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得了皇宫?他敢造反?咱们的行动是在宫中,到时候杀了韩侂胄,关闭宫门,要官家写一份诏,锦衣卫也只能束手就擒。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么做成功的机会乃是最大。”
曹美人黯然点了点头,既然自己早已把生命交给了这个男人,那,就算是死,也一起去死吧。
“你要谨慎小心,不要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韩侂胄通常进宫的时候,带的护卫都不准入内。所以,只要有十余个武艺高强,忠心耿耿的人,就可以完成这次刺杀。至于其他的人,我来安排,宫中禁军不是问题,解决了官家身边的大内侍卫,那个白面生,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了。”
曹振越想越是得意,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韩侂胄,在朝中威风八面这么久,与其费尽心机斗心斗力,不如干脆结果了他,大家都落了个爽快。”
“我始终还是不放心韩风的锦衣卫,他们无孔不入,又神通广大。要是被韩风抓到什么把柄……若是能早早结果了韩风,那才踏实了!”曹美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好!”曹振狠狠的说道:“本来我不想去找那些人,现在……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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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御史台的弹劾还在持续不断的进行,御史们每天都要派人来锦衣卫衙门招呼:“今天您被弹劾,请记得去御史台自述。”
对于这种招呼,韩风从来不加以理会,有证据就直接抓人好了,现在的韩风忙的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未必能顶得住,哪里还有空去应付御史们——临安已经大乱了。
锦衣卫里许多都是在刀尖上行走了一辈子的老江湖,对血雨腥风的气息十分敏感。近来临安的一切动向,都在表明一件事——临安要出大事,所以金国人才会不计成本的在四处点火,不断给宋人制造麻烦。
“说,今天又是什么烦心事。”韩风拉长了脸,看着鸽组的两名管事。
左首一人也不生气,清了清嗓子禀告道:“下官负责的是江北事务。现在传来消息,江北金军三大营集结兵力,都元帅府和枢密院调遣超过八万兵力进驻沿江军营。金军不断派出斥候,刺探我军沿江防务。鼎盛时期,仅仅一天就抓获金人细作超过五十人。这样的刺探规模,只有大战来临的时候才会发生。军情分析处以为,金军有极大的佯攻可能,但是也不得不防,入冬之前,这是金人最后进攻江南重镇的机会。所以,襄阳和建康等地,留守司就宣布进入战备状态。”
“打起来再说。”韩风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转头看着右边那人:“临安昨天出了什么事?”
右边那人取出一份长长的公文,朗声念道:“昨夜子时,户部祁员外被刺杀于青楼醉红颜之中,致命伤在心窝,一刀毙命,侍寝的青楼女子死因相同。而醉红颜里的人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可见凶手擅长刺杀,两刀分别刺中一男一女的心窝,并没有碰到肋骨。”
“御史大夫张勘,昨夜家中暴毙,据临安府和锦衣卫勘察判断,凶手潜入张府,等候张大人熟睡之后,朝房间里吹入迷烟,之后进入房内,用利刃割断张大人和他第四房小妾的咽喉。出手干净利落,屋里连个清晰的脚印都找不到。”
“禁军统领蔡安,昨夜回家途中,遭到刺客袭击,蔡统领拼死反抗,但是寡不敌众,随行两名卫兵被杀。蔡统领断左臂,右腿也有重伤,肚子被刺中两刀,如今昏迷不醒。太医院的院判大人亲自过去看过,说活下来的机会十成未必能有一成,而且,就算活下来,至少残一手一脚。”
那人念完公文,收起纸张,站得笔直,轻声说道:“这样的手法,这样的安排,必然是金国刺客密集作案。令人防不胜防,最近五日以来,已经有超过二十名大小官员遭到刺杀,其中幸存下来的,只有蔡统领一人。如今,朝中官员出行,没有十七八个护卫都不敢出门。可也有许多官员是没有护卫的,他们自己请来的看家护院,忠诚度没有保障,甚至发生过护院被人收买,刺杀主人的事。大人,金国人这么疯狂,动向到底为何?”
韩风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反而问道:“截止到现在,禁军和锦衣卫抓住多少刺客?”
“可疑的人已经抓住十一人,可以确认身份的有五人,但是他们死活不开口,绝不肯吐露同伙的下落。”那名管事面有惭色,要知道历年来,宋金之间相互抓细作,起码也要抓百十个,抓到了都是严刑拷打。双方都以自己的人壮烈牺牲,对方的人变节投降为荣。反之,为耻。
“告诉苏夕颜,可以用一切手段逼问。”韩风沉吟道:“你们继续广派人手,监视临安动态。金国人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必然要有所动作。发现任何苗头,都要及时向我汇报。”
“遵命!”两名管事转身走出房间。韩风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不禁有些凉凉的,内有曹振扯后腿,外有金国人发了疯。锦衣卫现在背负的压力实在太大了,罢免官员相比较之下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事。但是五天之内死了二十多名官员,这才是让锦衣卫的面子真正挂不住。大臣们在早朝的时候厉声质问韩风:你们锦衣卫不是专门对付金国人的吗?敌人的刺客过了江,你们不知道;来了临安,你们也不知道;杀了这么多人,你们还是不知道……连防患于未然都做不到,要锦衣卫做什么?
