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烟并非是一个爱财之人，但是听到他这话亦是被触动了好几下。
哭不出来，亦是笑不出来。
就在这苦笑之间，陆寒烟深深地体会到何为生活，何为互相扶持，何为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她在心里说：“我愿意！”
*
2月15日这一天，大年初二。
整个嵘城还处在热闹的新年气氛里，处处皆是张灯结彩的喜庆模样。嵘城地处南方，长江三角洲地带，有大城市里的生活节奏，亦有作为一个鱼米之乡该有的风土人貌。
这天，莫寰霆抛下了所有的一切，将向豌带到了一个简朴古镇。古镇看上去很悠长，向豌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难以相信在嵘城这种满是混凝土的城市里，竟然还有幽静之地。
他们投宿在一家镇上的普通人家里，从言语间向豌可以看出，莫寰霆与这家人似乎很是熟络。
古桥，流水，人家。
这根本就是古诗里的烟雨江南，美得让人心荡神怡。
刚到古镇时并未下雨，只是在下榻后的一个小时内，雨就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雨势不大，是零星散点。
整个上古镇里的建筑物皆是保留着原貌，置身其中就好似穿越到了古代。
他们这次前来，未带任何换洗的衣物，一切都是简到不能再简。
当向豌撑着下颚趴在窗棂旁的红木桌上时，莫寰霆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从楼下上来。木质楼梯，有点狭小，特别是碰上像莫寰霆这样高大的男人时，它亦是显得娇小极了。
楼梯发出“吱呀”声，牵引了向豌转过身来去看。
彼时，莫寰霆已经上了楼来，他单手端着青花瓷碗，同时拿着一双银筷，在向豌疑惑时，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这是老婆婆煮的宽面，你试试。”
向豌很喜欢面食，可以说是极度喜爱。
那确实是一碗面条，可是却跟平日里的吃的不太一样。面条略宽，更是厚实，上面撒着青绿绿的葱花，恰到好处的汤水，仅是看见就觉得格外诱人。
向豌接过，“怎么就一碗，你不吃吗？”
莫寰霆回道：“我在楼下已经吃过了。”
“哦。”
又接过筷子，挑起了面条，吃了一口，瞬间双眸发亮，像是觅得了稀释珍宝般，“真好吃，这个面条好像跟平时吃的不大一样，很有嚼劲，也很滑溜，特别香，最主要是这汤头好鲜，老婆婆的手艺真好。”
莫寰霆解惑道：“汤头是这里的一种菌类跟乌骨鸡熬制而成，都是纯天然的食材。”
“我见你跟这家人好像很熟的样子，你经常来这里吗？”向豌觉得眼前的男人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之前她以为他只能生活在华尔街，金钱窟，纸醉金迷里，不想他竟然还有如此青衫落拓的一面。
“一年中大概会有两三次的样子，会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
向豌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她就将面条都吃完了，连汤水都喝得干干净净，若不是考虑到晚饭时候不能吃太饱，她肯定还会再要一碗，。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带她来这里，这里好像与世隔绝一样，说实话，她有点来了就不想走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这里太过静谧，似乎来了以后情绪一直很平静，满眼的青色烟雨，竟然有着化掉戾气的力量。
至少，此时的向豌看着眼前的男人时，她已然可以心平气和，不复激动。
此时，她突然意识到，或许他经常来这里的原因亦是因为这个……
他看着窗外的烟雨朦胧，突然问道：“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嗯，当然记得，现在是准备继续讲给我听吗？”一提起，向豌便有点激动起来，“快点讲吧，我想听后面怎么样了。”
莫寰霆眼神遥望过来，像是隔着无尽山川，摇头，“这次要讲的并非是续集，而是前篇。”
“前篇？”
“是的，前篇。”
闻言，向豌虽然有着一点失望，随即又转念想到虽然并非是后续，但总比没有听强吧！
“好啊，前篇也行啊！”
这个时候，莫寰霆突然意识到，或许他以后可以去做个说书人，因为似乎他讲故事能力还不算差，至少她听得津津有味，极其有兴趣。
在莫寰霆还在想该从哪个时间点切入时，某人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她伸手去抓他，一双乌黑眼眸尽是期待，“能快点吗？想听……”
垂眸，浅灰色的瞳眸深处泛滥过纠结之色，最后又尽数泯灭干净，可是他并没有去看她，而是将她的手拂去，在隐忍中开始了这个故事。
“从前有户人家，不算富有不算贫穷。有父母，有三个儿女。大哥，二姐，小妹。大哥很爱这两个妹妹，尤其是对二姐极其爱护。有一日大哥得知，其实二姐并非是他父母的亲生孩子，是从路边的花坛里捡来的弃婴。之后，大哥对二姐不再仅有兄妹之情，而是变成了另外的一种感情……”
