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轮重又处在了午间烈日的照耀之下 汉纳根是看见高升轮的船首已渐渐翘起,它的尾部正慢慢地向海里插去,在这重见阳光的时刻。秋津洲大炮机枪重又喧器起来。
汉纳精进看见
还在高升轮上的清军机枪无畏地向日舰射击,一批倒下一批又从船舱里钻出来。海洋上密密麻麻满是人头攒动的黑点!
秋津洲上一个年轻的日本军官现在一个中年男子旁边,那中年男子放下了手中的了望镜,对着旁边的军官说道:“向落水之人开炮”!
那年轻的军官略微迟疑问道“这样做,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那中年军官嘴里骂了那年轻的军官道“八嘎,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战争,战争是要死人的”!
日舰上放下了小艇,汉纳根见着总算松下一口气来。本着人道的精神,落入海中失去战斗能力的人,是应该得到营救的:
他挥动长臂奋力向小艇游去。但是一个景象叫他惊呆了! 小艇上的机枪小、炮开始向海里求生的人们射击起来,海中的人头一个个一片片的也沉了下去,冒上来的便是一缕缕的血花,蓝绿色的海中, 一时间竟出现了无数支美丽的红珊瑚,汉纳根悲伤得很,不同的人种也是同样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这时他发现日本的小艇停止枪炮的射击, 小艇拉上了几个落海的欧洲人,又在。远远地向他招手 一种难以抑制的悲愤猛烈地向他的心头撞击,他呛一口水重又钻出水面后,毅然拒绝了日本的援救,向西面游去。他游动了一小段,突然发现近旁的海水被激起朵朵水花,而在西面更远处游动的,几乎可以说是已脱离了险境的大清土兵又三三两两地沉到枪弹或在他的身边或从他的头顶“扑扑’地击人海中,他侧头看见,日本的军舰、小艇依旧在开着火, 却不是朝这边,他们已顾不着屠杀游远的人们,正放慢了节奏在不紧不慢地向高升轮上射击。汉纳根在海中一转身,面向着高升轮,惊呆了!高升轮已进人了最后的时刻,船首已高高地翘起,船上的士兵们正攀缘在这船头一切可以攀缘的物件上,枪口再也不向着日本人,而是在把最后的枪弹向着同伙或是兄弟与同胞们疯狂地射击……
汉纳根在奋力向西游去时,这个血缘毫不相干的日耳曼人,便也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巨大悲恸笼罩着他,并将与他陪伴终身了,他觉得不可理解,同时终生也解不开中国人身上的这个谜……
那日高升轮上得生还者,不过一百七十余人。
汉纳根在海上漂游了二个多小时后,遇上英轮面获救,随轮到达仁川,却与已写过降服状的林国祥不期而遇,西方各国多在此设有领事馆,正对未经宣战而爆发的海展云说纷纭,很快,汉纳根与林国祥就成了西方记者采访的焦点!
汉纳根叙述了他见到的海战经过,特别是日舰击毁英船高升轮并屠杀清军的经过!
林国祥叙述了海战的起始,说得颇为情感动人声泪俱下,当讲到他的广乙舰在搁浅后自己引爆焚毁以免资敌时,他的话锋一转,说他已尽到最后一分努力了一,而济远只顾西逃,并不肯援救他汉纳根忍不住问,’据我所见,日方三舰是紧追着济远,边炮击边西去的,如果不是这样广乙恐怕早就被击沉了!
林国祥一笑,镇定自若地说:“那是因为济远不救广乙在先,日舰见广乙受伤过重肯定行将沉没才出现的情况,汉纳根总教习,正因为这样,济远应该自食其果,不对么?”
汉纳根一时感到有些愕然一竟不知怎样回答为妥!
倒是外国某记者问“林先生,你说你驾驶的广乙舰行将沉没,但结局是并没沉没而是行驶了十几海里后在十八岛搁浅的!
林国祥说:“这恰恰证明我是想极力保住广乙,全舰将土尽了最大努力的结果,但它毕竟受伤过重驾驶不灵,它搁浅了一我们引爆弹药将它炸毁。 作为一个军人,我与全舰官佐土兵尽了最后的努力!
