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灵急得快哭了,“二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每当二姐口是心非的对着她甜笑时,就是她要倒大楣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才一会儿工夫,雪千荫唇边的甜笑退去,一脸寒霜的走至雪千灵面前,冷冷的瞅着她。
“输了多少?”
“三、三……”雪千灵的手抖个不停。
“三百两?”白珠珠皱眉猜测。
雪千灵心虚的摇摇头。
雪千馡掩唇惊呼:“该不会是三千两吧?”
雪千灵再摇头,整个人已心虚的几乎要钻进地洞里去了。
雪千荫停顿了一会儿,旋即倒抽口气,她抖着唇说:“雪千灵!你这个王八蛋居然给我输了三万两?”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白总管频频摇头,面带责备的看着雪千灵,“三小姐,你当我们雪府是金库、银库吗?即便大小姐再如何会管帐、做生意,也不够你一次又一次的挥霍啊!”
雪千灵委屈的抬起头,小声的辩驳:“小赌怡情养性嘛!”
雪千荫毫不留情的丢出一句:“大赌倾家荡产!”
自知理亏,雪千灵赶紧认错:“我知道我实在太不应该了,前阵子才输了一万两──”她委屈的扁起嘴,“可是,人家是为了翻本,才又上赌坊去的嘛!原以为可以一次回本,谁知──”
“谁知?你这次又贡献三万两出去!”雪千荫抚着额际,跌坐在椅子上。
“对不起……”雪千灵只能可怜兮兮的求饶。
雪千馡叹了口气,无奈的望着小妹,“千灵啊!上回你赌输一万两,你可知大姐没日没夜的接了几笔生意才将损失填平?原以为你能好好改过,讵料你这回竟变本加厉,毫不留情地输了三万两给大姐当下个月生日的礼物,大姐真是无福消受啊!”
闻言,雪千灵红了眼眶,“大姐,对不起。”
向来好脾气的白珠珠也忍不住娇声斥责:“千灵,我和大表姐还有二表姐皆有生意要看顾,唯有你,在府里最优闲,向来无忧无虑,怎知对你的疼爱,竟让你养成好赌习性,你真的该好生检讨。”
雪千灵赶紧举双手保证:“我会的、我会的,这回我一定痛下决心戒赌,绝不再让你们伤心。”
雪千馡不大相信,“此话当真?”
眼见不用受罚,雪千灵是乐得眉开眼笑,“当真、当真。”
“那你明儿个就上珠珠的药铺去帮忙。”雪千馡淡淡地说。
雪千灵一听,吓得拼命地挥舞双手。“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想镇日与那些刺鼻的药草为伍呢!那多烦闷啊!还是无忧无虑最好了,要不上市集逛逛,要不斗斗蛐蛐儿,这才是人生嘛!”
沉默良久,再也忍无可忍的雪千荫猛地拍桌狂吼:“死性不改!你马上给我滚进房里忏悔!”
雪千灵一愣,当场一脸惨白的僵在原地。
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啊……
结果,输掉三万两的雪千灵整整被禁足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气得七窍生烟的雪千荫是一次又一次,龇牙咧嘴的警告她不准踏出大门一步;雪千馡则是苦口婆心的劝着她改过;而向来有习惯性失忆的白珠珠则是每每见到她,便又将前一个晚上教训她的说辞又原封不动的搬出来念一回,听得她耳朵都快长茧了。
好不容易过完一个月,见她们的气已慢慢的消了,雪千灵立刻溜出门去透透气。
“过了一个月非人的生活,今儿个终于重见天日了。”事情一过,雪千灵把当初的愧疚与后悔给忘得一乾二净。“她们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不过输了三万两,居然就狠心的关我一个月,讨厌!害得我又错过今年的比试,真可恶!”
