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身体还不舒服吗？还是郭主任又找妳麻烦了？有什么不高兴说出来心情会比较舒坦。”萧可钧坐上吧台高脚椅，要了一杯开水，好像准备听她诉苦。
她迟疑了一下，讷讷说：“我想辞职！”
大家都知道坏人郭喜欢欺负人，为何不去教训他呢？要是现在有人提议要整他，她一定无条件加入，并且一定会留下来看好戏。
“发生什么事？到底怎么了，”萧可钧有些紧张，他想事情应该没这么严重，“郭主任只是嚣张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威胁性，不理他就好了。”
说起来的确很简单，实际上却没那么容易摆平，要是她是经理的话，她当然也不鸟他了。
“跟他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上班又要上课好累。”当时来的三分热度已经退烧了。
“是这样吗？我知道妳现在心情很低落，等妳心情恢复再考虑这个问题会比较客观，意气用事不是解决事情的方式。”他以为她被郭仕崇整到心情恶劣，所以闹闹脾气，等三天后又没事了。
“我真的不想待了。”算了，她跟艾辕注定无缘。
“总有个原因吧！不可能无原无故，说不做就不做，我对妳的认识，妳不是会草率决定事情的人，一定是遇见困扰让妳产生这种想法。跟小赵有关吗？他今天一早上飞机前有跟妳联络吧！是不是吵架了。”
“跟他没关系，但我会跟他把话说清楚。”是该跟他说清楚，免得他投入感情，愈陷愈深，到时候她不接受都不行。
“说什么说清楚？你们到底怎么了。”萧可钧困惑，听赵培豫说，他们好像还满进入状况的。可是看方雨涵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他担心起来，别是郎有情妹无意耶，要不然他这个媒人就是始作俑者的祸星了。
“我们没怎样，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因素。”
“妳要跟他说什么？不会是那件事吧！”
“哪件事？你别乱猜，在这里不好谈吧！我在忙，你去忙你的。”她挥手赶他。
“我是经理，怎么是妳在赶我，我是看妳整天闷闷不乐过来关心，开心一点嘛！天塌下来我会帮妳扛，没事的。我先回办公室，想找我聊，随时都可以。”
***
几天之后方雨涵回到“多朵”刚将机车停妥，却看见葛继浩站在远处，不明究里的自然反应即是拔腿跑开，跑进了“多朵”。
慌张地几乎可以听见心跳声，颤抖着伸手胡乱翻着手提袋里的手机，按下开机键，马上显示未接来电，一下子手机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差点将手机甩掉，不想接，直接将手机塞入提袋内，任由它不停的响着，头也不回的跑上楼，气喘吁吁的逃到房间，爬上了床铺，闷在被窝里。
他想起无情的艾辕，艾辕不就是在已有未婚妻之后邂逅她母亲的吗？
想左右逢源的男人还是敬而远之。
隔天晚上，还来不及反应，黑暗处即闪出一个人影，扯住她的手即往前快步走着，她几乎追不上他的脚步，手也被他紧握的力道弄得疼痛起来。
“放开我……你捉得我很痛……放开啦！”被拖行方雨涵一路尖声喊叫，慌乱地试着扳开紧箍住她手腕的手。
葛继浩头也不回，拖着她迈步的往前走。“放开妳！妳又跑了……”他完全不予理会，还是继续走着。他不想遇见熟人，赶紧拖着她远离“多朵”。
“你先放开我，找我有什么事？我们停下来说。”她继续尝试扳开被紧握而疼痛的手。
“到我车上说。”
“你先放开我……”方雨涵使劲的大叫，根本管不着一路上异样的眼光。
他还是盛气凌人的拖着她。
“你再这么霸道，我……我……我会咬你喔！”方雨涵慎重下了最后通牒。
他还是不理她，自顾自拉着她走。
“你放开我！”她又扯开嗓门凄厉的喊叫，警告他：”快放手，我咬下去了……”
她气得狠狠地往他的手背大咬一口，他突然惊吓地停下脚步，睁大眼睛怒视她。
“妳真咬我？”他没看伤势也不想放开手，只是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又继续往前走。
“葛继浩，你外表那么斯文，没想到竟然这么粗鲁，你是野蛮人吗？”方雨涵对他大吼大叫，将“野蛮人”说得声嘶力竭。
“谢谢妳的称赞，我们算是同类，巾帼不让须眉，半斤八两、旗鼓相当。”他哈哈大笑两声，不甘示弱。
“你到底放不放开我。”随后她惨叫一声，“哇啊……”
她的脚扭到了，瞬间几乎瘫软，脸部表情痛苦呻吟。
葛继浩终于警觉性的停下脚步，神情慌张的面朝方雨涵问：“怎么了？”
两位警察闻声而至，朝他们走过来，对还在慌乱中的葛继浩说，“发生什么事？把证件拿出来。”
葛继浩从皮夹拿出证件。方雨涵跛着脚羞愧的躲到葛继浩身后。
“发生什么事？”其中一位警察过去问方雨涵。
她嗫嚅，“没什么事，我们有些误会。”怎会这样？她是不是反应太激烈了。
