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镜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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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镜中影-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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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抬首!哭得红脑的眸像是对我凝视,“宝宝,娘这个时俟,只能为你做这些,你要活下去,不管怎样的难怎样的痛,都要活着……” 
  我点头,“我会活着,你也要活着,为了我,也要活着!” 
  她绽出最美的笑靥,“娘和宝宝,都会活着,都要活着!” 
  都要活着,都要活着……我伸出手,想去触她的脸,牵她的手,忽尔间,劲风袭至,将我裹出窗去…… 
  痛,多时未觉的痛又度袭来。但我指间,背央,额心……丝丝汩汩无处不在的绵柔之力,源源不断地注达我体内每处。一直以来,都是沧海在给人,在医人,现在,是给了我身躯和生命的母亲向我输注她的气力和……疼爱。 
  在这样的幸福中,疼痛消失,伤痛不再,我真正的睡着,然后醒来。 
  原来,娘在第一时就确定我是她的宝宝,就给我那样的呵疼,概因早在那样久之前,我们已经见过,已经互约坚持,互定坚强。 
  “小海,总算睡够了是不是?”管艳笑靥如花,“川姨……抱歉,我实在无法对这么年轻漂亮的人喊出‘伯母’,川姨方才为你疗了伤,她说你很块就会醒来。” 
  “我娘她……” 
  “川姨没事,只是,从大巫师手里夺那柱怪香时耗了些力气,稍有恢复又为你疗伤,现下被苍氏首强逼着休息去了。” 
  我彻底放下心来,吞咽着苦药,恁是甘甜。 
  “不过,你还是把我吓坏了,如果川姨进去的再晚些,那你不知你是什么模样,全身血丝崩现!就加衣服也一触即碎……说到这里,”管艳促狭地眨眸,“秋皓然是便宜多多呢。他抱你出来时,是月他自己的袍子将你裹住。我帮你擦伤口时才发现,你啊,已经不着一缕了……” 
  “那又如何?”我不以为意。 
  “如何?”管艳玩着我的一络发,美眸含谑睨来,“这在外界,你这一辈子就非他不嫁了,还不严重?” 
  “更严重的事,我和另一个男人都已经做过,不照样没嫁?” 
  “苍山听见你这话,不知是该高兴迷是该痛哭?” 
  “又干他何事?” 
  “哈,他从我这里知道了你的情形,当即就和秋皓然打了起来,一迳怪他为何那样比他冲在前面……” 
  “他,不是第一次迟到。”我笑,笃定的问,“那时,他应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罢?” 
  “重不重要各在人心,其时他正领着其他氏首围剁所有拥护大巫师的巫者。” 
  毫无意外。“秋皓然来巫界做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罢?秋皓然那厮,才是皇家怪胎,平生所好,除了吃喝玩乐,二是旁门左道。他会唱戏,会杂耍,还是无云大师的俗家弟子。秋远鹤对他虽然不像秋长风那样忌讳,但也列为重头防范之人。这回来此,是奉皇命!助苍家夺回巫族大权的,仅两三个回合,就把云氏首败了,意不意外?” 
  意外。皮相好看的全城相公,除了唱戏,除了装傻,除了三边打混过日子,还有这等本事? 
  “他还和苍山联手,收了四长老的长老令,并将关押那些人的禁处,贴上了无云大师的符帖。不必半个人看守,漏网的巫者没有营救成功的可能,里面的人也绝逃不出去。这皇家人的阴谋智慧用在此处,倒也得宜呢。” 
  “那此人关在何处?” 
  “怎么?”管艳眼睛倏然放亮,“要修理他们么?” 
  “是啊,好好的修理。”梦中的娘,血染雪襟,泪透云袖!哭哑了嗓了,撕碎了心房。至少,我要好生侍候一下那位云夫人。       
  下卷  10   
  沧海不是云夫人,当然不会把她送到欢乐坊。但收去她的术力,并使之终生失声失语,总是不难做到。 
  且仅此薄惩,还要在沧海善良美丽的娘发觉之前完成。 
  有了这样一位娘,便不难体会“天女”两字所赋的重量,无怪苍氏首说娘当年是不二人选。如此既往不咎,如此胸怀宽广,沧海三世也修炼不成。 
  “大巫师的惩罚不会太轻么?”管艳颇有不平。 
  “唉,废了他一身术力,罚在神殿为奴,还是因他伤了我,不然,娘顶多给他来个终生圈禁。” 
  “四大长老和云氏首,怎只是到家中闭门思过去了?” 
