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戏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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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戏竹马-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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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人家要米老鼠的气球!”小女娃儿要赖,在地上哭了起来。
  “好啦!”妇人被小孩的哭声援得有点烦,回头又用一副纡尊降贵的施舍口吻对羿文说:“卖气球的,那一个多少钱?”
  卖气球的?!羿文仔细打量自己黑亮的意大利皮鞋和造价高昂的三件式西装,他哪里像卖气球的了?
  他尽可能地保持绅士风度,委婉地向那妇人解释,“女士,我不是卖气球的。”
  “哇人家要气球啦!”小女娃儿一听,哭得更是厉害了。
  妇人忽瞪女儿一眼,烦躁地打开鳄鱼皮制的皮包,掏了张百元钞票出来,“少啰唆,要多少钱你就讲嘛!一百块够不够?”
  羿文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他绷着脸冷声言道:“女士,我是来接机的,不是宝气球的小贩,今千金要买气球,外头多得是。”一百块?!连付他西装送洗的费用都不够。
  “哟!”妇人拔尖了嗓音,“你这个人有没有爱心啊!不过跟你买个气球罢了,又不要是你的命,没看见我女儿哭成这模样啊!唉,现在的人可真是没良心唷!枉费长得人模人样的,却是个没心浬肝没肺的家伙,这是什么世界啊!”
  羿文才懒得理睬妇人的冷言冷语,反正从他拿着这块可笑的鬼牌子踏进机场那一刻起,他的脸就已经丢光了,也不差这一次。
  “大哥哥!”软软的童音再次响起,方才哭得淅沥哗啦的小女娃儿不知何时又轻扯着地的裤管,噙着眼泪、可怜兮兮地仰头望着地,小公主式的小洋装混着冰淇淋和灰尘绉成一团,两条粗粗的发办也散了大半。
  如此熟悉的模样不由得令羿文心头陡地一震,其是像极了小时候又爱哭又爱缠他的小青梅,一张酷脸不觉柔和了几分。
  迟疑了数秒,他扯下那个她要的米老鼠气球,蹲下身拿给小女孩,“别哭了,这一个气球送你,小心拿好喔!”
  “嗯。”小女娃儿很用力地点头承诺道!踞起脚尖在羿文颊上印下一个黏答答的口水印。
  “敬酒不吃吃罚酒。”妇人冷冷瞟他一眼,就趾高气扬地拉着女儿往外走。
  走到近出口处,妇人不知想起什么事,位着女儿又折回来。
  彝文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她是想为刚才无礼的态度道歉,肯定是有阴谋的,他全神贯注地观察那妇人的举动。
  一旁冷眼观战的青梅看着妇人走向另一方的亲子旅游团,心中已能预见待会儿的混乱情景,她举高手中的杂志掩住唇边的笑意。
  就在一瞬间,妇人尖锐的声音扬起,手往羿文那方向一指,“小朋友,那位大哥哥在发气球!”
  “哇!”一阵欢呼后,一群半大不小的娃儿一古脑儿全涌向羿文。
  他真的想拔腿就跑!羿文惊愕地瞪视着如洪水猛兽般汹涌而来的小孩,但在他作出任何反应之前,二、三十个小孩已将他团团围住。
  “我要米老鼠!”
  “米妮是我的!”
  “不要拿我的高飞狗!”
  一阵争先恐后充分将台湾‘优良’的礼仪作出最淋漓尽致的表现;而几个精力旺盛的小男孩更把羿文当成了图腾柱,宜接攀着地往上爬。
  “小心,不要挤。”羿文一方面要顾虑孩子们的安全,一方面又要注意那个电脑博士来了没,着实分身乏术,“啊!”冷不防他惨叫一声。
  一个想效法攀岩尊家的小男孩一跃而上,挂在他的须带上,丝质的斜纹领带立时收缩,紧紧勒住他的脖子。
  “小朋友……”他涨红着睑,挤出肺部仅余的空气,吃力地哑声说,“放开我的领带……”他试着腾出手拉开那个抓住他的领带不放的小男孩。
  “留一个给我!”一个显然营养过剩的孩子晃着六、七十公斤的庞大躯体,奋力往羿文冲去。
  一个煞车不及,羿文连同那一群小孩子全被撞倒在地,幸亏他反应迅速,才没压到那群孩子,但他自己却成了垫背的,登时满天星斗在眼中跳跃。
  其他孩子一见出事了连忙抓着气球,拉着同伴一哄而散。
  “大哥哥,你没事吧!”
