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绯红,比抹了胭脂还娇艳,一个劲点头,眼神还很不自在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搁。
我意识到他刚才情急之下护我的举动,算是我们认识以来最为亲昵的一次。哎,我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内疚之情再度汩汩翻腾。
现在我学会了不让移情蛊左右我的感情,每次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周怀瑾的笑脸时,我就拼命地回想江慕尧那张脸,想不起来的话就一个劲默念他的名字。
现在几乎是下意识地只要周怀瑾的笑脸出现在我脑海里,我心里就自动贴标签似的亮起江慕尧三个字。
其实凭借周怀瑾这么出色的外形和品性,应该有大把的女孩子喜欢才对。我不太相信所为的明里无桃花这一说,正如周叔说我今生只有两轮阳寿,但现如今我们经历的种种苦难都在深刻地告诉我: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我想,只要周怀瑾跟别的女孩子好好相处一段日子,肯定能把对我的这份感情转移开。我一直怀疑他是可怜我的经历。才会不知不觉生出保护欲,久而久之将这份怜惜当成了爱情。
刚才那些悬在房梁上咬着尾巴往下爬的老鼠,应该是饿狠了想偷我们的吃食。因为临睡前我吃了点东西。没吃完的就放在了睡袋边。
我把周怀瑾睡着后屋里出现的诡异迹象跟他说了一遍,又下意识地瞄了窗外一眼:“好像有人在监视我们。”
周怀瑾没有看窗户,只让我躺好睡觉:“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今晚必须好好睡一觉。伊伊,我知道这个村子很古怪,但是今晚不是时候,我们先休息。”
我不明白他说的不是时候是何意,想要继续询问他却朝我微微摇了下头。
我明白,他担心隔墙有耳。
这一次。他又在睡袋旁边点了两根艾灸条,还非得盯着我睡着后再入睡,经过刚才那番折腾后我也累了,竟然真的睡着了。
事后想想我们的心也真够大的,这个房子里摆明了闹鬼,可我俩居然能在闹鬼的房子里睡得那么香。其实就凭那鬼物不敢跨过朱砂粉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危险程度不是太高,或者说他没有想害我们性命的念头。
第二天早上我们找遍整个村子也没见到张狡磊,昨夜看到的烧东西老太太也不见踪影。
昨晚我们进屋休息前曾经试图看泥盆里在烧什么,不过当时那个泥盆里的东西已经烧完,加上张狡磊一直不耐烦地催着我们进屋休息,所以当时没看到。本来想着早上起来看下火灰。可每个泥盆里都被清理得干赶紧净,只剩下焦黑的火痕。
我嘀咕了一声:“他把我们骗过来,自己跑了?”
周怀瑾倒是很镇定,他回头看了两眼:“给我们这个坐标的人很小心,既然让我过来找张狡磊,就不会是耍着我玩的。那人肯定想知道石棺的细节。现在也许是想试探我们。”
南宗行事向来神秘,一钓就出现也有点说不过去。
我静下心跟周怀瑾一起挨家挨户检查这个村子,村子的房屋呈梯田形式排布,掩藏于深山老林中。上下的阶梯都以石头筑成,十分牢固。
村子里有个小庙,庙里有两尊泥塑,不是佛祖菩萨,而是两个身着古装的男女,男左女右。二者皆是双臂交合于胸前,笔直端立,安详地闭着双眼。
小庙不足十平米大,两座泥塑像有一个颓破的小香案,香案上有个香炉,里面的香还在燃着。
看来大清早就有人过来供奉过,被供奉的这两个人是谁?
周怀瑾越过香案去摸泥塑,我好奇地也近前观察,只听周怀瑾貌似很肯定地喃起来:“这里好像不是封门村,萧总帮忙查到的封门村资料跟这里有出入。”
“可能资料有误。”
他摇摇头,很认真地看向我:“伊伊你不知道,萧总每次给我们的资料都跟事实几乎没有任何出入。我相信他资料的准确性,资料里的封门村里确实有个小庙。但是庙里绝对不是这对男女,而且……”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猜到石子脚滑了一下的声音。
我因为受惊,身体的中心不自禁偏移到了右手上,当时我的右手正摸在泥塑上。可能是泥塑太久了不牢固,我这一压。手下那块泥塑竟然裂了!
里面居然是半空的!我抓到一块硬物,刚想拉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小庙走来。
周怀瑾看了我一眼,我赶紧跟着他急急退到香案后。
来人正是张狡磊,看他健步如飞的模样,竟像是匆忙赶过来的。额角还挂着细汗。
他瞪着三角眼,不悦地喝了我们一身:“你们跑这里来干嘛!”
我趁着周怀瑾结结巴巴地找借口时,回头看了一眼。被我按裂开的女泥塑破口处,居然露出一块骨头!而且骨头竟然不是白色或者灰色的,而是幽森森的湛蓝!
我打了个寒噤,下一秒就被张狡磊连拉带扯地推出了小庙。
他看到泥塑被破坏的时候,气得浑身颤抖,要不是周怀瑾已经拉着我走远,他肯定要挥棍子打过来。
我们没再继续搜查,我赶紧把刚才的发现告诉周怀瑾,周怀瑾听后立马顿住了:“里面有人骨?伊伊你确定吗?”