  “有个善良的娘,又有什么办法呢?” 
  沧海的娘说,四长老为族中长者,云氏首为沧海长辈,不可太过无礼,一身术力制压住,各在府内闭门一世,足以惩戒了。 
  沧海的确很爱娘,不过……嘿嘿,小小的阳奉阴违不妨为之呢。我以他们各自指尖的血为之种下咒誓,这一生认命也就罢了,心头但动了伤害云川、沧海之念,必然挫骨扬灰,万劫不复。而大巫师,此世的脚步只能被圈神殿之内,迈离一步,即感撕心裂肺,休验沧海母女都曾经受过的艰苦。不过,不可说,不可说哦。沧海可以什么都不怕,娘的眼泪是万万不能经受。 
  “可是,还有一人,你要如何对待?” 
  我晓得管艳指得是谁,天女……云香雾。 
  对她,我一直不能厘清观感。 
  她绝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相反,是善到极致。是以,心底从未有害沧海念起。 
  她只是……巫神最虔城的信徒,巫族教义最彻底的贯彻者,心中无己亦无人,只有定义在自己心中的世界和诸生。她把所有人,甚至自己,都视为随时可为了那世界和诸生牺牲焚化的祭品。恁样的大爱大义无限扩张,挤去了一个花样女子所有该具的情怀。如神般怜悯苍生,也如神般……无情,大爱到极致,善到极致,就是无情。 
  如斯一人,厌恶自是不起,赞佩侧也未必,只是,只能远远望着,各不去妨碍彼此的路。 
  “她是天女,就始终是天女罢。”我道。 
  “但,你不怕她会寻机救自己的父母么?” 
  “她真要救,我倒会多喜欢她一些。”至少,那样像一个人。 
  巫山的茅庐,虽因冯婆婆的疼爱,在沧海的心里不乏温馨片断,但更多的,是长年积雪终日严寒。如今,娘住了进来,母女整夜喁喁夜话相偎成眠,它便成了沧海的家,真正温暖舒适的所在。 
  料理完了大巫师等人,我在回家途中,与一人狭路相连。不,应该是,他特意等在山口。 
  “苍天。” 
  “沧海。” 
  “娘的元气恢复以后,会取我的血,再加香兰草的附助,将天女体内的邪祟彻底祛除。”他来找我,无非是为了天女。 
  “父亲已经告诉我了。” 
  “她仍会是天女,在下一届适任者出现前,她永远是。” 
  “我也知道了。” 
  “那……”又有何事? 
  “沧海,过住我曾做下的……”苍天将深目投向夕阳悬垂的天际,“尽管此时说什么亦无法让那些事抹去,但一声‘抱歉’,是我欠你的,沧海,抱歉。” 
  “你这声‘抱歉’是替那段事,还是如若时光重来,你仍会再伤我一次的歉意?” 
  “沧海,你……竟如此了解我。”苍天的脸,纵算在晚霞的晕染下,也掩不去落漠,“你十四岁献血与大巫师起了冲突那日,我自门外听见了你的声音,进门后又见到了你苍白的脸,我早料到,我和你会有今日的一日。有些事我必须去做,有个人,我注定无法得到。” 
  有些事,必须去做,有个人,注定得不到。他如此,我何尝不是? 
  此一刻,我忽真正释然了。他是有点喜欢我的罢?只是,肩头所负的责任,自幼便树立起的为天女尽忠的心情,隔在中间,永远不可逾越。苍天和沧海,就如站在一条深壑两沿的两人,虽曾双目交汇,但各有前程要顾,注定失去。 
  他注定失去我,我注定失去秋长风。都是注定得不到的人,不妨相惜。 
  “你和天女何时完婚?” 