若是依着韩风的性子,说不得就要和那些大臣们翻脸,但是他们说的也是实情,这些事是属于锦衣卫职权范围之内的本分,现在金国人在临安杀人,那就要锦衣卫出动做事。抓不到人,无法把这股刺杀的风头按下去,就是锦衣卫的失职。不得不说,锦衣卫的效率已经很快了,几天时间,抓住十余名刺客。但是金国人现在的态度就好像那些刺客不需要培养似的,遍地开花朝临安城里撒。
只能说,防不胜防!
“来人!”韩风高声叫道。
门外立刻走进来一人,抱拳站立。韩风淡淡的吩咐道:“金国人既然已经发疯了,我们不妨陪他们疯一疯。传我命令给狼组,让花都尉自行安排。金国沿江军营将领,小到偏将,大到主帅。如果有机会,就给我杀!不过,我们的人要安全第一,不是有把握的情况下,不要轻易暴露。”
传令兵快步走出去,韩风咬了咬牙:“说到发疯,小爷疯起来可比你完颜璟疯多了。大不了,咱们就玩一场杀人竞赛!”
…………………………
皇宫之中,一股压抑到极点的气氛在缓缓蔓延在德寿殿之外。
数以百计的宫女和太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器具,德寿殿里的那位老人只要咽下最后一口气,顷刻间就能把太上皇的丧事操办起来。
赵扩低着头默默的跪在床上,听着赵昚那似有还无的呼吸声,肩头不住抽动,大宋帝王一手挡着脸,似乎不愿意让人看到他是否在流泪。太医院的几位正副院判都垂着双手,默然无声的站在大殿门口,带着无奈的神情,时不时看着德寿殿内的情景,就算他们是华佗在世,此时此刻,也无济于事了。
太皇太后、皇太后,除了赵扩那个不争气的爹之外,皇宫内最尊崇的人全都在德寿殿里默默哀伤。赵扩独自一人跪在床前,皇太后双目红肿,坐在床边。虽然赵昚并不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儿子,但是这么多年来,赵昚待之极为孝顺,太皇太后早已把他看成自己的儿子。如今,儿子就要死了,中年丧夫,晚年丧子的痛苦,这位同样是风烛残年的太皇太后,是不是还能支持得住。
天色阴霾依旧,临安的天空不知道多久没有看到过太阳了。沉厚的云层死死的压在皇城之上,时不时洒下一片小雨,寒冷的风从皇宫中呼啸而过,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又落下几片树叶。不敢擅动的太监小心翼翼的挪动脚尖,将靠近自己的树叶,轻轻踢到一边去。
躺在床上的赵昚嘴唇似乎动了动。坐在床边的皇太后惊喜万分,连声叫道:“太上皇动了,动了……”
赵扩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扑倒床边,赵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搭在床沿上的手挪到赵扩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庞,从那干涸的嘴唇里,缓缓吐出几个字:“其他人先出去……”
尽管依依不舍,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是听着赵昚的吩咐离开了德寿殿。赵扩颤抖着举起右手,按在赵昚抚摸自己脸的手上,眼泪止不住掉落下来:“太上皇,您一定能逢凶化吉,龙体安康……”
“别傻了!”赵昚挤出一丝笑容,吃力的说道:“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我没有时间了,几件事你得记住……”
赵扩连连点头:“太上皇请说,孙儿无不遵从。”
“一,北伐势在必行,皇室要全力支持,任何阻挠北伐的大臣,杀无赦!”赵昚眼前仿佛看到当年自己还是一介青年的时候,大军校场上激昂陈词,目送无数热血男儿奔赴江北,为了收复失地,为了洗刷国耻,抛头颅洒热血……“当年,我没有那个魄力,才让虞相公功亏一篑,如今,你要切记我的教训。”
赵扩含着泪水应了一声。
“二,传我旨意,命人去宁寿宫,将你爹……赐死。”赵昚神色为之一黯,原本有些红润的脸仿佛失去了颜色,一下子变得雪白:“他活着只怕被人利用,反而会成了大宋的罪人。他沦落到今时今日,我也有责任,这样也好,让他陪我一起上路,我再好好教他!”