我连连点头:“确定,那骨头居然是蓝色的!”
周怀瑾拧起眉头,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拉着我就往我们住过的那间房屋跑:“我只听说过红河的红骨羊,从没听说什么地方的人骨头是蓝色的。这里不是封门村,伊伊,我们先离开再说。”
“你记不记得昨晚在半路上遇到的老太太?你不是说她问你要去哪个封门村吗?”
周怀瑾面色凝重地点下头去:“她神志不清,我只当她是在说胡话。”
“我不觉得,你燃香供她,她应该是想提醒你什么。”我一直觉得既然人有好坏之分,那人死后变成的鬼物自然也有好坏之分。有的鬼物也是懂知恩图报的,可能是男女思维方式不同,反正老太太的那句话我反复想过很久。
我们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张狡磊居然急急地赶了过来。
他挡在门口,急道:“不能走!”
我睨了周怀瑾一眼,既然双方都不能再维持那份平和,我觉得有必要摊牌了。但见周怀瑾没有反对,我立马问道:“张大爷,你的手机为什么一直关着?”
☆、第九十六章 瓷娃娃美人
周怀瑾一愣,不明白我怎么会问这么一句话。
其实我只是瞎猜,我一直觉得发私信给周怀瑾的人就是眼前这位老人家,他的名字也未必真叫张狡磊。
把所有人当成贼一样防备的人,绝对多疑,这种人一般不会放心把盯梢这种事情交给别人来办。
昨晚在窗子外监视我们的人是短发,刚才我们听到小庙外的响声后没多久张狡磊就赶了去,说明他当时就在不远处,很可能是故意往外溜出去一截又假装匆匆跑过去。
我不过是恰巧想到周怀瑾查到的手机号一直打不通,故意试探性地问了下。
张狡磊微微一眯眸子,旋即不解地皱皱眉头:“娃子你在说什么?”
他的反应让我更加确定了心底的怀疑,我看了周怀瑾一眼。继续瞎诌:“大爷您要是不愿意说实话也没关系,给小周哥发私信的不止你伊人。我们不过是随机挑了一个先到您这边来了,既然您不是真心想跟我们合作,那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周华静不擅长撒谎。他听我说这种话,当即不敢正视张狡磊了,只低下头看地面。
张狡磊幽幽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破绽。也许他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我拿出小时候被人欺负时的那种坚强伪装,死死盯着他不示弱。
张狡磊缓缓收起刚才假装的那份不解,眼里浮起一丝冷笑。慢慢退开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周先生,既然你们不信我,那也没合作下去的必要了,相信你会遵守这行的规矩。”
这些轮到我傻眼了。我再也绷不住刚才的镇定,慌乱地看了周怀瑾一眼。他朝我微微点头,而后接下这个烂摊子:“放心,我们会保密的,我师傅人称吊爷,想必您听过。”
张狡磊的瞳孔微微放大,淡淡点下头后将我们送出了封门村。
往回走的路上周怀瑾一直没吭声,我沉默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拉了下他袖子,也不敢看他,低着头闷声问:“小周哥,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
我迟迟没听到他吭声,抬头一看他居然在笑,洁白的牙齿直晃眼。每次看到他的笑容,我都忍不住跟着弯起嘴角,心头又是一阵狂颤,真想融化在这份笑容里。
不过我旋即想起戴口罩的江慕尧,依依不舍地低下头,偷偷吁了两口气才把那份悸动给压下。
我感觉符蛊这东西像催眠。而移情蛊采用的则是疼痛转移法。
周怀瑾宠溺地摸摸我头发:“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每次在那种脏乱吓人的地方都不见你哭闹,我都要怀疑你是第二个苗姐了。不过伊伊,你刚才的样子……真可爱。”
我下意识地微微把头撇开。抬眼一看,他果然已经红了脸,但那只大手还是忍不住继续在我头上轻拍了两下。我心跳得厉害,赶紧闷头往前疾走。
江慕尧,你快出来吧,我真怕自己真的会爱上小周哥。
当时江慕尧只让我们把那只公鸡留在了井下,别的一样也没要,我真担心他压根找不到方法出来。
我们一路上都在观察周边的环境,居然发现离假封门村大概直线距离两百多米远的差不多海拔处,竟然又出现一个村,从远处看,整体布局都跟假封门村很像。
周怀瑾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资料上说这一块确实有几个废弃的村子。但并没有提到相似度会这么高。”
我想起泥塑里的蓝骨,禁不住疑惑起来:“泥像里封着死人,这一点张大爷他们好像是知情的,骨头上的蓝会不会是因为生前中了什么毒?”
