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陪我走走。”
他跟着老人走过去。
一路上，冬日萧条，别的植物都光秃秃的，唯有玫瑰盛开得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枝招展。
他长吁一口气：“爸，我以前竟不注意，玫瑰冬天也会开放。”
老头漫不经心的。
“冬日若无玫瑰，情人节铺天盖地的玫瑰花是哪里来的？”
他一怔，讶然。
的确。
每年的情人节，玫瑰堆得山似的，人手一支。
可见玫瑰的确有在冬天开放，不然，哪里来的鲜花？
可是，我们一直认为，玫瑰是五月才开放的，不是吗？可见，人的常识如果不改变，也会变成一种欺骗。
一路走，天色已经大亮了。
有孩子蹦跳的声音，背着书包小跑着出去，一边跑，一边嚷嚷：“快迟到了……爸，你快点送我……要迟到了……”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了……跑慢点……”
男人追上去，拉住孩子的手，小孩子蹦蹦跳跳地，“爸爸，今天开家长会耶……老师会表扬我的，我考了一百分……”
“真乖……”
老头子停下脚步。
“这是张刚的小儿子……多快，都念小学一年级了……”
张刚便是当年驱逐曲存姿和姜月明的胖瘦二头陀中两大冷面神中的瘦头陀。跟随老人多年。曲宅几乎成为了他们的家，一家老小都住在曲宅里面。曲老先生和善，人老了，不需要天天去应酬，也不需要天天指使司机，所以让他随意使用车子，可以天天接送孩子上学放学。
老人的声音充满艳羡。
“曲宅什么都好，就是人气不足，我老了，就喜欢听孩子们的笑声……张刚的小儿子，非常伶俐可爱，我很喜欢……”
曲存姿淡淡道：“要不是我犯浑，我的孩子也五六岁了……”
老人一怔。
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
曲存姿的脸色在晨光里，十分憔悴。
他这一生，从未滋生过如此孤独的情绪。以前，有工作遮挡着，有忙碌压抑着……但和李小宝重逢之后，再也无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于是想起那个孩子……素未谋面，却老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那时候，它已经五个多月了？它发育良好，十分茁壮？它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它会不会也调皮活泼，撒娇发痴，被大人娇惯得不成样子？只可惜，他亲手端过去那可怕的堕胎药……
老人家这时候反而语声温和起来了。
“存姿，你趁早解决一切问题，另觅淑女，结婚后自然有孩子承欢膝下。唉，我也老了，存姿，你总得在我有生之年，让我看到你的孩子出生。不然，我还没亲手抱一下孙子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岂不是会很遗憾？”
“爸，我很抱歉！”
曲存姿第一次道歉！也是第一次和老头子这样敞开心胸谈话，方觉得，老人，比自己更加寂寞。
他慎重其事，“爸，你放心，这一次，我绝不会胡来了。”
老人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第172章 曲公子离婚3
电梯在27层停下，姜月明推开玻璃门。
正是早上，职员们端着咖啡从茶水间里出来，一个个惊奇地看着这个艳光四射的女人。她戴着大墨镜，气派非凡。
“这位小姐……您找谁？”
秘书不敢怠慢，急忙迎上去。
她淡淡道：“我找曲先生。”
“有预约吗？我去替您通传？”
“不用了，我是曲太太。”
曲太太？！
简直是石破天惊。
可怜的小秘书呆在一边，不敢置信。
这便是传说中的曲太太？姜月明小姐？？超级大明星？？这可是她第一次踏进公司啊……
每个人都充满了好奇，可是，没有人敢于凑上来围观老板娘。
只见姜月明已经趾高气昂地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径直走进去了。
曲存姿放下文件，看到进来的女人，也一怔，但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笑了：“月明，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姜月明在沙发上坐了，一扬手，拿出一支烟点上。
她的姿势异常优雅，雪白的脸庞在烟雾里显得非常朦胧。
但是，无论她的姿势有多么优雅，曲存姿都没有再觉得赏心悦目。真是奇怪，以前看她这样子，他是越看越喜爱，现在再看，竟然觉得惨不忍睹。
他记起来，原来自己是不抽烟的。
不抽烟的男人看抽烟的女人……原来，他骨子也凡夫俗子，不喜看到女人抽烟喝酒，放肆无度。