她被松开的手出现明显泛红，警察看了看她的手腕。”有没有怎样？”
她用力的摇摇头，露出尴尬的表情。
“你受伤了，在流血……”一位警察看见葛继浩被咬伤的伤口，”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跟我女朋友有些误会，对不起！惊扰你们了。”葛继浩表现的从容，加上他那张可以迷倒众生的俊俏脸蛋，怎么看都不像坏人，警察当然不会怀疑他。
一位警察问方雨涵，“他是妳男朋友？”
方雨涵花容失色的看了看葛继浩一眼，犹豫一下点了头，不然难道要说他是在绑架她吗？这时候说实话是大笨蛋。
“他是加拿大华侨。”其中一位警察对另一位警察说，将证件还给葛继浩。
警察规劝他们，”这么晚了，别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别人误会自然就会报警。”
警察离开后，方雨涵弯下腰，脱掉鞋子，不舒服的揉着脚踝。
葛继浩见状连忙蹲下身看着他受伤的脚踝问：“怎么了？”
“都是你害的……好多了啦！”她娇嗔抱怨。
他的左手背，也被她咬出一个齿痕，伤口淌出些许血迹，她蹲下身拿出面纸帮他擦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一直拉着我，我的脚也扭伤了，我们扯平。”
他起身拉起她，没想到两人竟然会演出全武行，葛继浩也没想到他竟然对这小女孩一点耐心都没有，谁叫她一副凶巴巴的，这脾气跟性情温和的艾辕一点都不像。
说不定她并不是──艾珽。
看她脚扭到了，脾气也收敛起来，葛继浩心软的提议去吃饭，他想她应该也饿了。
直到他们从餐厅出来，坐上车，在车上葛继浩说起：“之前我不是说有事情想问妳吗？”
“好像是吧。”吃饱了，她气消了，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听他说话了。
“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起。”
“你随便说随便问吧，我知道就告诉你，不知道就没辄了。”
“先说我一个朋友的事好了。我有个朋友他生病了，前些时候他到日本想带回女儿，我陪他们夫妻去日本，可是却扑了个空，其实他和她女儿已失联十多年了。现在，他得了绝症随时都可能辞世，找到她女儿是他最后心愿，可是到目前为止他女儿依然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他女儿怎么了？”好奇心让她继续留在车上。
“他女儿的生母说，他女儿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因为当时的经济状况不允许，无法让他女儿接受更好的治疗，所以她女儿当年已经病重不治。我朋友希望若他女儿真的已经去世，那么要将她的灵位带回安葬，让他女儿认祖归宗。可是几趟去日本，我朋友提出要带回灵位的要求，他女儿的生母最后却说，他女儿尚在人世。”
“他女儿！既然是他女儿，为什么还要认祖归宗呢？”
“那是他在日本求学时期，和同是留学生所生下的孩子，后来他父母反对他和那位女留学生结婚，逼他回来和现任妻子结婚。可是他婚后并无子嗣，他妻子不能生育，所以他在十年前即开始找寻他的女儿，前几年他在日本遇见她女儿的生母，得到的讯息却是她女儿已过世的消息，当时他伤心欲绝。这次他罹患重症，想自己不久人世，他女儿也死了，他想将女儿葬在自己身旁……妳怎么了？”
方雨涵听着葛继浩的叙述，善感的情绪被感动的飙出眼泪……真可怜……和她的身世真像！
见她哭出来，他抽出车上的面纸给她。“妳学绘画多久了？”
“很久了。我从会拿笔我妈就教我画画。”
“妳有没有听过有位旅日画家叫做叶青妮？”
“叶、青，妮！”方雨涵诧异的破口而出，复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惊讶指数破百，却猛然摇头否认。
“她就是孩子的母亲，她已经和一位日籍艺术家结婚，她丈夫并不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女儿。所以，他女儿要是还活着，除非叶青妮说出实情，不然只能像大海捞针般的找。”葛继浩突然间想起来，“我听说妳有位阿姨在日本，也是位画家？”
“嗯！”方雨涵敷衍。她不想再听下去，思绪已经开始浮动，心跳骤遽。她赶紧找借口下车。“你慢慢帮你的朋友找女儿吧，太晚了，我要回宿舍了。”
她开车门下车，因泪水已在心头澎湃，将顺势往上溃堤，最后她将守不住最后一道防线，让他看穿她的秘密……
世仇
阔别五年叶青妮低调返国，她独自在机场外拦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停在“方堃汽车检修场”的大门外，她脚步轻盈的拉着一只行李箱悄然走入修车厂，看见方堃正站在开着引擎盖的车辆前方，好像在检视故障零件。