一番话说得记者们频频点头 有记者又问:“听说你后来向日本人写了降服状才获得自由?”
林国祥毅然地说:“不对,是因为我们首先获得了英国商轮亚细亚的援救!
据国际公法认为从那时我们就得到了第三国的保护!
记者问,“降服状可是事实?’’
林国祥说:是事实4,但那是在有第三国在场的情况下履行的一种冠冕堂皇的手续……再说,我们广乙舰除战死的,还剩下九十多名已失去了武装和自卫能力的官兵。先生们,我可以毫无愧色地说:我大清国广乙舰的管带林国祥 尽了我最大的努力,结果那就是经过炮火摧残,几度死里逃生的前广乙舰上的九十多名官兵,现在还生机勃勃地活着。他们的生命还属于他们自已!
记者们报之以一片热烈的掌声,在周围的广乙舰的官兵们都呜呜地哭了起来林国祥拱起手,频频点头致意i“谢谢各位先生, 各位先生……
有一记者问,‘‘林舰长,请允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你对这场海战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先生,你肯定以为我要说是日本人不宣而战了 不对!军人的圣职责就要准备打仗,对这我早有准备。
最叫人愤愤不已的就是,济远的装备比我们好,为什么他不与我广乙并肩作战, 一直拼战到最后一刻,而是见死不救,撇下我们自行西逃!
记者们也全都受到感染,情绪激动地鼓起掌来,久久不得平息!
汉纳根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沉默无语,林国祥为什么要在事后口死死咬住济远,咬住方伯谦不放?
不知怎地,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高于于轮行将沉没时遭到射杀的那血淋淋的一幕……
不由觉得浑身一身冷汗!
☆、第二十三章 心潮澎湃
第二十三章 心潮澎湃
这天早晨起来感觉就不怎么好,丁汝昌的两个眼皮一起跳。 用过早饭在匆匆奔往提督衙门去的路上。
俗话说:,’左跳凶,右跳福”
丁汝昌就在心里不住地掂量着凶吉, 乱糟糟的没摸出个头绪来,倒是思绪一触及到凶一凶便跌跟头打滚似地接踵而至了 且尽惹得他两个眼皮又是一阵地跳动 及至到得提督署里坐了下来,眼皮终是跳得有些懒懒地稍歇时,却悠悠然悬了起来,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济远,广乙、威远三舰船护航朝鲜牙山,从日期上算是该回来了,该回而未回, 当不致弄出什么事来吧?会出什么事?丁汝昌想到前些日镇远,广丙,超勇在牙山海口驻防半个多月, 不是都好好地回来了么?如今济远等三舰才去不过三 五日,就出事,那分明是老天要日出鬼来!
可偏偏这时他的左眼皮跳了起来;凶兆,分明了是凶兆了!他吩咐长发为他拿了根洋火棍来,折一半就撑住了左眼皮。那是三十多年前在刘铭传的铭字营时的一个老方子,记得那年攻打常州的前一夜,他的左眼也是一个劲儿地跳,后来就是用此法把因长给撑跑了,第二天他便踏着死尸第一个攻上了常州的城头,虽身中数弹,终是于性命无碍了。
丁汝昌的左眼不跳了,但他又不敢贸然就取下撑着的洋火棍,只好左眼被支撑得怒目圆瞪,而右眼却像搭着养起了精气神。
既然济远等三舰无碍,那这刚才的跳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思来想去他终于摸出了头绪来。
七月二十二日李中堂电令,切切要他’统大队舰船往牙山一带海面巡护,并有如与倭开炮,我不得不应,祈相机酌办’一语,全权都交下来了。可他却听了刘步蟾的话,给李中堂回电中除讲了已派济远、 广乙丶威远三舰开往朝鲜牙山,自己也准备率定、镇、致、靖等九舰。 鱼雷蜓一艘再去外,接着就是念的一通苦经,’惟船少力单,彼先开炮,汝昌,惟有相机而行。倘倭船来势凶猛,防无船可留。牙山在汉江口内。即得痛击而已,威(海)无可游巡,大队到,彼倭必开战,白日猷力拼。诮夜间暗只听天意。
澄速训示,’’训示第二天李鸿章在回电中几乎连讽带骂。“牙口并不在汉江口内,汝地图未看明。大队到时,倭末必即开战,设间若不酣睡彼未即能暗算,所谓‘人有七分怕鬼’ 也,叶志超电, 尚能自固,暂时不着汝大队去,将来俄(国)拟民兵船,届时或令汝随同观战一,稍壮胆气看来不去接应济远等三舰。尚可有个交待,但正是由于他的这封电报才改变了李中堂“统大队舰船往牙山一带海面巡护”的初衷, 却是事实。
一面让顶头上司如此严厉地痛斥自己几乎不通军事常,总也绝非是件好事,丁汝昌想他的眼跳, 十有八九便是来源于此,他无可奈何地踱到了院中抬头看看,天上已是悬着一轮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了 门外!
