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见她并没有要提刚才的事,我也安下一些心来,坐下慢慢地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告诉给献。献听完皱了皱眉,眯眼思索了一番,随后提笔写道:“他们这么做无非两个理由,为人为利。”
“能再具体点吗?”我有些不懂她的意思。
“为人就是他真心喜欢你七妹……”
“我们七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纠正她的话,只是觉得她安陵献既然已是我杨府的人,就该有杨府人的自觉。
献默默地将纸揉成团扔到一旁,换了张新纸重新写道:“为人就是他真心喜欢……”她停了停,随后又继续写,“……七妹,想一生一世地爱护她,守护她……”她又停了停。“可疑的停顿。”我脑中浮出这个念头。
“这是最放心的,对七妹也是最有益,但据我们所知,安陵泰与七妹从未见过面,更谈不上爱她了,剩下的只有一解,为利。”
听着她的分析我不由地萌生佩服之意。
“为利?可他是皇子,他在我们家有什么利可占呢?”虽然献的活很有道理,可我还是有疑惑。
“你可别忘了……”
“什么?”我不解地盯着纸想看献继续写,献却伸手一刮我的鼻梁,我抬起头,却又见到她一脸正派,示意我看纸。
“爹是户部尚书……”
“你爹不是皇上吗?”我抬起头问,忽然想起什么,羞着脸低下头。
“户部尚书虽是三品,可掌管着天下的钱仓与粮仓,官场中更是有流传‘得尚书之助者得天下’的传闻,安陵泰想借两家结亲之名拉拢爹,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基础,纵使父皇废他太子之爵,他也可趁父皇病时夺权,毕竟杨家还有不少能人嘛。”
“?”
献见我又不解,无奈地叹了口气,写道:“杨府外加女婿共有四人在朝为官,且都身负要职;两人出自武林,皆有背景,召集高手并非难事;一人身在商界,富可敌国,若国库的钱法支取,这便是重要的物资来源。”
“果然!”我一拍桌子,“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真是处处算尽,不过他们算漏了,我们杨府可没那么容易巴结!”我厌恶地说。
“你打算怎么办?”
“绝不让他们的奸计得惩。至少得让他们下聘的日子往后推推,实在不行就说慧琳已经定亲了。”我咬咬牙说。
“晚了,你若在他们派人时就将慧琳定亲的事告知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啊?”我有些失落。对啊,当初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根本没想到这点,而且就算对方信了,我到哪去给七妹找个比皇宫还有气势的婆家?
“你先回杨府与全家商量,我这边也再找找人。”
“好,就依你吧。”我当时也是无计可施了,便完全听从献的安排,也没细想她说的找人是什么意思。
回到杨府,一家人围坐在圆桌边,举行了从无仅有的盛大集合,除了二姐夫远在外番无法赶回外,其余家庭成员全部到场共议,毕竟这次牵扯到了皇室。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提了几条法子,但都被爹权衡利弊掉了。那贺兰骞倒是很想发言,可“江湖不问皇室”这是规矩,他也无可奈何。
“算了,我们就是顾虑太多,干脆写封信往他王府门口一插,这事就算作罢。”我开门见山的说。
“行,我去!”贺兰骞举手说,五姐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放下手不做声。
“写信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信中可以婉拒,实在不行还可以让他们推迟下聘的时间,争取一些时间。”爹答应了,即刻回书房写信。写好后,确实是由贺兰骞送去的,毕竟他轻功是公认的高。
☆、下聘
贺兰骞潜入王府后将信扔到了安陵泰房前(提前踩过点了)。为保守起见,还敲了敲门,躲在房檐上见安陵泰拿走信后才放心回府,接下去的事就是等了。
第二天中午,他们终于回信了,可信上只有一句话:“两天后再议。”
“他们耍赖!”我不满地嘟囔。安陵泰现在是软禁期间,拒绝一切来访,这样一来也就只有等两天后再想计策了。
两天后……
席江果真是一副待商量的状态过来的,既没有带红娘,也没有带聘礼,只是今天他换上了平日那身太监装束,我看后心想:“果真是什么人就得穿什么衣服,这样顺眼多了。”
“杨大人,你信中是何用意?而且今日厅中这么多人这又是何意?”听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我不由纳闷:除去我在座的有三位重臣,他怎么说话还这么横?
