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镜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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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镜中影-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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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说,她的出现,是在她非自愿情形下的巧合。小海放心了。 
  由此,突然想到她那位前走午,和他比起来,秋长风算是位慈悲到天人共情的主儿了罢? 
  “我是一路被追着到了这里,本是想看望一位隐居在寒孤山的前辈,不想被人追上,怕连累前辈!只得来回周旋,也就有了你所看到的那一幕……”我看到的,想必是她极不想让人看到的。我不能否认自己看到,更想不出有哪些话儿能使她忘却那些难堪折辱。小海只得将烤好的鱼撤下火架,忍住口水!先人后己,“鱼好了。” 
  “小海,你……“管艳凤眸湿意粼粼,哽声道,“谢谢。” 
  “不必啦,小海的鱼虽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管艳姐姐吃它就是棒场。” 
  “你不想见秋长风是不是?” 
  “没有理由。” 
  “如果你不想见!就要不要被他找到。秋长风,甚至比秋远鹤更贪心。” 
  “更贪心?” 
  “至少秋远鹤不是什么都想要。” 
  这夜的话,就谈到这里。她的伤势已无碍,按理我该回家。但舍下她一个人,总认为不妥,便打算陪她一夜。 
  是夜,因为身下太硬!辗转反侧了不知到几时才睡,以至睁开眼时,便是第二日的正午时分。当与她一并踏出山洞,赫见门口站着的费家兄妹及一干侍卫、马匹时,我尚疑在梦中,管艳已面带着浅淡愧意为我开口释疑——“几日前我和他们曾在街头碰上,所以晓得他们就在附近。” 
  “你昨天夜里出山洞!是为了向他们发送信号?”而不是小海以为的起夜? 
  她颔首道:“我既然应下别人的事,就要做到。遇不到你自是没有办法,遇到了便不能违诺。” 
  小海无语,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怕说出的话,太过狠厉伤人。我和她仅是相交不坏,并无深情厚谊,如此行径谈不上变节背叛。可是,除了圣人,有谁会在被昨日才救下的一人出卖时!还能心平气淡? 
  “小海,你未向公子说一声就离开,你可知道公子有多生气?”费得满道! 
  “我不跟你们回去。” 
  “你必须回去。” 
  “你们拦不住我。” 
  费家兄妹互觑一眼,面悬无奈,“我们的确不知小海如何能从我们手中逃开。但既然公子也这样说过,我们便相信。” 
  什么意思?我皱眉,不解他们的沉稳笃定从何而来。 
  “公子本来想亲自接你,但他尚有要事待办,便先带着你的家人启程上路了。” 
  我一震:他们…… 
  “我们本来是陪公子到江南洽公,接到管姑娘的信号,便速即赶到这镇子。今儿个辰时之前,已查到了你在镇上的铺址,竟然得知你还有家人,想必他们就是你以前每月初五出门去探望的人罢。” 
  费得满语气和缓地平铺直叙,但每声每字,却使小海振聋发聩。 
  我的铺子我的家人,  竟皆已无所遁形?……婆婆为何没有任何声息传来?难道……“你们把他们如何了?你们把我的家人怎样了?说!” 
  许是从未见到小海如此模样,他们皆怔了怔,“小海,你的家人只是随公子一同上路返回西卫国了而已。你以为,咱们会伤害他们么?” 
  “怎么可能?婆婆……” 
  “婆婆?那位矮胖的老妇人么?她的确像是病了,我们去时,她深睡床上不醒,最后是被两个丫鬟抬上轿的。你放心,她若当真是病,公子定然会要人精心医治。” 
  婆婆病了?婆婆为何会病了?  病的应该是小臭冰……难道婆婆用自己的巫力为小臭冰疗身?她的力量尚不到不海的两成,为人疗养又是大耗气力之事…… 
  管艳扶住脚步虚浮的我,  “小海,随他们走罢,其实!被他们先找到,总比被…… 
  “快走!”我已不及多想,身随意动,下一刻,已跃身马上。 
  费得满亦上马,却拉缰未行,“管姑娘,你作何打算?” 