她挥手高喊：“姐夫──”神采奕奕走过去。
方堃被声音吸引，提起头看见竟是远在日本的小姨子归来高兴喊：“妮妮，妳怎么回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我好去接机。小涵，知道妳回来了吗？”
叶青妮隐藏不住满面春风，“还没告诉她呢。”
年近四十的叶青妮肌肤雪白细腻，身材依然婀娜多姿，举手投足优雅妩媚，飘逸长发垂落颈背，岁月显然并未在她无瑕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不知道她真实年龄的人，或许会以为她仍是三十岁不到的轻熟女。
方堃走过去帮她提行李，“先到屋里休息，小涵晚上没课会回来，还是我打通电话通知她好了。”
“不急，这次可以多住几天，让她忙去吧。“叶青妮又说：”姐夫，我想带小涵去日本念书，可以吗？”
方堃怔住一会，笑着说：“我没意见，她是妳女儿，台面下大家都清楚这件事，妳关心她我明白，但是冈田先生可以接受她吗？”
“我跟他坦白了，告诉他小涵其实是我私生女的事，他接受了，也答应让小涵去日本跟我们一起生活。”
“这样很好，可是，小涵学校才开学，不知她愿不愿意。妳得自己问她，只要是对她好的事情，我跟妳姐姐不会有任何意见。”
当年为了让她能顺利再度回日本完成学业，方堃毫不犹豫的领养她在日本所生的私生女，岁然他已有四名子女，却也视她如己出，这点令叶青妮感激不尽，对他的恩情铭记在心。
***
叶青妮在方雨涵房里望着以墙壁绘制的大幅油画，蓦然间，忆起女儿四、五岁时，她带着她在河堤上帮游客绘制素描维生的日子，犹记得当时女儿看见三五成群的游客在河堤边欢欣喜地放风筝，她以小手拉着她正在作画的手臂吵着也要去放风筝，天真无邪的……
“妈妈，带我去放风筝，我也想要风筝。”她说不行，因为她们连饭都吃不饱了，廉价的风筝也买不起。
“还有很多叔叔、阿姨等着妈妈帮他们作画，珽珽乖，自己玩。”她总是这样无情的安抚她。
女儿失望的小小身影总是安静的窝在身旁，伴着她完成一幅又一幅素描。小手拿着画笔自顾画着自己的异想世界，不吵也不闹，画笔就是她儿时玩伴、玩具。
墙上的油画，视野辽阔一望无际的河堤上蓝天清朗，衬托朵朵白云，翱翔着展翅高飞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风筝。有人携家带眷，或追逐、或嘻戏，好不热闹，大伙儿同心协力迎着风看风筝扶摇升空，在线的牵引飞向遥远天际，愈飞愈高、愈来愈渺小……
这幅温馨欢乐的景象难道就是女儿所向往的幸福？叶青妮忍不住想。因为她在画的左下方签上名字写上“幸福”二字，“幸福”应该就是这幅画的意境？！
看着女儿的巨作，双眸微润，当年带着她漂泊异域，四处为画，举目无亲生活困窘，尝尽世情冷暖。女儿五岁时，她毅然决然不再让女儿过着躲藏的日子，也到了不得不上学的年龄了。
六年留学的岁月她带回的不是引以为傲的文凭，而是，没有父亲的女儿和体无完肤的沧桑。幸好甜美可爱的女儿让她免于家人的责难，荒废的学业也在家人的期许获得重生，当她决定再重温求学路程，女儿是她必须舍弃的包袱。
转眼间十五年过去──
她慵懒地躺在女儿的床上。这趟回来，决定要带她前往日本，十五年的魂牵梦系终能团聚。没想到冈田轻易接受她在婚前生女的事实，十年婚姻生活的隐瞒，小心翼翼，最终，冈田竟出人意表同意她接女儿至日本。冈田和前妻育有一子，并无女儿，对她突然坦承，有意接回女儿一事表示乐观其成。
只是，艾辕病重……该让女儿认祖归宗吗？
她必须三思。
***
方雨涵今天心情格外好，不晓得的人可不知道她今天高兴些什么劲，只看得出她心花怒放，像吃了什么兴奋剂之类的，站在吧台后面嘴里哼着乱七八糟让人听不懂的调子，摆动着身体，手拌着咖啡壶里的咖啡，似乎高兴的想婆娑起舞。
但她这副模样，看在同事的眼中可不寻常，感觉像是风雨前的征兆。以他们这数月来对方雨涵的了解，这小妮子过度兴奋的结果通常是乐极生悲，往往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站在她身旁的文绍想起自从她来后引发的种种事端，不禁摇头，很想走过去打醒正沉醉的她，叮咛她心情好归心情，脑袋还是得放灵光，不要忘了火侯，还有别把蓝山煮成曼特宁，再有就是别再打破咖啡杯了！
铿锵──
这是什么声音？文绍捎捎耳朵，很希望是自己一时幻听，可是眼前的景象不容他欺骗自己……他低呼，不会那么巧吧？
文绍不敢置信的看着一只雕着精致花朵、杯沿滚着金边的华丽咖啡杯从方雨涵手中滑落，应声碎成数片……
真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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