他觉得呼吸有点不顺畅，但还是漫不经意的，“月明，有什么事情需要劳动你的大驾亲自到我办公室来？通知一声张秘书不就行了？”
月明吐出一口烟圈来，均匀地喷散在四周。
“你曲公子大忙人，要找到你也不是易事。既然你不肯见我，当然就只好我来见你了。”
她凑过来，双手撑在桌上。
吐气如兰，不过带着一股烟味。
曲存姿身子往后一仰，避开了这股烟味，有点疲倦：“月明，你直接说来意好了。”
姜月明美丽的脸庞上浮起一丝自嘲。
这男人。
如果是以前，她这样子靠近他，他一定是受宠若惊。此时，她却清楚地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之情，仿佛那烟味会熏着他似的。
“上次你不帮我，我失去了做卡麦基大导演新片女主角的机会。曲存姿，是你不帮我，害我失掉了这个最好的机会。”
他承受她的指责，如罪大恶极。
“这次有个更好的机会，我想自己做导演、制片人，投资一部新片。我也不年轻了，过了演员的黄金期了，必须在最好的时间段内顺利转型。我把这部戏作为我的转型之作，剧本已经选好，非常过硬，我自己担任片中女主角，男主角则是目前亚洲最顶级的天王巨星谁谁谁……”
她一连串的说下去，口沫横飞。
曲存姿听得神思恍惚。
他其实并不了解娱乐圈，一直都不了解，当年凭借一时之勇，胡闹一阵，现在，真是什么都记不得了。那圈子里的牛鬼蛇神，他都已经快忘光了。
第173章 曲公子离婚4
“曲存姿，你必须帮我！”她曲起手指，“需要这个数目……”
这不是小数目，对于一个新晋导演来说，绝对是超级大手笔投资。
她讥笑：“对你曲总来说，这点钱算得了什么？算你公司的商业赞助，我们在片头片尾，以及片中，都会给公司极好的植入广告……”
“我得让投资部门评估。”
月明不耐烦起来。
“这是双赢的事情，有什么好评估的？还不是你曲总一句话就搞定了……”
他坐起身，一本正经。
“需要董事会评估同意。”
月明勃然大怒：“曲存姿，你少在我面前打官腔了，这几个钱算得了什么？还要董事会评估？？你的私蓄里足以划拨……”
他心平气和：“任何九位数以上的投资都不是小数目。老头子说了，我再犯错一次，永无机会。”
老头子老头子，口口声声都是老头子！这些年来，她跟他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他每一次都会提到“老头子！”
“你就是个百无一用的二世祖。曲存姿，我看不起你。你这一辈子都必须仰着你老子的鼻息，他说一，你不敢说二，没出息的东西，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失望之极，愤而出口。
这个二世祖。
当年如何的穷追猛打，浪漫恩爱，花招用尽。现在，新鲜感已经过去了，他觉得家产比她更加重要了。张口闭口都是老头子，生怕失去了继承权。
曲存姿毫不气恼。
只有年轻人和不切实际的人才会讥笑二世祖——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有一则笑话：一小朋友问一富翁：叔叔你为什么这么有钱。富翁摸摸小朋友的头说：小时候，我和你一样穷，什么也没有，爸爸给我一个苹果，我没有吃，而是把这个苹果卖了，用赚到的钱买两个苹果，然后又卖了，再买四个苹果……
小朋友若有所思的说：“哦…叔叔，我好像懂了”。
富翁说：“你懂个屁啊，后来我继承了他的遗产”。
这笑话告诉我们：不要痴迷于从阅读成功人士的传记，从中寻找经验，这些书大部分经过了精致的包装，很多重要的事实不会告诉你：
比尔盖茨的书不会告诉你他母亲是IBM董事，是她给儿子促成了第一单大生意。
巴菲特的书只会告诉你，他8岁就知道去参观纽交所，但不会告诉你，是他国会议员的父亲带他去的，是高盛的董事接待的。
王石的那些自传更不会告诉你，他的前老丈人是当年的广东省委副书记。
华为的任正非不会告诉你其岳父曾任四川省副省长。
马化腾不会告诉你他的父亲是盐田港上市公司董事，腾讯的第一笔投资来自李泽楷，李泽楷与盐田港母公司啥关系无需多说。
任志强不会告诉你他父亲是曾经的商业部副部长。
潘石屹不会告诉你他的发迹是和女富豪张欣结婚后开始的。
……
谁可以随随便便成功？
第174章 曲公子离婚5
谁可以随随便便成功？
二世祖，其实是一种好福气。
“曲存姿，你现在这副嘴脸算什么？？你对得起我吗？”
他还是懒洋洋的。
“月明，你这后半辈子，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冻不僵，饿不死了，何苦还要不停地折腾？”
她尖叫：“我要名利！我要荣耀！我要站在人群的巅峰，我享受掌声响起，万众瞩目的光环和快乐……我需要永远站在聚光灯下面……”
他叹息一声。
他知道她最近有好几次大手笔的投资，当年签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她分得了他一半的身家，如果她什么都不做，都足以荣华富贵一辈子，但是她不甘心，她要大展拳脚，偏偏又不精通生意，所以失败几次下来，亏本很多。
