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不紧不慢的说道:“李飞镖,先出去接旨。让我听听,史大人说的,是不是值他一条命的钱。”
重压之下的史弥远,只能挑选重要的说,把自己什么时候和金国人接上头,什么时候开始为完颜璟做事,什么时候开始策划搅乱北伐大局……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但是,史弥远始终没有提到,刺杀仇浩是曹振的主意。
如果不是韩风早就知道曹振在幕后主使了这一切的话,差点就要被史弥远给骗了过去。韩风蹲在史弥远的身边,冷笑一声:“就只有这么多?”
“真的只有这么多了。”史弥远无助的看着韩风。
不说出曹振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史弥远知道这时候就算说出曹振,没有真凭实据在手的话,曹振可以借助曹美人的关系一推二五六,说什么都不认账。到时候,想要弄死自己,以曹振的手段,完全可以做到密不透风,还可以让自己生不如死。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只不过你自己不珍惜。”韩风淡淡的叹了口气,潇洒的站起身来,钢刀挽了个刀花,一片雪练般的刀光在夜晚看起来十分耀眼,只是那灿烂如烟花的刀光,带来的却是无情的冰冷和死亡。锋利的刀锋顺着史弥远的咽喉破开,喷涌而出的鲜血绽放在夜空中,将面前好大一片地面染得通红。他的血,和他的尿混在一起,无刺鼻的血腥还是令人掩鼻的骚。味儿,交汇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古怪味道。
“刀下留……”急冲进来的大内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手握钢刀的韩风,喃喃的嘟囔道:“人……”
几位跟着他一起冲过来的太监侍卫们,齐刷刷倒抽一口凉气,韩风简直是胆大包天,居然这边听着圣旨到了,那边就砍了史弥远。好歹也是朝中大臣啊,好歹也是老资格人物了。就这么被人砍了?
“韩大人,你……”领头的侍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还。
韩风面带歉意,倒转腰刀,一本正经的说道:“啊……真是对不住各位了。方才人多话多,我在院子里就听见说圣旨到了,于是吩咐部下去准备接旨。身为锦衣卫的长官,面对史弥远这样的人犯,当然要亲自看管。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试图反抗,我只能将他就地正。法。诸位也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写成公文,呈报给官家。责任都在我身上……唉,必要的时候,我就引咎辞职好了。”
几位侍卫太监都忍不住心中暗骂,你小子就不要演戏了好不好?你引咎辞职?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什么吩咐人准备接旨啊,那个叫做李飞镖的人简直就是出来挡路的。先说什么锦衣卫办案,为了防止有丧心病狂的歹徒假传圣旨带走人犯,要查查大家的证件。侍卫还好说,身上带的都有证明自己身份的铜牌。可是太监就没有了啊!李飞镖可不敢,大咧咧的丢下一句:“您是公公?那对不住了,您有太监证吗?没有太监证,可没法证明你的身份啊!”
拖来拖去,一个曹美人眼前颇为得宠的太监都急了,拉着李飞镖叫道:“不信你摸,我这下边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是太监谁是太监?”
李飞镖慢条斯理的抱起膀子,一脸惫懒的说道:“虽说公公都没那玩意,可是没有那玩意的人未必是公公。这道理,想必您应该知道的吧?”
几个太监被李飞镖逼得快要发疯,侍卫们纷纷上前来帮公公们说话,可是李飞镖不卑不亢,一口咬准了这是金国细作的大案,每个人都要查明了身份才能进去。拖来拖去,直到听见院子里惨叫一声,料知史弥远挂了,这才放开一条通道,让侍卫们冲进去。
孔老夫子曾经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其实这句话应该改改,太监是最难养的。这些人小小年纪就被割了,既然男人最重要的**无处发泄,于是对钱和权力便是看得最重。历朝历代几乎都有太监弄权,就是为此了。宋朝还算是好的,但是内宫地位很高的太监,依然拥有很大的权力。
毕竟那是每天能看到国家领导人的人儿啊,胯下少了点东西,心思就更歹毒。吃了瘪的太监,平素在曹美人面前跋扈惯了,还真不太知道天高地厚,心里琢磨着回到宫里,怎么把韩风这件事添油加醋的说一遍,让这个衙内知道自己的厉害。
韩风如何不知道这些阉人的心思?他只是倒转钢刀,并没有松开刀柄,就这么提着刀走到侍卫和太监们的面前,淡淡的说道:“几位弟兄、公公,这趟你们辛苦了。本官一时鲁莽,为了正当防卫,就杀死了史弥远,这件事是本官不对。你们回到宫中,只管照实说。官家若是要我受罚,我也绝无怨怼。”
呦呵,这位衙内还挺不上道。太监们心里憋着的火更为猛烈,方才急的差点让李飞镖亲手检查的那个太监冷哼一声,硬邦邦的丢下一句:“好,那咱家就告辞了。”
他带头大步朝史家门外走去,忽然肩头一紧,被人抓住了肩膀,扭头一看,却见是李飞镖贴着自己并肩朝外走。小太监不明就里,冷冷的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抓咱家肩膀?”