一声急促的脚步声 刘步蟾没来得及敲门就一头闯了进来。
刘步蟾一见丁汝昌就被吓了个张口结舌,直到看见丁汝昌扯下了左眼皮上撑着的火柴棍,这才好好地舒过一口气来,极力平静地说,’丁军门,镇定,要镇定,。,。,’丁汝昌正感到莫名其妙,门外又趺跌撞撞跑进几个亲兵,其中一个对丁汝昌报告道:“不得了,不得了,济远舰回来了。”
“回来了?’
丁汝昌几步冲到了提督衙门的大门口。只一眼他就望得呆掉了。他看见靠在提督衙门对面民房头旁的济远舰,已被打得焦头烂额,简直就认不出了原来的形状!丁汝昌震惊得扭头看看刘步蟾,回头就要出去 却被身边的刘步蜡一把死死地扯住了说,:丁大人,万万去不得,济远舰上一齐嚷着要找个说法呢?
还要把尸首抬到提督衍门的大堂上,丁汝昌浑身发软,冷汗也下来了。吼出了声“给我去查长发探消息去了。
长发这边要扶,被他一甩手!
丁汝昌这才回到提督署的大堂内,一屁胶墩在了椅子上。面月眼寻着了刘步蟾。刘步蟾只一个劲咧嘴啜着牙齿。正说不出什么的时侯!
长发跑了进来报告说: 济远舰是跟日本伤二十七。死十三。其中八人被炸得尸骨不全!
喘了口气,接着说:甲板以上全都打烂了。听说至少中了三四百炮。’胡说!”丁汝昌一下弹了起来。显出了他其妙地激动“一艘船被炸了三四百炮,早……早散了嘛!”
外面又有两个亲兵飞奔来报,济远舰水兵抬着尸首,方伯谦正带着他们朝这边来了!
丁汝昌两眼的眼皮说跳就又跳了起来。他吩咐立即把大门关了!
可分明又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正在神不守舍时觉得身边有动静。伸手_光戚抓住了刘步蟾的衣裳角, 死死地不放说:别走,你先别走!
刘步蟾说:’还是回避的好, 假如两人都献上去,连个转圜的人也没有了!
丁汝昌松开手时外面传来了了一片喧杂声。
当方伯谦浑身血迹衣衫褴褛,带着一群水兵兄弟闯进来,像十几棵桩子矗立在大堂里时,大堂内外一片寂静,只见方伯谦久久地凝视着丁汝昌, 忽然扑通朝下一跪嚎啕大哭一场!
丁汝昌望着跪在地上的水兵,心头颤抖地憋出一句话来:“方管带老夫也难,老夫的心头也不好过!
不!’’方伯谦抬起头来便是顶调一声嘶喊:“我是代沈寿昌、,黄承勋等十三个阵亡官兵向你报到来了!’’
言罢一抬手,门外就表轰然进了一队人,一时间大堂内放满了担架和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丁汝昌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的手在桌下素结抖动着说:方伯谦你是说老夫活了这么长没见过死人么?’’
