不像平时一样熙熙攘攘,只有零星几个人进出。章承煜和陆文城坐在车上,却有点一筹莫展。
六安和章合从章爷爷那辈开始就有些上不了台面的旧怨,到了下一代接掌后,竞争愈发激烈,这旧怨非但没有消弭,更有了几分不甘示弱的苗头。
n市最近几年发展很快,除了几个本土的地产公司,国内的一些地产大佬都来捞金,章合原本是以商业地产为主,章承煜掌门后,除了稳扎稳打做好商业地产,开始尝试高端住宅地产,和一家地产大佬合作开发了系列楼盘,最终在h市和六安狭路相逢。
两家都看中的这块地地处h市的cbd,商业模块成熟,人文气息浓厚,章合更是计划在住宅旁边建造一个大型的商业广场,以求区域共赢的最大化。
两家都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都有着势在必得的架势,结果最后拍卖中,六安在三轮竞价后就宣布退出,暗中成了地产界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其实六安当初退出的决定相当正确,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章合和人联手,六安从资金实力来说,明显处于劣势。章承煜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程景时开始警惕起来,这人能忍着不去追逐虚名,果断抽身另觅商机,不容小觑。
那个ip地址显示就是在六安,章承煜觉得,他现在找到程景时,让他调查是谁登陆了这个qq,会不会直接被程景时笑掉大牙。
“要么算了?”陆文城试探着问,“顾芸都死了两年多了,我估摸着应该是这个q号重新被转卖了。”
章承煜下了车,大步朝着六安大厦走去。
陆文城没办法,只好跟在他身后,念叨着说:“就算你再对不起顾芸,这几年你替她照顾家人做得也仁至义尽了,还纠结个q号干什么……”
章承煜的神情有点怅惘:“那个号是我和顾芸一开始认识的时候聊的,有时候我真后悔,当初不应该从网上走到现实,说不定还能有当初的那种感觉。”
“你找到了准备做什么?把号买下来?留着怀念你们俩一开始网聊的那段日子?”陆文城嘲笑他,“大哥,你也太纯情了。”
章承煜没理他的调侃,只是走进了电梯,电梯里有几个女孩,手里拎着外卖的咖啡和饮料,不时偷偷地打量着这两个难得一见的精英。
这样的目光章承煜见得多了,并不以为意。
电梯到了四楼,女孩们嬉笑着走了出去,章承煜迟疑了片刻,在电梯即将合拢的那一刻跟着走了出去。
这是隶属于六安集团的策划部,章承煜就好像视察自家公司一样,闲庭信步,一间间地看了过来。
没有什么熟面孔,章承煜有点失望。
过道里有人影一闪而过进了消防通道,章承煜的脚步顿了一下,陆文城也有点惊诧:“咦,那个人有点像顾苏。”
章承煜下意识地追了两步,却听到后面有人急匆匆地叫道:“章总,怎么来了六安也不打声招呼?这要让人看到了,还不以为我程景时怎么怠慢呢。”
章承煜和陆文城互望了一眼,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这只狐狸怎么就嗅觉这么灵敏呢?