  “原本定在今年巫神诞日,这样一来,怕是要延……” 
  “这样一来,也不要改变,天女虽不是我真正的姐姐,但我希望,她能早一日成为我真正的嫂子。” 
  “……嫂子?”苍天一愣,目光猝然收回。 
  我点头,坦然迎视。 
  “嫂子……”他颔首,唇边染上笑意,眼里却涌出且深且重的悲凉,“苍天何之有幸,得沧海为妹?” 
  “那,请大哥多多照顾了。”我覆眉浅笑,不敢去看他的眸。不是为他,而为自己。那份情绪,我不想重新品味。 
  最深最重的悲凉凝聚起来,就叫做绝望。 
  明明料到,明明知道的事,真正经受时,该受的,该体会的,一样不回少。当秋长风用那样截然的语气说,小海所提出的“今生只我一人”不可能时,明知答案结果的我,仍被深重的绝望摧毁了心房…… 
  “沧海,既然如此想念,为何不去找他?” 
  我举眸,面对苍天了然的眼神,强自莞尔一笑,“苍……大哥,你与天女的婚礼,愈早愈好呢,沧海还从来不曾见过那样喜庆的事,也让我见识一回。” 
  他目深如海,良久无语,而后,一个几不可闻的单字送出宽唇,“好。” 
  苍天虽离开了,但他所给沧海引发出的悲凉情绪,仍积心头不去。 
  娘在庐内榻上歇睡,恚兽守在窗前打盹,我搬一把椅坐在庐前,在夕阳照拂中,竭力让自己静寂无思。 
  “难得唷,恋娘的小娃儿这时竟没去腻着娘,跑来晒太阳?” 
  我大方地给了他一眼也视,“你怎么来了?” 
  “外人一个,闲人一枚,左荡右晃的,可不就来了。”秋皓然毫不见外的从房内拖了一把椅来,与我比肩而坐,“夕阳无限好呐,尤其这雪山上的夕阳,格外妖娆呢。” 
  如果是臭山头,此时定硬与我挤坐一府,这只小猴子,虽然比之别的秋家人要看得开些,贵族的教养可是一样未少。 
  “怎么,对着本侯的脸,在想长风?”秋皓然蓦地将脸欺近,唇挂一抹坏笑。 
  我佯作未闻。 
  “这些天了,你一直都忙,现下闲下来了,不想从我这里问问长风的情形?”他眼珠子滴溜转着,“本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哦。” 
  “他怎样了?” 
  秋皓然夸张瞪眸:“你还真问?” 
  这厮以为他是在唱戏么?“不说就算了。” 
  “小海想听,本侯自会说。但你听后难过,本侯概不负责。”秋皓然虚张声势半天,见我不颔首不应声,好不丧气,却仍是道,“他啊,四个字可以概括,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的雄心勃勃,一如既往的孜孜向前,一如既往的光芒万丈,一如既往的赚尽女人的心酸眼泪…… 
  “只是啊,他可能被你真地伤透了,从你那天莫名消失后,他对你只字未提。他向皇上叩首,为私闯行宫的鲁莽请罪,但他的解释是,听闻有人刺皇弑驾,才会慌不择路而来。就连皇上,也觉得莫名其妙。唯一的注解只能是,伤到极处,有心遗忘。” 
  伤到极处,有心遗忘?如果沧海不是巫人,该有多好,我可让娘也将我过往洗去,就如从来没有爱过,就如从来没有受伤。 
  “我犹是不解啊,就和他说起你。你猜他如何?一个丫头而已,提她做什么?”秋皓然挑眉眯眸,摹着秋长风的神情口吻,清清淡淡地说罢,拿眼睨我,静看好戏。 
  我一笑,“本来就是一个丫头而已。” 
  在秋长风重新形成的记忆里,小海的确只是一个丫头而已,与他随手赠人的侍琴侍画,与他大苑公府里每一个奴妇仆婢,别无二样。 
  秋皓然桃了挑眉,“听说,这个年底他就要迎娶怜星过门了呢。” 
  这只全城相公小猴子,对在人的伤口上撒盐怎如此热衷? 