  涣散的影家逐渐凝聚,羿文一脸迷惑地望着身旁垂着两条麻花辫,低头看他的小女孩,怎么他今天看到的小女孩每个都像青梅?忽而额际一阵抽痛,眼中的影像又模糊了起来。
  “小妹妹,让姐姐看看大哥哥有没有事。”青梅一见羿文倒下,手中杂志一抛,急急冲至他身侧,“你还好吗?”
  羿文眨了眨眼,再次凝聚视线。
  他肯定是疯了!竟然看见青梅就跟在他身旁,一脸关切地望着地,就像十四岁那年,她从后山溪里救起溺水的他,惊惧的眼中满布泪水。
  “别哭,青梅,我没事了。”下意识的,他喃喃低语着当年他该说而未曾说出口的话。
  羿文永远都记得那一年的夏天,他丢下青梅,和村子里其他的男孩子到后山的溪里玩水,突然他的脚抽筋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不断将他往下拉,任凭他如何呼救,始终没有人敢冒险下水救他;就在他放弃了挣扎那一刻,一双小手拉住了他,将他由生死边缘救回来。
  他知道那是青梅,永远都是青梅,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总会及时出现;
  然而他却总因为‘面子问题’,而一再扮演忘恩负义的混帐,惹得她泪流满面。
  那一次羿文耳中只听见同伴的议论声隆隆作响,无视于青梅的担心和惊恐,粗鲁地推开她,极为不知好歹地对她说:“谁要你鸡婆!”
  话才出口他就后悔了,但是周围仿佛等着看好戏的人却由不得他低头认错。
  原以为泪水会再度漫流她苍白的双赖,可是出人意料地,青梅一滴泪也没掉,只是怔怔回望他,眼中有着超出年龄应有的心碎。
  羿文知道他该道歉!但脱口而出的却依旧是伤人的:“真多事,谁要你鸡婆!”
  青梅仍旧不发一诰,气氛僵滞了三秒钟,他得到了今生第一个巴掌。
  火辣辣的感觉在她转身离去后才蔓延开来,享着她湿透的纤细身影,那一刻他真憎恶自己。
  “我没哭,我已经很久没掉过眼泪了。”青梅迅速隐藏住自己过度的关心。
  记住!你还没原谅他的不告而别,要凶、要生气、要有个性!
  青梅板起睑,装出冷淡的口吻说:“你有任何部位觉得疼痛或麻痹的吗?”
  有,他的头!他八成是想青梅想到疯了!羿文定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眨了眨眼又甩甩头,天!怎么有人会长得如此相像?!细细的柳眉连问话时抬高的幅度都一样,更别说是长且浓密的睫毛和麻花辫子了;不过远是有些地方不太相同,青梅的脸应该更圆润些,但她的却是瓜子险,而且眉宇之间也比青梅多了几分女人的风情。
  “喂──你傻啦?”青梅一双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事,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国中同学。”羿文被她不耐烦的语调吓了一跳,他实在无法接受一个如此‘酷似青梅’的人这样对他诅话,青梅对他一向是温柔而且最有耐心的……奇了!他怎么以前都不觉得她温柔?一定是刚才撞到头,连记忆都撞乱了,青梅会温柔?!他回去一走得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
  “你不觉得这样搭讪‘陌生女子’太老套了吗?国中同学!”青梅扬扬柳眉,“我是不是该接一句‘我是你高中老师’?”
