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恕与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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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恕与珂雪-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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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背对店门坐着,在心理学上这是一种容易产生不安全感的状态。
  每当传来“当当”的声音,我总会反射性地回头看一眼。
  虽然知道学艺术的女孩这时候不会出现,但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好像是正帮小偷把风的人,只要看见闪烁的亮光,就以为是警车出现。
  老板端着餐点走过来时,对我说:“她来了。”
  我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慌张地左顾右盼,但没看到其他人出现。
  “怎么了?”礼嫣很好奇。
  “他以为他在演古装剧。”老板说。
  “嗯?”礼嫣更疑惑了。
  “古装剧里,皇帝的侍卫只要一听到‘有刺客’时,就是这种反应。”
  “呵呵。”礼嫣又笑了,“老板真会开玩笑。”
  “嗯,没错。”老板看着我,“我是在开玩笑。”
  可恶,这家伙居然在这时候开玩笑。
  这是我跟礼嫣第一次单独吃饭,照理说我应该觉得皇恩浩荡,
  然后跪下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才对。
  但我却像只容易受惊的猫,老觉得有野狗在旁窥视。
  礼嫣的心情似乎不错,一直没停止说说笑笑,
《亦恕与珂雪》第九章 改变(5)
  而我只是嗯嗯啊啊的,完全无法享受愉快的用餐气氛。
  幸好午休时间不长,我们又该回公司继续上班。
  “说好了是我请客,别跟我抢着付账哦。”
  礼嫣走到吧台,我跟在她身后。
  “你叫茵月吗?”老板说。
  “不是呀。”礼嫣回答。
  礼嫣回头看着我,眼神很疑惑,似乎正纳闷老板问的问题。
  我原本也很疑惑,但看到老板手里拿着一张纸,那张纸看来很眼熟。
  我恍然大悟,那是我昨天写了一些小说进度的纸。
  我冲上前去,夺下老板手中的纸,并说了声:“喂!”
  “茵月的谐音是音乐,”老板无视我的激动,转头问礼嫣,
  “你是学音乐的吧?”
  “你怎么知道?”礼嫣睁大眼睛。
  老板没回答,看着我手中的纸,我急忙将纸收进公文包里。
  礼嫣看看我,又看看老板,眼睛愈睁愈大。
  她正想开口发问时,我赶紧对她说:“上班时间到了。”
  右手拉开店门要离去时,老板在背后说:
  “依谐音取名字,很没创意。”
  我装作若无其事,还朝礼嫣挤了个微笑。
  “这是懦弱的创作者才会做的事。”老板又说。
  我用力深呼吸,试着让开始发颤的右手冷静下来。
  “真可悲。”
  “你管我!”
  我回过头大声说。
  说完后,惊觉礼嫣在身旁,突然一阵尴尬,全身上下又麻又痒。
  她倒是不以为意,跟老板说Bye…Bye后,拉着我衣袖走出店门。
  “你跟老板是不是很熟?”她问。
  “勉强算是。”我呼出一口气,麻痒的感觉稍减。
  “你们之间的对话很好玩哦。”
  “是吗?”我看了看她。
  “嗯。”她点点头。
  我笑了笑,麻痒已消。
  “你那张纸到底写些什么?”
  “没什么。”
  话刚出口,便觉得这样的回答很敷衍,于是接着说,
  “我在写小说,那张纸上写了一些草稿。”
  “是这样呀。”她问,“那为什么老板会问我是不是叫茵月?”
  “因为你学音乐,所以我小说中有个人物叫茵月,取音乐的谐音。”
  “很聪明的做法呀。”她笑了笑。
  “不。”我有些懊恼,“这是懦弱的创作者很没创意的做法。”
  “老板是开玩笑的。”
  “他才不会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有一种人认真时像开玩笑,开玩笑时却很认真。”她笑着说,
  “我猜老板是这种人。”
  “是吗?”我停下脚步。
  “嗯。”她也停下脚步,“而且老板的音乐品味很不错哦。”
  “喔?”
  “你可能没注意,刚刚店里播放的音乐都是很棒的古典音乐。”
  我不是没注意,而是根本听不出个所以然。
  “我对古典音乐不熟。”我继续向前走,“对我而言,披头士那个年代
  的音乐就已经够古老,可以称得上是古典音乐了。”
  “呀?”她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很疑惑,“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看了看她,发现她似乎对我刚刚的话觉得不可思议,于是笑着说,
  “是啊。我是开玩笑的。”
  “嗯。”她也笑了笑,“我想你不可能连古典音乐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暗自庆幸刚才没承认:我是认真的。
  我们回到公司,小梁远远看到我,大声说:
  “你还特地跑回家拿公文包喔,真是辛苦啊。”
  说完便哈哈大笑,像专门破坏地球和平的怪兽的笑声。
  我转头轻声对礼嫣说:“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好呀,什么游戏?”
  “我待会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你只要重复句子中的第一个字就好。”
《亦恕与珂雪》第九章 改变(6)
  “嗯。”
  “今天我到办公室。”
  “今。”
  “遇见老总。”
  “遇。”
  “他问我。”
  “他。”
  我等小梁走近,稍微提高音量问她:
  “你喜欢的人是谁?”
