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寂心里懊恼。
“你这几年,暗中所做的还不少么?”丁锥扯下卫玩放在他衣领的那只手,露齿笑:“从头至尾将所有过错放在我身上的人是你,想借着对我的恨意来缓解你痛苦的,也只有你。我还是那句,想我死,很抱歉,你似乎做不到,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做到。”
他看了眼思寂,淡淡笑了下,很安抚的笑容,还低声说了句他去看看拍摄情况。
走了几步,丁锥忽而回头,看着卫玩:“以后对付我的时候,不仅别牵扯思寂,麻烦你离李思缘也远些。她即使不站在我这边,也不会站你那。”
“哇塞我姐要是知道你这样说,保证要傻笑一天一夜!”
瞥见卫玩面色不好,思寂也不想凑过去,赶紧跟上丁锥脚步。
走了几步路,她回头看,那个清冷的男子还站在原地,低着头,发丝被风吹起来,颀长的身影,在这阳光正好的冬日里,有种孤寂与落单的感觉。
“丁锥,他那么恨,也是自己有心结。下回嘉见拍摄的时候,你不如不要过来了吧?”
“嗯,也好。”
“今天也是,你不如……”
“第一天拍摄,我想亲自监督效果。而且晚点不是要带嘉见去试车么,我在旁边,自己也放心些。”
这方面,他们很像。
亲力亲为,以防万一。
思寂太了解这种心情,所以没有勉强,只好打算等会见到卫玩就尽量过去挡着。
两人一起走去拍摄现场,她想问他们之间具体的恩怨,但看丁锥也是失落的样子,便不好意思问,只是发信息给自家姐姐,大概说了情况,让她有空安慰一下“未来姐夫”。
拍摄一直到中午结束。
思寂本想跟着许嘉见和丁锥一同去试车的地方,走前冯恺突然过来,示意她过去卫玩那儿。
“冯恺哥,卫总是要聊公事?”许嘉见问。
“是的。”
见站在车门边的两人都皱起眉头,思寂笑着摆摆手:“得了我空手道黑带呢,你们怎么一副我要掉进虎口的样子?丁锥,我们许美人交给你了,记得选一辆炫酷又搭他气质的车呗!如果几款都合适,拍图发微信给我,我来做最后决定。”
“等会一心姐会来。”嘉见闷闷说了句。
“那就让她来做决定。”
思寂对戴一心的审美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过刚说完,许嘉见就上车并摔上车门。
很明显,小孩生气了。
思寂耸肩,跟丁锥做了抱拳手势,然后跟着冯恺走。
绕过一路的碎石道,快见到那辆商务车的时候,冯恺突然说了句抱歉。
“啊?”
“今天是二公子母亲的忌日,他心情不太好,所以我擅自主张……”
若是平时,思寂直接甩手走人,她没那个空档时间去当圣母玛利亚。
不过冯恺的话让她捕捉到一个有效讯息——卫玩对丁锥的恨意,大概因为他的母亲。
“冯恺,这次当你欠我一个人情。”
“好!”
思寂也干脆,很快上车。
车内,葡萄酒的味道飘着,卫玩靠窗坐着,对面位置堆了好几份文件,他腿上放着一本家居杂志,本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听到动静,侧头,见是她,他默默拍了下他额头。
“噢,不是错觉。”
用这种有些傻气的方式确认,这到底是幼稚呢,还是单纯?
思寂嘴角微勾,将他那些文件放好,坐在他对面位置,笑嘻嘻地看着他。
发觉背后挡板落了下来,她侧回头,小声朝驾驶座开口:“冯恺!没让你将挡板弄下来喂!”
她是要卖人情,不是要卖身哪!
可那挡板还是落了下来。
鼻子嗅到酒香,她下意识看去,突然大喊:“卫总,车要开了,你坐好成么?”
这样探身过来,酒杯倾斜的情况,太不妙了喂!
