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佳琪愣了片刻,就走了过去,敲了几下车窗,车门被从里面打开,耳边响起了马弈低沉醇厚的音调:“上车。”
梅佳琪坐了进去,马弈踩下了油门,将车子驶向了公路。
“现在就去吗?”梅佳琪问道。
马弈侧过头,深色的墨镜里,隐隐能看到一双眼眸,只是却看不清他的目光,只隐约觉得,他是在看着自己。
“你就打算穿这样一身去见老爷子?然后让老爷子夸赞你一句聪明能干,再贬斥我一顿,说我整天不干正事儿?”马弈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虽然瞧不见他含笑的眉眼,却是能看见他唇边荡漾着的笑意。
梅佳琪低头,看了自己一身的工作服,这样的衣服,工作场合穿着,倒是再合适不过,可是如果是去看老爷子,未免显得太过沉闷、死板。
不用想,梅佳琪都知道,马弈望着自己的眼睛里,一定带着戏谑,她轻咳两声,面上有些窘迫。
看到梅佳琪窘迫的模样,马弈心里开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再有,你现在已经是工作的人了,去看老爷子,你好意思不带些东西吗?嗯?”
那一声轻“嗯”柔柔的,带着清浅的鼻音,听来带着戏谑的声音,让梅佳琪更加感到尴尬。
这一天,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竟连这样最简单的礼数都忘了,真是笨蛋!
梅佳琪暗骂自己一声,不过她又怎么能这样甘心被马弈嘲笑?
“谁说我没带东西了?”梅佳琪挑眉看向马弈,平淡的语调,带着挑衅。
“哦?”马弈讶异地望向梅佳琪,目光从她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边,一脸的不相信,“你带什么了?”想了想,马弈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要告诉我,你自己就是那礼物!”马弈唇角一勾:“如果是的话,那你的脸皮,真是相当的——”马弈瞧着梅佳琪怒瞪着他,他微微一笑说出了一个字:“薄!”
梅佳琪干咳几声,脸颊上现出两朵红云,粉粉嫩嫩的,好似桃花嫣然。
她别过头,不打算承认马弈猜中了她的心思,沉默着不说话,耳边传来低笑,梅佳琪面上的羞红渐渐晕染开来,爬上了耳根。
“认真开车。”梅佳琪没好气地低斥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天阴阴沉沉的,昏黄一片,暗淡无风,这样的天气,估计可能要下雪了。
北方的雪,来的静谧无声,总是在人们没有察觉的时候,从天空中,飘然落下,那一朵朵小小的白,好似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慢慢地飘落,飘落在屋檐,飘落在陆地,飘落在行人的衣服发间。
慢慢地将干燥的地面染湿,然后变白,让原本污秽的世界变得纯洁无暇。可那样的纯洁无暇,也不过是将肮脏的东西掩埋了起来,让你用一双眼睛无法瞧见,就好像这个已经变了的世界,这些已经变了的人!
沉思间,车子已经停下,到了梅佳琪的住处,她匆匆忙忙地上楼,换下了衣服,套上了一套粉红的小袄。和所有的老人一样,老爷子喜欢年轻人穿的喜庆一些,梅佳琪这样做,不外乎是想要哄老爷子开心。
心里念着老爷子好,总是希望他能够多笑笑。至于其他的一些什么事情,那就不是梅佳琪可以管得了了!
下了楼,瞧见马弈斜靠在车前,双手插在裤逢里,微仰着头,看着天空,深邃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梅佳琪也跟着扬起了头,昏昏沉沉的天际,并没有瞧见什么,突然,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鼻头,丝丝的凉意,传入心田,让梅佳琪心一颤,旋即一愣,瞳孔慢慢放大,那一双眼眸中满载着欣喜。
于是,她像小时候一样,欢快地跑到了马弈的身边,嚷嚷着:“马弈,下雪了!”
