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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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名-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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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刚粗鲁的打岔以前,你提到梣木先生发生的事。」我尽量温和地追问。
  戴娜耸肩,「剩下的没什么好说的,我看到火,又靠近一些,听到更多的呼喊与骚动声……」
  「那火呢?」
  她迟疑了一下,「蓝色的。」
  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对于终于能够进一步揭开祁德林人之谜而感到兴奋,也因为接近而感到恐惧,「攻击你的人长什么样子?你是怎么逃离的?」
  她苦笑,「没人攻击我,我看到火后方的轮廓,拔腿就跑了。」她举起包扎的手臂,触碰头的侧边。「我应该是一头撞到树木,就这样昏过去了,今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在镇上。」
  「那是我需要回来的另一个原因。」她说,「我不知道梣木先生是不是还在这里,我没听到镇上有人说多找到一具的尸体,但是我又不能问,以免大家起疑……」
  「因为他会不高兴。」我说。
  戴娜点头,「我想他又会把这个当成另一个测试,看我能不能守口如瓶。」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到这个……」
  「如果我们找到任何人,我一定会装出很意外的样子。」我说,「别担心。」
  她紧张地微笑,「谢谢,我只是希望他还活着,我花了整整两旬的时间,想博得他的青睐。」她又喝了一口水,把水瓶还给我,「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戴娜重心不稳地站起来,我把水瓶塞进行囊里,从眼角观察她。我在医护馆实习快一年了,戴娜撞到左边太阳穴,撞黑了眼圈,从耳朵到发际都是一片瘀青,右手臂包了绷带。从她的动作看来,我猜她的身体左侧如果没有肋骨骨折,应该也有严重的瘀伤。
  如果她是撞上树,那应该是形状很奇怪的树。
  不过我没有刻意提起,没有逼问她。
  我要怎么逼问?我也知道有秘密是什么感觉。
  ◇◇◇◇
  农场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谷仓只剩下一堆灰烬和厚板,谷仓的一边有个水槽,隔壁是烧焦的风车。风想要转动风轮,但现在只剩下三扇叶片,只能前后摇摆着。
  农场上空无一人,只有他们来拖运尸体时,在地上留下的深深车轮印。
  「婚礼上有多少人?」我问。
  「连同新郎新娘共二十六人。」戴娜懒懒地踢着谷仓附近一根半埋在灰烬里的焦木,「还好这里晚上通常会下雨,否则现在这整片山都烧起来了……」
  「这一带酝酿着什么世仇纷争吗?」我问,「家族世仇?或是另一个追求者想要报复?」
  「那当然,」戴娜轻松回应,「像这样的小镇,那些事情能让日子过得平稳顺当,这些人为了我家某某对你家某某说了什么话,会记恨五十年。」她摇头,「但是还不至于杀人,他们都是普通人。」
  普通但有钱的人,我朝着农舍走时,心里这么想。那是有钱人才有能力盖的房子。地基和楼下的墙壁都是扎实的灰石,楼上是石膏和木材搭建的,角落以石块补强。
  不过,现在墙壁内倾,呈现即将倒塌的状态。窗户和门都裂开了,边缘也熏得焦黑。我从门口往内凝视,看到墙壁的灰石都烧焦了,家具与烧焦的地板之间散落着破碎的陶器。