  “我需进京一趟。” 
  “一路小心了。” 
  “彼此彼此。” 
  等不到他们话别客套作讫!我已打马开蹄,心急如焚。 
  秋长风既知我来历,应该明白婆婆不能随便让医者诊治的罢?但,万一他并未想到婆婆是随我来自巫界!那那那……会如何?       
  73   
  西卫国,距江南,如此遥远。 
  一路上,从春花烂漫渐到广野空旷,追着秋长风的行迹,匆匆前行。但总是小海一行才到,他已启程。那些恶劣的巧合,终使小海明白,他是故意如此。“小海,你莫如此焦急了,公子留下来的人说,你的婆婆已经醒来,且能进食添补。”在我在脑里将秋长风的狐狸皮扒了千万次时,费得多恰当其时的一句话定了小海心神。 
  婆婆醒来了。 
  秋长风虽然恶劣!却不会拿这样的事来耍弄小海。 
  我暂且放下心来。 
  只是,我也明白,婆婆醒来亦未与小海通语!定然是力尚不及。一念至此,反而不敢急追,就恐这边追得紧,那只狐狸便走得快,误了婆婆调养时辰。“前面有家茶棚,歇个脚再走!”费得多抹一把额上汗珠,道。 
  费得满摇首否决:“你去多买几碗放在水囊里路上喝罢,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个镇子,我们就得在野外过夜了。” 
  这兄妹两个!虽然费得多是兄长,却多是费得满在一锤定音。且事实可证!费得满的话的确不无道理,就算未在茶棚停歇,也赶不到下一个镇子了。 
  “怎么会这样,遇到鬼打墙了不成?怎么转来转去,好像尽在原地绕?”费得多喃喃有语。 
  整队二十余人,有十支火把,在无月的夜里,竟是转来转去,像是永远也转不出这片山林。火光能映及的范围之内,只见雾气沼沼!缥缈似无尽头。 
  费得满脸色凝重!“的确不对劲,这林子并不大,我们才进来时,天光尚明,还可依稀望到外面那片原野,怎在里面就耗到天黑了?” 
  “是啊是啊!奇怪,太奇怪了。” 
  不奇怪。这片林子,被人布了幻影结界。未见到明早日阳东升,他们断走不出去。 
  进林伊始,我虽有所感,并不能肯定。幻术是较之障眼术更高的巫术!在巫界!除了大巫师,我想不出谁还能有这份能力。所以,小海没在起初妄动。 
  “绝对有古怪,难道是邪徒作乱?大家小心,加强戒备,警伺周围!” 
  “那也不能在林子里转来转去啊。”费得多皱着粗重眉峰,“真要有邪徒作乱!这林子里指不定就伏下了什么机关,还是要尽快出去才行。” 
  在这林子里牵着马走了近两个时辰,我也累了。“这边有路,走来试试!” 
  “小海,你别走得恁急,小心!” 
  我哪管后面恁多的呼喊,既然转了半天毫无对方迹象,尽早出了林子找个适合地方睡一大觉最是要紧。 
  由我带路,自是前路在望!出了林子,一大片旷野带着无际的黑暗迎来。 
  “咦,那边有人家!”诸人中发出欢呼。 
  我也看到了。在空旷幽深的旷野,一处灯火闪烁。 
  “有人家就好,咱们多给留银子,借火吃一顿饱饭!”费得多精神大振。 
  诸人亦欢声应和。 
  但,同样是累饿交困,  我却无法如他们一般乐观。望着那些灯火,莫名地不适由小海四肢百骸间渗透而出,直至形成一股子强大的诡异感念…… 
  “荒野里怎会有人家?怕也是和我们一般未赶到城镇投宿的夜行客,不得已在野地宿营了罢?”费得满道。 
  费得多摇着大脑袋碎念:  “不可能,谁会在这荒野宿营?傻子也知道找一处背风挡风的地儿啊,好歹有个山坳或是个破庙都比这边好,一定是人家。” 
  “说得也是。但如果是在荒野留宿者,大家就要小心行事了。” 
  越往前走,心里异感愈烈,待因窒息而险咳出声时,我恍知,自出林子,自己竟是一直屏着呼吸的。 
  不行,不能向前,速速离开!仿佛是从血液传出的叫嚣,促使小海戛然停步,“得满姐姐,我不要走了!” 
