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出来后让我大舅好好管住,不要和那帮狐朋狗友鬼混,和那些人扯不断关系总有一天还会被抓进去的”,殷虹和声说道。
“等到出来后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对象,没准成家之后就不会再胡作非为了。实在不行娶一个厉害点的老婆让把他管的死死的”,顾采薇心平气和的说。
“厉害点的我小舅还不和她结婚呢,这种人自由惯了,怎么可能和把自己管的死死的人结婚呢?”殷虹嘲笑道。
“他都快二十七了,早该有孩子了”,顾采薇忧声埋怨道。
“谁愿意嫁给他?要什么没什么,整天就知道胡作非为。上个月咱们家遭窃肯定就他那帮狐朋狗友做的。都把贼引到自己家了,世上还有这种人?把保险柜都给拗烂了,把你的卧室翻得乱七八糟,偷走了你爸好些重要单据。茶几上还放着一把椅子,可能是准备偷灯来着,太高没够得着才没偷成”,段翠芸气呼呼的咒骂道。
“都没有证据,你就不要乱说了,没准是别人,再说我小叔现在不是在戒毒所吗?他也分不开身”,顾采薇为难情的说道。
“他今年夏天没进戒毒所之前,带着两个朋友来家里住过两天。那个时候我就见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密谋着什么”,段翠芸气愤愤的说道。
“算了,都过去了,我爸一会就来了,别再他面前说了。不要再给他添堵了,他上班已经够累了”,顾采薇哭丧着脸哀求道。
“这还只是开始,偷惯了以后还要来,肯定是那两个人干的,没准还有你小叔一份,别以为他在戒毒所里就能撇的一清二楚。戒毒所可不是监狱,你爸说戒毒所和我们外面没什么区别,里面还有小卖铺”。
“小叔进戒毒所我们也没去看过他”,顾采薇像意识到什么似得,默默垂下头,哀声说道。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这种人活着还不如不死了。他现在年轻是能混吃混喝,老了怎么办?”
“回来了”,正在此时殷虹一脸欢快的站了起来看着窗外俏声说道,段翠芸母子停止争论齐刷刷的转头望着窗外。
段翠芸、顾采薇、殷虹三人皆欢喜的走到门外。
“回来前才洗的车,现在就一层灰了”,顾勋不舍的看着车啧啧叹息道。
“快进来吧,我给你热饭”,段翠芸和声说道。
“虹子怎么回呀?不然我把你送回去?东西多不?吴雪花的车在你们小学门口停着不?应该知道你们今天放假吧?”顾勋边说边掏出手机寻找着吴雪花的号码。
“我坐卢水沼的车回去,已经说好了”,殷虹急声解释道。
顾勋长哦了一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伤将手机憋回裤腰带的手机册里,然后慢步走进室内。
“大舅你们今天去康巴什?”殷虹和声问道。
“把薇薇和你舅妈送到薇薇外婆家”,段翠芸的娘家在内蒙古、鄂尔多斯市、康巴什。
“康巴什离长石琅远不?”
“也远了,你上去串不?串的话跟我们一起去,我给你哥打电话说一声”。
“虹子,让你大舅睡会吧,一会还要开一百多公里呢,回来已经开了七十多公里了”,段翠芸没好气的说道。
☆、第九章
送走殷虹后,段翠芸、顾勋、顾采薇便驱车出发了。
车子一路向北,经过两个小时的爬行,终于在晚上八点到达目的地康巴什。
康巴什近期来了一个大商人,做着一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大肆购买土地。
“800元一亩,很多人都卖了,起初的时候80元一亩也有人卖”,段翠芸的母亲说起这件事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同样觉得诧异的还有整个康巴什的居民。怎么会有人大肆购买土地?承包土地也不是这么个承包法!