耳边响起欢喜的声音,马弈垂下头,看见女子笑弯了的眉眼,心中一阵舒畅。
“嗯。”轻轻的应了一声,却是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知道梅佳琪为什么会喜欢雪,因为雪是那样的白,白的纯洁无暇,不像掩藏在这个世界的一些肮脏。因为她在怀念小时候,怀念那个有她,有他,还有他,他们三个人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童年!
童年,像那逝去的流水,一去,便再也不会回来。我们都曾怀念过去,可是最终,我们还是只能活在现在,而不是一味地沉浸在过去。无论曾经是欢喜,亦或者悲伤,我们只能将目光投向远方,而不是时常回头望!
梅佳琪欢喜了一会儿,就收敛了面上的笑,钻进了车内。没有人比她更明白,那些逝去了的永远逝去了,她会想念,可是却不会沉湎。
看着梅佳琪坐进了车内,马弈也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将车子开出了小区。
一路无话,当梅佳琪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座高档的住宅楼前。
“马弈,你为什么不送我去超市!”
“送你去超市做什么?”马弈装着糊涂。
“礼物。”
“忘了!”
梅佳琪一阵沮丧,看着自己空空的两手,心中叫苦不迭,沉默了一会儿,又要将马弈按回车子里:“不行,你再开车,送我到最近的超市,快点。”
“你难道忘了,从这里下山,到最近的超市,怎么也要半个小时,我已经累了,开不动车了,要去你自己去。”说着,马弈将车钥匙扔到梅佳琪的车中,自己下了车,去了后备箱那里。
梅佳琪望着手中的钥匙,呆愣了片刻,暗想,她要是会开车,刚才还让他做什么?
抬起头,刚想要训斥马弈,却见马弈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两箱茅台,还有两盒顶级茶叶。
“……”敢情他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刚才他逗着她玩呢!
梅佳琪眼睛微眯,不仅不慢地走到马弈的身边,目光从他地上摆放的东西上移到他的脸上,微微一笑:“马弈,你耍猴呢?”
马弈挑眉,大方地承认:“是啊,可不就是在耍猴吗?亏得某人真有自知之明。”
“……”梅佳琪一时被噎住,她本来是兴师问罪的,怎么觉着自己好像被嘲笑了?
马弈轻笑一声,眼眸流转间,笑意四溢:“再有,这东西,是我替老爷子准备的,又没有你的份。”
梅佳琪心里一紧,赶紧讨好地笑笑:“马弈,你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是不是应该相互照顾?”
马弈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点点头。
“那——”梅佳琪的目光在那些礼物上逡巡了一圈,又望向马弈。
马弈来回看了两眼,妖娆一笑,瞬间收敛了笑意,撂了两个字:“没门!”
“没门有窗也行。”
“我家房子装了窗框,不锈钢,进不去。”
“拿锤子砸掉不就好了。”
“鬼主意还不少啊。”
梅佳琪连忙点头:“那是那是。”面上赔笑着,可是这心里却是将马弈骂了千百遍。
马弈怎么能不明白这小妮子的小心思?可是,他偏不想这么顺了她的意,即便是这礼物,本来就是为她准备的。想他马弈回回来山上瞧老爷子,什么时候带过东西?
不过,他就是想要逗她!
“你这是打算偷东西呢?还是采草?”
“采草?采什么草?”梅佳琪下意识的反问。侧头对上马弈面上恣意的笑容,一下子反应过来,才觉得刚才两个人的对话是有些——
梅佳琪干咳几声,撇过头。
马弈笑了会,看了看时间,也不逗她了,扬扬手,示意一下手中的东西,梅佳琪看了看,明白了马弈的意思,立刻伸手接过。拎着礼物,总比没有礼物好。
马弈看着面上带笑的梅佳琪,心里却是偷着乐,这会儿,他腾出了手来,正好可以做些别的事情了!
梅佳琪正沉浸在有了礼物的喜悦中,猛然觉得有一双手环在了她的腰间,心下一惊,抬起头,瞥见了马弈勾起的嘴角,她原本想要斥责一句,可是,马弈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这会儿,马弈就像那偷了腥的猫,心里欢喜着呢,怎会会给梅佳琪挣脱的机会?