  「如果你的东西在里面,」我对戴娜说,「我想已经烧光了,我可以进去看看……」
  「别傻了。」她说,「这整间房子就快塌了。」她用指关节敲门框,传出空心的声音。
  那声音令我好奇,我靠过去看,用指甲去抠门柱,一片手掌大的细长碎片就这样轻易剥落了。「这比较像是漂流木,而不是梁柱。」我说,「既然花了那么多钱盖房子,门框何必省这个钱?」
  戴娜耸肩,「或许是大火把它烧成这样的。」
  我心不在焉地点头,继续往四处走动观察。我弯腰拣起一片烧焦的木瓦,默念一道缚咒,一阵寒意窜上我的手臂,那片木头的边缘亮起了火焰。
  「那平常倒是不常见。」戴娜平静地说,不过那语气是一种刻意压抑下来的平静,仿佛努力装得从容不迫。
  我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是指什么,这种简单的共感术在大学院里很常见,我甚至没想到这在其他人的眼中会是什么样子。
  「这只是施展一点最好别碰的黑暗力量罢了。」我轻松地说,举起燃烧的木瓦,「昨晚的火焰是蓝的?」
  她点头,「像煤气的火焰,像艾尼棱一带使用的灯。」
  现在,木瓦燃烧着一般亮眼的橘焰,一点也没有蓝焰的迹象,不过昨晚可能是蓝的。我把木瓦丢在地上,用靴子把火踩熄。
  我再次绕着房子走,有种东西让我感到不安,我却说不太上来,我想进去里面看看,「火烧得不是很严重。」我对戴娜说,「你把什么东西留在里面了?」
  「没有很严重?」她绕过角落,不敢置信地说,「这房子烧得只剩外壳而已。」
  我指出,「屋顶除了烟囱旁边以外,并没有烧穿,那表示火应该没有对二楼造成太大的损害,你把什么东西放在里面了?」
  「一些衣服,还有梣木先生送我的里拉琴。」
  「你会弹里拉琴?」我惊讶地问,「几弦的?」
  「七弦,我才刚学。」她浅浅一笑,「我还在学习,只不过已经可以到乡下的婚礼表演了,就这样。」
  「别浪费时间学里拉琴了。」我说,「那是古乐器,没什么巧妙之处,我不是要贬抑你的乐器选择。」我马上说,「我只是觉得你的声音应该搭配比里拉琴更好的乐器,如果你想找携带在身边的直弦乐器,可以选小竖琴。」
  「你真会说话。」她说,「不过那不是我选的,是梣木先生选的,下次我会请他考虑竖琴。」她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叹了一口气,「如果他还活着。」
  我从裂开的窗户往内看,结果一靠上去,窗沿就剥落一块。「这个里头也烂了。」我说,把它在手中掐碎。
  「没错。」戴娜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离窗户。「这地方随时都可能塌在你身上,不值得进去了。就像你说的,不过是把里拉琴。」
  我让她把我拖开,「你的赞助人可能在里头。」
  戴娜摇头,「他不是那种冲进火场让自己困住的人。」她严肃地看着我,「你觉得你会在里面找到什么?」
  「我不知道。」我坦承,「但是不进去的话,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线索,了解真正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听到什么传闻?」戴娜问。
  「不多。」我坦言,回想驳船船员所说的话,「一些人在婚礼上丧生了,每个人都死了,像布娃娃一样撕得体无完肤,蓝火。」
  「他们不是真的被撕裂,」戴娜说,「我听镇上的人说,他们是受了很多刀伤和剑伤。」
  我进城后,都没看到有人身上配刀。顶多看到农夫在田里持着镰刀而已,我又回头看着烧毁的农舍,确定我一定是错过了某样东西……
  「所以你觉得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我不知道。」我说,「我原本预期什么也找不到,你也知道有时候传闻会传得太过火。」我环顾四周,「要不是你确定看到蓝焰,我也会觉得蓝焰是谣传。」
