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往事如潮水一般。
他是她生命里第一个男人。
很久很久的沉默。
他这才接着说下去：“很长时间，我以为我对她爱之入骨，天下人也都这么认为。可是，大家不知道的是，当我真正得到她那一刻起，我忽然很害怕，也很失落……这么说吧，有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他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来没有人敢违逆他的意思。有一日，他看中了一件东西，却被对手抢去了。这件东西其实对他来说，原本不是什么必需品，但是，他不甘心为敌人所获得，因为，这有损于他的自尊心，而且在他之前的日子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从来没有发生过输给别人这种事情的……所以，他怒不可遏，不甘，发誓非要从对手手中夺回来不可……”
于是，他百般手段用尽，终于夺回来，一如一场大战。
“获胜的最初，我当然也曾欣喜若狂。但是，很快，我就觉得失落，惶惑，因为，我逐渐地发现，自己那么渴望的东西，到了手里，其实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多残酷的几个字。
“真在一起了，以为必然是无比的幸福快乐，但是，不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每天都是折磨。就像一个战利品，你拿到手里，却觉得毫无用处。我曾一次次的问自己，这样值得吗？？”
第439章 只有一点点爱3
“可是，既然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无论是外人还是我自己，都固执地认为，这条路必须得走下去，哪怕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所以，就在错误的泥潭里陷得越来越深……”
他的眼神忽然燃烧起来，急切而冲动：“小宝，你能理解这种错误吗？你犯过这种错误吗？”
她淡淡的摇头。
一般人，哪有这个机会？也没这个资格。
“小宝，也许你不会相信，我刚刚向姜月明求婚就后悔了。我不知道原因，我只是害怕。她要钱，我给她；她要房，我也给她。她想名利，她要事业，我统统都给她。只是，她要我父亲出席婚礼，我拒绝了。我就像一个胆小而懦弱的男人，不敢面对——因为，那时候我内心里就明白，我是错的，我犯了大错，我不敢面对我父亲……那时候，我就不想跟她结婚了……小宝，你相信吗？”
她想，自己相不相信，有什么关系呢？
“小宝，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真的，从来没有！”
“后来发生的事情，唉，我就不必多说了。但是，小宝，有一件事情你必须知道，我和姜月明可以说在结婚的当晚就离婚了。”
他涨红了脸，她却别开了眼。
她相信这是真的，曲存姿，他真的并不爱姜月明，也许，一直都没爱过。
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想起姜月明快递来的那几张令人面红心跳的照片。
对，曲存姿是没爱过姜月明，可是，事实上，他谁都没爱过，他只爱他自己——或者说，爱的女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但凡年轻貌美的，他都爱。
就像她当年在曲宅里见过的：无数的小明星小模特，还有王心蓉……曲公子的私生活其实一直非常混乱。
对于富二代们来说，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些年，我和她之间，连夫妻生活都不曾有过……”
她目光忽然变得锐利！
撒谎！
这家伙还撒谎。
跟姜月明没有，但是，跟别人有！
一直有！
但是，曲存姿根本不知道她这一刻的想法，也不知道姜月明掌握的那一组经过高手PS的“隐私”照片早已将自己彻底判决了死刑。
实在是他的前科太坏，根本不足以留给别人相信的基础。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月色，慢慢地已经西沉了。
方丽坤慢慢站起身，淡淡的：“曲先生，时候不早了。”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眼里燃烧起一小簇火苗：“小宝，我爱的一直是你。我今天来，既不是想向你道歉，也不是想问你疼不疼，我只是要告诉你：我爱你！”
他眼中的火焰有一种融化一切的力量。
在她清醒的时候，他必须把这话说得清清楚楚。
“小宝，我以前对你说那些混账话，做那些混账事，可是，我也已经受到了痛苦的惩罚。那些都不是真的，我爱你，一直爱的都是你，请你一定要相信……”
她的手腕被他生生拉着，无力挣脱。
第440章 只有一点点爱4
隐隐疼痛，隐约的回忆：“小宝，你这么平凡，我一辈子也不会爱上你……”曲存姿，他曾多次对她说过。
他似在看着她的内心，焦灼，急切：“小宝，我爱你，你该知道，我爱你，一直都爱着你……”
那时候，月色飘过来，淡淡的清辉从窗户里洒进来。
有人在月色里向你表白，那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情？
