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在乎了。
房内的青梅也是睁眼到天明,望着收拾好的行李,心情复杂难分,她可以一辈子躲在梅苑里,不去面对父母替她安排的婚事,任羿文对她的感情暧昧不明,但逃避同样也解决不了任何事,她不能再当自欺的鸵鸟了。
环顾房内摆设最后一眼后,青梅提起行李走出房门。
“青梅。”羿文听见青梅开门的声音连忙站起身面对她。
青梅看着地,离别之情霎时转浓,手中的行李仿佛有千斤重,让她几乎无法负荷。
他好像憔悴了!青梅不自觉地想抬起手拂去他脸上的疲累,又倏地打住。
“我要走了,不过我这个人比你有礼貌多了,我不会不告而别。”青梅掏出口袋中的信塞进他手里。
“走?!你要去哪儿?”羿又有些茫然失措。
“当然是回家啦!”
“家不就在这儿。”羿文直觉地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傻住了,从青梅搬来,他就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在他心里梅苑和青梅早就是一体。
“不,我家不在这里。青梅和梅苑只是巧合,等你和林湘云结婚后,你可以把梅苑改成云苑,那就和我没关系了。”青梅话说一完,就提起行李走下楼梯。
“青梅──”羿文猛然回过神,急忙唤住她,“我想过了,就算我在你心中只是戏弄取笑的对象,我认了,我真的爱上你了,留下来,嫁给我,我已经不在乎那些了。”
他说了,真的说了!喜悦的泪水不可遏抑地溢出青梅的眼眶,但她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她必须拒绝他的求婚,若他的心绪不解,他们之间永远有个距离,永远在猜疑。
“你还是会在乎的,你会怀疑我对你的爱,你会怀疑我对你的真心,你会怀疑我为你做的一切是否只是个有趣的戏,等你弄清楚一切之后,再告诉我。”
羿文征愣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大门外。
良久,他才拆开她塞到他手里的信,不自觉地嘴角勾勒出一抹轻笑。
信里头没有半个字,单单画了一个留着两条麻花辫、张牙舞爪的女人和一块木头。
“你说得没错,我果真是个笨木头。”他低喃。
青梅终究会回到梅苑来的!羿文暗自下定决心,等他准备好一切,他会要回他的爱!
青梅离开的消息犹如在白荷山庄投下一颗原子弹,震得全山庄鸡飞狗跳。
“她只是回家看看而已,你们不用穷紧张!”羿文第八十次重申青梅的离去只是暂时性的。
但愤怒的‘青梅护卫队’队员完全不相信他的说词,一步步逼近他,大声控诉:“一定是你把她退走的,对不对?”
“妈,我为什么要把她逼走?她要回去我总不能手镣脚辣地铐着她不让她走吧!”
“为什么不行?”在场的两位女士同声反问。
天啊!羿文求救的目光转向外公和他父亲,期望他们能管教一下这两位呈半疯狂状态的女士。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沈旌亚深表赞同地点点头。
“是呀,羿文,你早该试试。”柏宪和也站在女士那一边。
“你们疯啦!妨害人身自由是要坐牢的。”羿又真不敢相倍这是他的家人。
“安啦!小梅不会告你的。”柏沈紫莲自以为很理性地说。
羿文几乎要以为这场磨难是青梅故意设计的,天啊!谁来救他脱离这群已经丧失理智的家人?
他努力使自己静下心,顺了顺气,以冷静自持的声音说:“青梅回去台中了,但是,她一定会回来,而我既没有逼走她,也不会以任何不理智的举动留住她,有任何疑问吗?”