“席公公,七妹出嫁对我们杨家来说可是要事,既然重要,自然是全家都得在场。”爹像是铁了心似的摆出了官威来。
“那是自然。”见爹这么强硬,他席江也不是傻子,知道有台阶就赶紧下,换了副温和的态度说。
“本官见公公前来是和谈之意,不如把话讲明白了,我家七妹年纪还小,暂不考虑婚嫁。”
“呵呵呵。”席江笑笑,“奴才都打听清楚了,七小姐下月二十就及笄成年了,杨大人这番推辞难道说是看不上泰王府吗?”
“确实看不上。”我嘀道,却听贺兰骞“卟”地笑了一声,也不奇怪,贺兰骞与南宫翊两人都是高手,内力深厚自然是听得见我嘀咕。
“这位为何发笑?”席江没听见我的嘀咕却听见了贺兰骞的笑声。贺兰愣了愣,伸手指指我:“问她。”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了我身上。我心里那个气啊,这贺兰骞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呐。
“咳。”我被盯得压力超大,情急之下很理直气壮的来了一句:“就是看不上安陵泰了怎么着?”语出四座惊,大家都瞪大了眼晴。
“你敢直呼太子的名讳!”席江瞪着我很生气,想一巴掌拍死我,我虽然有些后悔说了这句话,自我因此抓住了席江的小辫子。
“席公公,你刚才称你家主子什么?”我掏掏耳朵,作洗耳恭听状。大伙一听全明白了,“哦”了一声,还故意托了很长的音。
“什……什么?自然……是王爷了。”席江被这一起哄心里发了毛。
“啊?”我又凑近些侧着耳朵问。
“你……想干什么!”席江后退了一步,手往袖子里摸了摸,我摁住他想掏出东西的手,略带恐吓似的说:“安陵泰被废已有两个月,你却还称呼他为太子,你是想让皇上再复立他吗?还是……你想让安陵泰直接当皇帝呢?”
“放肆!”席江被惹急了,挣开我的手一把从袖子中抽出一卷帛,抬过头顶大声说:“皇后懿旨在此,杨慧琳嫁给我家主子已成定局!”
太卑鄙了,居然早有预谋。献分析的果然正确,不是要人而是要利!
“各位大人,你们谁来接旨?”席江见众人都吃惊地看着,趾高气扬地问。看到这里,慧琳有种想冲过去抢了懿旨当众撕烂的冲动,好在爹拦住了她。
“杨大人,您是一家之主,您来接。”席江点了爹的名,咧着嘴角笑笑。
“别接。”我拦住爹,只要不接旨,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话虽如此,可我又没什么把握,抗旨是大罪,我手心溢出了汗。
“小杨大人,怎么?想抗旨?”席江把懿旨往我跟前递了递。
“靠那么近干什么,我又没那种嗜好。”我往后移了移,拦着爹,却也没想接旨,就这么相恃了一段时间。我瞥眼在座,南宫翊已握好了刀,随时可以砍了席江;贺兰骞也将手伸进了袖子里,像是准备了暗器;还有三姐……呃,三姐的剑被景岩没收了。
“慢着。”门外传来一声宏亮的男声,我们终于舒了口气。
“你是何人?”席江收回笑容转身着那人问。
“抬进来。”那人压根就没想理席江,往身后一招呼,就见四个下人抬了两个大木箱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手捧珠宝首饰的丫鬟,接着又进来三个手捧锦缎的下人,每人手中都捧了两条锦缎,最后还跟进一个喜婆!
