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管找我喝酒。哥哥几顿酒是请得起的。哈哈哈!”他随口对柜台里的小二叫道:“记在我的账上,月底发了粮饷,一并结账。”
韩风站起身来,目送着金钱豹摇摇晃晃的消失在夜色之中,随手打赏了能说会道的小二哥一把铜钱,带着小舞慢慢朝客栈走去。
“小舞,你看金钱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在教阅房这么久,教阅房应该教过你,如何系统的对调查目标和掌握的情报进行分析吧?”韩风敞开胸襟,吹着夜风,感受着夏夜里难得的清凉,低声问道。
小舞关切的叮嘱道:“韩大哥,你刚刚喝了酒,当心吹夜风会得病。”
“无妨,你说说吧。”韩风笑了笑,把衣襟又给拉上,既然是小舞的一番好意,也不要让人太失望。
“早上的时候,他在街上看到绍兴大营的官兵行凶,就马上出手。金钱豹应该是一个嫉恶如仇,同时,对军队的声誉、对官兵的尊严看得极重的人。”
“但是他只是和韩大哥见了一面,因为一起出手对付绍兴大营的官兵,就着实和韩大哥你结纳,对你说的家世毫不怀疑。金钱豹此人并没有什么城府心机。”
“再则,他幼时家中惨祸,让他对金人痛恨不已。在淮安前线,金钱豹立下赫赫战功,一是因为他武力过人,二也是因为他对金人的仇恨。韩大哥,你看,他在这里当副统领,也算是不错的官职,可是他宁可回到前线去做都头,也不愿意在后方待着享福。可见这个人的性格是多么的刚烈了。”
小舞一边说着,一边陪着韩风缓缓的朝前走。街上的行人稀少,更夫的梆子声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晰,一声声在夜空中回荡,就像是敲打在韩风那颗充满疑惑的心中。
“你说得有道理。”韩风点了点头:“回去了看看林大姐有什么收获吧?”
两人回到客栈,林珍早已在客栈里等候多时了,韩风酒劲一过,就觉得口干舌燥,小舞善解人意的端上一碗凉茶给韩风解渴。林珍看在眼里,笑呵呵的说道:“小妹这么体贴关怀,将来若是嫁了人,那人也是好福气啊。”
“那可未必。”小舞调皮的说道:“我会功夫,说不定还是一头河东狮呢。”
“别闹了。教阅房的姐妹们都没事吧?”韩风一本正经的问林珍。
林珍笑道:“放心吧,教阅房的女子虽然无能,可好歹也是训练这么多年的细作。找个地方把自己藏好了,不教绍兴大营的官兵抓到,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对了,之前要我们去查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这么快?”韩风顿时来了精神:“快跟我说说。”
“低级将官的暂时没有太多情报。不过大名鼎鼎的人物就好查的多了。除了已经死去的李玄之外,绍兴军还有两名统领。一个叫做萧新生,另一个叫做樊以君。这两个人,在人前亲热的好像亲兄弟似的,可要是有一个人遇到了危险的话,另一个恨不得马上在背后给他补一刀子。”林珍轻笑着说道。
看着韩风一本正经的模样,林珍也收起了笑容:“大人,萧新生是绍兴本地人,家中是绍兴年间就已经从军的新兴将门。萧新生做了绍兴军统领,一直以为统制这个位置就是自己的。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樊以君。”
“说到这个樊以君,此人在绍兴军的名气不小,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把部下看的像草芥一样。大人应该知道如今军中克扣军饷,吃空饷的情况十分普遍,但是许多将官也都是适可而止,不会把官兵逼得太紧。可是您知道樊以君到了什么程度吗?他手下的兵,每月只能拿到五十文钱……”
韩风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反而更加严峻,如果说,樊以君已经把手下的官兵克扣到了这样的程度,却还没有人起来反抗他。只能说,这个人的确有自己独到之处,能够把部下控制的死死的。