雪家三千金里,要算最异于常人的,就是她雪千灵了。
她活了十六年,从小到大没做过一件粗活儿、没洗过一件衣服、没抹过一张桌子,就连刺绣女红、管帐做生意,她也没一项会的,除了勉强写得出几个歪七扭八、丑得像抖动的小虫似的鬼字之外,最要让她得意的,也只有她那天赋异禀的习武资质了。
偏偏就这么好死不死,原以为可以在今年的比试上大放异彩,打响她雪千灵的名号,却因为被禁足而错失一个可以让她呼风唤雨、轰动武林的大好机会,愈想她就愈呕哪!
“要是我在比试上一举成名,届时哪怕是三万两,就算是三十万两也有人争先恐后地捧钱上门,真是气死我了!到手的三十万两就这么飞了,这不是摆明要我气得吐血吗?”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说出来的话却是这般不温柔,真是让人听了只有摇头叹气的份儿。
“都是那家赌坊害我的,哼,找他们算帐去!”
雪千灵挽起袖子,气呼呼的朝那间害她输了三万两的赌坊走去。没走几步,她耳边便传来一阵人潮聚集所发出来的嘈杂声,她纳闷的停下脚步,抬起头往那个方向看去──
“冠兴赌坊赌钱大会,掷骰子闯五关!”
嗜赌成性的雪千灵快速一瞟,大眼为之一亮,在她眼前立即浮现,三颗骰子的形状!
“掷骰子闯五关?好有趣的样子,过去瞧瞧!”一说完,她便迫不及待的提起裙摆冲了过去,那副横冲直撞的模样,仿佛不赌就会马上翘辫子似的。
辛辛苦苦的挤到前头,雪千灵立刻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赌坊的人说明比赛规则。
“来来来,来来来!俗话说:‘有钱没钱,讨个老婆好过年’,想必大家也知道新年快到了,为回馈这几年来众乡亲对咱们冠兴赌坊的捧场,我们家主人特地别开生面的举办一场‘有钱没钱,赌上一把过好年’哪!”
锵的一声,那人便又再道:“不管您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只要您对赌上两把有兴趣的,全部都可以报名参加;参加办法很简单,只要您手边有一百两银子,便可以参加我们‘掷骰子闯五关’的比赛,我们将会选出最后的优胜者,送出一万两银子,让你们明年过个丰收快乐年哪!”
此话一出,聚集的人潮立刻又是兴奋、又是尖叫的欢呼。
“来来来,为免向隅,要报名的人手脚可得俐落点!名额限制二十位,想顺利夺得一万两的人,现在就来我们这里排队登记。”
仔细的听完参加办法与比赛规则后,雪千灵兴奋得一双灵动大眼立刻发亮了起来。
“哇,只要有一百两,就可以赢回一万两?天哪!这实在是太划得来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参加!”
雪千灵前脚才刚踏出去,后脚却又猛地煞住。
“划得来有啥用?”瞪着空空如也的荷包,雪千灵立刻抱头哀号:
“问题是我现在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更何况一百两!天哪、地呀,一万两就这样从我眼前飞了,可恶、可恶,气死我了!”一想到这里,雪千灵立刻懊恼的狂跳脚。
“我要上哪儿去找一百两啊?连着两次输掉四万两,差点没让二姐给剥筋去骨,这会儿如果告诉她我要一百两赌钱,她肯定当场把我塞进大锅里煮,那我还有命吗?哇,怎么办、怎么办啦?”
就在她懊恼得几乎快要扯光头发时,在她的身后响起一道带着笑意的男性嗓音。
“如果,我说我愿意借你一百两呢?”