思寂默默探手,寻思能不能开车门直接跳车算了。
“冯恺让你过来的?”
“呃……”思寂迟疑,车子已开,阳光从树叶缝隙落入,透进了车窗内,也照亮了他眼睛的微红。
明明是难过啊,怎么这人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
她心里觉得无奈又好笑,没有直接应答,指了指他车内的小型冰箱。
“有没有其他饮料?”
这样问,单纯想转移话题,她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触碰上司的伤心,更重要的是,也不该触碰。
一些规矩不能忘,就像上下级身份,不该逾越。
卫玩没有应答,直接坐在了她旁边。
思寂本就靠着车门,他坐过来,竟有种要将她挤在车门与他之间的气势。
她也淡定,开始给自己双手松松骨。
“卫总,我记得我的简历写着特长之一是空手道。”
“知道。”
他将酒杯的红酒喝光,又去添了些,动作很慢,却也极优雅,美得仿佛一场现场展示,却又仿佛笼罩了他人触不及的悲伤。
这人本就有种天生的历史感,好像藏了很多故事的古器,此刻如此,更觉此人是遥远的,应该放在一定距离的。
卫玩侧头,呼出的酒气拂在思寂脸颊,原本还有些低哑的声音,多了些咄咄逼人:“你想帮姓丁的?”
思寂心里咯噔一下,BOSS你只是多喝了一杯啊不会开始发酒疯了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赶紧摇头。
卫玩低头,平静的口吻里有种悲怆情绪:“李思寂,我为什么不早点认识你?即使不能比你认识安笙清还早,至少比那丁锥早些,阻止你收留那家伙,让他自生自灭。那样,我妈妈也不会被那人间接害死了。”他说着说着嘴角微微扬起,却尽是牵强:“是啊,我故意将所有过错放在那人身上,可除了如此,还能怎么样?他无意的过错,却害了一个人,难道就不该担责了?”
思寂怔住,不知如何应答。
这样直接将脆弱那面流露出来的卫玩,太陌生了,却也陌生到让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心疼,同情……以及,悲凉。
因为很久以前,久到她还不知道人心险恶的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将脆弱的那面,丝毫不掩饰地放在她面前。可他少年时期开始,便不再将真正的想法告知于她。
似乎是见她一直没反应,卫玩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说啊,李思寂!”他探身倾向了他,“你如果要站队,提前告诉我,至少让我考虑一下是否对付你。”
他手劲很大,思寂下意识想挣脱。
手打到他拿着的酒杯,那高脚杯一下子倾在了她衣服上,在风衣里头的衬衫上打出一片酒红色的痕迹。
**
妃:
不早点认识你,那就话里,两个举例,都是卫玩的心事。
卫公子,这就是喜欢,就是错的时间错的人。【亲妈教育感情迟钝者】
☆、145你别爱我了
那酒水渗到里面的保暖内。衣,凉凉的,很难受,偏偏旁边的人还在逼近,用那种近乎迫切的目光,渴望得到她的答案。
思寂双手握成拳妲。
天,身边一个个都是疯子!
“卫玩,我对你们的恩怨没有兴趣,但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你害到了丁锥,我大概不会原谅你。”
话落,手腕一疼。
她惊呼出声,眼睁睁看着旁边的人张口咬住自己的手。
“冯恺你老大故意伤人,我要投诉!我要涨工资!我要精神损失费!还有,救命喂——”
怎么也甩不掉,驾驶座的冯恺也似乎不打算做出应对,思寂情急之下,脑袋撞过去,顺手去拿那瓶红酒,刚想拿起来作为警告他的武器,卫玩突然抬手想来抢。
思寂一个手肘撞过去,拿着红酒那手灵活地将酒瓶往自己背后藏。
他动作比她的更快,眼见就拿到了酒瓶的底端窀。
“你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比猴子还灵活!”思寂怒了。
话落,因为高举的动作,酒瓶打到了车顶,瓶口却是倾了下来,哗哗的葡萄酒酒水倒了思寂满脸!