听到这里，向豌已经不难听出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了。
她突然想起了寒烟，想起了她跟她的大哥陆子琛。
“有一日，大哥跟几个朋友出去喝酒，酒醉得厉害。被他的朋友送到家后，因为恰巧那天家里没人，就只有二姐在，所以二姐前去照顾，可是也正因此，大哥就将二姐……”
☆、217：魔
“将她襁爆了，就在那一夜。”
这样的“前篇”对向豌来说太过震惊，她不清楚这“前篇”跟“后续”有什么关系。
她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听下去，将这个故事听完。
“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大哥没有太苛责自己，那时候他发现自己其实是很爱二姐的。二姐惨遭襁爆后，就得了抑郁症，先后自杀过五次，但是没有成功，都被救了下来。最后是大哥挨不住她这种情况，向他的父母交待了实情，你猜他们的父母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向豌觉得父母肯定是难以接受的。
“那一夜，他们的父亲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自杀了，而他们的母亲亦是悬梁自尽一同去了。”
向豌尽量让自己保持情绪平静，可是在听见这样的故事后，谁能平静？
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后来呢？”
此时，莫寰霆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铁盒，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根雪茄，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他才道：“后来二姐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她不想生下一个孽种，去医院堕胎，但是没有成功，却被大哥关进了一个地下室。在地下室里她度日如年，后来终于有一次机会，她跑了出来……”
“那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她想过无数次要将肚子里的孽种抹杀干净，或许是因为天生的母性，她下不去手。同时，她也怕大哥将她找到，所以一直东躲西臧，在一个月后，她遇上了一个风光霁月般的男人……”
“那个男人爱上了她，可是她觉得自己很脏，根本配不上他，一点都配不上。男人不但不嫌弃她，反而对她疼爱有加，呵护备注，或许女人都是心软的，后来她同意了男人的求婚。”
“男人将她带回到他的家族，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的家族是如此的不一样。因为家族里的长辈不同意，所以男人就对他们说，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所以他必须娶她为妻。”
“就这样，他们结了婚。在四个多月后那个孩子也生了下来……”
“原本女人已经将一切淡忘，可是她的大哥却再次出现，将那些难堪的记忆唤醒。大哥一直威胁女人让她跟他走，女人不肯，大哥就说要将他襁爆她的事告诉她现任的丈夫。女人很爱她的丈夫，为了维护的家庭的美满，她对大哥起了杀意，可是执行的并不顺利，车祸虽然跟女人预想的一样发生了，但是她也同样伤重，所以两人被一起送进了医院。”
“你猜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莫寰霆的声线很平静，平静到让人感觉异常。
向豌神情微怔，预感到后面的故事应该不怎么好，或许这个故事本身就是一个悲剧。
她问：“发生了什么？”
“医院给他们两人做了DNA鉴定，那个女人并非是被遗弃的孩子，确实是那个男人的妹妹。也就是说……”
轰然间，向豌脑子里的一切似乎崩塌了，也就是说他们真的乱伦，是真真实实的乱伦，是亲哥哥襁爆了自己的妹妹。
那个孩子呢？
那个孩子怎么办？
如果那个孩子长大后知晓了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办？
可是这样的故事向豌一点都不想相信，她觉得太超过人的承受力，她……
向豌笑，好似在缓解这个故事带来的负面情绪，“莫先生，你怎么可以给我讲这么阴暗的故事，这个故事太阴暗了，也太残忍，实在是不适合我听。”
“……”
“不适合你听？”莫寰霆皱眉。
“对啊！这种故事三观太不正了，我不喜欢听，我还是喜欢听一些正能量的故事。”
莫寰霆安放在桌上的手紧了紧，“你听懂这个故事了吗？”
向豌看着眼前脸色微变的男人，笑了笑，“听懂了啊，不就是哥哥襁爆了妹妹，而且妹妹还怀孕了吗？如果我是那个妹妹，我估计已经自杀过无数次，还有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也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你想想，那个孩子可是乱伦的产物呢，想到就觉得可怕……”
