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能告诉我真相,对我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我觉得自己算是初来乍到,也不好随便与赵洁撕破脸,也就忍了下来,唯一的发泄方式便是向远方的菜菜诉苦。这天中午,我边坐在咖啡店里等外卖咖啡,边给菜菜打电话抱怨:“那赵洁也不怕喝多了咖啡大姨妈失常骨质疏松啊。”
菜菜给我出主意:“直接拿着咖啡从她头上淋下去,要不就在咖啡里吐口水。”
我觉得这个提议太恶心,我无法端着自己的口水走三条街。于是只能抚&摸着脸颊叹息道:“哎,一定是我长得太美,激起她的嫉恨。”
也许是声音太大,旁边桌一男人抬起头来往我这边望了一眼,嘴角擒着笑意。
我忙着与菜菜通话,没空理会其他。
菜菜忽然问道:“董承业来找过你吗?”
答案是找过,自从离婚后,他隔三差五会借着孩子的名义打来电话,顺便套问我的近况。
他对白洪文说,从没想过和我离婚,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而杨蓉则将这些话转告给了我。
我只觉得好笑,感情当然会有的,就算是一只狗养了三年也会有感情,就算是他那样伤了我我对他一样还是有感情。
可是那样的感情,太过廉价,敌不过胸脯四两的诱&惑,敌不过胯&下之物的欲&望。
而且董承业的思维仍旧是以自我为中心,他仍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认为只要他没有离婚的念头,就算是对得起我,我就应该感恩戴德跪地高呼吾皇万岁。
菜菜冷冷道:“他说他从来没想过离婚?呵呵,好笑,他出&轨还冷暴力你这不就是想要离婚的举动?意思就是他拿把尖刀捅了你,结果还满脸无辜地说自己从没想过伤害你。他到底是纯傻逼还是觉得你是纯傻逼?”
我觉得答案是一半的一半。
经此一役,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你可以和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恋爱,但千万不要与之结婚。
因为婚姻本身便是拥有正确婚姻观家庭观以及充足责任感的人才有资格拥有的东西。
董承业,他本身就不是个适合婚姻的人。
我有眼无珠,被爱情蒙蔽,伤了自己,害了孩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怎么可能再回头?
猫有九条命,我只有一条,再禁不住他磨损。
挂上电话后,我觉得头昏脑涨。昨晚小猴子有些感冒一整夜翻来覆去没睡好,我怕她踢被子,也基本没怎么睡。本来就缺觉,再加上想起那些糟心事,更是难受。
回到办公室,将咖啡递给赵洁后我便趴在桌子上准备打个盹,谁知赵洁却敲了下我的办公桌,道:“宁真啊,你怎么回事呢?我要的是拿铁,你怎么给我卡布奇诺呢?”
“可能是店员弄错了吧。”我耐心解释。
“那你帮我去换下吧,我不喝卡布奇诺的。”赵洁皱眉。
我压抑着身体不适以及小愤怒,尽量平静着语气道:“不好意思,赵姐,我今天身体不舒服。”
“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让你们做点事就推三阻四的,而且还做得毛毛躁躁。”赵洁凉凉地道,那语气表情说有多刻薄就有多刻薄。
我的小怒火一窜而起,这咖啡钱是我出的,买咖啡是我跑腿的,结果你还挑三拣四,嫌这嫌那,还真当我是软脚虾了?
我宁真可是有软脚虾的外壳,龙虾的内心!
我接过那还没喝过的卡布奇诺,打开盖子优哉游哉喝了起来,边喝边对着赵洁道:“是啊,赵姐,我做事确实挺毛毛躁躁的,以后买咖啡这类重要的事,麻烦您还是亲自去吧。”
人家卡布奇诺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凭什么歧视它!