“赶紧走吧,老爷子估计都等候多时了!”说着,不顾梅佳琪的反抗,搂着她,便来到了门前,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李婶,李婶见了两人,当时就愣住了,目光直直地盯着梅佳琪不住的打量。
“李婶,难道连小梅儿都不认识了?”李婶是马家的老人了,一直以来都伺候着老爷子,当年对梅佳琪也很好。
李婶一听,面上露出笑容来:“原来是琪琪啊,这么些年没见,都成大姑娘了,李婶差点没认出来。”李婶含笑,将两人迎了进去。
“李婶还像当年一样精神。”梅佳琪微微一笑。
几年没来了,到底多了几分生疏,李婶眼里劲儿好,估摸着也看了出来,她倒是很亲切地拉过了梅佳琪,热情的招呼着,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也就熟络了。
这会儿,马弈去了书房,每回来,老爷子都在那里坐着。梅佳琪见马弈去寻了老爷子,也就安心地坐了下来,哪里晓得,不过一会功夫,书房竟然传出了老爷子的吼叫:“滚!”
之后,就看见马弈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低头,瞧见楼下人注视的目光,马弈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对着梅佳琪招招手,梅佳琪对着李婶笑笑,就朝着马弈走了过去。
“怎会回事儿?怎么又惹老爷子生气了?”梅佳琪压低声音询问。
马弈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上回相亲那事儿,老爷子晓得我搞砸了,让他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心里不舒坦,就冲着我发了会儿火,都习惯了。你进去帮我劝劝,老爷子见了你,准乐呵,他一乐呵,看着我也就顺眼了。”
梅佳琪望了一会儿马弈,心里头觉着并不像马弈说的这么回事,可又看不出什么了,只好按着马弈说的,去劝老爷子。
在她转身的瞬间,马弈面上的笑容立刻敛去,目光暗了暗,深邃的眼眸,幽幽不见底……
☆、第六十八章 那一场风花雪月,生死相依(1)
这么些年没见,老爷子心里到底是念叨着梅佳琪,她才进了书房,老爷子便是一阵欢喜,在梅佳琪的耳边,念叨了几句,说没了她在马弈身边盯着,马弈怎么怎么浑,怎么怎么惹他生气。又说这几年,马弈即便是在国外,都不让他省心!还说前段时间,马弈又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儿。说了一会儿,便觉得,这会儿,刚见梅佳琪,与她抱怨这些不好。
于是,就拉着她,询问这些年梅佳琪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受别人欺负,现在在哪里工作?工作怎么样瑚?
老爷子以前就将梅佳琪当做半个孙女看,梅佳琪心里知道,都说对着老人报喜不报忧,于是,梅佳琪尽捡高兴的说给老爷子听,逗得老爷子眉开眼笑。
马弈听见了书房里的笑声,便凑了进去,站在一边陪笑,老爷子见此,瞪了马弈一眼倒也没怎么为难他。到底是自己身的亲孙子,他虽然嘴上骂骂,可是心里却比谁都疼。
现在马弈大了,老爷子老了,身子不利索了,再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追着马弈满世界打,或许马弈自己心里也明白。
所以,每回老爷子骂两声的时候,他都耷拉着耳朵,垂着头,在一边听着,也不反驳。等老爷子气消了,再腆着脸上去,逗弄着老爷子开心。
儿孙间的相处,也就那么回事儿,和和气气的,没有什么不好。
几个人絮叨了一会儿,惹得老爷子满脸笑意,马弈父母都不在国内,只老爷子一个人,住在这个山上的祖宅内,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个人来看他,这会儿,梅佳琪能来看望他,他心里自然高兴,禁不住,便多说了一些话,待得发现的时候,竟然已经到了晚上十点钟。
“你瞧我,这么晚了,竟然还拉着你说话。”老爷子看了看时间,一拍脑袋说道,转头又瞪了马弈一眼,没好气地呵斥:“你小子,这么晚了,怎么也不提醒我,让琪琪饿了这么久!”
