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抖了抖脚上的铁链子,低着头悠悠的说道:“依我看,朱大人不但搞大了儿媳妇的肚子,还一样活得有滋有味的。脸皮这么厚,难怪到处说别人伤风败俗……”
“你……你……”朱熹气得七窍生烟,伸手指着韩风,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朱熹老人家搞大了儿媳妇的肚子,在官场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当着官家的面,被人说出来,还是生平头一遭。
“我……我……”朱熹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赵昚,想要解释点什么。
赵汝愚已经抢先一步喝道:“朱大人,御审时分,你休得多言。”随即朝朱熹丢了个眼色,朱熹虽然有些死板,可不是个笨蛋,知道赵汝愚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急忙朝边上退开几步,低着头站在一群大臣之中,死活也不再抬头,恨不得挖个地洞,一头钻进去,说什么也不出来。
“韩风!”赵昚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的看着台阶下这一场闹剧,板着脸对韩风叫道:“朕问你,李家别院的事,和丘侍卫的死,有没有关系?”
“有!”韩风立刻高声答道:“一切事,皆从丘侍卫身死开始!”
太子和太子妃顿时浑身毛孔张开,一股股寒气往身体里钻。丘侍卫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去建康府杀韩风的事情,自己大可以一推二五六,死不认账。但,赵昚不是傻子,韩风说出建康府的事,赵昚怎么可能猜不到?
“你说!”赵昚淡淡的瞥了韩风一眼。
韩风和人群中的韩侂胄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朗声说道:“官家。微臣在建康府,豹组同仁成亲当日,突然遇袭。怀疑是金国细作所为!”
韩风斜斜偷看了太子妃一眼,那位未来的皇后脸色稍微淡定了一些,知道韩风也在扯淡。不过扯淡也有扯淡的技巧,总得把谎话给说圆了才行,太子妃反而不惧怕了,回过头来看着韩风怎么撒谎。
“金国细作穷凶极恶,不但袭击我豹组成员,还狙杀曹宗卿大人。”韩风一脸愤慨的说道:“微臣和几名部下得到消息,一路追踪金国细作南下,直到临安。却发现,那几名金国细作,和东宫丘侍卫有联络。微臣大惊,猜想金国细作还要对太子和太子妃不利,暗中收买丘护卫。便急忙追查下去……”
扯吧!太子妃一双圆圆的杏眼眯了起来,冷笑着看向韩风。
“随后微臣还没来得及通知皇城司和御前营,就发现那些金国细作忽然杀死丘侍卫,携带他的人头闯入李家别院……”
韩风还没来得及把谎话说完,太子妃就已经忍不住厉声斥道:“一派胡言……”
韩风微微一笑,露出六颗雪白的牙齿,笑嘻嘻的看着太子妃,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心道,你是知道真相的,小爷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说出来?
赵昚缓缓的说道:“你怎知道韩风是一派胡言?”
太子妃知道失言,辩解道:“李家怎会和金国细作有甚关联?”
“当然没有关联!”韩风抢着说道:“他们杀死丘侍卫,将他的人头带入李家,随后灭了李家满门,引我出手。就是因为金人知道太子妃家中和微臣有些误会。想要挑起大宋朝廷内斗,金人好坐收渔翁之利。”
太子妃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冷冷的看着韩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也配?”
“李玄和李冬豪都知道配不配!”韩风毫不示弱的反驳道。
赵昚沉思片刻,吩咐太监将吕品传上金銮殿。
吕品虽然是御前营的军官,可是从小到大,只是从宫墙外溜达着走了一圈,从来没有进过皇宫,这第一次进皇宫,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本来就压力山大,如今走上金銮殿,看到一群二三品的高官也就罢了,还有现在的官家和未来的官家,外加一个未来的皇后,顿时叫他是站也不是,走也不便,拘谨的不得了。
“吕卿家。”赵昚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很紧张,放缓了语气说道:“当日,你的人马是第一批进入李家的,你看到了什么?”
“回禀官家,小的,卑职……嗯,微臣当日看到军中报警烟花,知道有事发生,就……就马上带着部下赶去。到了李家,看到已经死了许多人,有人死于弓弩,有人死于刀剑。等微臣赶到宴会亭的时候,那个在湖中心的小亭子里,除了骑都尉大人之外,再没有一个活人……”
吕品开始有些紧张,但是说着说着,也就流利起来了。
“你是说,你没有亲眼看到韩风杀人?”赵昚重重的问了一句。
吕品迟疑了一下:“没有!”
赵昚捡起桌子上的一份奏折:“这一份,是刑部的捕快送来的公文。经过刑部和皇城司携手勘察。在李家别院里死的人,有些人死于弓箭,拒推断,应该是两石的铁胎弓。还有人死于神臂弓!”赵昚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神臂弓是军中利器,从制造到组装,外加配备,都是严格按照规矩进行,流失一部就已经是军中丑闻了。
“有些人的伤口,来自于亭子里的那把扶桑正仓院出品的长刀。还有人伤口是一般的麻扎刀和跨刀造成。”赵昚淡淡的说道:“那就是说,在李家别院里组织袭击的,至少应该有四个人,对不对?”