很狼狈。
也很委屈。
无法否认的是,酒水淋下那刻,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安笙清。
想起他在自己耳边说话的声音,唇瓣若有若无蹭过她脸颊的亲昵,他的温度,他的好他的坏。
……太不争气了。
她拿着酒瓶的手颤了下,还没来得及难过,始作俑者拿着毛巾,盖在她脸上,笨拙但小心地帮她擦脸。
“够了!”
思寂别开头,太起手肘,丝毫不在意酒水顺着发丝滚落,湿哒哒地贴着脸颊。
她看着车窗外,冬日阳光那么温煦,只看了一眼,却觉得眼睛酸涩。
那边卫玩让冯恺将挡板弄上去,也很快报出了一个商场的名字。
“去那里做什么?”思寂受惊似的,警惕地看向他:“别以为我不知道孙迪艾在那附近有个代言活动,卫总你要去体恤部下,别带上我成么!”
他没吭声,拿毛巾擦拭西装外套,目光却是落在她脸上。
思寂这才注意掉他身上也沾了不少酒水,嘀咕了句活该,侧头看外面,不想感受他的目光。
“你跟我一块,我却让你想到安笙清,到底是我耀眼让你无法直视,还是,你需要看医生了?”
“卫玩,自大是病!”
“这叫自信。”
思寂懒得跟他争吵,情绪低落时候,什么加薪升职机会都懒得再想,她也没那么心情充当一时的心灵开导者,于是示意开车的冯恺将车停在路旁。
“继续开。”卫玩插嘴。
“停车!”
“车是我的。”他耸肩:“当然,你能选择跳车。”
简直了!
“买好衣服就放你走。”
欸?
思寂挑眉,看他低头去拿杂志,那动作,怎么看都有些别扭,似乎是在羞涩。
“卫玩,我直说了,我跟你不可能的,你别爱我了。”
“李思寂你安静点就能加工资了,这道理你都不懂?”
“我闭嘴,你加呀!”
卫玩闷哼了下,一路高冷脸盯着她,眼神颇幽怨。
那表情跟那种长相很冷实则臭屁的小鬼特别像。
这人啊,似乎总有别人料想不到的那一面。
但奇怪地,她觉得挺好玩的。
如同两人的相处,有话明说,无关暧昧。
***
因卫玩坚持要给自己买新衣服作为补偿,思寂便跟着他去了商场。
路过孙迪艾举办活动的地方时候,能见好些粉丝在外面等待。
作为锦歌影视的花旦、目前内地娱乐圈里预备小花旦之一,这样的人气,也挺正常的。
想至此,思寂特意看向了人潮走去的地方。
当看到类似陈蛰的人时,她愣了下,但行人匆匆,不待看清,已不见刚才那人的身影。
到底是不是他?
思寂跟上卫玩,心里的疑问也不能问旁边这位比她还认真挑选的上司。
“卫总,刚才买的那一身已经够了,你确定我们还要在这儿逛?”思寂身上已换上新衣,手上还提了两个袋子,稍微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他的高领毛衣正好挡住下巴,虽戴着黑口罩,额前刘海还垂下,偏偏外形出众,走几步路都有那些在商场寻找街拍合适人员的摄影师凑过来询问是否能拍照。
卫玩自然不会答应拍街拍图,但却意外地,好像对逛街十分感兴趣。
见他没反应,思寂建议:“不如我让冯恺上来陪你逛?”
“思寂,我第一次放下尊严陪女人逛街,你能表现得像个女人吗?”
“你见过男人穿裙子吗?”思寂扯了扯自己长裙裙摆。
“看来你很喜欢我选的裙子。”
“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她刚说完,卫玩已进了一间专卖店,看样子是去给她选大衣了。
“我去趟卫生间!”