  「昨晚其他人也看到了。」她说,「他们来运尸体,发现我时,东西还在燃烧。」
  我生气地环顾四周,还是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没注意到,可是就是想不起来,「镇上的人怎么想?」我问。
  「大家在我身边都不太说话。」她愤恨地说,「不过我听到巡官和镇长之间的一些对话,大家私下在传有恶魔,蓝焰让他们更加肯定。有些人说是跚步人,我预期今年的秋收庆典会比以往更传统,会有很多火、苹果酒、稻草人……」
  我再次环顾四周,谷仓倒塌的残迹,剩下三叶的风车,烧毁的农舍。我泄气地抓着头发,依旧确定我漏掉了什么,我预期可以找到……某样东西的,任何东西都可以。
  我站在那里时,想到我抱持的希望有多么愚蠢。我希望找到什么?足迹吗?某人的斗篷留下的残片吗?一张揉皱的纸,里面正好写了重要的事情让我发现吗?那种事只会出现在故事里。
  我抽出水瓶,喝光里头仅剩的水,「我看完了。」我说,一边朝着水槽走去,「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我需要看一下这附近。」她说,「有可能我的绅士朋友在某处,受了伤。」
  我望向起伏的山坡,上面布满了金黄色的秋叶和麦田,还有绿色的牧草、松木和杉木群,其间穿插着峭壁与露石的暗色岩礁。「要看的地方还满广的……」我说。
  她点头,露出莫可奈何的表情,「我至少要努力找一下。」
  「需要帮忙吗?」我问,「我懂一点山林野外的知识……」
  「有人陪伴当然更好,」她说,「尤其这一带可能真的有一群会攻击人的恶魔。况且,你刚刚说过今晚要为我做晚饭的。」
  「没错。」我经过烧焦的风车,走到铁制的手压式水泵,拉起握柄,用力一压。结果握柄啪的一声从底部应声而断,我差点就没站稳。
  我凝视着脱落的握柄,整支握柄锈到了中央,红锈层层剥落。
  我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傍晚,我回去发现剧团全部遇害时的情景。我记得我伸手要抓住东西稳住自己,结果马车轮子上的坚硬铁棍就这样碎成铁锈,我想起结实的厚木头被我一摸就崩垮解体了。
  「克沃思?」戴娜走到我旁边,一脸担忧,「你还好吗?老天,坐下来,别摔倒了,你受伤了吗?」
  我移到水槽的边缘坐下,但是水槽的厚木板被我一压,就像断木残桩一样散了,我让重力把我拉坐到草地上。
  我把锈透了的水泵握柄举起来给戴娜看,她看了皱眉,「那水泵是新的,这家人的父亲还吹嘘他在山上挖设新井花了多少钱,他一直说他绝对不让他家女儿每天还得提水上山三次。」
  「你觉得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问,「讲真的。」
  她环顾四周,太阳穴上的瘀青和她的苍白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我想等我找过赞助人的踪影,我就不会再过问这地方的事了,永远不再想起。」
  「那不是答案。」我说,「你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她凝视了我好一会儿才回应,「很糟的事。我从来没看过恶魔,也没想到我会见到,不过我也没看过维塔斯国王……」
  「你听过一首童谣吗?」戴娜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于是我开始唱了:
  炉火变蓝不得了,
  如何好?如何好?
  门外跑,躲着好。
  亮剑锈了不得了
  信谁好?信谁好?
  自个儿站着,立石不倒。
  戴娜知道我在暗示什么后,脸色变得更苍白了,她点头,跟着一起轻轻唱:
  看到女子白飘飘?
  来悄悄,去悄悄,
  有何计划可知晓?