方丽坤有一刻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也不想再挣扎了。
真的，太疲惫了。
许多孤零零的夜晚，她其实如此渴望一双拥抱的大手，一个温暖的怀抱。
曲存姿感到了手心里逐渐变得温顺的热量。那时候，她就站在淡淡的清辉之下，柔软，温存，就像一朵淡淡的夜来香。
他焦灼的心忽然安宁。
“曲先生，我相信你今天所说的一切。”
呵，这是何等的欣喜若狂？
她幽幽的：“在我最痛苦最走投无路的那段日子，我曾经发誓，这一辈子我绝不会原谅你和方大状，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也不可能跟你们和解……”
方大状，曲存姿，他们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曾经是她事实上的丈夫。
但是，她最最痛恨的却也是这二人，人生，多可悲？
她也凝视着他燃烧的眼神，“可是，时光会淡化一切的，不是吗？曲老先生对我有再造之恩，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无论基于什么理由，我都没法再恨你了。”
他欣喜，紧紧握住她的手：“真的吗？小宝，你真的原谅我了？”
她没有抽出手，平静地看着他。
昔日的温顺和情谊又回来了。
曲存姿欢喜得有点手足无措：“小宝，我是爱你的，我们已经蹉跎那么多岁月了，我再也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了，小宝，我们结婚好不好？”
甚至他摸出来的那一枚戒指：同款的极品祖母绿，晶莹剔透，毫无瑕疵，漂亮得惊人。那是已故曲老夫人的遗物。
“小宝，嫁给我吧……”
就像那个缠缠绵绵的夜晚，就像一条吃了很久生肉，忽然品尝到香喷喷烤肉的狼——此后夜夜，他心心念念的便是抱着那香软之躯，重温旧梦。
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结婚。
“小宝，嫁给我好不好？我们全家人都很喜欢你，老爷子尤其希望你能嫁给我……”他慌不迭的，“老爷子说，如果你肯嫁给我，所有结婚事宜一概为我们打点好，一点也不会麻烦你的……小宝，我好想快快结婚……”
她静静地凝视着这张热情过度的脸庞，这一瞬间，她微微迷茫，这个男人是曲存姿吗？是当年那个时而狂暴，时而软弱，高兴时撒泼，愤怒时残酷的男人吗？。
他向她求婚。
其实，不止这一次，已经许多次了。
就像她最痛苦最软弱的时候，他出尽法宝，出尽洋相，无非是为了博她一笑。
纵然有姜月明提供的那些不堪的照片“佐证”他的污点，可是，她居然恍惚察觉：这一切，也许是真的。也许，他真是发自真心。
第441章 只有一点点爱5
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会那样去讨好一个女人？
一个被惯坏的大少爷！
幽幽的，无端想起以前。
他对她，其实一直不错。
他说她救他性命，其实，何尝又不是他救她脱离险境？
自从到了曲宅，他虽然百般捉弄她，嘲笑她，逗她玩儿，但是，之前从不曾真正伤害过她。纵然在他为姜月明最癫狂的时候，小婉等人擅闯梅花林立即就被赶出去，可是，她李小宝在梅林里狼嚎，把梅林打得枝残叶落，大家都吓得要死，他却只是拿臭袜子捉弄她一下就罢了。
甚至于她故意弄破了套套，他也从未怀疑她是奸细。
他一直相信她，纵容她，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他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光。
如果不是有后来的那一耳光，她会不会真的爱上这个男人？
因为太缺乏温情，骨子里，便隐隐地把某个地方当做了依靠：从第一次走投无路开始，怕乔之被姜月明诱惑来求他不要离婚，几乎崩溃的时候沉沦在曲宅疗伤……
因为笃定他会帮她——曲存姿，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还我。
也算是利用吧。
曲存姿说，你救过我一次就必须救我一辈子。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曲老爷子拉了自己一把，将自己的人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此后，便一直依赖着曲家的扶持。也因此，才坚信曲宅是安全可靠，潜意识里唯一的避风港？
就像一到曲宅，住的便是当家主人才能居住的主屋。
那是老爷子给予的荣耀和特权，她不可能不知道。
还有曲存姿拿出来的已故曲老夫人的遗物。不是它代表的珍罕昂贵的金钱价值，而是代表曲家一家人的认可和真心诚意。
按理说，就这么凑合了，未来的人生也会很过得下去了。甚至，站在曲家这么大的平台上，未来真是不可限量。
可是，曲存姿，你不知道，我对爱情的要求实在是太高太高了。我不想凑合。
你也并没有爱我如唯一。你也有很多别的选择，不是吗？
真要嫁给了他，难道天天去捉奸？或者像别的阔太太睁眼闭眼过完下半生？
多可怕。
现代女性，越是优秀的越是容易单身，无他，要求太高。
可是，单身又如何？我们足以凭借自己的双手丰衣足食，为什么非要委屈自己？