“她什么时候回来?”柏沈紫莲问。
“我不知道,她没有交代。”
“她为什么回去?”施日荷问。
“我也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分明就是你把小梅气走的,你还狡辩!”柏沈紫莲再次控诉。
不要又来了!羿文几乎哀嚎出声。
“说!你是怎么把她气走的?”柏沈紫莲质问儿子。
“对呀,羿文,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别太嘴硬,做错事就要道歉。”柏宪和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女孩子就是要人哄,你哄哄她不就没事了。”沈旌亚则是一副经验老道的表清。
连珠炮似的质问串连不自心地在羿文耳畔响起,他捂着耳朵仍阻挡不了汹涌的声浪袭来。
“好了!”羿文终于几近精神崩溃地大吼!“我是跟她吵架了没锗,可是……”
众人没听他讯完,又叽叽喳喳地争论起他的‘罪刑’。
“我向她求婚了!”羿文再次大吼。
这次全场果然如他所愿都静了下来,连屋外的园丁、厨房里的厨娘,甚至老是一副扑克脸的管家全像被点了穴一样定住不动。
羿文窘红着脸,分贝遽降地嗫嚅道:“青梅拒绝了,她要我想清楚后再告诉她;可是,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你们不要再追问了。”
“喔──”众人同声应道,茫然的表情似乎尚未从惊吓中恢复。
羿文趁他们仍未回到现实生活之际,连忙逃离现场。
他竟然已经向青梅求婚了川荣人的表情还是一睑茫茫然。
如果可以,她其的希望一辈子不要回来,不要回来面对一室的冷清,似乎连阳光也不愿在这里稍作停留,在这艳阳依旧高照的十月天,屋内是冷的。
想想她实在没有资格教训耿煌煌,一样是不愿回家,不同的只是她父母似乎并不介意她不回来,或许是不关心。
“父亲。”青梅上前给左宗恩一个大大的拥抱,只有父亲鬓边新添的几缕银丝会让她心生愧疚。
“回来就好。”左宗思是个从不言爱的父亲,但他爱女儿的心不会少过世上任何一个父母,他只是不擅于表达心中的关怀。
青梅转向站在阴影里的母亲,却只是站在原地客气地打声招呼:“母亲。”
孙芸娘看了她一眼,埋自招了仆人来,“老王,将小姐的行李搬回她的房间。”
“母亲,我有话想对您说。”
孙芸娘并没有留下来听她说话,反而加快脚步要走回房间。
青梅知道除非她穿蓬蓬协,否则母亲不会多停留一秒钟,更不会和她说话,但她一定要现在就说清楚,她绝对不会嫁给前氏企业的大少爷。
“母亲,我必须跟您说清楚。”青梅跟上去,拉住母亲的手。
“我说过不准你跟在我后面!”孙芸娘猛然回头,挥开她的手。
任何人都会为她们母女俩长相的相似而惊叹,青梅完完全全是孙芸娘的翻版,除了孙芸娘眼角几许岁月的刻痕,两人看起来就像孪生姐妹,更像是一面镜子,在镜中反映出自己年少的模样。
这就是孙芸娘不愿见到青梅的原因,青梅的存在像个摆脱不掉的梦魇一再提醒她,当年左宗恩是如何在新婚夜强暴了她,而她俩的相像更像是在嘲讽她曾经拥有的一切,她曾经拥有青梅竹马的情人。
那一年她十八岁,有一个自小就认识的男友,他并不富有,但他们拥有许多浪漫美丽的梦想,他承诺有一天会让她穿上滚满蕾丝花边的新娘礼服、蓬蓬的长裙,把她妆扮得像公主一样,骑着白马带她回家;但左宗恩的出现把一切美梦都摧毁了,直到婚礼结束,她的情人始终不曾出现。
“母亲,我不会嫁给俞家的大少爷。”青梅坚定地告诉母亲。
孙芸娘冷淡地一挑眉,“由得你作决定吗?”
“我不会嫁的。”
“明天裁缝师会来替你做礼服,这个礼拜你好好准备。”孙芸娘没理会她的反对,雍容地走回房间。
“我不会嫁的,我要嫁谁,我自己作决定!”青梅在她身后大喊。
孙芸娘停下脚步,冷笑一声,“我倒要看你怎么自己作决定!”