  “你。”
  小梁好像听到晴天霹雳,而且这个霹雳正好打中他的脸。
  怪兽已经被消灭,正义终于得到伸张,我不禁嘿嘿笑了两声。
  “我去工作了。”我对礼嫣说。
  我愉快地晃着公文包往前走,留下一头雾水的礼嫣和呆若木鸡的小梁。
  终于可以专心工作,我的心情好到无尽头。
  心情一好,事情做得就更顺利。
  只花一个下午,我便把演示文稿资料弄完。
  下班时间一到,我把公文包紧紧抱在怀里,离开办公室。
  一路上哼着歌到了咖啡馆,隔着落地窗看到了学艺术的女孩。
  我朝她挥挥手,挥了十几下,她才感觉到窗外的扰动。
  她抬起头,也挥挥手,笑得很开心。
  我推开店门,先拉下脸瞪了老板一眼,再转头微笑着走向她。
  “你今天的心情很好哦。”她说。
  “是啊。”我说,“你呢?”
  “我在这里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呀。”
  “嗯。”我坐了下来。
  店里的音乐果然是听起来很有格调的那种,虽然我实在是不懂得欣赏。
  对于音乐这东西,我始终只停留在流行歌曲这种程度。
  不过在咖啡馆内放流行歌曲似乎怪怪的,像我有次在一家咖啡馆内,
  听到闪亮三姊妹的歌,差点将刚入口的咖啡吐出来。
  如果礼嫣像学艺术的女孩那样,可以说出音乐是一种美,不是用来
  懂的,而是用来欣赏的。
  那么我也许可以更亲近音乐一些。
  突然音乐声停了,随后老板拿Menu走过来,递给我。
  “怎么不放音乐了?”她问老板。
  “因为茵月没来。”老板说。
  “嗯?”
  “你问他。”老板指着我。
  “喂。”我点了咖啡,然后将Menu还他,“别乱说。”
  “茵月是学音乐的,珂雪是学艺术的,亦恕是个大白痴。”
  老板说完后,转身走回吧台。
  “怎么回事?”她问我。
  我有些尴尬,呐呐地说:“老板偷看我写的小说。”
  “不公平。”她说,“为什么我没看到?”
  “说来话长。”
  “喂。”
  “我昨天把公文包留在这,我猜老板已经偷看了一些。”
  “这么说的话,”她指着我的公文包,“你的小说在里面?”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拿出纸笔,我以为她要开始画画了,便探身向前想看究竟。
  她却伸出双臂抱住面前的纸,说:“不让你看。”
  我有些无奈,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叠纸递给她,然后说:
  “先说好,不可以笑。”
  她用力点点头,眉开眼笑。
  她很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翻阅纸张的动作也很轻柔。
  阅读的速度虽然算快,但专注的神情丝毫不减。
  她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偶尔还会发出笑声。
  时间似乎忘了向前走动,窗外的阳光颜色也忘了要慢慢变暗。
  从咖啡杯上冒出的热气愈来愈少,但她始终没腾出右手来端起咖啡杯。
  我想提醒她咖啡冷了,又怕打扰她。
  她突然又笑出声音,然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再回到小说上。
  我原本是局促不安的,但看到她阅读的神情后,开始觉得安慰。
  这跟拿给大东看的感觉完全不同,大东的角色像是评审,
  而她只是单纯的读者。
  我的第一个读者。
《亦恕与珂雪》第九章 改变(7)
  如果对于她的画而言,我是亲人或爱人;
  那么我也希望,她是我小说的亲人或爱人。
  “呀?”她已经翻到最后一页,“还有没有?”
  “没了,目前只写到这儿。”
  “好可惜。”她坐直身子,将小说放在桌上,“正看到精彩的地方。”
  她终于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说,“怎么变凉了?”
  “你看了好一阵子了。”
  “是吗?”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很坏哦。”
  “啊?”
  “你干吗把我写进去?”
  “你还不是把我画进去。”
  “说得也是。”她笑了笑,“难道这是我的报应吗?”
  我跟着笑了两声后,看看桌上的小说和面前的她,突然陷入一阵迷惘。
  学艺术的女孩是小说中的珂雪,现实中的人看着小说中的自己,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如果我又把珂雪看着小说中珂雪的情节加入小说里,岂不成了循环?
  “怎么了?”
  “没事。”我回过神,“自从开始写小说后,变得比较敏感了。”
  “其实你本来就是敏感的人,这跟写小说无关,也跟你所学无关。”
  “是吗?”
  “如果你是学商或学医,你还是一样敏感,只是敏感的样子不一样,
  或是你不知道自己其实很敏感而已。”
  “请你把我当六岁的小孩子,解释给我听好吗?”
  “我不太会用说的,”她笑了笑,“用画的好吗?”