  “累了是么?你上马,把缰绳给我。” 
  “这……,该怎样说,才能让他们明白?“那光亮明明就不似平常人家传出的灯光,反似篝火,得满姐姐也说了,敢在荒野宿营者,便须当心。既然明知有异,为何还要凑上前去?” 
  费得满稍怔,拍额惊呼:“我怎么未想到?许是大伙着实累了,一时兴奋,警惕之心就忘了?奇怪,这里每个人都是公子精心培植过的护卫,何曾这样糊涂来着?怎么事情从方才在林子里就不对劲起来?所有人听了,马上止足,不得再前行一步!” 
  听她话,我一声抽息:小海竟也错乱了是不是?既然林中就知是巫人幻术,见那火光便该想到…… 
  “得满姐姐,快告诉小海,下一个镇子叫什么名字,距此有多远?”顾不得了,那凛面而来的诡感危感,使小海无法在此再多呆片刻。 
  “看地图上所示的,应是叫王家镇,估摸着距此有三四十里路。你问这个做什么?” 
  三四十里……未过百里,应该不会惊动太多。至于所有同行者,只需一个小小的迷思术,就会形成合理记忆。 
  ……宇宙万物息,借我代步车,缩地四十里,王家镇在即……行! 
  在我将同行二十二人笼进术力范畴,送到此时亟待到达的所在刹那,一股反扯之力裹向腰际。我与之相抚之下,仍把“行”字默念了出去他们消失了,而我留下。 
  “苍天,是什么人?就在适才的刹那,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天女请进帐内,容苍天查看。” 
  苍天,天女,巫语……小海又回到了巫山不成? 
  我吸进几口清寒之气,将胸际如海涌滚涛般的气息稳定下来。目之所及,仍是那片茫黑原野,还好。 
  “不,苍天,我的确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巫人之力,这样的时刻,需要我来保护你们。” 
  “但天女已给周围布下了结界,就算是大巫师,突破亦难。” 
  “所以,才是前所未有的强大……是你么?方才!是你在用法么?”她发现了我。 
  我该走的,我该用最上乘的匿影术立即消失于他们眼前。理智如是告诫。 
  但,这个在我身后的人,是天女啊。在巫界,因她是天,所以沧海是地,因她神圣,所以沧海卑微,因她存在……沧海的十五年,甚至因她而存在。靠我血液供养的一人,却活在诸人膜顶崇拜的云端,此时近在咫尺,沧海要看一眼这位巫族天女的容颜,不为过罢? 
  如此当下,理智告退。 
  “不管你是如何走到此处!请速退离。” 
  茫茫原野,黑暗无光!真若是误打误撞时的路人,此时退离,是要他冻饿而死么? 
  这位天女神卫,当真心中只有他神圣的天女是不是?我暗笑,偏是不退不离,回过头去。 
  “你——”苍天双眸遽睁,“你,你是……” 
  “我是沧海。”我替他言。 
  “沧海?”一条行细影儿自苍天宽阔身量之后现出,“苍天,她是……她是那个沧海么?是她么?” 
  这……就是天女?虽隔着一层垂纱,但遮不住我欲一窥的眼。那眉,那目!那鼻,那唇,的确与镜中的沧海有近五成的像。但如此不染俗尘的圣洁,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果然是天女。 
  “你真是沧海?”她将面纱撩下,火光下,宛如仙姬临世。“……你好美!你竟然生得这样的美。” 
  这话,我可该原样奉还回去?“天女不该奇怪,既然沧海和天女以血相联!容颜便不会太丑陋。” 
  “是啊,沧海,你是我的妹妹,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呢。”她掀足!欲上前来。苍天一臂拦住,“你怎会在此出现?” 
