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知道就好,莫要得了便宜又卖乖。鸩族还需要长远的守护,所以我希望你能用联姻的方式让它更加稳固。”罂粟道。
“那也不必一定要用联姻的方式啊。我也可以像你那样,拚尽力全护佑鸩族的。联姻这种事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就算是有真情在,也会因为利益的相互利用而让感情变了味道。你这样重视联姻,为什么自己不去联姻呢?”
罂粟凉凉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打过联姻的主意?”
九霄一愣:“什么?”一时并没有明白过来。前后联想一样,再想到了颛顼的身份和身世,惊讶地道:“原来……你……不会吧!”
“怎么不会?”罂粟的话音里有了几分伤感酸楚。“若不是因为他是黄帝嫡孙,最有望继承黑帝之位者,我怎么会多管闲事,冒着卷入储君之战的风险,去出手救他?”
九霄心中一片凉意。“你一开始是想着利用他的。”
罂粟叹道:“一份感情开始得不单纯,就结束得肮脏。我想着利用他,他也想着利用我。我与他的关系终于发展成了一场恶战。所以我与他最终沦落如此不堪的下场,我却是谈不上有多遗憾的。这本是一场利益的争斗,只不过没有输赢,两败俱伤罢了。”
九霄心中很是挣扎,道:“可是,你明明对他是有感情的,我感觉得出来,你是动了真心的。”
“是的。”罂粟微微叹息,“是动了心的。所以你看,这就是动心的下场。我若不真的动心,怎么会中他的圈套。”罂粟冷笑,“鸩神本不应有感情。感情这种事只会缚手缚脚,为人所利用。”
九霄默然半晌,只觉得听到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许久才道:“你既然有这样的经历,就该知道奔着利益而去的联姻更靠不住,那就更不该走那什么联姻的招了。”
罂粟道:“伏羲不同。颛顼心机深重,是我错看了他。伏羲与他不一样。你若与他在一起,既可得儿女情长,又可为鸩族换取长远利益,何乐而不为?”
九霄的脸埋在花瓣中,闭着眼,用含混的语调小声道:“我的命运曾残零至斯……也是因为你与颛顼的幕后的摆布。求你在这件事上不要干涉我了,好吗。”
罂粟沉默一阵,道:“你是恨我的。”
九霄没有应声。其实是没有听到,她终于睡着了。
过了很久,罂粟又低低飘出一句:“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恨我。我不怕多你一个。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我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鸩族。”低低的话音,透着不容违拗的固执和威严。
清晨时,青帝穿行于军队将士之间巡视各个关卡,以防颛顼逃脱。
忙碌的间隙,总觉得哪里不对。士兵们虽还是像以往那样恭敬服从,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好像有点异样。他狐疑的目光盯回去时,对方就飞快地移开目光,该干嘛干嘛去了。只是等他转过身时,鬼鬼祟祟的目光又从四面八方射来。
他终于忍不住问一名士兵:“有什么问题吗?”
那士兵慌忙答道:“没……没有!”一脸吓尿的表情。
青帝挥挥手让他去了,总是有一丝疑惑。直到他巡视到鸩军布防的防线时,问帛迎面走来,行礼并恭敬问候之后,乌青青的眼中有亮光一闪,擦肩而过时,轻飘飘丢过一句:“挺好看的。呵呵呵呵……”
他终于忍无可忍:“问帛长老,你刚刚说什么?”
“夸您呐。夸呢。”问帛真诚地回道,眼中却忍不住笑意。
“夸我什么?”
“夸您好看。”问帛微笑道。
青帝知道自己长的俊美。但他一个男子,被人这样当面夸奖,尤其是被女子夸奖,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顿时脸微微发红:“……过奖了。”
“不客气。哈哈哈哈真美~”
青帝的脸色又变了:“您真的是在夸我吗?”
