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为难之色,楚瑾瑜顺着她话问道:“怎么?”
“奴家知道公子爷对那小雌儿有兴趣,只是刚才妈妈替奴打听了下,她家做主的是她嫂嫂,偏刚才街口的方婆子上门去,爷知道那方婆子是干什么的吧?”
楚瑾瑜岂有不知道这临河县一干人物的,闻言面色微沉:“莫非她已经下了手了?”
郑湘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这个奴家不清楚,不过公子爷知道妈妈在巷子口瞧见她把谁领进了那雌儿嫂嫂家去了么?”她也不等楚瑾瑜再问,直接回答道:“是张千张大爷呢,大白日的也没个男人在家,她倒是敢。”
楚瑾瑜闻言不作声,郑湘玉的话虽然说得隐晦,不过他岂有不知道意思,那方婆子是干什么的,她领了人登堂入室,不说里头干什么见不得人勾当,只张大户这个人物什么性子,就知道他必然也会对那雌儿动了心思。
他这边才只是个意头,那边人已经上了门去,张千又是个死了正头娘子的,如今门户无人做主,最是放浪形骸的当口,他有的是钱,也不愁弄不到像画壁这样的小家清白女子,且他又不可能娶回门去做正室,只付了些银两,这雌儿必然被她嫂嫂拱手送上门去。
他倒也不怕什么张大户,他若非要弄到画壁也不是没法子的事,只不过同样都是这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个没什么背景的雌儿闹出些不好听的来总归有些丢份,那画壁究竟没有分量值当他如此行事。
故而郑湘玉才会拿话试探,也是想看他究竟什么意思。
望他不作声,郑湘玉从桌子上拿了新鲜泡好了的盐笋红枣杏仁茶来捧到跟前,温言道:“不过是个年轻不当事的雌儿,也不当爷这么记挂,爷若是真舍不得,再去旁处寻一个就是了,公子爷要,十个八个的还怕弄不到手不曾?”
楚瑾瑜闻言淡淡一笑,搂过女人就着她手里的茶盅抿了一口:“嗯,这话说的倒也在理,玉儿想不到也是个贤惠的人!”
顺势啜了口她纤纤手指,被他一逗弄郑湘玉先就软了半边的身子骨,匍匐在他胸口扯着他的汗巾子眉目含情,楚瑾瑜一笑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目光幽然见深。
十一章
这边郑湘玉只当楚瑾瑜已经将主意抛闪一边,那头画壁还压根不知道究竟自己身后有那么些人打了主意,她那点脚程半日偌大个临河县城如何走得过来,只累得大冬日后背出了细细一层汗,也不过走了两三个街面而已。
画壁有些沮丧,默默走回县前街,三不着两的也不知怎么又走回到牛寡妇家豆腐店门口,这当口牛寡妇已经该收摊了,正在收拾,抬头瞧见画壁耷拉着脑袋在门口逡巡,忙招呼道:“哎哟大妹子,这会儿怎么还在外头瞎逛呢?瞧这小脸冻得,快进来暖和暖和。”
不由分说将人拉进屋子来,将一碗豆腐花端到她跟前:“快趁热喝了暖暖胃,女孩子家年纪轻轻可不能冻着,日后后悔都来不及!”
画壁颇为感激冲人笑了笑,她这从上午起就被胡桃儿支派出来做事,几乎就没功夫歇下来吃口热饭,后头胡桃儿只顾着自己快活压根就忘了她,她跑了这么半日也实在耗损多了精力,肚子早饿过了头,一碗香喷喷淋了麻油的豆腐花将她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顿时咕噜噜一阵叫唤。
她也顾不得客气埋头一阵吞咽,虽然比平日猛,在牛寡妇眼里却还是挺斯文秀气的,一边感叹可惜了这么个大好闺女偏命运不济,这要是自己的闺女可不得藏在家里头绝不敢让人瞧了去,就怕惹出什么祸来。
可毕竟不是自己家的人,她也不好多置啄,那胡桃儿一张臭嘴真是荤素不忌的很,街坊邻居谁不厌弃。
收拾好了看她吃得差不多,便到一旁坐下问道:“怎么这会儿还在外头逛?你嫂子又让你出来买什么呢?”