  羿文揉揉后脑勺,抓起地上已经没有半颗气球的接机牌子站起来。
  “其实……”他正想解释,却发现对方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
  青梅蹲下身,对着刚才也站在他身旁的小女孩说:“妹妹,大哥哥已经没事了,你赶快回队伍里去吧!对了!这个音乐盒送给你,因为你是个懂得关心别人的好孩子。”她从皮包崟拿出一个制作十分小巧精致的音乐盒,放到小女孩手中。
  “可是妈妈说不能随便拿陌生人的礼物。”小女孩有点舍不得地多摸了音乐盒几下,又放回青梅手中。
  “嗯──你叫什么名字?”
  “冯柔柔。”小女孩乖巧地答道,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仍然不舍地频频看向音乐盒。
  “柔柔,我叫左青梅,你可以叫我青梅姐姐,这样我们就认识啦!这是青梅姐姐送你的见面礼,你要好好珍惜哦!”青梅将音乐盒塞回她的手中。
  “嗯。谢谢,青梅姐姐再见。”柔柔漾起甜甜的笑,朝青梅挥挥手,跑回旅游团的队伍中。
  青梅的话犹如五雷轰顶,震得羿文的脑袋完全停止运转,左青梅!她是青梅?!
  那个老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天到晚羿文长羿文短的青梅?!不可能,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他努力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
  为什么她连理都不理他,而他却激动得想抱住她大喊‘我好想你’?她一定是没认出他,一定是这样!羿文瞄一眼手中的接机牌子,那个电脑怪胎可以等,但青梅却不可以再错过。
  打走主意,他急忙追上回到原来位置的青梅,“青梅,我是羿文。”
  生气!生气!保持愤怒!青梅硬生生地把嘴边的窃笑吞进肚崟,冷冷地从杂志中抬头瞄他一眼,不太热衷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理我?”羿文一阵错愕,这和他设计的重逢画面一点儿也不像,若依青梅的个性和思考逻辑推算,她‘应该’向他飞奔而来,甜蜜蜜地对他说:“我想死你了!”脸上满是喜极而泣的泪水,为什么现在角色会对调?!
  “哪一条法律规定认识你就非得理你?”青梅直盯着杂志,甩都不甩他。
  羿文困窘地爬爬头发,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生你什么气?”青梅还是只盯着杂志,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我的不告而别。”羿文心虚地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偷瞄青梅。
  “嗯哼。”她轻轻摇头,视线未曾离开杂志。
  “气我没送你生日礼物?”
  “嗯哼。”青梅再次摇头。
  “气我被你救的时候没说谢谢?”羿文追问着。
  “嗯哼。”
  “气我以前抛下你,自个儿出去玩?”他再接再厉,回想自己曾做过什么错事。
  “嗯哼。”
  “气我……我真的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以让你生气的了。”羿文双手一摊,放弃再寻找理由,他细数了自己一百多条罪状,数到最后连他都想把自己吊起来毒打一顿。
  青梅慢条斯理地阖上始终没翻页的杂志,“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那些罪状加起来就是我生气的原因。”
  “我可以解释的。”
  青梅终于转身面对他,双手抱胸,两道柳眉挑得老高,“我正在听,你不妨先从‘不告而别’这一部分开始。”
  “嗯……这是因为……”羿文聚拢浓眉,搔乱一头鸟丝,这教他怎么说?说他不想看她哭红了一双眼?说他无法对她说再见?还是说他揉掉了上百张信纸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自己即将离去?
  他应该很高兴可以摆脱那个烦人的小女生,但是在临走的那一晚,他却呆坐在行李前,放弃去美国的想法一再在他脑中回旋,这根本不合理,他们只是很普通的儿时玩伴,可是一想起她带泪的眼眸,他就是放心不下。
  桌上的信纸揉去一张又一张,反覆思量也无法将他心中想法表达出千万分之一,连他都不懂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又如何能告诉她?直到沈家的劳斯莱斯来接他,那封信仍只写着:“青梅,我去美国了,你别哭。”
  “怎么?说不出原因?那就请你闭上算口,别来烦我。”青梅横他一眼,回头又翻开手中的杂志。
  其实她也挺怕的,万一羿文真闭上算口不烦她,那不就玩完了,戏都甭唱啦!