“我不会受你摆布的,我只嫁给我爱的人。”
“那个穷酸小子吗?你跟着地会饿死的。”
“我宁愿饿死也不嫁你选的人。”青梅气极了。
孙芸娘没再多说,复往房里走,嘴角溢出一抹浅笑,走吧!走吧!作出她当年不敢作的决定,别再步上她的后尘!
第十章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但是临阵脱逃又不是她的作风,最可恶的就是那个俞家大少爷,谁不能娶,偏偏来招惹她,实在是吃饱撑着!
青梅烦躁地在房间内踱步,满头马丝都快被她气白了。
最可怜的莫过于在青梅身后跟着跑的娇小裁缝师,她垂危地拖着青梅,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总算让青梅不再走来走去,这小妮子没有“次是乖乖站着让她量身的。
“咦,雪姨,您为什么坐在地上?”青梅很无辜地低头问地上娇小的妇人。
妇人倒很幽默地回她,“我以为自己是根木桩能把小青梅定住。”
“对不起啦!我在想事情。”青梅弯腰扶雪姨起来。
雪姨是她家里的裁缝师,由小到大她每一件衣服都是经由雪姨巧手缝制成的,想当然耳,雪姨最擅长的款式就是蓬蓬裙,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蓬蓬裙,她穿过的蓬蓬裙几乎可以开一场博览会。
当雪姨又在她身上量一些必要的尺寸时,青梅就知道又是蓬蓬裙。
忽而脑中灵光一闪,既然她是非羿文不嫁,冒个险也无所谓,就这么决定了!
不过青梅是只死都不再穿上任何一件蓬蓬裙,就算是结婚也不穿,她跳下量身的木台子,拿出雪姨的工作袋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一张令她满意的长袍式新娘礼服的草图。
“雪姨,我不要穿蓬蓬裙,我只要这一套。”青梅把草图章给雪姨。
雪姨为难地看着青梅,夫人不喜欢小姐穿长袍式的礼服,有一回她做了一件给小姐试穿,结果夫人一看见硬是把那件袍子撕破,还再三叮嘱她不准再做这种衣服给小姐。
“雪姨──拜托啦!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我当然希望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这一次!母亲要是怪罪下来,全部我担当。”青梅嘟着小嘴,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有多少人禁得起青梅这般苦苦要求而不心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雪姨更是把她当女儿般的疼进心坎里,当然也就无条件投降了。
“好吧!”
“雪姨最棒了!”青梅在她颊上亲了一下,便乖乖站上木台上好让她量身。
“小鬼灵精。”雪姨又气又怜地轻斥了一声。
房门外的身影悄悄掩上房门,长吁一声,晶莹的泪水在黑暗中无声坠落。
这一切原本该是她的,她才是青梅的母亲,不是吗?可是……如果她懂得如何爱青梅就好了,她不是不愿去爱,而是不懂。
青梅,母亲是爱你的,如果你的王子够坚强,他会来带你走的,而不是像我只能哭倒在圣坛前。
连续几天的量身、选款式、试穿几乎让青梅忙弯了腰。
左氏企业和俞氏企业在国内可算是十大排名内的大企业,此次联姻当然是非同小可,排场虽然比不上黛安娜王妃的世纪婚礼,倒也相去不远,只希望别是那种结局。
话说回来,中国人向来是爱面子的民族,最喜欢的就是比钱多,所以青梅的嫁妆是一牛车一牛车地载去俞家,俞家的聘金也是一‘拖拉库’一‘拖拉库’地送去左家,不论命家送多少聘金来,孙芸娘一定再追加上去。
在外人看来只觉得他们无聊,一个是独生女,一个是家中长子,到最后两家还不是成了一家人,反倒是浪费了那些运费;但孙芸娘却不这么想,她之所以要补足嫁妆和聘金之间的差额并非想摆阔,而是料定青梅绝不会乖乖嫁给俞子城,青梅并不像当年的她那么软弱,必要时青梅可能会打昏主婚的神父,为自己的王子多争取一点时间。
孙芸娘猜得一点都不错,青梅趁裁缝师在修改衣服的空档坐下来喘口气,才猛然想起她这几天一直挂在心上却都没做的事是什么。
天!她竟然忘记通知婚礼的男主角了!
