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姐,难道做的不对?”
“韩大人。”林珍微微动着嘴唇,低声说道:“你错了,我们是细作,细作有自己的优势。身为细作司的人,没有动手就一定要查清楚对方的底细。这也是细作存在的根本原因……你擅自行动,连绍兴大营有两门火炮这么重要的军情都不知道,居然就带人冲营……韩大人,要是金钱豹死了,你会不会难过?绍兴军那些将士是不是白白被你害死……教阅房的那些姐妹要是因此折损,你……你……”
“别激动,别激动!”韩风急忙凑了过去,小声安抚着:“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就不要生气了。”
不过,就算是死鸭子,嘴巴也是硬的,韩风嬉皮笑脸的说道:“你是教阅房的高足嘛,我才来几天啊,不熟悉细作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看到林珍的脸色又不好看了,韩风马上收了口:“我不说了,总之我不好,我检讨;我不对,我有罪。这行了吧?”
林珍忍俊不禁,想要笑出来,可是牵动胸口的伤处,笑容刚刚浮上脸庞就已经凝固,随即变成了痛苦的忍耐。
韩风叹了口气,把锦被给林珍拉好。这一次,还真是林珍命大,被困在酒楼的顶上,这么大的动静,辛弃疾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即派了博戈满带人去营救。
博戈满也算是脚步快的,一口气带人赶到酒楼后巷,正巧看到林珍要跌落下来,千钧一发之际,博戈满连珠箭发,一连四箭,射穿林珍的衣服,却没有伤到她的身体,一次次将她钉在墙上,减缓了林珍下坠的速度,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就算是这样,林珍被博戈满接回绍兴府的时候,比起死人,也只是多了一口气而已。肋骨已经被打断两根,身上流血太多,幸亏辛弃疾当年的旧部里能人如云,便有药理高手,辛辛苦苦折腾了几个时辰,才算从鬼门关把林珍给抢了回来。
如今,林珍是已经醒了,可要是想下地走路,起码也得修养一两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句老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韩风陪着笑脸,连哄带骗的又让林珍睡了过去,回过头来反复想着林珍说的那些话,的确如此,身为细作司的人,居然连对手有两门火炮都不知道,这要是真的死了,能怪谁去?情报,对于任何一个优秀的将领,都是极为宝贵的财富。同样,情报无论是在朝野、商界又或者是战斗中,都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
韩风眯起眼睛,靠着床边想道,若是自己真的对绍兴大营了如指掌,对方有多少兵马,什么编制,有什么武器?紧急事件能够有多少人做出反应?若是这些都知道,今天晚上的冲营应该是十分简单且成功的。何至于闹得自己差点连性命都给丢了?
细作司!韩风心里渐渐涌起一个念头,这个隶属于枢密院的机构,原来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莫非,那个“老爸”韩侂胄叫自己来细作司,是早有深意?
想到韩家那不可避免的悲剧,韩风心里一冷,可是转念之间,又似乎抓到了一点什么?如果自己不想死,那韩家就绝对不能把历史上的悲剧重演。自己能够掌握的是什么?眼前的细作司教阅房吗?