林珍接着说道:“樊以君此人媚上欺下,想尽一切办法捞钱,他也舍得为了打通门路花钱。本来萧新生是最有望提拔为统制的,但是樊以君就能够打通关系,让枢密院的高官为他说话。两人争执不下,各自都有幕后的背景。于是,前任统制卸任之后,统制的职位,他们两个人反而谁都没有捞到,为了平衡两人。枢密院干脆从临安那里调来了李玄。”
“他们两人忙忙碌碌这么久,最后为他人作嫁衣裳,您说他们恨不恨,都以为是对方碍了自己的好事。要不是绍兴军就在临安附近的话,换了是在淮安这样的前线,说不定两边能火拼起来。”
林珍说完之后,静静的看着韩风,等着看他有什么指示。
“为什么不打?得让他们打起来啊。”韩风心思如电,转眼之间就想到了好几种可能性。对自己最有利的,就是让两个统领打起来,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自己在幕后推波助澜。索性让这两个人统统下台,如此一来,绍兴军就成了群龙无首的局面。自己再想办法把金钱豹给推上统制的宝座……
“他们背景都挺深厚,幕后都有高官撑腰,再说,同一级别的将官,就连手下的兵马都差不多,怎么可能打得起来呢?当着别人面,两人还互相吹捧,客气的不得了呢。”林珍摇了摇头,一脸难色,觉得这件事很有难度。
“就是这样打起来才有意思。说说樊以君和萧新生的喜好吧?”韩风已经打定了主意,乐呵呵的看着林珍。
林珍脸上闪过一丝黯色:“萧新生好色,樊以君好赌。萧新生不过三十一二岁年纪,家中有一个妻子,小妾却有二十多房,不仅如此,他还喜欢去青楼妓院……教阅房,他也是去过的。”
韩风看她的脸色,猜到那个叫做萧新生的统领,十有**也曾经在教阅房做出过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情。安慰道:“恶人自然有恶报。你不用介怀。”
林珍洒脱了笑了笑:“如今遇到主事大人,是我们教阅房的福气,天大的事,不是有主事大人撑着吗?”
小舞坐在一边,此时插口道:“韩大哥说一不二,我是信得过他的。”
韩风嘻嘻哈哈的笑着:“两个丫头今天晚上嘴巴像擦了蜜似的,一个劲的哄我开心。是不是想骗我请吃饭啊?先说好,清汤鸡蛋面一人一碗,我就请。要是想吃大餐,嘿嘿,少爷可就不上当了。”
林珍明明要比韩风大一点点,却被他叫做丫头,不知怎地,心里却有种暖暖的感觉,嫣然笑道:“清汤鸡蛋面也行啊。说回正经事。樊以君嗜赌如命,绍兴府的赌场,他是时常要去的。如此也觉得赌的不过瘾,时不时就召集部下来赌钱,大人你想,小小军官怎么敢赢统领大人的钱。是以樊以君只要一说开赌,人人叫苦连天,可是不去还不行。不过,相对来说,樊以君对女色没什么兴趣,也只有一房妻子而已,对于我们教阅房的女子来说,对樊以君的印象还是要好一些。”
“那他八成就不认识教阅房的女子了。”韩风冷冷的说道:“樊以君,好,就从他下手。”
第二十章 初入军营
一大清早,天气就阴沉沉的,人站在那里不动一下,身上的汗水都能把衣服打湿。这样的天气,绍兴军的官兵自然是光着膀子在室外睡懒觉,哪个还肯起来操练?再说了,操练有什么用。打仗是驻屯大军的事情,像绍兴军这样的御前军马,还是在后方过过清闲日子吧。
金钱豹一大早就起身,偌大的绍兴军,只有他的部下,老老实实的起床,跑操,演练武艺。口中“吼哈”的号子喊个不停。
“他娘的,这个该死的金钱豹,天天就他那帮鸟人吵老子睡觉。”樊以君很少在军营里过夜,但是他身为统领,每个月总是有那么几天……是要来军营里睡觉的。每次来都痛苦万分,睡得正高兴,肯定会被金钱豹的手下给吵醒,别提心里多郁闷了。
樊以君懒洋洋的从汗腻腻的席子上爬了起来,走到营房之外,吩咐小兵打来几桶水,照着身上哗啦啦的冲了下去,守在一边的亲兵拍着马屁道:“樊统领,早饭想吃点什么?小的去给你弄来。”