☆、第二章 〔5〕(捉虫)
也许是我软脚虾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赵洁是怎么也没想到我居然会反抗,稍稍呆愣下后,脸上顿时风云变幻,各种情绪争相上映,只用一张面皮便将自己的内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瞬间觉得什么金鸡百花柏林都差她一个奖杯。
短暂而迅速的表情变化之后,赵洁忽然冷静下来,对着我冷冷一笑,道:“宁真啊,我让你去跑腿是看得起你。”
我淡淡回应道:“谢谢赵姐的青睐,但我更想留在办公室学习下工作上的内容。”
“呵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有志向有多本事呢。”赵洁阴阴一笑。
我曾经陪侄儿去看过动物园里的蛇,赵洁笑起来的样子就和蛇张嘴吐信时一样。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来我们这啊,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被小&三撬了老公啊,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被老公甩啊。”
赵洁的话像是铁锤砸来,将我砸得眼前阵阵发黑:“你说什么?!”
见我气恼的模样,赵洁更加得意,就像是雪姨上身似地,道:“打量谁不知道呢,你不就是被老公甩了的弃妇吗?到我们这来装什么高大上呢?”
闻言,我像是被人在大庭广众下扒去了衣服,手脚都在哆嗦,身子一半冷一半热。
我竟被气得无言以对。
是啊,在中国,女人离婚,就如同私生活混乱,就如同长相丑陋,都可以成为被攻击的理由。
即使,我是受害者。
此刻正是四月,应该是暮春回暖的季节,然而我却感觉到冰冷,从皮肤渗透入骨头。
周围的同事都听见了,但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包括那个老好人老张。
我放弃了,我也没力气去斗了。
我就算是斗得过赵洁,也斗不过这个社会。
就在我失魂落魄之际,一个略微低沉的嗓音响起:“赵洁,你是记者部的前辈了,也应该知道老黄的脾气,他不喜欢在工作的地方谈论私事。”
我恍惚地抬头,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身形高挺的男人。
正确地说,是靠着——他的右肩靠着门框,整个人身上有种闲散的气息。
他大概三十五六岁,穿着一套精致剪裁优雅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戴领带,白色衬衣松了两颗扣,于严谨中透露闲适。
他的脸并不算太出色,但周身的气度却很是雍容夺目。
他是一个彻底摆脱了男孩稚气的成熟男人。
乍一看,我只觉得这人有点熟悉,但拼了老命也没想出这人究竟是谁。
这男人口中的老黄是记者部主任,而从他的口气听来应该与黄主任至少是同级。
一见来人,赵洁顿时又发挥了她的高水准演技,立马换上了副谄媚的神色,柔声道:“于总监,你误会了。这是新来的同事,什么也不懂,我不过在教她一些职场道理。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闲不住,嘴巴碎,其实本来她也不是我带的人,但……”
听到这,那男人忽然打断她的话:“那负责带她的是谁?”
老张这时才从电脑荧屏前举起手来:“我。”
“既然老黄将人分配给你带,那么就希望你能负起责来,免得赵洁‘身兼数职’‘不堪重负’。”那男人虽然笑着,但是话中句句有话,
“啪啪啪”直接打在了赵洁脸上。
赵洁讪讪地,也不好再说什么。
看赵洁对这男人的态度,再想到他姓“于”,我猛地醒悟过来,这男人必定便是业内大名鼎鼎的总监于远。
于远是电视台从别台重金挖过来的节目制作人,所制作的节目创意十足,深受观众喜爱,算是电视台的红人,连我这个新人也听说了他的大名。
也难怪赵洁不敢得罪他。
只是这于远与我素不相识,怎么会忽然为我出头?