那一丝淡淡的印迹在韩风的脑海里不停的转着弯,每次都似乎要触摸到,却依然没有一个完整的头绪。
韩风无奈的唏嘘两声,终于扶着床边昏睡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莳花馆
暑热难耐,立秋时分终于姗姗来迟,早晚的天气有些清凉,林珍夜里盖着的薄薄小锦被,也换成了丝被。
朝廷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慢,十天过去了,传说中要来到绍兴的大人们还是没有动静。韩风却也无所谓,没事在教阅房里散散步,翻看早年间的资料,对这个机构又多了几分了解。
枢密院的细作司,从太祖皇帝设立枢密院便开始存在,起初主要负责对契丹辽国的军情侦查,之后宋辽百年无战事,细作司的主要精力便放在了西夏,在曹伟、狄青等人攻打西夏的历次战役中,细作司发挥了巨大作用。
但是区区细作司怎能无法抵挡金兵的铁骑?朝廷南渡之后,细作司配合岳家军、韩家军和金人奋勇作战,自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枢密院的细作司拥有近万名分布在西夏和金国境内的细作,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情报通过各种渠道送回枢密院,供那些大人们参详。大到敌方的军队配置,将领调动;小到某地某县的官员纳妾,雪花般的情报,每天几乎能装满一个大箱子。
宋人和金人之间,在虞允文北伐之后,便没有大战事,细作司的事务显得少了许多。饶是如此,也是枢密院里不可或缺的重要部门,而教阅房,便是每年不住往细作司输送人才的机构。
韩风在脑海中回想这些资料,放松了身体,整个人轻轻的漂浮在水面上。
每天午后,来教阅房对面的河里游泳,便是韩风的必备节目,他的水性早在上辈子就拿过市里中学生比赛的冠军。相比起许多只会狗刨的官兵来说,韩风那花样百出的游泳姿势,足以让这些兵痞子们大开眼界了。
一艘小小乌篷,缓缓掠过,从韩风身体三丈外掠过。船上的艄公好心的提醒道:“年轻人,小心点,这河上过往船多,游水就在靠岸边才妥当。”
韩风微微一笑,冲那个四十来岁的艄公露出灿烂无比的笑脸算是感谢。他这一睁眼,忽然觉得眼睛有点花。如今正是午后,乌篷里有些闷热,乘客便坐在船尾,撑着一把油伞挡住太阳。
那是一个白衣少女,乌黑修长的秀发顺着雪白的脖颈披落下来,如飞瀑一般。被微风掠起的发丝,在额前轻轻飞舞,平添几分妩媚。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如果硬是要在那张秀丽绝伦的容颜上找出一丝缺陷的话,只能说,这位少女的眉宇之间隐隐一股冷淡之意,仿佛不近人间烟火,少了几分令人亲近的意味。
而撑着油伞的却是一个绿衣少女,柳眉修长,小嘴樱红,虽不及白衣少女那般惊艳,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佳人。韩风在教阅房,每天看到的都是漂亮女子,眼光早已被熏陶的“视美女如骷髅”,然而看到这两个女子,心里还是不禁一痒,惊叹江南果然是人杰地灵,竟能生出这般美貌的女子来。
韩风不免多看了两眼,船头便有两名护卫打扮的男子,翻着眼睛瞪着韩风。
“小姐,你看那人,看到小姐的容貌,便是呆了。”绿衣女子掩口轻笑道。
白衣小姐自知美貌,多有男人看到她的容貌便色授魂予,早已习以为常,便轻声说道:“归尘,我们是第一次来绍兴,路上不要多事。”
“知道了,小姐。”那名叫做归尘的少女嫣然一笑,收了口。
韩风看着乌篷远去,收拾了心神,便游到岸边,取过衣服来穿上。刚刚打扮好,就看到博戈达高一脚低一脚的跑了出来,大声喊着:“韩主事,韩主事何在?”