画壁胃里头有了东西这会儿人也暖和了些,拿帕子抹了抹嘴角讷讷道:“我想寻我哥哥,只是不知道该哪里去找。”
牛寡妇好奇:“你哥不是出去做买卖了?你这会儿寻他做什么?”
画壁低了头,没好意思说,那种事还真是很难说出口。
这当口牛寡妇家唯一的独苗蚕豆子从外头回来,兜头嚷嚷着:“娘,我饿了!”
牛寡妇也顾不得画壁上去拽着蚕豆子上下看了眼:“小畜生还知道回来,这一身灰,又是去哪捣蛋了啊?昨儿个刚换了的衣裳,你倒是能糟践!”
蚕豆子扭扭身不耐烦道:“还不是那杀千刀的老虔婆子,自个吃了酒走路不稳当,还赖小爷撞她,我呸,那个老猪狗,敢骂小爷是小猢狲!”
牛寡妇又气又怒:“你个不省心的,满嘴胡忒什么,跟个老婆子也能闹,你这又跟谁家置气!”
蚕豆子道:“喏,就是那个做牵头的老狗肉方婆子呀,人五人六的,瞅着就气人!”
牛寡妇皱皱眉:“你跟她怎么会撞着?在哪碰上她的?”
蚕豆子那条跟蚕豆一般粗细的小浓眉一挑,朝画壁努努嘴:“喏,就是在画壁姐姐家门口呗,我瞧她拎着酒壶子正要往里头走呢!”
牛寡妇一愣,斜睨了眼画壁,看她低着头那一脸尴尬羞红的神色,不由有几分了然。
十二章
“可怜的孩子。”牛寡妇一时恻隐,朝门外画家那头望了眼,啐了口,露出几分蔑视,“不要脸的东西,糟践人!”一边放开蚕豆子道:“行了你,成日就知道外头疯,赶紧去洗洗过来吃饭!”
蚕豆子应了,却又从怀里掏出个油包来走到画壁面前道:“刚才在前门街口遇到虎子哥啦,他让我给你带的饼子,要不是那个老东西在门口,我就进你家去了,正好你在这,给你呗。”
画壁闻言一喜,忙抬头道:“你遇着我哥了?他在哪?我正找他呢,告诉我他在哪。”
蚕豆子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愣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牛寡妇忙上前来捉住画壁的手道:“好妹子别急,你别急,婶子知道你急着找你哥,这样吧,我寻个闲人去跑个腿,给个十几文钱,这些帮闲的最会寻人了。”
画壁也知道自己失态了,收了手略带羞愧的望着牛寡妇:“那,有劳婶子了。”
牛寡妇瞧瞧跟前小媳妇一般的画壁,水灵灵一张脸娇俏可人,心下暗叹这副摸样只怕是个祸根,拍了拍她手背安抚,却拒绝了画壁递过来的铜钱,自己出去找人。
这边画壁热锅蚂蚁般寻她哥哥画虎,画虎却在隔着几个街的胡同口刚做完一户人家生意,磨了半日嘴皮子卖出去个胭脂盒子,收了铜板数了数,揣兜里重新挑起担子欲走,却瞧见跟前过来个人。
对方瞧见挑着货担子的他上前来恭敬客气的行了个礼,“可是货郎画虎大兄弟?”
画虎十分意外,瞧对方十五六年岁,身上穿着件天青色棉袄褂子,六合瓜皮帽带着暖耳,面容清秀,小厮儿打扮却十分有做派,不像是他这走街串巷能打交道的,心下惶恐,忙卸下担子拱手道:“小哥儿好,小的正是,不知您是?”
对方冲他莞尔一笑,依旧很是客气的道:“小的叫纳福,大哥称呼一声福哥儿便是,我家主子便是城南燕子胡同楚宅的楚大官人。”
画虎闻听是楚瑾瑜楚大官人家的,腿肚子一软便差点就要跪下,那可是久闻其名的人物,却不想自己一个小小人物能遇着楚宅的仆人,便是这样的人物对他来说,那也是个爷,忙忐忑道:“不敢当不敢当,福爷这是有什么吩咐!”