李飞镖冷笑道:“我身为六品武官,抓你肩头又如何。你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太监而已。我家大人说那番话是给你面子。你们这些阉人回到皇宫里必然是要添油加醋陷害我家大人的。我家大人自然也不怕你们的造谣,我身为他的部下,只是想提醒你一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有些话,说出口就咽不下去了。将来想要后悔都来不及。”
小太监脸色一变,低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张钱庄的票据悄无声息的塞进小太监的袖子里,李飞镖面不改色的说道:“人生在世,多个朋友总是要比多个敌人的好。尤其是跟韩大人这样的人物作对,难道你忘记,刚才死在里边的人是谁了吗?”
满腹恶毒的小太监浑身上下一冷,光顾着去想回到宫里怎么编排韩风了。却忘记,就算史弥远人家也是说砍就砍了,自己又何必为了一口鸟气去跟韩风过不去呢?偷眼回头一看,只见韩风笑呵呵的站在原地望着自己。小太监叹息一声,伸手入袖,把那张票据放好,笼着双手,低着头一路前行。这不消问,身后的侍卫太监们,肯定也是每人一张票据。不过,也不用想着去告韩风行贿,这些钱,可不是韩衙内亲手塞进来的。
目送着太监侍卫们离开,韩风看着满院子犯人,懒懒的一挥手:“都交给刑部吧。让我们回家好好的睡个觉去!”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韩风能够回家睡觉,可是别人就未必有这个闲心了。一夜下来,临安不知道多少人夜不能寐,许多还是朝廷里的高官。谁也没有想到,韩风回来的第一天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个天杀星要是继续在临安待下去,天知道还要惹出多少事。
有些好事的人,仔细算了下,自从韩风去教阅房任职开始,在临安待的时间是极短的。可是第一次回临安就弄死了李冬豪,第二次回来就杀了李家满门,第三次更是灭了李凤娘这个大宋皇后,直接整了个内禅出来。而这次回来之后,倒霉的就是史弥远。许多人甚至估摸着是不是韩风的八字跟临安的达官贵人们犯冲啊?
曹振当然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了时辰,拔腿就朝皇宫里跑。平日里坐着轿子也感觉不到什么,今天就觉得轿子走的特别慢,于是乎,恨不得自己下来骑马。可是看着那些慢条斯理赶着去上朝的官员们,曹振总觉得心里不安。一个人若是做了亏心事,就算是掩饰的再好,也骗不了自己的本心。
史弥远已经死了,曹振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韩风面前泄露了多少秘密。万一这个嘴巴把不住门的,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老底全给泄露了,那可就惨了。一夜战战兢兢,多半是因为此事。甚至听见脚步声,都以为是锦衣卫来封屋拿人了。此时此刻,曹振才真的恐惧起来,自己的手中没有军队,没有锦衣卫这样的暴力机构,是多么令人无奈的事情啊。
好不容易走到皇宫门口,下了轿子,三三两两的官员正朝宫中走去,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最多是互相打个招呼,问问是不是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曹振松了口气,看样子,锦衣卫还没有把握自己和史弥远之间的关系,不然的话,还怎么能走到这里来?
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想要用清晨的清凉来驱赶心中的焦虑,曹振举步朝宫中走去。看来,许多事,不得不提前做了……
第十七章 诱
早朝依然是韩侂胄代为处置,赵扩这几天什么心情都没有,就连妃嫔那里都没有过去。眼瞅着赵昚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坏,想想短短几个月来,自己死了老婆马上又要死爷爷。之前还死了老妈,只剩下一个神经病似的父皇还在世。这种郁闷的心情,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理解的。
跪在赵昚的床前,看着那张布满了斑点的老脸。曾经不怒而威的双目紧紧闭合着,干涸的嘴唇满是裂纹,如果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的话。几乎已经看不出他还是个活人了。
御医垂着双手,侍立在一旁。整个太医院的大夫们都紧张不已。数人一班,每天十二个时辰坚守在赵昚的身边。可是,这些已经看了一辈子病的大夫们都很清楚,如今的赵昚已经是回天无力了。
房间里寂静的可怕,赵扩喃喃自语道:“皇位是你们给朕的,如今,你们一个个都不再管朕了,都要离开。留下朕一个人,到底要怎么办?”