“什么事啊?我在这儿呢。”韩风看到博戈达跑的满头大汗,急忙走出来问道。
博戈达松了口气:“韩主事,今日晚上我家老爷请客吃饭,就在绍兴府莳花馆,酉时相候,韩主事不要去晚了。”
韩风一听这莳花馆的名字,就忍不住笑了笑。
他在临安的时候,没少去妓院,知道妓院行里的规矩。一、二等妓院的名字以“院”、“馆”、“阁”为主,三、四等妓院多以“室”、“班”、“楼”、“店”、“下处”命名。
这所妓院既然名叫莳花馆,必然是绍兴一等的大院子。
“还有谁去?”韩风问道。
博戈达想了想,先把手里的请柬给递了过去:“金钱豹是一定会去的。赵监司也应该到场。只怕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午时,临安刘御史已经到了绍兴,现在就在绍兴衙门歇脚。晚上的洗尘筵自然是少不了的。韩主事也可以先过去探探口风。”
“朝廷已经定下来是哪位大人来查绍兴的案子了?”韩风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事情也该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博戈达诡秘的笑了笑:“官员可没能来查这个案子,这次来的是嘉王。”
嘉王?赵扩?韩风也随着博戈达笑了起来。叫谁来查案子不好,偏偏叫赵扩来。朝廷的用意呼之欲出。
史山唐一系已经死的干干净净,自然不用理会。赵飞好歹是皇族,别的人来了只怕镇不住他。而嘉王就不同,嘉王赵扩乃是当今太子的儿子,身份尊贵。将来太子赵淳登基之后,嘉王就是太子爷的不二人选。论起皇族里的身份,那是比赵飞高贵的太多了。
但是,赵扩的王妃……乃是韩风的表姐。韩妃嫁给赵扩已经有段日子,夫妻十分和睦,韩妃也深得当今皇帝和太子的喜爱。对这个媳妇儿赞不绝口。最重要的是,吴皇太后,对韩妃也是爱护有加。赵扩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韩妃出力也是不少。
赵扩和韩家关系一向密切,这次朝廷派了他来,言外之意——用韩风的话说起来就是:这次,朝廷的爷儿们就是摆明了要护犊子了。
博戈达接着说道:“嘉王一行大约还有两三天才到绍兴。刘御史便算是开路先锋了。先招呼好了刘御史,嘉王来了绍兴也好做事。”
韩风很明白这个道理,当即回到教阅房取出自己的官服,穿在身上。这些日子来也没怎么穿过官服。不过,自己的衣服还是被教阅房的女孩子们洗得干干净净,弄的平平整整,穿在身上,倒也不失为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
小舞等人要跟着韩风去莳花馆,却被韩风一口拒绝了,开什么玩笑,那儿是窑子。哪有去窑子玩带着女孩的?不过,虽然铲除了史山唐,韩风还是要小心驶得万年船,吩咐秦燕带了几个身手不错的姐妹,悄悄在外边接应。
莳花馆坐落在绍兴府中心大街上,前排乃是一个两层小楼,雕栏玉砌极尽风雅之能事。暗黄色的瓦片铺成的飞檐,在落日的余晖下仿佛是要展翅高飞。十六盏大红宫灯挂在门口,金黄色的流苏让人炫目不已。
踏入莳花馆,迎面便是一个可以容纳二十桌客人的大厅,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毛毯,桌椅都是上等红木制造,手工精美,精致也不失典雅。楼后乃是三进的院落,庭院深深,花香竹影,偶有丝竹之声传出,令人神往。
这儿光是装饰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里边的姑娘更是绍兴一绝,据说,绍兴府最出名的十个红官儿,便有七人是在莳花馆里。不禁叫人对这莳花馆又高看了几分。
“这么个楼子,我琢磨一晚上怎么也得花个十来贯吧?”金钱豹看了看莳花馆的大门,迟疑着说道。
韩风不屑的瞥了金钱豹一眼:“这儿是绍兴最热闹的地段,里边是最红最温柔的姑娘。馆子建的美轮美奂,丫鬟贴身服务。每个房间都是精心布置,什么大理石屏风、名人字画,绍兴女儿红……一股脑的朝里塞。馆子后边是花园,花园里边有当年遗落的生辰纲。看见没,门口站的龟奴,身上穿的都是苏绸。只要你有胆子进去,他们立刻人模狗样的过来伺候,一口儿吴侬软语,见面就是——哎呦,大官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到这儿来的非富即贵,您要是光有钱,一暴发户,来了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所以说,这儿的开销,就是一个字,贵!你刚才说多少来着?十来贯?那是给龟奴打赏的。这儿起码二百贯起,你可别嫌贵,这儿可不打折。能来这儿的,要么是钱多的数不清的,要么是压根不用花自己钱的。莳花馆,要的就是这名头,不但是最好,而且是最贵!”
金钱豹擦了擦韩风喷他一脸的吐沫星子,尴尬的笑了笑:“这么贵?”