纳福笑道:“画大哥不必怕,小的是得了吩咐来请大哥的,只因我家主子在湘玉楼郑家奶奶那听说您的摊子里有些针脚不错的荷包,配着服色新鲜有趣,想在你这买几样玩玩,特遣小的来寻,大哥赶紧提了担子与我走一趟吧。”
湘玉楼便是郑湘玉那小宅子的名头,虽然不大,不过郑湘玉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一个歌妓,且攀着楚瑾瑜之后身家看涨,画虎家就在附近,也是听说过的。
他有些纳罕自己这个散货摊子如何能入了人家法眼的,可又不敢多问,那纳福虽然看着客气,到底年轻气盛的,最后几句露出些张狂来,画虎只心中惴惴,挑着担子紧紧跟着前头纳福骑着的马就走。
不多时画虎便已经来到湘玉楼下,纳福下了马来将缰绳扔给从里头出来的一个顶老小伙计,这边领着画虎径直入了内里。
十三章
画虎头一回来这湘玉楼,却是早闻其名,私下里抬头左右瞧着,布局同他家类似,却是大了一进,里头的院子也更宽阔些,种了梅花海棠,十分雅致。
进了屋子里更是香气扑鼻,瑶琴插屏,幔帐重重,画虎越发紧张起来,那纳福却头也不回带着他直上了郑湘玉待客的屋子来,站在门下,却见一座透雕大花罩里头层层叠叠的幔帐,烟丝袅袅,人影憧憧,一阵咿咿呀呀弹唱之声传了出来,夹杂着莺声燕语的调笑,恣意狐媚。
画虎心中发痒,却不敢抬头,束手束脚站在内室门口,那纳福冲着里头一躬身道:“公子爷,画虎人带来了。”
里头顿时声音低了几分,好半晌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嗯。”
纳福不说话,束着手退了下去,留下画虎越发不安,却也不敢动。
门帘纱帐一挑,里头出来个人,身形高大,散漫着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堪堪松垮着身上锦袍,颇有几分狂狷之气,径直到外头一张红木独坐镶大理石圆景的太师椅上坐下,踢了踢脚冲他努嘴:“坐。”
那不高不低声音却把画虎弄得心头一颤,哪里敢坐,忙道:“不敢不敢,这位爷吩咐。”
里头咯咯咯一阵娇笑,郑湘玉挑了帘子也从里头走出来,半碍着身子偎在楚瑾瑜旁:“唷,爷您可别吓跑了奴家的生意,回头奴家的荷包没了着落可如何是好?”
郑湘玉原本还只当楚瑾瑜没接她话茬大概对那画壁也不过是一时动意,究竟没放在心上,可这会儿画虎却被他手底下人直接招呼到自己这里来,才知道这人哪里丢开手去,分明还记挂着呢。
从认识这位爷起也不见他如此为着个人这般有心过,心下不知怎么起了点酸楚,只脸面上可还得殷勤着,嬉笑过来说话。
这楚瑾瑜没开口,郑湘玉却知道他这是要自己中间撮合,嬉笑之后忙道:“画虎大兄弟,奴家这听人说你摊子上有南边来的好东西,心想着配配奴家新近裁剪的衣裳正好,这才同大官人说起,借着大官人的人手寻了你来,你不介意吧。
画虎哪里敢说介意,忙摇手摇头,郑湘玉又道:“我这屋子小,你货担子不好进,奴还是出去挑便是,赶巧大官人在这里,你同他说会儿话便是,奴家自己去挑挑,回头给你算钱。”
说罢却也不等那画虎答应,一甩手里头的帕子扭扭捏捏摇着水蛇腰便径直走了出去。
画虎被她丢在屋子里连话都还来不及说,偏那楚大官人可不是一般人物,他哪里敢跟他搭茬,紧张的手脚都不知如何放,只垂着头不敢抬。
那楚瑾瑜翘着二郎腿从一旁茶几上拿起个青花茶盅来揭开盖子吹了吹,冷眼打量下头局促的汉子,身上一件打了补丁的褂子畏首畏尾的摸样:“你这买卖做的进项如何?”