雪千灵猛地一愣,错愕的回过头,毫无防备的对上了一双深邃无比、仿佛能洞悉人心的迷人黑眸。
第二章
那一瞬间,雪千灵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
眼前的男子有着一张她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孔,飞扬的眉、英挺的鼻、性感的薄唇皆是她陌生的,可不知为何,他却用一种异常灼热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雪千灵的心当场没来由的一震。
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悸动感觉猛地撞击她的心,雪千灵白皙的脸蛋迅速烫红,有些狼狈的避开他过于灼热的目光,后来她想想不对,便咬着轻颤的唇、忍着脸红纳闷的望向他。
“你刚才说啥?”雪千灵不悦地问道。
在她错愕与发愣的同时,袭承飞早已将她羞怯的反应完全收入眼底,见她强忍着羞涩、鼓起勇气地看着他,一丝笑意闪过他充满掠夺的眸底,他的锐眸紧锁住她藏不住任何心事的漂亮水眸。
“我说,我愿意借你一百两。”
雪千灵微愣,一回过神来,立刻惊呼:“你说,你要借我一百两?”
“是。”袭承飞笑着欣赏她迷人的可爱反应。
愣了好一会儿,雪千灵终于反应过来。
她的年纪虽小,可一点也不蠢。“这位公子,你我非亲非故,你一开口便说要借我一百两,敢问你是脑袋有问题,还是银子太多,无处可花啊?”
袭承飞眉一挑,发现这小妮子的脾气还真够呛的!
“我脑袋很正常。”
“那就是你银子太多,无处可花喽?”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一番,雪千灵立刻嗤之以鼻的瞪他一眼,“瞧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居然是个败家子,哎呀,也对啦!像你这般长得人模人样的败家子又不是没有看过,我还真是太大惊小怪了。”
袭承飞扬扬眉,发现她骂起人来还真是半点不留情!
“姑娘,我只是好心想帮你。”
雪千灵看他一眼。“帮我?”
“你方才不是正喊着没一百两吗?”
“所以?”
袭承飞觉得好笑。“所以,在下才好心的想借你一百两,而且我看姑娘似乎对冠兴赌坊这次推出‘掷骰子闯五关’的活动极有兴趣,正巧在下手上就有一百两,所以才打算借予姑娘。”
雪千灵不语,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地露出了一抹狡狯的笑。
“萍水相逢,我和你今日不过第一次见面,你为何要借我一百两?”
“姑娘方才不是说在下是银子太多,无处花用吗?既然如此,那你就当我真是银子太多,无处花用,所以才决定借你好了。”这小妮子防人之心倒是挺重的!
聪慧的雪千灵,用膝盖想也知道他说的绝非事实。
“公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你是吗?”袭承飞气定神闲的双手环胸,性感的唇角始终挂着一抹笑。
雪千灵的火气当场冒了出来,她大声的反驳:“我当然不是!我今年已经满十六,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正因为我是个大人,所以我知道当一个陌生人突然说要借你一百两的时候,那绝对有问题!而且绝对是个大阴谋!”
袭承飞突然得她生气的模样也挺迷人的。
“所以你认为我图谋不轨?”
“难道不是吗?”她臭着脸反问。
“当然不是。”袭承飞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违心之论:“我只是见姑娘方才甚为烦恼,所以才决定帮姑娘解决烦恼,难道在下猜测错误,姑娘对冠兴赌坊这次的比赛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
雪千灵被他堵得无法反驳,气恼的大吼:“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姑娘何以恼羞成怒?”哀承飞噙着坏坏的笑欣赏她颊上迷人的红晕。
被他说中心事,雪千灵的脸蛋当场变得更红。
“我、我才没有恼羞成怒!”简直是要气死她!“怪了,你这个人是存心来和我吵架的吗?我要不要赌是我的事,有没有一百两也是我的事,跟你这个陌生人有啥关系?笑话!”
“当然有关系了。”
雪千灵沉下脸,“跟你有啥关系?”
袭承飞从容地欣赏她发怒的姿态,自在的道:“因为,我就是冠兴赌坊的老板,策动这次比赛的也是我。”他欣赏着她错愕的可人表情,唇边的笑意更浓了,“既然我是老板,自然希望参加的人数愈多愈好,所以当然和我有关系。”
闹了老半天,他居然就是赌坊老板?雪千灵的眼珠子险些就被吓得掉出来。
“你……”
“我怎么样?”