“官家圣明。”一众大臣齐声说道。其实管他是几个人呢,大家都知道,今天的重点不在韩风,而在于站队。
“吕品,除了韩风,你可找到其他人?”赵昚问道。
吕品摇了摇头,立刻觉得有些失态,急忙躬身答道:“没有其他人。”
“李四维的亲兵,还有活着的吗?”赵昚又问道。
“内院的,都死了。”吕品想了想,补充道:“外院的,说是有个黑衣人从正门直闯进来杀人,身手了得,但,不是韩风。”
赵昚微微点头,看了看韩风。
小衙内心中暗笑,基于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大前提……等等,这不是英美法系的陪审团。韩风立刻抬头看着赵昚,开头道:“官家,所以,微臣是去救人的。”
第十一章 意外
从来都是见过罪犯在大堂上喊冤的,还没有见过直接说自己去救人的。满朝文武的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在韩风身上。
“我知道,今天是审理我有没有杀李家满门。”韩风坦然自若的说道:“官家,微臣虽然不才,读书读的不多。但是也明白道理。杀人是大罪,何况李四维是朝廷命官,手握铁甲军。更是要罪加一等!”
太子妃厉声喝道:“你还知道罪加一等吗?”
“我知道!”韩风看了看太子妃,自顾自说道:“虽然我书读的少,但是你不要讹我。我豹组在建康府受到袭击,我的人手几乎都在建康府。我想杀李四维,一个人肯定做不到。至少也要一群帮手,这群帮手哪里来?”
“我说了,我是追踪金国细作来到临安。如果说我没有追踪金国细作的话,那建康府的爆炸案是什么人做的?难道是太子妃你?”韩风直勾勾的盯着太子妃,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太子妃做贼心虚,不敢正视韩风的眼睛,微微侧过目光,淡淡的说道:“建康府的爆炸案,天知道是不是金人做的。本宫远在临安深宫,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那我风尘仆仆来到临安,又怎么来得及调动人手刺杀李四维?”韩风声调有些高昂,带上了几分威胁的语气:“李四维的别院多少也有百十号人。若是说我单枪匹马就能杀掉李四维的话。在座的文武百官,还有哪个是安全的?太子妃,您也太看得起我韩风了。”
“不要吵了。”赵昚知道这早晚会变成一场闹剧,开口阻止了两人再继续吵下去:“现在人证说没有亲眼看到韩风杀人,物证就是在宴会厅找到的那把扶桑正仓院的战刀。皇城司,能够证明这把战刀是属于韩风的吗?”
“启奏官家。”从台阶下首走出一名中年官员,长须飘飘。看样子应该是皇城司的官员,他举着节笏,躬身说道:“战刀的来历已经查的很清楚。这把正仓院战刀,大约在十二年前来到江南。当时是扶桑使团派人送来给官家的礼物之一。一共有十把战刀,官家当年就已经分别赐予有战功的将领,和驻屯大军主将。经过十二年,有些人已经去世了,他们的战刀下落不明。而这一柄战刀,应该是属于川中吴家的赏刀。不过,自从吴家上一代战死沙场之后,这把战刀就没了踪影,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出现在李家别院。”
赵昚微微点头,轻声说道:“这就简单的多了,吴家的战刀丢失在战场,之后被金人带走。如今,金人使用这把战刀来到临安,杀死李四维一家。如此看来,韩风倒是真的去救人。”
太子妃顿时急了,所有人都知道韩风的战刀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可是这当儿,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去和赵昚辩驳。太子妃一时间没了办法,便狠狠的掐了太子一下。
太子正发愣,旁若无人的听着赵昚审案,被太子妃掐了一下,顿时惊醒过来,支支吾吾的回头说道:“怎么了?”
太子妃恨恨的叹了口气,怎么嫁了个这么没用的男人?可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嫁了一个这么没用的男人,又怎么能轮到自己把一个小小李家,一口气提到如今朝廷里的高门大户地位。
赵昚也是无奈的看了儿子一眼,沉声说道:“审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现在人证无法指证韩风,物证也证实和韩风无关。李四维家中又没有人能够指证韩风。朕以为,韩风确是无辜的。”
“怎么可能?”太子妃失声叫了出来:“难道整个内院只有韩风一个人还活着,还不明显吗?若是说有金人突袭,怎么可能连一具金人的尸首都找不到?”
韩风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太子妃,缓缓说道:“太子妃,我便与你说个故事。若是两个人被关在一间密室里。其中一个人被杀死,另外一个毫无疑问就是凶手。而若是密室里有三个人,那么死了一个。余下两个人,在没有物证的情况下,相互指责对方是凶手。这样的案子,要怎么判?你可能判定哪个是凶手?”