青梅抓起电话,但又倏地挂上。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准备在婚礼上上演这出‘大戏’,肯定把自己送到美国去结婚。
于是,青梅抱起桌上的猪公朴满直奔屋外的公共电话亭。
“为了我的终身幸福,只好牺牲你了,安息吧!”青梅双手合十,喃喃念了几句祈祷文,当场将猪公扑满开腹剖肚。
“喂,恩义叔,我是青梅,荷奶奶还是柏妈妈在吗?”
“左小姐?!”扑克脸管家史恩义一时难掩话中的惊喜,但随即又压抑住,克尽职守地一板一眼回答道:“老夫人在午睡,莲夫人在打毛线。”
“打毛线?”青梅可不记得柏妈妈有这嗜好。
“莲夫人说如果小少爷不能把你娶回家,她就拿毛线把他勒死。”史恩义总有办法把荒唐至极的事情说得很严肃,自己还不会笑出来。
青梅就没这等功力了,她足足笑了一分多钟才勉强停止,“能不能请柏妈妈听一下电话?”
“请稍候。”
不一会儿,电话那端就传来相沈紫莲欣喜的声音,“小梅!柏妈妈想死你了,我那混小子是哪里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气,你就快点回来吧!”
“柏妈妈,我要结婚了!”
那端立即爆出一声骇人的尖叫,接着是柏沈紫连叫史恩义去把她那一团毛线拿来,她要勒死那个她生的小王八蛋,连妈妈喜欢的媳妇都娶不回来,那他还活着干么!
“柏妈妈,您先听我说,我不会真嫁给我母亲送的对象。”青梅试着安抚柏沈紫莲失控的情绪。
“真的?”
“真的!”青梅再三保证,“柏妈妈,我有一个计划,但是绝对不能出差错。”
一听到计划,柏沈紫莲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很兴奋地问:“什么计划?”简直追不及待要把儿子给设计出去。
“我要羿文带我走。”
“私奔?就我的经验来说,那实在不好玩。”柏沈紫莲不禁想起她和柏宪和私奔的头几夜,差点把她饿死。
“不是,我要羿文在圣坛前带我走。”
“好像有点意思,那时全场一定鸡飞狗跳。”柏沈紫莲心中已在盘算那天要穿什么衣服去‘观礼’,她向来是‘大混乱场面’的爱好者。
“柏妈妈,您现在手边有没有纸和笔?我将时间地点告诉您。”
“有,说吧!”
“这礼拜日下午四点在红缨牧场附近的教堂。”
紫莲又覆述一遍确定无误,才道:“我会叫那混小子准时去抢亲的。”
“不不,别告诉他所有的内容,只要让他知道我要结婚的消息就好。”
“可是这样太冒险了。”柏沈紫莲不免忧心忡忡。
“如果他真的爱我,他会来的。”青梅也只能这样相信了。
“好吧!希望羿文能想通,你就安心准备嫁过来,柏妈妈,不!老妈会帮你的。”
“希望我真能叫你一声‘妈’。”
“放心吧!媳妇儿。”
“再见……妈!”青梅迟疑半晌,终于喊出心中渴望已久的字眼。
“再见,我惟一的媳妇儿。”柏沈紫运挂上电话,低头沉思着该如何让羿文乖乖去抢亲,又不必将事情全盘托出。
猛然‘砰!’一声,莲苑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走进来的是模样活像是复仇天使的羿文,他手中紧紧捏着一张今天的报纸,眼中两族怒火狂烧。
“妈,青梅打过电话来过吗?”声音是出奇的冰冷。
柏沈紫运原来还想先逗逗他再说,但看他这骇人的模样,只得一五一十地老实回答,“嗯,刚刚才挂上。”
“她有没有提到她要结婚的事?”这句话是由紧咬的牙缝中迸出的,他不自觉又加深手劲握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