“没事就好,大家齐心才能办出好节目。”于远拍拍手,道:“这期节目收视率如果上升,我请大家喝一个月的咖啡。”
办公室内顿时响起了鼓掌欢呼声。
我疑惑地盯着于远,像是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他漫不经心地望我一眼,嘴边噙出抹淡笑。电光火石之间,我瞬间忆起,这不就是在咖啡店里坐我旁边那男的吗?当时他好像在听见我与菜菜的对话后也是这样对着我淡淡一笑。
对了,那时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应该是——“哎,一定是我长得太美,激起她的嫉恨。”
我将头埋在桌上狠狠敲击,丢脸丢大发了。
难怪于远会救我,人家一定在咖啡馆时就以为我是个潜在自恋型精神病患者,怕赵洁把我逼得精神病发作,拿起菜刀砍杀电视台群众,所以才救我的。
嗯,只有这一种可能。
因为于远横空出现救了我于水火之中,办公室的人包括赵洁在内都以为我是于远的熟人或者是远房亲戚,对我有所忌惮,所以整个下午就这样平静过去。
下班后,在地铁上时,我接到了杨蓉的电话。
最近我每次刷微博和空间时都看见杨蓉和白洪文开始秀起了恩爱,白洪文出&轨的事基本朋友们都知道,但那些朋友还是在留言里写下了“好羡慕”“好恩爱”之类的字眼。
乍看上去,前女友这个人似乎像是从没出现过。
也许大家都把前女友当成了西游记中的九九八十一难,白洪文熬过去了,没有抛弃妻子,于是成了得道高僧,受万人敬仰。
我始终在想,像白洪文这类出&轨后重新回归家庭的男人是真的回归家庭了吗?
我想应该不会的。
他们在婚姻之外与另一个女人上&床恋爱,但是没有得到任何的惩罚,妻子仍旧对他们温柔体贴,周围朋友仍旧与之来往交好,甚至于他们还可以在酒酣之后把这件事作为自己的谈资。
“看,老哥我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多厉害。”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偷了糖果,却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难道他就会自发自地停止偷糖果的行为?
我不是不相信白洪文,而是不相信人性。
可是这些话,我是绝对不能当着杨蓉的面说出来的。
杨蓉是个聪明人,她自然懂得这些。但是现如今她想要维持一个家庭和美的局面,作为朋友,我就不能拆穿。
杨蓉问了下我的近况,我无精打采地诉着苦。
累,太累了,工作累,照顾小猴子累,还有经济上的压力。
听完后,杨蓉没有安慰,却训斥道:“当初都告诉过你,不要离婚。结果你没听啊,你自己要逞能啊,弄成现在这副模样怪谁呢?”
她没有说出下面一句话,但我听出来了。
她想说的是——“你活该。”
若是平时,我这暴脾气可能会直接与她呛起来,但是今天我实在是太累了。
我也没有解释什么,解释不通的。
我曾经亲耳听见杨蓉母亲极力劝说她,让她不能离婚,不能便宜那个脏女人。
我想,每个女人的成长环境也注定了她在婚姻中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杨蓉并不是坏人,她只是觉得我走了一条错得过头的路,就如同我觉得她走了一条错得过头的路。
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杨蓉继续道:“哎,我前些天又看见董承业了,结果他还是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他打扮得跟高中生似地,还自我剖析说自己十六岁就去当兵了,没读完高中,很向往高中生活,现在刚好可以试试。他还很得意地问我们‘你们知道现在的高中生喜欢玩什么吗?喜欢听什么歌吗?不知道吧?’。我看着简直头疼,哎,他把你和孩子害惨了,可是我看他过得好得很,和那个女孩子吃饭看电影K歌,根本没觉得自己有个孩子。”
我听了只觉得莫名地烦躁与悲凉,便以信号不好为由挂断了电话。
出了地铁,又挤公交,好不容易回到家,已经浑身是汗,精疲力尽,只想要赶紧回家去躺一会。谁知刚走到小区门口,却看见我妈急匆匆地抱着小猴子往外跑,见到我立马双眼通红,道:“孩子忽然发烧了,烧得可厉害了。”
我心急如焚,忙接过小猴子。
小猴子平时总是很机灵的模样,我一下班就激动地扑过来要我抱。然而今天的小猴子却半眯着眼睛,软软地倒在我怀里,浑身烫得跟火烧似地。
我赶紧去拦出租,然而正是下班时间,等了很久都没空车。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空车,我赶紧冲上去,然而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却从我身后窜出,快我一步上了出租车,直接对着司机报了个地名,接着命令道:“快开车,我要去接人。”
我回过神来,三两步冲上去,对着副驾驶室道:“先生,这车是我招的!”