“你们没卖吧?”段翠芸问。
“我们没买,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觉得好歹这土地自己拥有了将近一辈子,要是突然不属于自己反倒会不适应,再说我们上了年纪不可能像年轻人那样外出打工,只能在家种种地。不过你两个弟弟都卖了,反正他们都是夫妻外出打工,地放着也是放着没人种”。
“反正也卖不了多少钱,十来亩地,也就上万元,农村人卖了地怎么能行?”段翠芸埋怨道。
“薇薇怎么了?是不是没吃饱?”段翠芸的母亲笑着问道。
“这个孩子小时候可有意思了,你记着不,薇薇?你小的时候来我们家,吃饭的时候你说自己不饿不吃,我们刚把碗筷收拾你就说自己饿了,给你饼子你还不吃,非要吃麻花”,段翠芸的父亲笑呵呵的说道。
顾采薇依稀记着这段不堪的回忆,羞愧的低下头。
“顾勋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不是今晚还要走吧?”段翠芸的父亲忧声问道。
这话一说,段翠芸立即警觉起来,一路上她也觉得丈夫有些异样,老是皱着眉像是被什么愁苦的事牵绊着。
顾勋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八点半。他犹豫了一下,疲倦的说:“明一早走吧”。
“焦化厂有人照看着吧?没耽搁你挣钱吧?”段翠芸的父亲风趣的说道。
“开了一整天车,累了”,段翠芸和声对着父母解释道,然后转头对丈夫叮嘱道:“你累了就洗洗先睡吧”。
“那个殷虹呢?没跟你们一起来?没来过内蒙吧?”段翠芸父亲和声问道。
提起殷虹,顾采薇忍不住就来气。
“回自己家了”,顾采薇抢先说道。
“殷仲现在还在拉煤?去年过年给我们家拉的一汽车碳现在还没烧完,下次你们上来的时候把殷虹带上,让来串串。以前军军去你们家还把人家欺负哭了,真是的,外来的还把坐地的给欺负了,呵呵”(军军指的是顾采薇大舅段云的儿子)。
顾勋虽然疲倦,但因为心有所思睡不着觉,宋逸兴想要撤股的事冲击着他的神经。
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撤股?是不是郝志成准备帮他,让他到老曹渠煤矿上管理销售?他这样想着。
顾勋一脸愁容,他一直在思量如何对待宋逸兴撤股一事,他是想接过宋逸兴的股份,可是凭他现在的经济状况,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找谁当合伙人呢?
殷仲?不行,他有车贷。
段翠芸的两个弟弟?这是顾勋唯一觉得靠谱的选择。这兄弟两人品不错,融资不成问题。而且亲戚之间本来就应该相互帮衬、有福同享。
这样想着想着,顾勋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原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长石琅的顾勋改变了计划,清晨他把实情告诉了妻子,希望妻子能去探探口风。
没有办法继续和宋逸兴在一起做生意,顾勋只能遗憾的用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来形容。能和宋逸兴这样的人一起做生意是很多人的追求,因为宋逸兴自己有能力,而且有一大帮富贵亲戚,柳树茆二队的郝志成,孙家岔镇上的桂家、冯家、柳家。
经过段翠芸从中联络,午饭过后段氏兄弟跟着顾勋开着皮卡车去了长石琅,所有在家等消息的人都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投资焦化厂可比夫妻两人外出打工一整天挣两百元合算,这点大家心知肚明。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向来异常谨慎的段云还是决定随姐夫去长石琅具体看看情况,毕竟这买卖需要的可不是一笔小款子。
大人世界的变化牵动着大人与小孩的微妙关系。
当天晚上,顾采薇随大舅妈和小舅妈去邻居家串门返回时,大舅妈见她衣着单薄竟然问她:“薇薇怎么穿这么薄?冷不?穿我这个不?”她还边说边准备脱下自己厚重的羽绒服递给顾采薇。
顾采薇记得真真切切,小时候有一次冬天随大舅妈、小舅妈去邻居家串门,回来的时候也是晚上,那天呼呼的北风直击人的脸庞,刺骨的寒风将脸颊冻得冰硬冰硬的,小舅妈摘下了顾采薇羽绒服上的帽子带到自己孩子的头上。
“没事,不冷,我一直都穿这么少,习惯了”,顾采薇默默的解释道,心底被一团烈火默默的燃烧着。
“这和你们那可不一样,这里地势高,比你们那冻”,大舅妈和声解释道。
“军军表哥什么时候放学?现在在伊旗念着了?”顾采薇和声问道。
“这两天正考试着了,这孩子现在眼睛长得花花的”大舅妈笑着风趣的说道。