赵扩连连磕头,哭泣道:“求太上皇收回成命……”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就算再怎么不好,做儿子的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去死。
赵昚重重咳嗽了几声,愤愤的喝道:“身为帝王怎能妇人之仁,我要下这道旨意,就是不让你背上弑父的罪名。我要儿子死,他必须得死。”
“三,将魏王逐到广南去。”赵昚长长出了口气:“不要让任何人可以威胁到你的帝位。而且,他做出那样的事……已经和韩风结下深仇,逐到广南,是救他一命。”
身为皇帝也不能保住自己弟弟的性命吗?赵扩的神色有些不忿。
“韩风是那种典型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人,用这样的人,就像用刀,你得让他刺伤别人,而不是刺伤自己!”赵昚有气无力的解释道:“对于大宋,韩风比魏王要有用的太多了。”
“还有……还有……”赵昚的声音越来越低。
赵扩惊恐的抬起头来,手掌只是那么微微一松,赵昚按在他脸上的那只手,立刻无力的滑落下去……
浓厚的云让天地间一片灰暗,凄厉的风却让人寒意四起,终于,雨水儿卷着那已经潮湿到几乎可以浸湿衣服的空气再度从天而降,转眼间遮天避地,编织起一片茫茫雨雾。太监们忍着酸痛的双腿,不敢在寒雨中蜷缩身体,默默的等候着煎熬的时光……
忽然间,总管太监跌跌撞撞抢出德寿殿,带着哭腔的尖锐叫声划破皇宫的雨幕:“太上皇……宾天了……”
第三十四章 戈然而止
那一声‘太上皇……宾天了……’,转眼间传遍了雨中的皇宫,手持长枪的卫士单膝跪下,雨水顷刻间将长裤浸湿。00ks。手扶腰刀的侍卫躬身低头、太监宫女齐刷刷跪倒一片。正在宫中操练着的杠夫,手臂一抖,重达万斤的独龙木,几乎掉在地上,但是放在木上的碗,却滑落下来,在平整的路面上摔得粉身碎骨。
负责操练杠夫们的大太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自从太上皇病危,三百八十四名杠夫便开始没日没夜的操练,他们扛着的独龙木,和真正的帝王棺材差不多大小,差不多重量。每天练习的时候,要在上边放一碗水,要走到一滴水也不撒出来才算合格。日复一日的练习,为的就是要在出殡那一日让棺木走得四平八稳。
而今天,太上皇宾天,三天之后,葬礼就要举行,大太监颤抖着双手,这可不能出一点纰漏啊。
正在房内对影自怜的曹美人,手腕一抖,长长的娥眉顿时画的长了一点。她的心,莫名激荡起来。曹振本就计划,若是太上皇不死,就要想办法赶紧送他一程了。没想到,简直是心想事成,刚刚把政变的事安排好,太上皇就配合的咽了气,如此一来,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来人啊!”曹美人抓起一块白帕,将画歪的眉毛擦拭一番,轻声吩咐道:“马上去德寿殿。”
就算是个寻常人家,死了长辈,丧事也要办的极为隆重。何况是一代帝王。赵昚死后,首先要选个良辰吉时入棺,随后宫中要连续三日举办法事,所有文武官员,皇亲国戚全要入宫吊唁。三日后出棺,光是杠夫,就要三百八十四人,分成一百二十八人一组,三班轮换将棺木送到皇陵。而随行侍卫和禁军的人数不得多也不得少,要刚好一千六百一十八人。另有七十二名知名道士、七十二名僧人、七十二名尼姑和七十二名道姑身着法衣,手持法器,随队举行念经做法。
棺木之前有百骑开道,另有六十四名举幡人。棺木之后,随行乃是皇帝等人,再后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要在百官之后。出殡之时,可以说是满朝文武尽出,声势浩大。满城百姓戴孝送行!
曹美人缓步朝德寿殿走去,心中盘算着,今天唯一的吉时已经过去,太上皇要是入棺,就要在子夜之后。文武百官最快也要在午夜之后才能开始入宫吊唁,伏杀韩侂胄,就要在那时候。
沿途许多侍卫都单膝跪在地上,不到换班之时是绝对不得站起来的。转过一个园门,一名侍卫统领模样的军官正倚门而跪,曹美人忽然回头一看,轻声道:“呀,本宫的手帕怎地掉了……”
在她身后约莫五六丈之外,一块绣着鸳鸯戏水的手绢落在地上,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随行的太监宫女争先恐后抢上前去捡起。曹美人似乎不经意间,从衣袖里露出一个小小的纸团。那个被捏得只有核桃大小的纸团,蹦蹦跳跳的在雨地里滚了两下,落在侍卫统领的身前。他闪电般的伸出手去,将那个纸团捏在手中,随即蜷缩回袖子里。
王淑然拾起手帕,眼角的余光却从未离开过曹美人,她那微小的动作,逃不过王淑然的眼睛。小小的宫女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举起手帕叫道:“娘娘,手帕已经捡回来了。只是有些脏了,要不奴婢现在就拿去洗洗?”
曹美人哪里会去管那么多事,随口应付道:“嗯,那你就去吧。”
王淑然捡起手帕,缓步朝来时的路走去,片刻之后,回头望去,却看曹美人已经走远,那个侍卫统领却还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王淑然冷笑一声,快步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无聊的数着地面上被雨水砸出的涟漪。等了一会儿,再度探头望去,园门口僻静万分,那个侍卫统领已从袖中取出那张纸团,看完之后塞入口中。
王淑然眉头紧了紧,既然做的这么细密,想必是有大事要发生,想要直接从他口中套话,估计也不太可能。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更提不上去打倒他,逼问他。想了想,王淑然迈步走向园门。
侍卫统领并没有抬头,他在宫中许久,只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那就不用问了,不是太监就是宫女。一双红色小布鞋映入他的眼帘,他心中不由得暗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