“月明，我已经无法帮你。”
语气平淡，但斩钉截铁。
姜月明冷笑。
“曲存姿，如果我说，只要你帮了我这一次，我就彻底跟你离婚呢？”
他心里忽然一跳。
是真的。
疯狂地跳跃。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真是讽刺。
第一次见到她，他一见钟情，心如狂潮，狂喜。
这次听说她答应离婚，竟然如逃出生天，也心如狂潮，狂喜。
但是，他一直微微闭着眼睛，神色不改，姜月明根本看不出他的神思转变，内心千回百转，也不得而知。
现在的曲存姿已经不是当年的曲存姿了。几年磨砺下来，他的城府慢慢向老头子靠拢，喜怒不形于色——姜月明压根就不了解他了。
她等得几乎不耐烦了。
“曲存姿！”
他缓缓睁开眼睛，淡淡的：“离不离婚，随你，我不介意。”
姜月明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她知道，这是曲存姿的死穴。自以为点了这个死穴，可以漫天要价。但是，他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仿佛离婚不离婚，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难不成，他真的压根不想离婚？或者说，他不愿意先暴露弱点任凭她予取予求？
姜月明也在判断，权衡。
她凝视他，逐渐地，已经越来越不了解这个男人了。难道真如他所说，他对自己，爱得死去活来，就算二人彼此纠缠，彼此怨恨，也始终不肯放手？或者说，一直需要借助自己维持他在董事局的良好形象？
她岂会甘心？豁出去了。
“曲存姿，这一次，你非帮我不可。投资也不多，就三亿多预算而已，对你来说，绝非难事……可是，对我来说却很重要。如果我成功晋升导演，后半辈子，就可以顺利转型了……”
在名利场中打滚，还有顺利转型的一天？
一个新导演，一下需要三亿多投资——这胃口也大得实在是没谱了一点。
曲存姿并不纠正她，却还是轻描淡写的：“我得交给投资部门评估一下。有结果了会告诉你。你知道，这样的投资，需要两个以上的董事签字才行，我一个人签字都不作数……”
姜月明脸上立即露出喜色。
这是松口了。
他终于松口了。
“存姿，只要你帮了我，我就彻底跟你离婚，一刀两断。”
第175章 曲公子离婚6
“存姿，只要你帮了我，我就彻底跟你离婚，一刀两断。”
他还是无可无不可的。
“存姿，今晚一起吃饭？”
“我没空。”
“好，你忙我也不打扰你了，存姿，我等你好消息。”
曲存姿眼睁睁地看着她曼妙的身影摇曳多姿地消失在门口。直到办公室大门重新关上，他几乎跃起来，狠狠地跳了一下。
离婚！
是真的离婚吗？
当年，他和姜月明签离婚协议书，但是，姜月明是何许人也？立即抓住了董事局这个大杀器，顶着“曲太太”这个名头活跃在上流社会；曲存姿为了挽回形象，也必须维持一个已婚好男人身份——双方各有所需，便合作起来，演了这么多年恩爱夫妻。
董事会，那是紧箍咒。
这么多年，那道顽固的绳索，始终死死地勒住脖子。让他艰于呼吸。
如果再付出三五亿，能解开这条绳索，他绝不会在乎。
随手点开网页，有许多姜月明的报道，八卦杂志捕风捉影，说她这两个月频频密会大导演，著名编剧……其中一个报道称，她会见了一个正当红的大作家大编剧。此人名气极大，但凡经过他手的电影，无不畅销，号称金牌编剧，姜月明现在准备自编自导的大成本制作，据说剧本已经被该金牌编剧修改了三四百处。
据说，二人同进同出，已经引起了大作家妻子的强烈不满，二人已经于日前离婚。天下人皆知，这位大作家兼出版人，非常非常地仰慕和青睐姜月明小姐。为此，和十年相濡以沫的妻子离婚也在所不惜。
大才子配大美人，倒也是相得益彰。
但是，大家更多地倾向于认为大编剧是在“单恋”，毕竟，没有事实证据。小报结尾含沙射影，声称，姜月明绝不可能舍弃曲家的荣华富贵来屈就这个大作家。毕竟，大作家再是红得发紫，再是名望极大，但跟曲宅相比，无异于蚍蜉撼大树。没有女人会傻到抛弃曲存姿去低就别的男人。
曲存姿随意看了看，关了网页。
这些年，他从不过问姜月明的任何事情，也不感兴趣。
如果真相如此，他会感到高兴。
刚到二月份，大街小巷的玫瑰便多了起来。每个摊子上都是一大堆一大堆的玫瑰。就连菜市场也不例外。
包装好的玫瑰，一支一支，价格高昂。
而菜市场一大捆一大捆的玫瑰，10元随便买一大捆。
曲存姿在一家花店停下来，看着一大束刚刚包装好的玫瑰，上面还有晶莹剔透的露珠。
卖花的姑娘迎出来，极其热情：“先生，这花新鲜，今天才送来的，送给女朋友真是再好没有了。”
他笑着付钱。
转角，就是那家宠物医院。
已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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