韩风说的是密室杀人案的理论,太子妃的脑子哪里能转得这么快,但是转念一想,韩风说的的确是这个道理。密室杀人,两人互相指责或者一致沉默,根本无从判定哪个是凶手?太子妃冷冷的看着韩风,反问道:“这跟你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一样的。”韩风耸了耸肩膀:“若是内院只有我和李四维两个人,他死了,那便是我的事。可内院里那么多人都死了,难道我这边杀着人,那边李四维不会跑吗?一样是没有确凿的人证和物证。只能说金国这一次出动的,都是枢密院南府的高手,一击得手之后,悄然远遁。我追也追不上,被困在亭子里,刚好被吕品抓到。便误以为我是凶手!”
“你?”太子妃再要说些什么。
忽然赵汝愚再度发话了:“太子妃,老臣也以为韩风说得有道理,有道是做贼要拿赃,捉奸要见双。现在既然没有有力证据,就应该判定韩风无罪。官家都已经发话了,难道太子妃要质疑官家的判断吗?”
太子妃有些狐疑的看着赵汝愚,她知道这条老狐狸不会无的放矢。忽然之间,赵汝愚调转了枪口,从原本和她的合作关系,一下子变成敌对关系。而且坦然站在韩风这一边,赵汝愚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太子妃还真的开始看不懂了。
“既然韩风是无罪的……”赵昚挥了挥手:“金瓜武士,将韩风身上的枷锁除去,取来干净衣服给他换上。”
没等太子妃说话,赵昚接着说道:“朕已经做了决定。这一次,金国细作突袭临安李家别院,杀死朝廷重臣,实在罪大恶极。这起血债,一定要向金人讨还,便交给细作司来做。既然现在细作司群龙无首,韩风,朕准你戴罪立功,以从五品骑都尉暂代四品总领一职,统领细作司,将在江南的金国细作给朕一网打尽。若是做得到,总领的位置便是你的,做不到的话,便去崖州驻守去吧!”
韩风手脚得了轻松,一阵舒服,听了赵昚的话,韩风拱手道:“微臣必当尽心竭力,将金国细作一举擒获。”
“好!”赵昚悠悠的看了太子妃一眼,接着说道:“李四维身亡,铁甲军指挥使出缺。这个职位……”
“官家,本宫三哥弓马娴熟……”太子妃急忙插话,要知道铁甲军是御前营最强一军,可以说,掌握了铁甲军,就等同于控制了御前营接近四分之一的战力。而且这里是临安,金兵不可能打到临安来,若是皇城有什么事,凭借铁甲军强大的战斗力,横扫射日行营这些兵马,简直是三根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
这个位置,眼瞅太子登基在即,太子妃怎么也要死死握在手中。
可是没等太子妃说完,赵昚就威严的瞪了太子妃一眼,坚定而又高昂的说道:“军中将领,朕的心中有数。绍兴军的荆小乙称得上忠心为国,治军有方。朕已经下旨让枢密院转达公文,调荆小乙来临安,担任铁甲军指挥使。”
“绍兴军统制一职,交给原来细作司豹组容元丰。枢密院稍候一并将公文拟定。”赵昚一口气说完。
这时,韩侂胄才走出队列,躬身说道:“微臣领旨!”
臣之间交换了一个眼色,心照不宣。韩侂胄记得当日赵昚是怎么对自己说的:“绍兴的金钱豹,在军中是个人才。但是朕就是一直压着他,不让他到前线去。为的,就是要憋住他这一口锐气。将来,对金人的北伐势在必行。到时候,放出金钱豹……卿家,你想想,一直被困在笼子里多年的豹子,忽然得了自由,金人是不是能挡得住他的血性?”
现在大宋的最强军已经交到了金钱豹的手中,一个擅长练兵统军的将领,加上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可以想象,若是将来铁甲军为北伐先锋,金人如何能挡?
而容元丰调任绍兴,是韩侂胄给赵昚的建议。经过江北的事情,容元丰的心性,韩侂胄有数。韩风迟早要把豹组和整个细作司捏在自己手中,不再需要容元丰这个润滑剂。而且一个能够信任的人,在距离临安数百里的绍兴,掌握另外一支军队,和临安的铁甲军遥相呼应,便是赵昚禅位之前,为自己留下的一招暗棋。
太子妃的脸色这才真的变了,这个在政治上迟钝不已的女人,一门心思只知道给李家捞好处,却忘记了,大宋的根基,是赵昚根本不允许动摇的。哪怕是潜在的危险,都是赵昚要铲除的对象。她以为自己的男人当了皇帝,就可以真的一手遮天了。却忘记了,哪怕是皇帝,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太子这些年,培养了什么自己的势力?
“朕的决定,你们都没有异议吧?”赵昚这一句,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
第十二章 改组
一指禅就是慢啊……我说三更,结果折腾到现在才打完第三章。
今天不敢承诺三更了,我尽力!
泥尘童鞋昨天又捧场了不少啊,多谢,多谢!抱拳之,我去困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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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在金銮殿上看到了什么?”
下朝的路上,赵汝愚和已经调入临安的赵飞,一起坐在宽大的暖轿里。当朝相国轻声问向自己的侄子。赵汝愚的儿子对仕途并没有兴趣,倒是这个侄子跟自己的脾气十分对路。平日里,赵汝愚和赵飞也算是亲如父子,无话不说。
“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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