  祁德林哟,祁德林哟。
  戴娜和我坐在树荫下,这儿看不见烧毁的农场。祁德林人,祁德林人真的来过这里。我还在整理思绪时,戴娜就开口了。
  「这就是你预期找到的吗?」她问。
  「这就是我在找的东西。」我说,祁德林人不到一天前曾经在这里,「但是我没有预期到是这个样子,我的意思是说,你还小的时候,你去挖宝,并不会预期你挖到什么。你去森林里找玳能宁和仙子,也不会找到。」他们杀了剧团的人,他们也杀了这婚礼所有的人。「我一直到伊姆雷找你,我也没预期会找到你……」我发现自己在胡言乱语,就停了下来。
  戴娜笑了,稍微化解了一点紧张的气氛,她的笑声中没有嘲讽的意味,只是觉得有趣。「所以我也是失落的宝藏或是仙女吗?」
  「你都是,隐匿、珍贵、遍寻不着。」我抬头看她,我的大脑几乎没多想什么就说出口了,「你身上也有很多精灵的特质。」他们是真的,祁德林人是真的。「我每次找你都找不到,但是之后你又会意外出现,像彩虹一样。」
  去年,我的内心一直暗藏着一种恐惧。我担心剧团人遇害和祁德林人的记忆,是大脑自己创造出来帮我面对整个世界离奇消失的奇怪恶梦。但是现在我看到类似的证据,他们是真的,我的记忆是真的,我并没有疯。
  「小时候,有个傍晚我追了彩虹一个小时,然后在森林里迷路了。爸妈非常惊慌,我以为我可以赶上彩虹,可以看到它接触地面的地方,原来你也……」
  戴娜触摸我的手臂,透过衬衫,我可以感受到她手心的温暖。我深呼吸,闻着她的秀发在阳光下的味道,绿草、她的香汗、口气、苹果的味道。风像叹息一样吹着树,吹起她的秀发,骚动我的脸庞。
  空地上突然静了下来,我才发现我就这样没头没脑地讲了几分钟的话,我的脸红了起来,环顾四周,突然想起我身在何处。
  「你的眼神看起来有点飘渺。」她轻声说,「我从来没看过你那样。」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我一直都是那样。」我说,「只是没有显露出来而已。」
  「我就是那个意思。」她后退一步,手逐渐移开我的手臂,「所以现在要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我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
  「那听起来也不像你。」她说。
  「我想喝水。」我说,因为那句话听起来很幼稚而露出尴尬的笑容。
  她也对着我笑,「那是不错的起点。」她取笑我,「之后呢?」
  「我想知道为什么祁德林人会攻击这里。」
  「『有何计划可知晓?』」她表情严肃,「你这人没什么折衷方案,对吧?你只想喝水,还有了解大家从……从亘古之前就一直臆测的答案……」
  「你觉得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问,「你觉得谁杀了这些人?」
  她把手交叉在胸前,「我不知道,」她说,「有各种可能……」她停了下来,咬下唇,「不,那是谎言。」最后她说了,「这么说或许听起来很怪,不过我觉得是他们没错。那听起来像是故事中的情节,所以我不想相信,不过我觉得是那样。」她紧张地看着我。
  「那让我觉得好多了。」我站起来,「我以为我可能有点疯狂。」
  「你可能真的有点疯狂。」她说,「不过,要论断你正常与否,我并不是个好的判准。」
  「你觉得自己疯狂吗?」
  她摇头,嘴角露出些微的笑意,「不觉得,你呢?」
  「不怎么疯狂。」
  「那有好有坏,看情况而定。」她说,「你觉得我们该如何破解这个万年之谜?」
  「我需要想一下。」我说,「在此同时,我们先去找你那位神秘的梣木先生吧。我想问他几个问题,问他回莫森农场时看到什么。」
  戴娜点头,「我在想,我应该回去他留下我的那个地方,在峭壁后面,然后找找那里和农场之间的地带。」她耸肩,「其实也不算什么计划……」
  「总是有个开始。」我说,「如果他回头去找你,发现你不在了,或许他留下了可以追踪的行迹。」
  戴娜带头穿梭林间,树木把风隔绝在外,树林里感觉比较温暖,不过阳光仍可透进来,因为很多树木的叶子都快掉光了。只有高大的橡木还保有所有的叶子,就像很在意自个儿模样的老人一样。
  我们一边走,我一边思考祁德林人杀害这些人的可能理由。这个婚礼和我们剧团之间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吗?
  有人的爸妈一直在唱完全错误的歌……
  「昨晚你为婚礼唱什么歌?」我问。
  「普通的歌曲。」戴娜说,踢着一堆落叶,「欢乐的曲子,〈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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