出租车司机也作证:“没错,是她们先招手的。”
“妈的,是老子先坐上来的。”那男人一看就是混社会的,满嘴脏话,对着司机吼道:“别多事,赶紧开你的车!”
司机见那男的不好惹,只能对我做个抱歉的神色,想要开车。
若是平时,我可能遇见这种人会忍气吞声事后画圈圈诅咒他被爆菊。然而此刻小猴子躺在我怀里烧得连呼吸都弱了,我顿时怒向胆边生,直接将副驾驶车门拉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那高壮男人给生生拽出了车。
那男人估计也没想到我会有这般神力,顿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立马脏话模式大开:“你个臭娘们,你他妈以为老子不敢打女人是不!老子……”
我抱着小猴子,眼睛里燃着火,用平生最大的声音怒吼道:“我孩子现在发烧,必须要去医院,要是你再在这里耽误我送孩子去医院的时间,老娘直接跟你拼命!”
☆、第二章 (6)
估计我的模样跟母夜叉没什么两样,那男人周身瑟缩了下,接着小傲娇地从大鼻孔里哼了一声,道:“算了,好男不跟女斗,老子让你。”
我懒得和他废话,叫着我妈一同上了车。
儿童医院里简直是人山人海,基本一个孩子的标配就是三个大人加一个卡通氢气球。
我在人群里抱着孩子排队挂号跑上跑下找诊室,好容易找到诊室,又发现诊室外排了一队长龙,我抱着小猴子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我们。之后又去验血,小猴子怕疼,哭得满身是汗,我抱着哄了半天。医生看了结果初步诊断小猴子是口腔疱疹引起的发烧,让打针吃药。我又带着小猴子去做皮试,小猴子又是一番遭罪,哭得撕心裂肺。
好容易待小猴子平息下来,我已经浑身被汗水湿透,精疲力尽。
因为皮试结果要等二十分钟左右,我妈接过小猴子,让我先去洗手间洗把脸。
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我发现基本所有来看病的孩子都被爸爸抱在怀里。不管孩子们的爸爸是高大矮小强壮瘦弱,他们身边的妻子都像是有了主心骨,脸上没有丝毫茫然无措。
平时并不觉得,但到出事时,女人总归是希望有个男人依靠。
这时的我,瞬间明白什么叫孤儿寡母。
折腾一番,此刻已经是深夜,走廊窗外的夜空深邃,这样的黑令人更觉孤苦无依。
在我和小猴子如此煎熬的时刻,董承业呢,他在哪里?是在小女孩的温柔乡里缠&绵?是在狐朋狗友的奉承话里得意洋洋?
进了洗手间,我打开水龙头,用力地将水浇在面颊上。夜里的自来水有些冰凉,扑在皮肤上激起了连串的鸡皮疙瘩子。一不小心,水进了鼻腔,我大声呛咳着,眼泪滚滚流下。
我用呛咳声来掩饰自己的哭泣。
我累了,太累了,浑身疲乏,甚至连呼吸都失去了力气。
工作上的倾轧,照顾孩子的疲乏,经济上的压力全都压在心上,将一颗心压出血水,压成死肉。
在我与董承业的这桩婚姻中,我作为受害者跌入了人生的谷底,而董承业这个犯错者却仍旧逍遥着。
这是我第一次对自己离婚的决定产生了怀疑,是不是就像杨蓉所说的,我是个傻子,生生地便宜了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