韩风耸了耸肩膀:“贵也不怕,教阅房查过了,莳花馆能开这么大,背地里有赵飞撑腰。既然是赵监司的地头,我们吃着喝着玩着,他结账就行。不吃白不吃。”
两人说着,便看到辛弃疾走出了莳花馆的门口,笑呵呵的一手一个拉住韩风和金钱豹的手腕,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们两个今日来,可算是有福了。”
第四十九章 一字记之曰
辛弃疾拉着两人径直走进了楼子后边的庭院里,假山嶙峋,细水长流,叮咚的水声,让人几乎忘却了夏日的酷热。莳花馆的人知道是辛弃疾摆酒席,便有聪明乖巧的丫鬟在前领着路,并无其他人再来打扰。
博戈满带着七八名护卫,在庭院里似乎随意的站着。可是落在金钱豹这样行家的眼里,一眼便可以看出,这几位护卫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已经封死了任何刺客想要进入庭院的路径。不由得对辛弃疾当年创建飞虎军,又多了几分敬佩之心。
韩风和金钱豹被辛弃疾拉着就进了一间精致的雅阁,这里地方宽敞,一张棕色圆桌上铺着红色绣金线的桌布,周围就算坐下十个人也毫不拥挤,靠着南墙,便是有两张红木圆凳,中间放着个一尺见宽的茶几,地上一层厚厚的羊毛毯,想必是从泉州那里的波斯商人手中高价买来的。
赵飞已经坐在房间里相候,众人相见寒暄两句,赵飞便笑道:“说出来,一众官员都穿着官服来莳花馆,倒还真是不多见。不过,今日刘御史要到,咱们自然是要规矩点。”
赵飞笑了笑接着说道:“今日辛知府、荆统领、韩主事也算是有福了。你们可知道苏州鼎鼎大名的花魁——沐谦心?”
金钱豹和韩风自然是不知道的,辛弃疾却是露出了笑容,解释道:“你们不知道真是可惜啊。这位沐谦心姑娘在江南赫赫有名,她虽然是花魁,可是卖艺不卖身。不知道多少王公子弟想做她的入幕之宾,这位姑娘却是丝毫不假颜色。”
“若光是这样,也没什么出奇的。”赵飞接口道:“这位姑娘是出了名的惊采绝艳。不但容貌秀丽,身段窈窕。更是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无所不通。难得是,她自己便能写得一手好词。也不知道愧煞了多少文人。”
“真不卖身,也就不用来窑子里做了。”金钱豹抓起茶杯,咕噜噜的喝了一口,他也不管那茶叶是碧螺春还是铁观音,反正渴了就是要喝的嘛。
辛弃疾悠然神往的说道:“荆统领,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沐姑娘虽然是苏州花魁,可她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楼子。她便是随心所欲,想去哪个楼子停驻几日,便是几日。那些妓院的老。鸨们开心还来不及。这位姑娘就是聚宝盆,她留在哪个园子里,哪个园子便能赚的翻了天。再说,沐谦心这么大的名头,也没有妓院敢逼着她签下卖身契。若是哪个不开眼了这么做了,她的追随者就能把楼子给拆了。”
赵飞品着香茗,缓缓的说道:“久闻沐姑娘的美名,莳花馆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给沐姑娘发出邀请,想请她来莳花馆停驻几日。只是沐姑娘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正巧,就在刘御史和嘉王到绍兴之前,沐姑娘终于答应来莳花馆小住一个月。”
“陪不陪客啊?”金钱豹又丢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他倒是觉得理直气壮,你们说了这么多,要是不陪客,有个屁用啊?
“只陪她看得上眼的。”赵飞淡淡的说道。
韩风忍不住哑然失笑:“从来都是男人到窑子里,老。鸨们叫出一排红姐儿等着客人来选。现在世道反了,一个青楼女子要挑客人,是不是还得叫咱们这些客官一个个站在她面前,等着她点头看看陪哪个啊?”
赵飞摇了摇头:“韩主事,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