“当然。”问帛眼睛亮亮的地盯他一眼:“跟您挺配的。”
“哎?”青帝一头雾水,迷茫目送着捂嘴忍笑的问帛的背影。突然醒悟过来,抬手朝自己头脸摸去,手指触到耳边一朵蓬软花瓣。
一把将耳后发中别的那朵罂粟抓了下来。盯着这朵艳极的大红花怒道:“您!……”意识到不能声张这罂粟的身份,左右张望一下,压低声音,咬牙道:“您什么时候跑到我头上的!”
罂粟无所谓地道:“你早晨一起来,走出军帐的时候。呵呵。”
青帝默默算了一下这一早晨走了多少路,被多少人看到了他头戴一朵大红花的妖娆模样。暗暗咬牙。“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借着你脑袋当做座驾,看了看你的布阵和防守。”罂粟道。
堂堂东方青帝竟被当成了座骑,青帝心口一堵。还好以极高的修养维持了礼貌,没有甩手把这朵花头丢出去。掂着花儿,虚心问道:“您既看过了,还望指教一二。”
鸩神是上古战神,参加无数战役。这一点上青帝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罂粟道:“保守有余,锐性不足。看你安排的这阵形,难道是打算围这森林一辈子,把颛顼饿死在里面吗?”
青帝嘴角一抽,道:“现在是以围堵防守为主,也没您说的那样过份。我是打算封锁出路,同时确定北军在森林中的驻营所在,以及人质凰羽和颛顼的所在,力争在捉拿颛顼的同时,把凰羽营救出来。”
罂粟冷笑道:“听你的意思,是以为这一仗必胜,颛顼已是瓮中之鳖,你打算磨着性子慢慢收拾,渔利两得,既捉了敌首,又救了人质吗?”
青帝道:“我是觉得此一役北军已是垂死挣扎,颛顼没有翻身的可能。尽管未必有把握救出凰羽,但总要努力试一试。”
罂粟道:“你可真是大度啊。”
“什么大度?”青帝一怔。
“明明知道是情敌,还千方百计想着救他。”
青帝蹙眉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罂粟道:“我说的有错吗?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九霄的心思在挂着谁。你不是喜欢九霄吗?”
青帝沉默一下,道:“正因为这样,我更要拚力救凰羽出来。”
“你是真傻啊。”罂粟叹道。
“我喜欢她,就更要行事光明正大。若是存了半点私心,有意放弃了她挂念的人,我心中的愧疚就永远不能放下,也不会有资格站到她的身边去。所以说到底,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罂粟奇道:“这么绕口的话你也讲的出来!”
青帝道:“我不奢望您能理解我。”
这话里有点轻慢的意思,罂粟很不开心,道:“你未免太轻敌了。颛顼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青帝道:“我知道。我会小心度量。”
罂粟道:“此时若是及时进攻,必胜无疑。偏你要给颛顼喘息的机会。他押着凰羽这个人质,要的就是这样的机会。你这样做正中他的下怀。”
青帝道:“虽明知有风险,我还是愿意试一试。”
罂粟厉声斥道:“战场之上,最忌优柔寡断!我看你是跟那个蠢九霄接触得多了,被传染上蠢症了。拿万千兵士的性命来赌一个人的命,这是你青帝应做的吗?”
青帝脸上闪过刹那的犹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一更~
☆、第章72章 变形
远处;九霄徐步走来。她醒来后不见了罂粟;就出来寻了。远远看到青帝掂着那朵罂粟;旁人看了以为他在掂花自语,她却知道他们在对话;而且是在争执着什么。她远远地站住,正看到了青帝脸上闪过的那丝犹疑。
像是有阴云从心头掠过。
或许是因为罂粟与她太相像;又结合前晚与罂粟的夜谈;她竟在刹那之间,将那二人的对话猜出了十之□□。也清楚地看到了青帝的动摇。
心中如泼了一盆冷水一般;脸上微微色变;呆住在原地。
青帝终于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她,朝她招了招手。她恍然醒过神来;低了一下脸;敛起眼中的惊怔,抬起头来时,眼中是一片安然,徐步走过去。
青帝也藏起了脸上的那一点不自在,道:“你不是说好多天没睡好了,为何不多补补觉?”