马弈摸摸鼻子,有些无奈,刚才,他有提醒来着,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爷子堵回去了,他能说什么铄?
梅佳琪瞧着马弈被老爷子呵斥,灰头土脸的模样,心里偷着乐,回回他在她的面前神气,可在老爷子面前只能认栽。
梅佳琪收回目光,老爷子便领着她,去了楼下用餐,这一顿饭,吃的和和气气,客厅里满是欢声笑语,李婶在一边瞧着,很是欣慰,这马家祖宅已经好些年没这样热闹过了。
虽就添了两个人,可比每日里老爷子一个人对着餐桌,沉着脸色,匆忙吃了些饭菜要好得多。
一顿饭,吃的欢畅,饭后,老爷子要留梅佳琪在祖宅过夜,梅佳琪以明天还要上班为由推脱了。
老爷子虽然心里有些不舍,可也知道年轻人以工作为重,也就没有挽留,而是踹了马弈一脚,让马弈将梅佳琪安全送到家中。那一脚踹的狠,估摸着还带着刚才的怒气,马弈腿疼了一下,可从小被打惯了,皮糙肉厚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只是,梅佳琪瞧见马弈那黑色西服裤上的脚印,怎么瞧,怎么觉得开心。
马弈的父母常年生活在国外,从小就跟着老爷子身边长大,整个马家也就老爷子能治住他,别人如果打骂他,他一定要问出个理由来,只有每次老爷子批评他,他闷头不吭声。
出了屋子,梅佳琪看见马弈正揉着被老爷子踹的腿,毫不客气地嘲笑他:“怎么?在我面前这么嚣张,在老爷子面前就开始装孙子了吗?”
马弈拍了两下裤子上的灰尘,抬起头,对上梅佳琪得意的笑颜,挑挑眉:“我需要装吗?我本来就是老爷子的孙子!”
“……”呃,梅佳琪被马弈堵得无话可说,是啊,她傻了吗?马弈本来就是老爷子的孙子,干什么要装?
梅佳琪想了想,又觉得那里不对,可你要让她说出到底哪里不对,她偏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借着昏黄的灯光,马弈瞥见了梅佳琪纠结的眉头,心里一高兴,今晚的晦气一扫而空,伸手,熟稔地环住梅佳琪的腰,柔声说道:“行了,不要想了,依着你的智商,想到明天晚上,都想不出来。”那轻缓的语气间,带着戏谑的音调,听起来高兴极了。
“我的智商怎么了?”
“你的智商啊,和那种会哼哼的东西,有的一拼。”
梅佳琪恍然:“原来你是在赞美自己是猪啊!”说着,梅佳琪颇有些叹息地伸手,拍拍他的脸颊:“不过,我倒是觉得,你的智商还真不如猪。”说完,梅佳琪挣脱了马弈的怀抱,快步走向车子边。
马弈看着那个飞快逃窜的小妮子,未置可否地笑笑,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梅佳琪的身边来了一句:“我的智商不如猪,还不是被某人给拉低了。”低低的声音里,夹杂着叹息,颇为无奈的样子。
梅佳琪一怔,她的智商要有多低,才会把他的智商拉的这么这么——低!
梅佳琪嘴角抽搐了几下,感觉到面颊上的凉意,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子内开了空调,身子暖和了起来,一时间,没有听到身旁的人说话,转过头,却看见他透过挡风玻璃,望着车外。
“雪下大了!”低低的呢喃,在耳边响起。梅佳琪转头,就看到了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朵一朵小小的白,从天空中落下来,让漆黑的夜,多了一种不同的色彩。
刚才出来的时候,因为与马弈打闹,并没有注意,现在望去,发现挡风玻璃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静谧无声的夜,落雪声轻微,你如果不细细去听,根本就听不到,四周安静极了,能够清晰地闻见对方清浅的呼吸,就在这样安静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