“你这是……”爹看得越来越奇怪。
“小人是马若然,是我们家少爷的亲信。我们家少爷正是当今皇后的侄儿,马国舅的独子。”马若然介绍道,“小人是奉了主子之命前来下聘的。”
本就糊里糊涂,被他一说更加莫名其妙。好歹安陵泰还是认识的,这什么国舅爷的独子我可是听也没听说过,而且这国舅爷之子与安陵泰也算堂兄弟,是一家人,现在又怎么……
“我家少爷前些日子刚出使完归国,与七小姐一见钟情,今日特备薄礼前来提亲,还望杨大人成全。”
听了他的话,众人又将目光移到了慧琳身上,慧琳也是一脸不知道,摇摇头很是无辜。
“这位,杨七妹已被赐婚给了我家王爷,还清您抬着东西回去吧。”席江在一旁被晾了很久,终于找准机会说道。
“呵,赐婚?敢问公公,可有圣旨口喻或媒妁之言?”马若然抱臂摆出一副瞧好戏的样子。
“皇后懿旨在此,岂会作假?”席江晃了晃手中的锦帛说,却被马若然一把抢了去,看都没看就扔到了地上。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国舅爷公子的亲信也太胆肥了一点吧!
“你好大的胆!”席江一怒之下甩过一巴掌,却被对方顺势一推,那巴掌结结实实地甩在了席江自己脸上,一声脆响过后,席公公的脸红了一边。
“你……”席公公一手捂着一边的脸,一手指着马若然。
“你好大的胆子!”马若然抢先说道,“你这奴才真不知好歹,也不想想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说完也从袖子里掏出一卷黄绸,这东西我认识,圣旨!
众人更懵了,这俩人是来比谁的后台大的吧!
“杨大人,我家少爷已向皇上求了赐婚的圣旨,小人这来敢来杨府下聘的。”马若然吓住席江后又换了个恭敬的态度对爹说。
“这……”爹好生为难,接了不就等于承认七妹与什么国舅爷公子的婚约吗?可不接,又说不过去,毕竟是臣子,君主之命不能违。
“不行,我家七妹怎么能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呢!而且国舅与皇后又有亲缘关系,我们怎知道这不是‘逃了狼口又入虎口’呢!”我继续拦着,今天我是下定决心不接旨了的。
见我这么坚决,马若然一笑,拉我到旁边,低声道:“驸马放心,公主托小人告诉您,这圣旨可接。”
我听后怀疑地看着他,献怎么管起这事了?见我有些迟疑,马若然腰带里拿出一个折好的纸片,我拆开一看,虽然只有一个字“接”,可我却认出这是献的字。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圣旨,七妹立刻跑来说:“六哥哥,你怎么接了!”说完生气地跑回房里,我在后面想解释也来不及了。
“公公,你该走了。”马若然拾起懿旨往席江怀里一塞,席江见我们人多,只好作罢,灰溜溜地出了府复命。
“杨大人,今日小人只是来下聘的,三日后我家公子定会亲自上门拜访。”说完马若然领了一群仆人也出了府。
“恩儿,你为何又改接了?”爹走过来问,其他人也是洗耳恭听。
“献让我接的。”我说了一句。
“公主又怎知国舅府的人会带圣旨来?”
“不知道。”我回答着走出客厅,我越来越搞不懂献了,若这是她一手安排的,她又为何会找国舅府的来帮忙?她跟皇后不是一直互看不顺眼么?!
作者有话要说:
☆、登门
我虽然有疑惑,但又不能在这关键时刻离开杨府,因此在纠结中三天过去了……
今天传闻中的国舅府的公子要上门来拜访,全家人都很紧张,倒不是因为高兴,而是担忧,万一这国舅府的公子长得歪瓜裂枣,穷凶极恶,那不是委屈了七妹?