九霄微笑道:“我一早起来找不到头花,原来跑你这里来了。”
“哦。”青帝低眼看着手中花儿,有点魂不守舍的模样。
花儿道:“喂,傻了吗?人家来寻头花来了,还不还给人家。”
青帝回过神来,抬手把罂粟递还给九霄,递到一半时,九霄都伸手来接了。他的手忽然顿了一下,没有将花儿递到她的手里,而是转了方向,直接将花儿别在了她发际。
罂粟轻声笑道:“小子,机灵多了。”
旁边问帛恰巧路过,看到青帝为佳人戴花这一幕,双目炯炯有神大声问候:“上神早啊!”
“唔……早。”九霄没料到青帝会忽然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又被问帛八卦的目光照耀,有些慌乱。
问帛乐呵呵走开,一句自语顺风飘来:“原来一大早顶头上的花,是要给上神的啊。”
那边两个人难免脸上泛红,表情均是有点尴尬。
九霄对青帝道:“我去吃点东西去,你忙。”
发际的罂粟轻飘飘给青帝丢下一句:“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青帝不能接话,不能答。眼中闪过迷惘。这丝迷惘落在九霄的眼里,心底又是暗暗地发凉。
头戴着罂粟花往回走时,九霄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罂粟笑道:“我告诉他我很中意他,要他好好追求你。”
九霄道:“你越来越自以为是我娘了。”
回到军帐中,坐在桌前吃着婢女端来的清粥小菜,一边道:“鸩令还是放在你那里,你好生保管。”
罂粟道:“那是自然。你行事如此不靠谱,我哪敢现在交给你。”
九霄道:“你还有什么没传授我的本事,不要忘了教教我。”
“看你对老身极不尊重,我很不想教你啊。”
“哼。”九霄无所谓地喝着粥。“我稀罕学么。”
“你当然得学。尤其是鸩神的重生之术和抽魂之术,是关键时刻救命的两大密术,你要尽快学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将鸩神躯壳交给了你,你切不可让它有闪失。鸩神若死了,鸩族就完了。”罂粟的语气十分严肃。
“你不是不想教我吗。”九霄闲闲地道。
“你……”罂粟怒了,“马上给我滚起来学,立刻!马上!”
传授的过程是在九霄布下的禁制结界中进行的。
鸩神的重生之术是以以心口的一根血羽化新的肉身,灵魂从旧躯壳渡入新躯壳,以重获生命和青春。这一招通常是用在旧躯壳濒死之时。上次原九霄以血羽创造了无烟,算是对此术的滥用。
罂粟道:“我以血羽创造了无烟,自己的魂魄却不渡过去,灵力也就折损一半。若不是后来无烟的魂魄进到躯壳中将那一半灵力带了回来,鸩神的灵力就生生折损了。而且能施此术的血羽唯有一根而已。在无烟存在的那些年里,鸩神是没有重生血羽的。直到无烟上身,这根血羽才悄然长了回来。”
九霄不由心惊:“也就是说你为帮颛顼,用唯一的重生血羽而创造了无烟。若不是无烟的魂魄阴差阳错回到躯壳中,鸩神就不能重生了。”
罂粟道:“是这样。”
九霄唏嘘不已:“你为他付出得也太多了。”
罂粟木然道:“我犯过这种蠢,所以希望你不要重复我的错误。”
以血羽重生的术法很是复杂,重生一次,元神要受极大损伤,要养息数年才能复元。所以不能尝试,罂粟只是施法的过程细细地说给九霄听,九霄默默记在心里。
鸩神的抽魂之术,就像跟原来的九霄魂魄一样,生魂带一分灵力从躯壳中抽离,具化成某样物体。这一招是用在极危险的时候弃躯壳而逃。尽管如果以后回不去躯壳,就会失去鸩神的神力以及不再能重生,但总能暂时保住一线生机。
而且化成别的模样后,完全没有原身的气息,旁人修为再高也发现不了。对于不管变化成什么,自身都难以控制地散发着侵人威慑力的神族来说,是个极好的逃遁和隐藏的手段。
原九霄化成罂粟就是在感觉自己无法逃离颛顼的谋害时,用了这个术法。
九霄好奇地问:“如果我用这一招,也会变成罂粟花吗?”