  “这样最好。”我恭敬地捧起她的笔,递给她。
  她咬着笔,看了看我,再偏着头想一下,便开始动笔。
  这次她画画的神情跟以前不太一样,虽然仍很专注,但看来却很轻松。
  偶尔她会面露微笑,嘴里还哼着歌,这令我很好奇。
  “画好啰。”她拿起画左看右看,似乎觉得很好玩,又笑了起来。
  我接过她手中的画,然后她朝吧台方向伸出右手食指。
  这张画画得很可爱,主要画一只狮子,角落附近还有只奔跑的羚羊。
  狮子有些卡通味道,因为它穿了衬衫,打了领带,鬃毛还梳成绅士头。
  虽然它正在追逐羚羊,但奔跑的姿势很滑稽,像在跳舞。
  而嘟起嘴巴的样子,倒像是在哼着歌或吹口哨。
  另外狮子的左前脚还绑了一个样子像手机的东西。
  “这张画叫?”
  “《改变》。”
  “很多东西容易改变,但本质是不变的。”
  “喔?”
  “这只狮子可能因为学了音乐、艺术和科学,所以外型变了,奔跑时
  嘴里会唱歌。但它狩猎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它也学科学?”
  “是呀。”她指着狮子的左前脚,“这是GPS,先进的科技产品。”
  “它装个全球卫星定位系统干吗?”
  “这样不管它追羚羊追了多远,都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呀。”
  “你想太多了。”
  我微微一笑,觉得她有些调皮。
  老板端着咖啡走过来,看了这张画一眼后,说:“只能换三杯。”
  “三杯?”我大声抗议,“太小气了。”
  “三杯就三杯吧。”她倒是不以为意。
  老板带走《改变》后,她轻声对我说:“老板也是学艺术的哦。”
  “啊?真的吗?”我非常惊讶。
  “嗯。他个性一板一眼,比较不喜欢活泼俏皮的画。”
  “这种人如果学音乐的话,大概会指挥人家唱国歌吧。”
  “没错。”她朝吧台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掩着嘴笑了起来。
  “所以呀,不管你是不是学科学的,写不写小说,你还是一样很迷糊、
  容易尴尬、爱逞强,这是不会改变的。”
  “嗯。”
《亦恕与珂雪》第九章 改变(8)
  “你写的小说还要让我看哦。”
  “好吧。”
  “我该走了。”她说。
  “嗯,Bye…Bye。”
  “有空的话,多出去走走,我看你最近的气色不太好。”
  她收拾一下东西,跟我挥挥手,“Bye…Bye。”
  她拉开店门时,我想起今天李小姐提到的事,赶紧站起身追了出去。
  我在亮着红灯的路口追上她,说:“跟我玩吧。”
  “什么?”她睁大眼睛。
  旁边一起等红灯的路人,也投以诧异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我红着脸解释,“跟我一起去玩吧。”
  “嗯……”她似乎在犹豫。
  “公司办员工旅游,可以携伴,不用交钱。”
  “会过夜吗?”
  “嗯。”
  “那会不会不方便?”
  “不方便?”我很纳闷,“什么地方不方便?”
  绿灯亮了,她往前走,我还在原地思考这个不方便的问题。
  当她走到马路对面时,我才弄懂她的意思。
  “你放心!”我双手圈在嘴边,大声说,“我们不必一起睡!”
  话一出口,立刻惊觉不妙,下意识用双手遮住眼睛,
  以为这样别人便看不到,跟掩耳盗铃的那个人一样笨。
  过了一会儿,缓缓放下双手,她仍然站在马路对面,红灯正好亮起。
  “好!”她的双手也圈在嘴边,大声说,“我跟你去!”
  “我知道了!”我的双手又圈在嘴边,也大声说。
  “要幸福哦!”
  我觉得这句话莫名其妙,但看到她脸上的调皮神情,便知道她在干嘛。
  “你也是喔!一定要幸福喔!”
  “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我永远不会忘记!”
  “夏天吹过你耳畔的凉风是我!冬天照在你脸上的朝阳也是我!”
  “够了!不要在街头写言情小说了!”
  绿灯又亮了,我们同时转身,她若无其事往前走,我回到咖啡馆。
  我收拾好公文包,走到吧台付账。
  “带我去吧,我可以跟你一起睡。”老板说。
  我懒得理他,结了账,离开咖啡馆,走进捷运站。
  回家的路上,我思考着那张〈《改变》的画,
  还有大东以前强调过的,小说人物的冲突问题。
  冲突的应该是人与人之间,而非他们所学的领域。
  换句话说,艺术和科学并不冲突,会冲突的只有人。
  每个人的个性和本质并不会随着所学的东西而改变,
  就像狮子不会因为学了音乐而变成绵羊。
  学了音乐的狮子可能会在追逐猎物的过程中哼着进行曲,
  但嗜杀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所以亦恕和珂雪也许会因为所学的东西不同,导致价值观、思考逻辑
  和思考事物的角度有差异,但他们之间的很多感觉是共通的。
  只要感觉共通、内心契合,那么所有的冲突都不会再是冲突。
  回到家,屁股还没在沙发上坐热,便接到大东的电话。
  他要我买一束鲜花和蛋糕,然后到餐厅去一起吃饭。
  我出门时想到应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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