“吃个屁,老子昨天晚上赌钱到半夜,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金钱豹那厮的兵吵得头昏脑胀,吃吃吃,就他娘的知道吃。”樊以君愤愤的骂道,身上的清水顺着黑乎乎的胸毛一流淌了下来。他身材魁梧,略微有些胖,胸口长满了黑乎乎的绒毛,长手大脚,身上只穿着一条黑布裤子就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亲兵一看,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便陪着笑脸伺候着,却再也不敢说话了。
“这贼鸟天气,要下雨也下不出来,热死老子了。”樊以君伸出大手,在脑门上抓了几把,忽然灵机一动:“娘的,老子每次找金钱豹赌钱,这厮都说没钱不赌。好嘛,今天老子把赌场搬到他的营房去,看他怎么办。哼。”
“走,把发财的宝贝都给我拿着,叫张副统领,马副统领一起来玩几手。就说老子在金钱豹的营房那儿等他们。”樊以君吩咐了两句,自己甩开膀子朝金钱豹那边去了。
绍兴军这几千人都驻扎在一起,相距就是几步路的事情,樊以君还没一碗茶的功夫就走到金钱豹那边,只见金钱豹光着膀子,手里提着一柄长刀,正指挥部下练武。三百名官兵扎扎实实的挥动兵器,练习合战阵法,进退有据,刀光剑影,好不威风。
“一群呆鸟。”樊以君在肚子里骂道:“金钱豹这个疯子,天天就琢磨打仗,放着清闲日子不过,真叫人头疼,什么玩意嘛。兵操的再好,有个屁用。绍兴军都是军兵,没有几个效用。就算那几个效用,还是挺不值钱的额外效用。真是一群神经病。”
这南宋的军制和北宋又不同,军士分为效用和军兵两级。单单是效用,就有上等效用、次等效用、守阙效用、不入队效用、队外效用、正额效用和额外效用诸多等级。换句话说,绍兴军的兵员素质,那不是一般的差。简直差的掉渣!
金钱豹满身大汗,斜眼瞥到樊以君走了过来,他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樊以君。但是无奈人家是统领,是自己的上司,又不能不理会。金钱豹提着腰刀走到樊以君的面前,抱拳道:“见过樊统领。”
樊以君笑呵呵的说道:“荆统领练的好兵啊,好威风……那个,今天天气太炎热了,我看你的兵也累得慌,歇歇吧。我已经叫了张副统领、马副统领一起过来了。今天就在你这边玩几手。你可别说不玩,小赌怡情嘛。”
金钱豹皱了皱眉头,他是条直汉子,朗声说道:“樊统领,这些兵归我带,我说操练就操练。赌钱,恕不奉陪,我不会。”
“扯淡。”樊以君翻了翻眼睛:“绍兴军只有没老婆的汉子,可没有不会赌钱的爷们。一起玩两把,也就罢了。你当老子的面子是鞋底子?”
金钱豹正要出声反驳,忽然身后一人说道:“荆大哥,这位是……”
樊以君朝金钱豹身后看去,只见一个长得十分英俊的少年郎站在金钱豹身后,他一身青衣长袍,看起来做工十分精细,身材健硕,英气勃勃,果然是一条好汉子。倒是有几分世家子弟的气派。
“咦?我说豹子,你什么时候军营里来了个小少爷啊?哈哈哈哈,怕你是招不到兵马,拿这些富家子来充数,学人家拉壮丁啊。”樊以君哈哈大笑起来。
金钱豹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樊统领,这一位是我新结识的兄弟。名叫韦风,是临安人氏。他和他妹子从临安来绍兴看望一个老亲戚,没想到到了绍兴才发现,亲戚早已搬家,一时半会找不到人,住客栈的话,这几日你也知道,绍兴大营的兵马闹得不安生。他一个临安来的人,只怕受冤枉,便来我这里暂住几日。”
“哦……”樊以君打量了韩风几眼,走到他面前,伸手拉住韩风的胳膊,捏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低声喝道:“小子,身子骨挺结实的。要说你是个读书人,我还真不太相信。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能有你这么粗壮的胳膊?你他娘的来我们绍兴军做什么?”