大舅妈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化为空灵的符号穿梭在顾采薇的耳畔,一时之间,她还难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她还是她,她们也还是以前的她们,只是她们对她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种转变只源于她们与顾家可能即将成型的经济挂钩。
当天晚上,段氏兄弟回来了,不负众望的带回众人期待的好消息。
亲戚在一起合伙做生意的旅程就这样开始了。
为了纪念这重要的时刻,段翠芸的父亲决定将年前十天打饼的计划提前,提前到段翠芸离开之前,让段翠芸离开前带上一些回家(每年段翠芸的父亲都会在年前打饼,饼一分为三。一份给大儿子段云,一份给二儿子段雄,自己留一份,今年的饼一分为四)。
段翠芸回去的时候带了整整一箱,是段云和段雄骑着摩托车将段翠芸母子送到汽车站,临走时段云见顾采薇小手被冻得红扑扑的,热情主动的花了一元钱给她买了一对白手套。
大人的世界真的能牵动大人与小孩的世界,虽然这个道理顾采薇早已知道,但身临其境的时候,被淡淡的忧伤所充斥是难以避免的。
☆、第十章
顾采薇明白大人世界不仅能牵动着大人与小孩的世界,同时也能牵动着小孩与小孩的世界。
在长石琅呆了还不到一个周,顾老太太跌倒的消息火速传来过来,一番商议之后,顾勋将妻子和女儿、儿子送回马连湾,老人就这样再次回到了顾家(前段时间,老人由顾绮照看)。
可是,冬天回农村住可不如夏天一般痛快,冬天的马连湾只能用枯藤老树昏鸦的凄冷来形容。
好在守着煤矿,碳不至于成为稀缺物品,*上冷很快得到了解决。可是走了这么久,凄清已经成为无法改变的符号。顾家再也听不到驴哦哦哦的吼叫声,再也听不到狗汪汪汪的嘶吼声,再也听不到羊绵绵绵的呼唤声,被窝里再也触摸不到猫舒适的绒毛,院子里再也看不到随处乱跑的鸡。
能做的只是围在火炉旁,慢慢啃咬晾干的饼;能做的只是打开电视围在火炉旁,等待着炉灰中的红薯、土豆烧好;能做的只是默默的等待锅里的水煮沸,好将准备已久的方便面放入。
单调的生活里,除了照顾一个病人,偶尔也会有邻居来串门,可是最爱串门的傅娇已经搬走(宋逸兴到老曹渠煤矿接任了销售主管一职,傅娇跟着去了煤矿。老曹渠煤矿属于柳树茆二队,也就是殷虹所在的队,郝志成是矿长)。
宁静的生活因为卢敖兄妹的突然到访起了些许波动。
那天天很蓝、很高,太阳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在北方,在西伯利亚寒流、呼呼北风、刺骨寒风时常侵扰的地方,像这样没风的天气还真少见,这样的天气呆在家里就是无耻的浪费大自然的馈赠。
顾老太太想出去晒晒太阳,顾采风搬了张椅子放到门口,老太太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前扑着,仰着头眯着眼,双手紧紧的拄着拐杖,静静的贪婪的沐浴在温顺的阳光里。
“薇薇呢?老婶子?”卢敖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宁静。
“哦,这不是敖子吗?雪儿都长这么大了,长得这么漂亮了?念几年级了?”老太太笑着一脸欢喜的问道。
此时的顾采薇正坐在火炉旁小椅子上用温热的糜草水浸泡自己被冻的红肿的双脚;此时的她一脸困惑、不解,为什么当初一只脚踏进了凉水盆,现在却两只脚都冻肿了?(顾采薇的脚是四年级在三卜树小学住校的时候冻了的。冬天,有一次殷虹没有倒掉晚上洗脸的水,第二天一早顾采薇下床时没看到这盆水,直接踩了进去。)
这是殷虹欠我的,会折磨我一辈子,她多少得补偿点我才是,顾采薇这样想着。
门当啷一声被推开了,卢敖走了进来,不是平平静静的走进来,而是故意吼了一声,还重重的跺了下脚。
顾采薇没有被吼叫声和跺脚声给惊吓到,反倒因为来客是卢敖而惊愕。
“怎么在洗脚盆里放着糜草?”卢敖不解的问。
“我脚冻了,我妈说用糜草洗能管用”,顾采薇淡淡的说道,可心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加速跳动。难道我还爱着这个男人?奇怪,怎么我一点也不讨厌他、不记恨他了?反倒被他看到我现在这副蓬头垢面模样顿生羞愧。
“听说用茄子苗洗也能管用”,卢雪直勾勾的看着顾采薇红肿的脚趾头,柔声说道。
“茄子苗?我洗过,还是糜草水更管用”。
“怎么肿的这么厉害?还这么红?水凝固会变成冰,体积会变化,你脚肿成这样,是不是里面的水分凝固了?血管里的血是不是也凝固了?”卢雪紧皱着眉头,困惑的说道。
顾采薇觉得有趣咯咯笑了起来,不过听卢雪这么一说她还真的顿生恐惧与慌乱,若是真如卢雪所言,那可真是不敢想象的可怕。
“你家庭作业做完了没?”顾采薇和声问道。
“我的做完了,我哥还没动,准备到时候抄你的,你做完了没?”