如果没找到那个到了五十岁时还能肆无忌惮扑在他怀里撒娇耍赖矫情的男子，我又何必？
他忽然有些不安。
她轻声，坚定得出奇：“曲先生，请原谅，我并不爱你。”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是因为穆乔之？”
她微微闭了闭眼睛。
“小宝……”
她轻轻推开他的手，语气非常温和：“曲先生，我真的没法爱上你。请你不要在我身上无谓地浪费时间了。”
仿佛身体里的空气忽然被抽光了，曲存姿待要反驳，可是，浑身没有力气。
“我和穆乔之早已成为过去，但是，我一直在寻找另一个人，他必须爱我胜过乔之。曲先生，很抱歉，你不是我的理想对象，我也不想凑合。”
第442章 只有一点点爱6
这是她给他最后的答案。
甚至，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可怜曲存姿根本就没想到姜月明出示的那一组照片，也不可能知道。
一个前科累累的人，稍有不慎便会成为最大嫌疑犯。
谁会相信他的清白无辜？
谁会相信五年多，陪伴他的只是岛国玩偶？
他只是惶惶然的：小宝，我爱你难道没有胜过穆乔之？你从来不相信，我又怎么会有胜过穆乔之的机会？
可是，她坚定得出奇，“曲先生，希望我俩到此为止。”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告辞的，一直走了很远他才回头眺望那扇窗，灯火已经灭了，她已经安然入睡？在她这样面对面的拒绝了他之后，她今夜是否会心安理得？
“小宝，你没有爱过人，所以你不会理解我对月明到底爱得有多疯狂……”
他惨笑，当年他对她说这样的话。
现在，她却告诉他：“除了穆乔之，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人生，真是一场绝妙的讽刺。
这可真是他曲存姿的活报应。
连续几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之后，终于天晴。银杏树上最后一片叶子都掉光了，突兀的金灿灿的夕阳里高傲挺立。
冬天，不知不觉就到了。
方丽坤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停下来，看着对面的女子。女子也看着她，脸上露出笑容。
她上前一步：“嗨，玛丽……”
女子笑容满面：“我的中文名叫曲存芳。”
彼时，丽坤已经不再意外。在国外的五年，她见过曲存芳好几次，但是，所有人都叫她的英文名，她还真不知道她和曲存姿的关系。直到曲老先生坦诚一切。
“丽坤，你不会介意我这么久后才告诉你吧？”
曲存芳，有着和曲老先生一样的笑容。正是这个“玛丽”，作为科研所背后财团的支持者之一，曾好几次介绍非常非常重量级的教授精英给她认识。
丽坤也笑容满面：“如蒙不弃，可否进去坐一坐？”
曲存芳一扬眉：“当然，我就是来蹭饭的，我知道你手艺一直不错。”
两人都呵呵笑起来。
饭桌摆在大露台上，一张精致的长方桌，旁边是一株绕着墙壁的巨大的藤状植物。这粗藤精心修剪，造型优美，四季常青，更衬得偌大的露台生气勃勃。
曲存芳由衷地赞叹一声，谁说女科学家都是呆呆笨笨不识人间烟火的？单看这日子的精致程度，也知道女主人是多么的完美主义者和小情调。
再看桌上的饭菜，四菜一汤，尤其是居中的那一盘考小羊排，上等的澳洲羊肋骨上面洒了翠绿香菜，加上炸得金黄色的土豆片，真是令人垂涎欲滴。
纵然曲存芳也自愧不如——这多年，她在工作上超强，可是生活中，一直缺乏这种贤妻良母的态度。
以前一直以为事业生活不能两全，现在才明白，有些人，真的能做到。
她刚坐下，却见丽坤变戏法一般，竟然拿出两瓶年份相当不错的红酒，举着，笑眯眯的：“玛丽，我们喝一杯？”
曲存芳的眼睛也亮了：“一醉方休！”
第443章 只有一点点爱7
月色慢慢地爬上来了，两个女人不知是什么时候倒在露台上的地毯上的。冬日荆棘香花，一朵摇曳的孤零零的玫瑰，伴随着嘻嘻哈哈的笑声。
两人并排躺着，一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子。
真的，方丽坤从未这样放荡不羁，从未喝过这么多酒。但是，今晚，她忽然很想肆无忌惮，很想大大地醉一场。
酒醉，不见得是因为心情不好。
“丽坤，我都快忘记正事了，我今天来找你，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试验成功的那个方案成为未来十年内财团最大的发展方向，为此，财团决定奖励你们一笔奖金……”
她只说“你们”，却绝口不提乔之君。
丽坤呵呵大笑：“真的成功了？”
“如假包换。”
“集团还奖励一套工作别墅，就在阿尔卑斯山脚下，风景如画，你可以考虑去那里度年假……”
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木屋，日内瓦湖畔的小别墅，落日余晖，搬一把椅子，眺望远处风景，多么惬意？
她叽叽咕咕地笑起来：“正好，明年我要去度假。”
“对了，你还得考虑工作问题。财团大力邀请你去研究所……”
“还是去哥本哈根吗？”
“那里条件一流，你知道，别的任何地方都比不上。”
“可是，哥本哈根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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