太医们恨不得马上把耳朵捂上,就算赵扩触景伤情,人家是皇帝,说什么都无所谓。可改天想起这些医生们曾经听到过皇帝的心声,随时可能把自己给砍了,这样的风险可不能冒啊。
似乎是觉察到了太医们的不安,赵扩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片刻间,赵昚寝宫里的人走的一干二净。
“昨天夜里临安又出了大事。韩风回到临安之后,设计抓住刺客。才知道刺客是金国人。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刺客居然和史弥远有联系。韩风亲自带人去捉拿史弥远,而这边就有人来宫里求救,说史弥远若是落在韩风的手中,随时可能没了性命。朕就下了一道圣旨,要韩风先把史弥远送到大理寺去。”
“但是没想到,韩风真的就在圣旨到的时候,杀了史弥远。太监侍卫回来说的不尽不实,朕知道他们有所隐瞒。”赵扩静静的说道:“史弥远勾结金国人应该是证据确凿,否则韩风也不敢在临安大开杀戒。这一点,朕是信得过他的。”
“史弥远死了,肯定还要蔓延一大批人,韩侂胄也会趁着这个机会,清洗一批对北伐不太支持的官员。如此看来,北伐一天天近了,可是朕却开始担心了。北伐中原,当然是好事。胜利了好说,若是失利了呢?完颜璟并不是好对付的,他若是挥军南下,到时候怎么抵挡得住?臣子们可以投降,朕身为帝王当如何自处?徽钦二宗的结局依然历历在目。”
赵扩自顾自说着,似乎要把心里的疑虑都给说出来似的。忽然间,病榻上的赵昚猛然咳嗽几声,手掌也动了动,想要抓住赵扩的手掌。赵扩急忙闭上嘴,不敢再多言,大声叫道:“太医,太医!”
几名太医快步跑了进来,赵扩站起身,退到一旁,他知道赵昚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可是这位太上皇,已经无法动弹、无法言语。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走出太上皇的寝宫,赵扩心神不宁的朝宫中走去。几名贴身太监跟随着赵扩,默然无语。正走着,忽然看见一个小宫女拿着一个小小的铜壶不知道往水沟里倒什么东西。赵扩皱了皱眉头,这也太没有规矩了。
在宫中,倾倒污秽也是有规定的,并不是随便找个水沟就可以倒。只能倒在指定的地方,否则的话,一旦下雨,整个宫中就臭气难闻,那可如何是好?一些日常垃圾,不便运出宫去的,也有专门的焚化场。韦小宝不就曾经在焚化场留过暗号吗?
看到赵扩脸色不善,贴身太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立刻提高了声调喝道:“那个小婢,第一天进宫吗?”
没想到的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婢,看到众人走过来,居然不停手,反而一股脑都把铜壶里的东西给倒了进去。赵扩心中疑惑更重,通常的反应应该是小宫女马上跪下来求饶才对啊。除非,铜壶里有什么要隐瞒的。但是,内宫里都是太监,就算侍卫能够进来的都很少。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寂寞难耐的宫女偷偷和侍卫发生关系,为了怕怀孕,就吃点草药的事情。难道这个小宫女是在隐瞒自己的罪行?
“把她拿下,问问铜壶里是什么?”赵扩沉声下了命令。
几名太监急忙快步抢上去,拉着小宫女拖到了赵扩的面前。离近了,赵扩仔细一看,这不是曹美人身边的小宫女王淑然吗?对于这个宫女,赵扩多少有些印象,当年就在他母亲的宫中,后来内禅之后被贬为杂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调入了曹美人的身边。这点小事,赵扩自然也不会去管。
既然看到了是老熟人,赵扩的语气就稍稍缓和了一些:“你刚才倒的是什么?为什么看到朕来了,倒的更快?”
王淑然低垂着头,轻声说道:“回官家的话,铜壶里只是一些残羹剩水而已。奴婢看到官家过来,想要马上倒完好给官家施礼。”
“屁话!”赵扩郁闷的心情难得找到一个突破口,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怒气冲天的说道:“好个胆大包天的小蹄子,居然敢当面欺骗朕。残羹剩水,可以倒在屋后的木桶里,每天早上、正午、黄昏,都有专职太监前来收拾。你又何必倒在园子外的水沟里?若是不老老实实的回答朕,朕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但是令大宋官家感到意外的是,无论自己怎么吓唬,小宫女都一口咬定只是一些残羹剩水而已。赵扩懒得再和这个小宫女计较,对着身边的太监吩咐道:“去水沟那里,看看有什么渣滓,捞上来送到内监去让人查查。另外,把这个宫女交给宫中太医院里的稳婆,如果不是处子之身,就杖毙了吧。”
王淑然哭喊着被太监们拖走,赵扩阴沉着脸缓缓走回到花园中,盛开的花朵并不能平息帝王的郁闷。空气中淡淡花香也不能稍减他心中的火气,对于大宋的将来,赵扩心里并没有底。如果能够不打北伐那是最好不过了,自己可以安稳的继续做皇帝,又何苦去跟金国人开战呢?太上皇很快就要死了,好像是他才最想北伐中原吧?倒不如自己打下一个坚实的根基,让儿孙们来完成这个理想也挺好。
赵扩虽然有些贪玩,但是皇室子弟的教育可不是闹着玩的,想想当年读史,南军北伐可是从来都没有赢过。反而北方政权南下是一打一个准。西南的蜀国、东南的孙吴。隋文帝灭陈、宋太祖灭唐……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危险性太大的事儿,最好还是别做了。
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日头已经顺着天边到了头顶,两位小太监在赵扩的身后轻轻摇着扇子。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位贴身小监走到赵扩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官家,早上那小宫女倒的渣滓已经查了出来。”
“是什么?”赵扩淡淡的问道。
小监老老实实的说道:“官家英明神武、料事如神。果然是避孕的药物!”
赵扩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这算什么事?也能和英明神武、料事如神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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