“那不一定。这个术法的缺陷在于无法控制魂魄具化成什么外形。因为鸩有剧毒,术法会引导着魂魄,模拟近处的毒物的模样,混迹其中以便藏身。我从躯壳中逃离时,屋外的花园中罂粟花正在盛开。罂粟花本是毒花,我就成了花形。”
九霄端详着花儿:“幸好是花形,而不是变成蜈蚣,毒蛇什么的……”
罂粟也是后怕不已。毕竟是女子,还是偏好漂亮些的外形。
这个术法施展起来相对简单,魂魄只要能及时回到躯壳之中,也不会有什么损伤。所以罂粟就让九霄施此术试一试。
将施术之法传授给九霄之后,让她先去床上躺好,免得魂魄抽离后,身体倒下撞到脸。
九霄躺下后,忽道:“如果我施术出了差错,把自己变丢了怎么办?”
罂粟开玩笑道:“那我就收回躯壳,继续做我的上神。”她自信这术法很有把握,断不会出差错。
一切准备就绪时,罂粟满期待地说:“这荒山野岭的可没什么花儿,你变出来一定比我丑。成了形就快些跑回来,倒想看看你会变成个什么。北方森林中多毒蝎,我猜你多半会变成一只丑蝎子,呵呵呵呵。”
九霄白了罂粟一眼,闭上眼睛,按着罂粟传授的心法默念运术。
眼前闪起泛起一片蓝光,脑海中像是起了风暴,一阵剧烈的晕眩,整个人像是被狂风卷上了半空,飞快地飞向某个方向。混乱中她向后看了一眼,看到九霄的躯壳静静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现在狂卷而去的,其实是带了鸩神一分灵力的魂魄。
她感觉自己被狂风带出了军帐,耳边响着震耳轰鸣。片刻之后,突然直直折坠向地面,以粉身碎骨之势砸了下去。她惊恐万分,以为会就此摔得魂飞魄散。
在触地的一刹那,突然感受到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强烈而怪异,像是身体被无形地力量疯狂地拉扯,有什么东西以心脏为中心迅速扩散、烈烈蔓延、发疯生长,整个灵魂都被这怪异的剧痛挟裹在内。
她感觉这痛苦的过程很漫长,其实只是如光芒一闪的瞬间。
等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脸朝下,以跪伏的姿态在地上。身上的疼痛正在慢慢消失。她慢慢抬起脸来,向四周望了一眼。
她看到了一片青黑色,数对青黑大翼,青色皮甲。一张张覆盖着面具的脸。这些脸从高处俯视着她,面具后的眼睛透出些许关切的神情。
“你没事吧?”一张面具脸说话了。
她怔怔地摇摇头。
其中一人向她伸出手来。这个人的手上套着覆盖着黑色鳞甲的手套。
此时她已经看出他们是什么了。
是鸩军。她的鸩军们。
对着友好伸过来的手,她也伸手扶在他的手上,借着对方的手劲站起。这时她已看到自己的手也是戴着这种黑鳞手套,右手中握着一把青色三叉毒刺。再低眼看看自己,四肢修长而健硕,看不出是男是女,穿着与鸩军们一样的青色皮甲,背上也有两只青黑大翼,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也是戴了面具。
她恍然明白了过来。施了抽魂之术后,她没有像预料中那样变成毒蝎、蜈蚣、毒蛇,更没有变成罂粟花,而是变成了一名鸩军。对啊,罂粟说过,抽魂之术施展后,魂魄会模拟近处的毒物,变化成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