  我目睐向他!“这不正是你希望的么?” 
  苍天面色一凛:“我希望?” 
  “这么多年!捉拿天女药人回巫山,必然是天女神卫最欲达成的渴望。”我轻道,“我送上门来了!不好么?” 
  天女……听婆婆提过!闺名应是“云香雾”。她一脸欣喜,“你找来!是要回家的是么?沧海!你终于要回家了?” 
  “不是。”四面涎谗者的巫界,终年冰冷的巫山,怎可能称之为家?“我只是想看看,天女是何模样。” 
  这话远不够恭敬,  苍天眉峰蹙聚,那是艴然不悦。 
  反观天女香雾,仍是笑颜欢绽,欣悦不胜,“你要见我?其实,我也一直想见你的,一直都想。” 
  “既然彼此见过,便无好奇,告辞了。” 
  我甫退一步,有人己以电闪之速地闪阻在后路,  “你既知自己是叛逃者,又岂会容你来去自如?” 
  “苍天,不许伤害沧海!”云香雾娇呼,容颜抹上圣洁光辉,“不管沧海犯了怎样的过错,她既然自己回重归巫神怀抱,巫神宽德仁爱,会收容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儿……” 
  “你错了,天女。”沧海再次冒巫界之大不韪,打断天女圣音。“沧海无意回去,瞻观过天女圣容!沧海的确是要走了。” 
  “沧海,巫族是你的家啊!你流浪的脚步不管走到多远,总是要回家的啊。” 
  “回去,再做天女的药人么?” 
  “那是你的天命!”
  74   
  天命?好大的来头。我目视苍天,这个曾想把沧海永远埋葬在巫山的人。 
  “何为沧海天命?” 
  “你的出生,是为天女,你的存在,亦为天女。天赋你如此职责,这便是你之天命。” 
  “既是天命,便由天定,你且把‘天’叫下来说话。” 
  “你——” 
  他必定是意外极了我在这一刻说过的话,抵得上在巫山时和他说过话的累加。 
  他更要意外的是,沧海平冷的声腔,也会释出如此凛冽起伏的情绪。 
  “如果叫不来天,就不要代天说话。不是因为叫‘苍天’就当真是苍天。” 
  这句话,早在沧海听到他与苍山南峰夜话之时,就想让他听到的。话出去,如愿见到了他骤然增寒的脸色,一丝快意之余,我突然感谢那只把欺负小海当成三餐的不良主子。拜他所赐,沧海讷拙不再,除非不想言,却非不能语。 
  “沧海,不要这样,不要恨,好么?”天女声如春风,向前一步,“我知道,这样的命运不会让你欣喜。但我们必须相信,上天的每一步安排,必皆有深创寓意。渺小如我们,除了接受,便是面对和承当。当你恨时,在天堂亦如地狱。惟有爱,才是我们每人的救赎。” 
  这些话,的确是她由衷而发。 
  这短短时分的接触,我已明白,这位天女,当真是巫族天女。她虔诚尊崇巫神独一无二的圣位,她深切奉信巫族奉行不悖的教义,她以天女仁爱世界的思维思考一切事情,亦以天女怜悯万物的目光看待一切问题。如神一般,一视同仁,不带好恶,不设喜憎……这其中,惟独少了“人”的感情。 
  原来,苍天爱上的,是一位“神”。 
  “天女既然如此慈悲!容沧海奉劝一句,在外界,莫要轻易设定结界。你可知方才之间,有多少人困在天女的结界里?如果其中有伤者病者,说不得就要误了性命。 
  巫族的天女,也不能只爱巫族众生罢。” 
  “当真?”天女绝美的容颜先是惊愕,后浮疚愧,“我竟不曾想到这些。沧海,谢谢你的提醒。” 
  “不必客气!我也是为了自己积德而已。”我向这位神圣的“姐姐”送去一笑,“因为,我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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