顾采薇突然生气了,明明已经做完了,可是这个时候她就是不想把作业借给卢敖,与其借给卢敖还不是借给殷虹,她这样盘算着。
“你怎么不去和殷虹借?估计她也做的差不多了”,顾采薇定眼看着卢敖,拖着常常的尾音故意埋怨道。她知道没有人会向殷虹借家庭作业,因为殷虹是班里学习最差的学生。
“我们去找她玩吧?正好四个,玩扑克,升级或是捉红尖子”,卢敖不耐烦的说道。这才是他来这里的真正意图,带着顾采薇去殷虹家与殷虹一起打牌。
“要去你自己去,我要玩和我妈、我哥不能玩啊?还专门这么远跑去她们家玩?”顾采薇没好气的抱怨道。
“你妈呢?你哥呢?怎么就你和你奶奶两个人?”卢敖警惕性的问道,他每次带着目的性问问题的时候都显得特别警觉。
“去地窖里找土豆了”,顾采薇淡淡的说。
卢敖趁机凑到顾采薇身边,小声一本正经的问道:“宋逸兴撤股,我爸想入股,你爸为什么死活不同意?为什么你爸就是不愿意和我爸一起做生意?”
顾采薇一脸涨红,大脑短暂短路之后,她灵机一动找到一个突如其来的令自己异常满意的回答:“大人的事,我怎么知道?”
随即一丝犹豫、伤感席卷而来,她怔了怔神,转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卢敖,定声质问道:“你是不是又打算因为这件事记恨我?从今以后不再搭理我?”
卢敖犹豫了一下,拧着眉疑声问道:“为什么你爸说我爸人格有问题,是奸商?不是有句话叫无商不奸吗?商人奸诈有什么错?”
“你听谁说的?”顾采薇生气撅起嘴,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殷虹说的,殷虹说你跟她说的”,卢敖不屑的说道。
事情来得太突然,顾采薇诧异的发觉自己连生气也没有勇气,是不是气过头了?她思忖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和声饶有兴趣的问道:“殷虹是不是经常向你说我的坏话?”
此时此刻,顾采薇突然这样猜疑卢敖之前总是莫名其妙的欺负她,会不会是殷虹从中作祟?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太善良,善良的到傻的地步,而殷虹却陌生的让人捉摸不透。
看来,穷人家出生的孩子,真的不能小觑,顾采薇不得不这样想。
☆、第十一章
顾采薇心底装不住事,她想亲自去问问殷虹是不是总是背地里说她的坏话。
她已经想好了,若是殷虹一脸无辜的否认,她就毫不留情、毫不犹豫搬出厕所里诋毁一事与她当面对质。
她尾随卢敖兄妹刚刚走到十字路口的拐角处,就听到段翠芸严厉的斥责声:“去哪呀?”
“去我姑姑家”,顾采薇停下步伐,转过身一脸无辜的回应道。
“不吃饭了?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去老武家串门,你不去?”段翠芸冷艳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