  所幸,羿文仍很努力地搔着头想理由。
  忽然灵光一闪,他极为神秘地靠近青梅,压低声音说:“其实是因为……”
  一阵醉人的清甜香气钻人他敏锐的嗅觉中,令羿文不禁一震,连话都忘了接下去说,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青梅身上也会有这种香味?
  “因为什么?”青梅倒很好奇他是何种说法,也侧着头将耳朵偎向他嘴边。
  他真醉了!深深吸入那益发浓郁的女性幽香,他迷迷糊糊地轻喟:“你好香!”
  “什么?!”青梅低呼一声,她是不是听错啦?羿文真的说她好香?这是不是表示他对她已经开始有儿时玩伴以外的感觉了?
  意识到她的诧异,羿文方才警觉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改口,“我说小心点。”
  “小心什么?”
  “不不不,是小声点。”
  青梅可有点儿恼了,他根本不承认他刚才说过的话,转得其硬,她又不是聋子,会听不出‘你好香’和‘小声点’有啥不同,唉,男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东拉西扯地企图混淆视听。”她赏他一记卫生眼。
  “好吧!老实告诉你,其实我是沈旌亚的外孙。”羿文顿了顿,静待青梅的反应。
  “真的?”青梅瞪大双眼,非常合作地装出十分惊讦的表情,“你是说那个被誉为经营之神、企业皇帝的沈旌亚?”她暗地吐了吐舌头,其实,早在十年前他去美国时,她就知道这个人了。
  论起她和沈旌亚的关系应该要追溯到二十年前,那一天她随父亲到台北的公司作考察,小小年纪怎么捺得住会议报告的沉闷冗长,趁着父亲不注意,她溜出办公大楼,只身在台北街头游荡;当时她身着‘标准式’的蓬蓬裙、泡泡袖,外加一层又一层的蕾丝花边,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果然逛没三分钟,就来了两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想把她抱走,幸好沈氏夫妇路过,及时把她救下。那时她正和羿文闹脾气,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可以不回台中,她当然是打死也不说出自己住哪儿、父亲是谁,故意赖在沈旌亚的白荷山庄住了一个礼拜;凭她的机伶聪颖和甜蜜可爱,不只两老把她疼进心坎里,连白荷山庄上上下下也把她当成了宝。
  从此以后,青梅一和羿文闹脾气,就央求父亲带她上台北,在白荷山庄住个几天,沈氏夫妇简直成了她的亲爷爷和亲奶奶;只是,说来还真是巧合,她怎么也没料到羿文竟然是沈爷爷的外孙。
  “嗯,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一个公务员的儿子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企业大亨的外孙。”羿文接着又说:“如果要向你解释清楚,就必须从我母亲那一代说起。
  “当年我母亲为了反抗我外公为她安排的婚事,便和当时仅是一名小税务官的父亲私奔。我十六岁那年,外公突然派人来说要送我到美国念书,那时我整个思绪都很混乱,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整件事情的始末,毕竟‘私奔’并不是一件很名誉的事。”他好不容易挤出整个理由,说得他冷汗宜冒。
  好烂的理由!两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但最起码他试过要解释了,或许他还是挺在乎她的!青梅‘虽不满意,但可以接受’地点点头。
  “好吧!那些过去的事就‘暂且’算了。”她十分宽宏大量地说,但仍不忘加强‘暂且’两个字。
  羿文当然不会漏掉那两个字,为避免她想了想又决定再‘清算’他的其他罪状,便赶紧挨个话题。
  “你怎么会到机场来?接机?”他认为这通常是最安全的问题。
  青梅正愁不知要如何开口告诉他,她就是他在等的电脑博士,幸好他先起了个头。
  她指指身旁的行李,“不是,我刚从美国回来,等人来接机。”
  “等你家的司机,还是男朋友?”羿文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说到‘男朋友’三个字时,语气可酸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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