韩风一懔,这个樊以君虽然看起来粗豪不堪,又是嗜赌如命,但是这个人为人还是十分精细的。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韩风轻轻挣开了樊以君的手,从怀里取出户籍路引,笑道:“这位是樊统领是吧,方才我听荆大哥是这么叫的。其实荆大哥也知道,我会几手拳脚,我在临安的时候,从小是听着御前神武诸军的故事,还有岳飞相公、韩世忠相公的故事长大的。一心想要投军。虽然家里逼着我读书,可是我私下寻了不少师傅学艺。临安御前营有个枪棒教头的霍师傅就是我的师傅。想必樊统领应该听说过他吧?”
这个,韩风倒上没有说谎,那个姓霍的枪棒教头名叫霍全,在临安时常和韩风切磋武艺。霍全此人,在临安有枪棒第一人之称,是军中赫赫有名的一位人物。
樊以君倒还真的听说过这一号人物,接过韩风递过来的户籍路引,看了几眼,不过,他又不是什么专业人士,自然看不出来小舞用大萝卜刻的章和官府的章有什么区别。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问题,便丢给韩风,笑道:“我是绍兴军统领,有外人来我们军营,我是少不得要查问一下的。没事没事,大家都是自己人。荆统领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樊以君回头看着金钱豹:“我说老荆,你就别装斯文人了,来来来,你看,张副统领,马副统领已经到了。赌几手,三缺一可怎么玩啊。”
金钱豹侧过脑袋一看,果然是张副统领和马副统领并肩走了过来。后边还有个樊以君的亲兵,捧着骰盅和牌九等“发财工具”。
“我还是那句话,不赌。”金钱豹没好气的说道:“我还要练兵呢。”
“我说老荆,你眼里就他娘的看不到我这个统领是吧?”樊以君眼瞅着就要真的发怒了。
韩风走到樊以君身边笑道:“我这个大哥是真的不会赌钱,不过,樊统领要是想玩几手的话。容易,我陪你们玩。”
“一注一贯。你玩得起吗?”樊以君冷冷的看着韩风:“别以为是打那几个铜子的马吊。老爷们玩的大呢。”
很大么?韩风暗自好笑,在临安的时候,韩少爷去赌场,那是一出手就成百贯的下注。这区区一贯一注,就在自己面前吹大。真是井底之蛙。
“勉强能陪统领大人玩玩。”韩风从怀里取出两小块金锭子:“带着铜钱不方便,这两块,少说也值得二百贯银子吧?我家做点小生意,这点钱还是有的。”
樊以君一看两块黄澄澄的金子,眼睛都直了,倒不是他没见过金子,实在是贪财如命啊,一把就将金子从韩风手中抢了过来,放在牙齿中间用力一咬,又仔细看了看颜色:“真金啊。看来小兄弟家里的生意做的不算小。”
“勉强混口饭吃而已。”韩风笑呵呵的说道:“普通人家,怎么能和统领大人相比呢?”
“小兄弟,你很识相。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樊以君用力拍了拍韩风的肩膀,把金子丢在韩风手中:“来吧,咱们自己玩。你说,是玩骰子,还是玩牌九。既然有人陪着赌,打马吊都行。你说罢,听你的。”
金钱豹一看韩风要和樊以君赌钱,一脸的不爽。韩风安抚道:“荆大哥,你还要带兵呢。小弟陪着樊统领玩玩就行。赌点小钱,不算什么。正好我也打发了时间,樊统领也有人陪着玩。更不耽误你练兵,这不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