☆、第10章
顾苏躲在消防通道的门后,心脏砰砰直跳。
她完全没想到章承煜会出现在六安大厦,离过年就剩几天了,她不想节外生枝,让章承煜知道她在六安大厦打工。
这要是捅出去,章合集团和章家都会颜面扫地。
高烧过后的身体还很虚弱,她的腿有点发软,后背直冒虚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门谨慎地被敲了两下,罗小安的声音响了起来:“苏苏,他们被表哥引走了。”
顾苏探出头来看了看,心有余悸:“谢谢你了小安,不然我被抓个正着。”
罗小安挠了挠头,她不明白了:“你们俩可真不像是夫妻,苏苏,你得好好想想,这样下去可不行,我看你越来越瘦了。”
顾苏沉默了片刻,缓缓地挺直了后背:“是啊,该做个了断了。”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不知名的火焰,苍白的嘴角紧抿,脸上的痛楚一闪即逝。
罗小安同情地握住了她的手,这么美好的女人,却一头栽进了婚姻这座坟墓,她逃婚果然是正确无比的。
“苏苏,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罗小安郑重地叮嘱着。
顾苏感激地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没什么事,顾苏也担心章承煜再莫名杀个回马枪什么的,就请了假回家了。正好公司明天就开始轮休放春假,连上法定假日一共有十二天。
年前还有四天的空闲,顾苏把这四天安排得很丰富。
家里属于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除了一些衣服和首饰,她最多的财产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和碟片,有的是古籍,有的是文集,打包起来能有好几个大箱子。
三角钢琴的音质很好。
随风飞舞的白色窗帘,她坐在琴凳上弹着温柔缠绵的情歌,章承煜在窗口轻轻哼唱,目光深情地落在她身上。
这是她曾经幻想过的最美的场景。
只可惜再也没可能实现了,她两年多的努力,最终成为泡影。
黑白琴键忽起忽落,流水般的音乐在指尖响起。
虽然已经那么久没碰键盘了,可曾经记忆中的音符还是那么熟悉,偶尔的凝滞,丝毫不妨碍她心中喷涌而出的感情。
她练了几首曲子,手指灵活了许多,只是指尖因为长久不练有些生疼,坐在琴凳上休息了片刻,她从书柜的架子上取下来了一个小箱子。
那是个带锁的密码箱,里面放着她的珍藏。
箱子里东西不多,几本杂志,手编的链子,还有几张曲谱。
杂志一共三本,是一模一样的校刊,一本已经很久,而另两本新如最初,拿近了还能闻到浅浅的油墨香味。
封面就是一张章承煜坐在沙发上的照片,摄影系的同学抓拍得很好,逆着光,章承煜的帅气和凌厉一览无遗。
翻开校刊就是一篇专访,顾苏主笔,另外两个同学一起润色,她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扉页上有着章承煜的签名,字如其人,笔转勾画间锋芒毕露。
这期校刊刊发后,原定两百本的印量被抢要一空,好些人都托人来校刊编辑部走后门要一本,负责的老师乐得合不拢嘴,特意批来了经费让编辑部的学生们大吃了一顿。
她当时偷偷地藏下了三本,一本翻阅,一本签名,一本备用,被几个共事的同学嘲笑了好久。
链子是当时约定见面前编的,她选了一款复古的皮绳,银扣和菩提珠交替,每一个结都凝聚着她的憧憬和梦幻。
只可惜,这份礼物没能送出去。
她不想再看,随手把链子放回了盒子,拿出曲谱坐回了琴凳上。
那是几首流行歌曲,结婚后她闲极无聊写了伴奏,幻想着哪一天她和章承煜真正爱上彼此时弹上一曲,享受爱人眼中的惊喜。
她随意按了几个音符,行云流水般的琶音响起,熟悉的旋律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因为我会想起你,
我害怕面对自己,
我的意志总被寂寞吞食;
因为你总会提醒,
过去总不会过去,
有种真爱不是我的。
……
刹那之间,顾苏泪流满面,真的已经到了要放手的时刻,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得舍不得?
春节的时间过得飞快,小年夜在顾家过,大年夜则在章家吃团圆饭,年初一所有的亲戚齐聚章家大宅,热热闹闹的,而年初二是n市习俗中姑爷回家的日子,按照惯例,章承煜应当回顾家拜年。
自从那天高烧后,章承煜除了晚上睡觉几乎不见人影,顾苏也忙于自己的事情,两个人的对话几乎屈指可数。
补品、名酒、古玩,章承煜的礼数每年都做得很到位,今年也不例外。
章承煜依然很淡漠,顾长庆依然热情到让人觉得谄媚。只有孙晴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婿,越看越欢喜。
“承煜啊,以后别买这些东西了,都一家人,浪费这些钱做什么。”
“应该的。”
“苏苏,承煜,你们俩喜欢看什么?别陪着我看这些没趣的节目。”
“我无所谓。”
顾苏看着孙晴和章承煜一应一答,心里有点发酸,只是靠在孙晴身旁说:“妈,我们一年也难得陪你看几次电视,你就别让了。”
孙晴很满足:“你们年轻人忙嘛,不像我,都一只脚踏进棺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