十四章
画虎颇有些受宠若惊,他长那么多年岁还从没跟什么大人物面对面说过话,这楚大官人他便是没见过,却也听说过是县城里头一等一的大户,平日哪想过有机会能见着,更不要说能说话了。
忙不迭答道:“嘿,还行,还行,是个不成器的买卖。”
楚瑾瑜在上头抿了口茶水,看了会儿画虎,心说这人还真有趣,这个长的不怎么样的人,偏偏有那样一个妹子,若不是因为那小雌儿,他还没那许多功夫跟这么个小人物盘桓。
也不知怎么的街头上被撞着一下子,撞出了些不一般的心思,温温软软的身子残留在怀抱里一点余香,像癔症似的就这么留在脑子里抹不开去了。
他楚瑾瑜也不是缺女人的,向来想什么要什么,自然有那么点意思就要行动上,也从没他弄不上手的。
偏偏这头却听说人差点就要被张大户得了去,那张大户什么人?长年商会头头脑脑酒桌饭局上也见过几次面,脑满肠肥一半老头儿,那雌儿要是落入人手里可就是一朵鲜花插牛粪里去了。
不认得也罢了,可画壁那身子不知怎么在脑海里转着,他便动了些心思。
这会儿面对画虎他还算客气,只因为他算是惦记着人亲妹,“听湘玉说你家中还有一个妹子?”
画虎并不知道他心思,也不敢问,只知道老实回答:“是,同家里头那口子在一处住着。”
楚瑾瑜道:“你摊子上几样玩意是你妹子手艺?”
画虎还当又是郑湘玉说的,便道:“是,是些不入流的小手艺,上不得台面的,让爷见笑了。”
楚瑾瑜撇撇嘴,这画虎虽然长相平庸,这话说的倒是真的,若不是他有旁的意思,谁去惦记一个走货郎手里头那点子手艺。
正说话间外头郑湘玉又芊芊袅袅的走了进来,手里头捏着几样东西,笑眯眯摊放在楚瑾瑜跟前桌面上道:“爷替奴家瞧瞧,奴瞧着都挺好,也不知选哪一个好。”
楚瑾瑜看着面前放置着的三四样荷包,那荷包不过是用湖绸缎子做出来的样子,并不多稀奇,倒是下头缀着几个同心方胜颇有些意趣,式样十分新鲜,像他惯常走京城的也没见过上头花色。
目光一动,指着其中一件蓝地杂花格子锦纹的荷包,下头用褐金二色珠串串着一根宝蓝色同心方纹络子,下头同色流苏的坠子,十分素淡却又醒目:“这个配爷这一身倒是妥帖。”
楚瑾瑜今日穿了一件紫地蜀锦暗花对襟扭袍,粉底皂靴,配这么个荷包儿倒也应景,只郑湘玉嗔笑道:“爷好生逗趣,奴这是要替自己挑,怎么爷倒先挑上了?”
楚瑾瑜浑不在意的挑起来提溜在手里头,斜睨着一旁画虎:“这手艺,是你妹子的?”
画虎答道:“是是是,正是。”
楚瑾瑜眉梢一挑:“倒真是不多见的样式,爷买了,多少钱?”
画虎惶恐道:“这怎么敢,不瞒大官人,这一个荷包是破了相的,故而一直不曾卖出去,要不,大官人挑一个旁的罢。”
十五章
“旁的可有你妹子做的挂坠?”楚瑾瑜问道。
画虎摇摇头。
楚瑾瑜默然不语,一旁郑湘玉笑道:“哎哟大兄弟,你也是个蠢的,楚大官人瞧得上你这可是天大福分,你这一个既然不妥当,还不赶紧让你妹子再做一个来,若是得了好,金山银山的,还怕大官人没钱给么?”
画虎闻言愣了愣,随即拿眼去瞧那楚瑾瑜,后者却并不瞧他,一时他便有些犹豫。
能被楚大官人看上眼那确实是他荣幸,只不过画虎还有些恍惚,这么个大馅饼落下来颇有点砸晕了他的感觉,昏然有些不知所措。
郑湘玉心下鄙夷这画虎窝囊样子,却也少不得一旁加油添柴:“瞧你个傻愣子,还愣着做什么呢,回去赶紧让你妹子做一个出来,也亏得你我这就在左近,一会得了赶紧送来,别叫大官人好等呀!”
画虎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一边说着拔脚就要走,郑湘玉瞧了眼楚瑾瑜,后头加了句道:“回头让你家妹子送来便是,我这正好有几尺布头让她瞧瞧,给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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