周怀瑾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等去了手机有信号的地方我让苗姐帮忙查查。伊伊,我总感觉那两尊泥像跟南宗有关,封在泥像里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有信仰的人会为了信仰做出很多让无信仰之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而南宗绝对是有信仰的。他们的等级观念很重,圣坛里呈阶梯状排布的石棺就是证明,放在最上面的石棺显然是古老最受敬重的一个。
如果周怀瑾的猜测是对的,那天天供奉泥塑的张狡磊极有可能是南宗后人。
走出那片山林,天已经黑了。
我们就近找了旅馆,周怀瑾果然又收到几条私信,其中只有一条有用:我宗,圣坛。
后面也有经纬度坐标,周怀瑾查地址的时候。他手机屏幕亮了。我无意间瞟了一眼,看到一条苗苗姐发来的短信前半段:在哪?管紧嘴巴不要告诉伊伊,画溟已去,你……
我心里咯噔了下。慌乱地看了周怀瑾一眼,他们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
我相信周怀瑾不会害我,所以尽管好奇得要命,却还是没有问出口。如果可以告诉我,他应该不会选择隐瞒。
“奇怪,”他查到地址后居然拧起了眉头,但并没有接下去继续说,“我先让朋友帮我查查这个IP。可能是同一个人在捣乱。伊伊,你先回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看来第二个经纬度也在封门村附近,他把我送进隔壁房间后才回去继续查。
我往房里走了两步后,突然闻到一股异香,很浓很浓,我赶紧捂住了口鼻。想转身往后退,可双脚却不听使唤,怎么也动不了。
一个长发曳地的男人缓缓转过墙角,安安静静地立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妖孽的瓜子脸上勾勒出一个玫瑰般芬芳的先容。
他抬手指了我一下,还是不吭声。
我的脚不能动。但上半身是自由的。我很没出息地从包里掏出无影镜,往他眼前一递:“还、还给你。”
他没有接,反而摇摇头又朝我走近两步,这次我看清楚了,他指的方向是我心脏!
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上次梦到他的头发一直往我身体里钻,难道是想挖我心脏?我使劲摇了两下头,无影镜我可以还给你,但这颗心我不能给!
他缓缓敛起笑容,手指慢慢上移,转而指向我的脸。
我打了个寒噤,眼前的何浏欣是敷人皮面膜的活死人,他这个动作显然是想要我脸皮!我做了个深呼吸,恨不得狠狠啐他一口。我眼瞎,当初还觉得这个男人很美来着,其实就是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妖怪!这么不死不灭地有意思吗?
我偷偷地把无影镜镜面朝向他。迅速拿开黑布。
他的视线转移到铜镜上,缓慢优雅地抬手理了理头发,再抬眼看我时,他的嘴角又扬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
奇怪的是。他的嘴巴明明没有动,但我却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跟他的长相一样雌雄难辨:“你不愿意追随我?”
我的脸抽搐两下,赶紧摇头。
“你是除我之外,第二个能照这面镜子的人。石室坏了,我在找人重建,等重建好了你必须过去陪我。”
“何浏欣,”一看到他我就觉得整个人会被莫名其妙的压抑笼罩。但是他的要求太离谱了,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跟着他回去住墓地,所以我坚决摇头,再度把无影镜递了过去。“还给你,我们两清。”
我的反对把他激怒了,他眼里迸出两束尖刀似的寒光,又朝我走近两步,长头发像蛇一样开始舞动。
我掏出一张黄符就往他脸上拍,手指甲堪堪划过他的脸,他及时往后退了两步,没被我的黄符贴到。
他的脸居然被我指甲划破了!按理他一个尸体是不会流血的,可他脸上那条伤口处竟然很快晕出一丝血渍!
他痛苦地捂住脸,眸光一闪,生出杀气来,他的声音又灌进我耳朵:“我要带你回去!”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他握着一把匕首朝我刺过来。
☆、第九十七章 灵魂上的刻痕
我下意识地躲了下,但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还是插进了我左胸口。
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左心口上有一股寒气急剧汇聚在那把匕首上。
何浏欣柳眉一蹙,想把匕首插得更深些,我听到他的声音在我耳朵里回荡:“放心去吧,我会把你完整带回去陪我的。”
我难以置信地低下头,何浏欣的手上好像压根使不上多大力气。推了两次反而把我推得往后退开两步。但那把匕首就跟插进了坚硬的石头里,深入不了半分也拔不出去。但鲜血还是顺着伤口汩汩流出,我痛得浑身打颤,眼前一抹黑,晕乎乎地往后倒去。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有意识的时候只知道身上特别冷,全身都在不停地细抖。
有声音忽远忽近地在我耳边响,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隐隐约约又开始做梦,这次不是在鬼楼,而是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里。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门窗上都贴了大红的囍字,有人要结婚。
我听到有人在哭,迷迷糊糊循着哭声找去,居然是刘珺瑶。她正穿着民国时期那种很清雅的学生装,气质恬淡可眉眼里却带着一股倔强,像白雪中的红梅,惊艳却高傲。
她手里正把玩着一枚戒指,梨花带雨的样子极为惹人心疼。
她把门反锁了,有人在外面恶狠狠地敲着门让她赶紧换喜服化妆打扮:“少帅马上就要来迎亲了。我看你敢再出什么幺蛾子!你爸把你养这么大,现在轮到你好好孝顺了,你敢没良心给我看看……”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在外面骂骂咧咧,神情凶狠地像是灰姑娘的后妈。
刘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