回过神后,雪千灵不敢置信,突然觉得好笑。
“闹了好半天,原来你是赌坊的老板!”
听出她语气里明显有不以为然的意思,袭承飞不怒反笑。
“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你似乎还挺热中这次的赌钱比赛,怎么我不过一表明身份,你便立刻表现出如此不以为然的态度?该不会是因为凑不齐一百两,所以你才故意使出这种手段推拒吧?原来姑娘是这种人,想来是在下看错人了。”
雪千灵傻眼完之后,当场气得火冒三丈。
“你说我是这种人?这种人是哪种人?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袭承飞没回答她,迳自转移话题:“这也不能怪你,以你这种小女孩,要拿到一百两的确不容易,无妨,反正参加的人相当踊跃,也不差你一个,毕竟以你这种年纪,赌坊这种地方还是不适合你来,还不如回去窝在爹娘怀里!”
袭承飞一番意有所指的话,听得雪千灵险些气急攻心。
“你说我这种小女孩是什么意思?”
袭承飞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你拿得出一百两吗?”
“你、你……”雪千灵的个性最禁不起人激,听完他一番似褒、似贬的话,胸中早已满是高张的怒气。“谁说我拿不出一百两?我雪千灵上赌坊赌钱的时候,你不晓得还在哪里呢!你还真是把我雪千灵给看扁了,等着瞧,我明儿个就把一百两捧到你眼前来,哼!”
一说完,她便气呼呼的甩头离开;袭承飞则是噙着得逞的诡笑望着她渐渐远去的娇小身影。
好戏,就要开喽!
一回雪府,雪千灵便怒气冲天的来到白珠珠的房门。
她只要一想起那个家伙嘲笑的神情、挑釁的言语,理智便消失殆尽,气得她只想找个人来抽一顿鞭,发泄怒气。
粗鲁的一脚踹开房门后,雪千灵立刻气呼呼的走进白珠珠房里。
“表姐,表姐。”
房内,白珠珠正埋首在手里的“本草网目”中,连雪千灵来了也没注意到。
一见白珠珠又在看那令她一个头两个大的医书,雪千灵当场沉下脸,心中的火气更是急速上升。
来到她面前,一把抽掉她手里的本草纲目,雪千灵立刻劈哩啪啦的指着白珠珠的鼻子斥责了起来:“表姐,我拜托你好不好?你可是正值花样年华耶,像你这个年纪,就该像我一样,三不五时便出门去晃荡一下;幸福都是在外面,不会在你房里等着你,还有……”雪千灵不悦的扬扬手里的本草纲目,“这种深奥难解的医书都是七老八十的老神医在看的,你今年不过一十七,可不可以拜托你别再看这种枯躁乏味的书?”
见她念了一大串,白珠珠终于抬起头,认真的望着她。
“这种书不好吗?”
雪千灵当场傻眼,差点反应不过来。
“呃……这种书当然不好,况且,你一个年轻姑娘家镇日不是埋首书堆,便是在满是刺鼻药草味的药铺里打滚,如此一来,你要何时才能觅得如意郎君呢?你不担心,我都替你紧张了。”
白珠珠反问:“可我不是在开药铺吗?”
雪千灵纳闷的瞥了她一眼,“你当然是在开药铺啊!”
“既然如此,那我不看医书,要看什么?”
“这……”雪千灵一时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表姐,你很过分喔!我可是为你好耶!怕你再这么沉闷下去,到头来肯定是青灯长伴,你总不会想敲一辈子木鱼吧?”
她一说完,她又突然懊恼的大叫:“臭鸡蛋!被你一气,我都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了。”
白珠珠眨眨眼,好奇的望着她,“有事找我?”
“要事找你。”雪千灵刻意加重语气,还伸手往她面前一摊。“给我一百两。”
闻言,白珠珠仍是眨眨眼,神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一百两?”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