方伯谦说:“我是代死了的兄弟来向丁军门寸一个公道!方伯谦把丁军门三个字说的很重!
丁汝昌深深吸了一,牙关也咬得紧了,丁汝明白眼前的一切是她的一个坎儿也是憋在心里的 一口气!
今天是竖要竖着过,横也要横着过了,扪心自问,官场之道,他妈不就是要横下心来找,找出个人模狗样的所谓的道理吗?
他说’向我讨公道?那么依你看,老夫该跟谁讨公道?” 当舒出一口气来说:望着跪在在地上的方伯谦服一愣, 很快他便向丁汝昌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回过头冲水兵们喊:“走,把济远开到天津,尸谏,我们向李中堂讨公道去! 于是水兵们一律爬起来,抬上担架就要跟方伯谦朝外走!
丁汝是当喊了声“慢! 就一下站了起来,“中堂有电令在此!见方伯谦止住了脚步,他又说:“跟日本人打的么? 是谁先动的手?’’
方伯谦咬牙切齿的说道:“日本人啊”
丁汝昌一拍手道“足见ILi堂的远见。 日本人不宣而战,理屈在彼。这是洋务,列强自会有公论的!
方伯谦反问道反问:李堂果真明令不准接应的么?’’
丁汝昌抽出一份电报拍在了桌子上,方伯谦要拿,他却抽了回来说:’指望你们吃了亏回来,那我就不是北洋水师提督,是个他妈吃里爬外的东西了!可交锋的情形老夫还一无所知,说出来,果是老夫失职,丁某立马就一同随你到天津请罪去!
丁汝昌的一席话说得方伯谦把那激动的精气神落了下来, 当他泪如雨下地将丰岛海战的经过讲述一遍后!
丁汝昌问:’广乙舰,还有威远呢?’’
方伯谦说:“广乙交战数小时后,不知所往,’’说到这里他有些愣住了,问:’威远没回来?’’他说,’威远练舟合不堪御敌 我先一日就叫它回来了!
丁汝昌的脸说板就板下来说,’令你保护载兵船 五舟同出就你一船独归?’’
方伯谦莫名惊诧: ’丁车门,哪五舟同出?哪一船独归?
那么高升轮与操江燕也要记到我的账上不成?’’
丁汝昌说: ’你还有脸问我?白旗是悬在高升操江还是济远舰上?辱国甚矣!我若战时悬白旗早就上吊去了!李中堂早把老夫的头搬下来请到金銮殿去了!
方伯谦气过了头说:“方某问心无愧!’’
他一拍胸口道:“那就让中堂把我逮去问罪好了!”
丁汝昌说: ’老夫也并没说要去告你
方伯谦若有所悟道:“方某, 有些明白了!你不思当路猛醒,游不过是要封住我的口罢了,北洋水师危矣!”
“如此当北洋水师提督的是你!可我还想最后说一句当北洋水师提督的是你,”
他望向丁汝昌冷战一声笑着说:接下来免不了会有大小数十站呢!如果你还为北洋水师设想, 还想把这个水师提督当下去,你就先到中堂那里告我去,绝不会死死咬住你不放的。为了北洋水师,我方伯谦只要把事情说清,我给你提个醒就行了 说罢他转身就了出去,走几步又站住回过头来说:告哀大莫过于心死呀, 我方某委实提不起劲头来为你自作多情了!
方伯谦与水兵才走,刘步蟾就从大堂后面出来了 他说:“没想到丁军门老辣到如此。
丁汝昌说:“不得已也” 他的眼朝刘步蟾一翻,’’你到落得个一身干净!
刘步蟾说:“要落一身干净, 我就不来了。
见丁汝昌绷着脸不作声,就说:’’电报, 立即给中堂发电报!生孩子报喜,死人报丧,都瞒不过的事。到时怪下来说迟迟不报,便又是一过了!
丁汝昌领悟过来:“对,先人为主,怎么报?
刘步蟾说:“就说据济远回报, 在丰岛遇敌三舰拦击,济远争战甚力,击沉敌旗舰吉野兵轮!
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