思寂说完,四下看了看,打算借此机会溜走。
刚走几步路,刚经过隔壁那间黑白风格的店铺,正好两个女人从店内出来,背后还跟着一位身高极高的男保镖。
她只看了一眼,赶忙转身要溜走。
“哎,那不是思寂么?”
对方已开口,思寂只好停住步子,回头朝她们招手。
“林奶奶,赵阿姨,好久不见哪。”
眼前两人正是林姿跟赵杉。
都说赵家女儿多娇俏,即使是过了七旬的林姿,脸上皱纹也掩不住五官的美,连同四十七岁的赵杉,也继承了她母亲的美,嘴角携笑时候,瞧着温柔似水。
当然,思寂知道这些是表象。
她很久以前就知道赵家的人,若放在娱乐圈,一个个都是影帝影后,瞧着再美好,也是毒药。
“你这孩子怎么瞧见我们便跑呢?”赵杉上前,伸手自然地握住思寂的手。
“有么?”思寂一脸无辜:“我是想上卫生间,到处找着呢。”
“的确是在前面。”林姿也开口,然后示意女儿别顾着叙旧了,口吻淡淡地说:“自从你知道南南要回国,见着跟她认识的人都爱多说几句,这毛病哪。”
——赵梓南回国。
“赵阿姨一直特别宠她侄女,这样挺正常的呵呵。”
“你好像不知她要回来了?”赵杉眼睛弯弯,笑眯眯地看着她。
思寂噢了声,淡淡地说:“当然,毕竟那与我无关。”说着,抽出自己的手。
这样的亲近,怎么都觉得有些刻意。
赵杉说:“南南说到时候安笙清会去接她,所以不用我们过去。说起来还真是感谢你们夫妇,一直对南南格外照顾。”
思寂冷冷一笑,想转移话题,所以随意问了句:“今天Dia在对面商场二楼有个剪彩活动,赵阿姨来看她的么?”
赵杉面色微惊,下意识看向一旁母亲。
林姿不动神色,抬眸,看向思寂身后,忽而露出莫测的笑容:“这不是卫家二公子么,这么巧?”
那种言语里的恭敬,是演不了的。
思寂忽而有种无力感,连林老太都这样,也难怪上回父亲会用那种态度跟卫玩说话了。
北隐区那几个旧氏族,长辈鲜少提及,却默契地对他们有种恭敬与讨好,跟古时阶级社会似的。
所以这才是卫玩这家伙为何阶级观念挺强烈的缘故?
思寂正胡思乱想,突然感觉手腕被后来的卫玩抓住,她还反应过来,他已将她护在了身后,与林姿礼貌打招呼。
寒暄了几句,林老太忽而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两位看上去关系不错。”
卫玩淡淡道:“如您所见。”
一直观察着两人的赵杉微微皱眉,但很快又恢复那眉眼含笑的样子。
卫玩直接以他们还需要逛为由,与她俩告别,然后携着思寂往另一边走。
思寂能感觉他有话要说,于是乎配合地跟着。
等走得足够远,她听到他说:
“离那位林老太远些。”
思寂顿住,想起来某人也这样说过,她低头,无奈牵动嘴角:“嗯。”
卫玩手机响起来,他接听的时候,思寂下意识回头。
正好,那边赵杉也回头了。
明明隔了那么远,她却有种汗毛竖起的惊恐感。
这人与孙迪艾,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心里疑惑,听到卫玩与人谈话的声音,清冷而强硬,她止住询问他的想法,打算私下调查。
未料到的是,还没开始调查,她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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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送些字数嘿嘿~
想开好多好多坑(抱头),所以要更努力填坑!
☆、146唯少了安笙清六千字
翌日清早。
思寂刚睡醒便收到一堆电话和短信,几乎都是询问她跟卫玩是否真的在发展。
她听得糊里糊涂的,上网一查,各大平台娱乐版红字写着《经纪人J小姐实为锦歌卫公子的女友!?》,其他的标题虽有不同也大概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