  “楚怜星年纪也不小了,早该娶人家过门不是?”好好的一位正室沦为侧妃,秋长风欠下的情债此世可还得清? 
  “还听说,水若尘,就是渭北王的郡主,也有意与他联姻。皇上为此,还辗转反侧了一阵。” 
  这是哪年的老黄历?“若联姻得成,他更添助力,皇上准备以什么法子阻拦?” 
  “别忙别忙。渭北王并不中意长风。渭北王早年与大武公曾共征沙场,结下生死交情,而远鹤是大武文唯一所出。远鹤上门求亲,当然要比长风多了优势。” 
  “水若尘会肯么?”以她对秋长风的痴迷? 
  “真若渭北王强硬起来,做女儿的不肯也要肯,身为郡主,自小长在那样的家族中,她不会不懂得这个中轻重。小海,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你凭喜好而活。再光鲜的外幕之下,不得已的事层出不穷。尤其那个由皇权为最高点建领出来的世界,想要随心随性,更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一日皇上让你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为妻,纵是你再不得已,为了你的前程,为了你们的所谓大义,也会娶?” 
  秋皓然得意泛笑,“本侯不同。” 
  “如何不同?” 
  “当年,皇上给我一道密旨……”  
  11   
  密旨诸事,便是小海被扮成武生的秋皓然硬逼着听下去的皇族密辛。 
  一日深夜召见,皇帝将一道密旨交予时赐侯爵不久的秋皓然,上曰其须时时搜罗秋长风、秋远鹤谋反佐证,一旦事实确凿,可即时先斩后奏,不必赘请。 
  皇命当然不可违,而他又不想惹上另两个如狼似虎的同宗兄弟,便有意小事声张,使两人有所惊察,提防了他。由此,小猴子开始了在三边游走的鬼混生涯。自然,不管从谁的眼睛来看,他终还是与皇帝站得最近。 
  秋皓然何尝不知?依他的话说,他是皇帝在秋长风、秋远鹤两股势力外特意辟出的另一股制衡力量,亦是皇帝推出去分散二人目光的一方标靶。纵使再多的装傻露拙,身处在虎狼之中,为自保,也不可能毫无动作,而只要他有动有作,皇帝的目的便已达成。 
  当年秋长风下江南察官银弊案,皇帝另有一路分移视线的明面钦差吴辅弼。而秋皓然,却是那位明面钦差的暗中谋士。记得,秋长风曾不无讥讽的说过“谁做谁的掩护呢”,想来,谁是明谁是暗谁是雀谁是蝉,在皇家,在官场,从来不好定论。 
  就看这只小猴子罢。好歹也有一副全城相公的皮囊,恁多年来,为做各样暗谋,从戏中武生到街头小贩,从骗财郎中到整蛊道士,却无一不为,可谓辛苦。但,照他的说法,体味百样人生,其内别有乐趣,姑且为之。 
  “你想,那道密旨能要别人的命,何尝不能要我的命?本侯冒着生死接下,当然不能忘了向皇上趁此忖个赏赐。于是,给我除此外的绝对自由,便是那另一道圣谕。” 
  “绝对自由?” 
  “不再为官,不必上朝,随时离京,还有,婚姻由我。”秋皓然舒适依在椅背上,伸展四肢,“本侯已经为皇上的江山做了一颗恁大的棋子,另外的小棋小子敬请另寻他人。唉,本侯再次确认,将秘密告诉小海真是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有人分享的感觉,真是妙哩。” 
  我轻嗤,“你那时居心不良。如若皇帝得悉小海成了知情者,必起杀机,你只不过想借小海将坐山观虎的皇帝也拉下水而已。” 
  “嘿,被小海看穿了。”秋皓然抚抚尖巧下巴,“只是啊,小海的嘴竟阖得恁紧,对长风一个字未漏,好是扫兴哦。 
  “你怎就肯定我一字未漏?” 
  “明摆着呢。不管是长风还是远鹤,虽猜测出本侯是皇上的人,不过是加以提防而已。如果他们晓得我手中有那道密旨,你想,他们会如何待我?我还不早如长风一般,整日受刺客青睐么?小海啊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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