可眼见着都快正午了,这所谓的国舅府公子还没来……
“别等了,先开饭吧。”我肚子直打鼓,为了健康着想,我提议道。
“再等等吧,不介意这一会儿。”爹示意我静下心来,我坐回位子上两眼盯着门外。
“房顶有人。”南宫翊说着便跑到外面蹿上了屋顶,我看了眼贺兰骞,他倒是不急,依旧喝着茶。注意到我盯着他,阖上杯盖淡淡的说:“一个人而已,他去就够了。”
我翻了翻白眼:“那你们第一次遇到献就联手群殴她。”
正不爽着,就看见一个人从房顶落到地面,身后紧跟着南宫翊,两人就这么赤手空拳的打开了,再仔细一看两人全没带兵器。
“嗯,有些功夫底子。”贺兰骞一边瞧一边说,完全没有要出去帮忙的意思。
“哎,别打了!”瞧了半天两人都没打算停手,我就忍不住冲到门口对外面喊。听了我的话,两人都乖乖停手。我这才仔细地瞧了瞧那个与南宫翊对打的人。此人打扮得挺正式,腰间还插了把扇子,估计是刚刚对打时嫌碍手,又不好扔掉,就随便一插吧。不过这个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的?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马邑臣见过杨家亲戚们。”来人走进客厅,收起扇子作了一个揖。
“……”
“啊,是你!”七妹忽然叫道,众人齐刷刷。我走到她边上低声问:“谁啊,熟人?”刚问完就见七妹羞着脸跑回了里屋,行为很是可疑。
“你是……”爹打量起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贵公子,有些困惑。
“国舅府的。”他简单介绍。
“你就是小国舅?”爹不可思议地问。朝廷上下皆知国舅爷死后,子承父爵,他的儿子承袭了“国公”封号,所以别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国舅”。我虽顶了个官位,可不上朝,我哪知道这种消息。
“在下马邑臣。”他又一次自我介绍。说完还看了我一眼,这眼神真的有见过!
“你跟七妹一见钟情?你真想娶她?”我开门见山地问他。
“我是康逸的人。”果断回答,脸上依旧无多余表情。
“……”他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总觉得有些微妙呢?
“咳咳,你能讲明白点吗?”我故意清了清嗓子问。马邑臣没有回答,而是掏出一封信递给我。我接过信有些不解,打开信封看了看。
马邑臣又对爹说:“在下一早便出了门,无奈街道繁杂,故担误了些时间,还望见谅。”他认真道歉。爹见眼前这年轻人相貌堂堂又知书达礼,心里有些乐呵,真是个好女婿,比安陵泰好太多了。
这下我可全想起来了,马邑臣就是那天我在院子里碰上的石头男。难怪啊,这么早出门,这么迟才到,合着又迷路了啊!话说他不认识路就不能乘马车来吗?!
“安陵泰跟你不是堂兄弟吗?你怎么会跟他对干?”我问道,不过对方没有要作解的样子。“那你跟七妹又怎么认识的?”我换了个话题。
“不小心救了她一次。”
“不小心啊……”我有些犯嘀咕,把七妹交给这样的人真的没问题吗?
“那你们继续,我先去找七妹。”说着我回了里屋。
慧琳不在房内,我便到花园去寻她,这丫头还真是心花怒放,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呢。
“可惜呀,无人欣赏。”我冲她说了一句,她停下跑到我跟前爽朗一笑:“你不是人啊?”
“快老实招,你是怎么认识马邑臣的?”我不跟她笑,很严肃地问。
“他……怎么说?”七妹羞着低下头。
“不小心救了你。”
“他只说了一句吗?”七妹看着我,希望能再听到一些消息,我无奈望天,你以为那块石头能说书啊!
“他是我在街上遇到的。”慧琳一回忆起来就满脸春花荡漾……
慧琳是那天偷跑出门后遇到马邑臣的。当时慧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