“真的很可怕！”
他不死心，他想要问清楚，强忍着内心深处翻腾的梦魇，他看着她那张清丽的容颜，“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这种人存在，而且你还碰上了，你愿意跟他做朋友吗？”
向豌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表情，突然笑了出来，“事实上这只是一个故事啊，又不是真的。”
“我是说如果。”莫寰霆内心深处还是带着一分希冀。
“不会！”向豌却是回答地斩钉截铁，“我不会跟这样的人交朋友，虽然我知道他是无辜的，可是……只要一想到他是……我就觉得别扭，所以……”
她那么认真的眉眼，不假思索地回答，都表示这是她内心深处的罪真实想法。
此时，他突然想起了白霜儿的话，她说过世界上没人能真正接受他，接受他这个最为肮脏的怪物，原来除了她以外真的没有。
即便只是一个故事，她已经接受不了了，何况告诉她，这种人不但真实存在，而且还……
莫寰霆嘴角一扬，已然没了方才的情谊，他那么冷地看着她，完全是用陌生的眼神在看她，“今晚就留宿在这里，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
“怎么突然来了，又突然走？”见他转身离开，向豌便起身，眸光暗沉，“我以为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跟我一起好好过个年，难道是我想错了？”
莫寰霆内心深处的涟漪似乎已经不再，“不，你想错了，带你来这里，只是突发奇想。”
“……”
向豌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男人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下了楼去。
垂眸就看到桌上的空碗，已经没有任何温度，向豌想端起碗拿到楼下去，只是手执起又放下。
她想，还是过会儿再送下去吧！
与此同时，当莫寰霆走完最后一个楼梯时，他似乎有点承受不住她的话语，手紧紧地扶住，差点就跌倒。
方才煮面的老婆婆看见后，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用镇上的土话询问：“娃子，怎么啦？看上去脸色好差哦，婆婆已经再给你做了，你哟，明知道自己胃不好，经不得饿，就应该先吃啊！那个女娃子是谁啊，长得挺俊的，是媳妇儿吗？”
莫寰霆撑在扶手上的手紧了紧，眸光沉暗，直接回：“不是。”
随即，老婆婆又说：“喔！我看你对她那么好，我还以为是你媳妇儿呢！明儿有庙会，带她一起去吧……”
“不了，明早我们就走。”
“咦，怎么这次来没住上十天半个月，腊肉已经腌好了，就等你，多住些时候……”
莫寰霆脸上没有丝毫笑容，整个人好似置身在冰天雪地里，他向前走了两步，仅是道：“这次我来错了，我不该来的。”
他更不该带她来这里，更不该对她说那个故事。
之前那么纠结，那么徘徊不定，想将她推开，又想将她束缚在身边。
眼下，倒是没有那种感觉了。
似乎脚下路的一下子就清楚了，毫无任何遮掩的清楚。
他说的对，他就是一个魔，他不是什么好人。
出生就已经将一切决定，他也做不了什么好人。
既然如此，那就魔到底吧！
*
第二天。
就在向豌跟莫寰霆启程回去时，在医院的白霜儿通过一些非法渠道将卷毛和丁丁进行了DNA鉴定。
结果正如她所料，他们就是兄弟。
不仅仅如此，更是有数据显示，卷毛就是丁丁的最好肾源。
真好！
这样的结果真好！
可是，同时白霜儿亦是害怕，她知晓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厚实肩膀来依靠，所以她只能靠自己。
但是，要怎么走下一步她完全没有任何概念，更是一头雾水。
陆寒烟是绝对不会同意这种事情发生的，即便她再怎么祈求，亦是无济于事。
就在这种情况下，白霜儿还是给莫寰霆去了一个电话，想要试图挽回什么。
只是她刚一开口，“霆！我真的是没别的办法了，我……”
“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以后也只给你……”
☆、218：丁丁需要你，我也需要你（第一更）
白霜儿不清楚又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莫寰霆的态度再次倒戈到了她的这边，他虽然仅是说了一句简单的话，但是白霜儿却清楚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的电话仅是短短数语，并未多交谈，莫寰霆只是在电话里说让她在医院等他，他会尽快抵达。
这，就是希望！
是死而复生的希望，她一定要牢牢抓住，不能再做任何冲动的事情将他惹怒。
她想，酒醉那次说的那些话应该是让他突然态度转变的根本原因。
若是这次他能够“回心转意”，那么她以后一定要小心。
*
途中，因为向豌说要回去向家的老宅一趟，所以莫寰霆就直接将她丢在了半道。
向豌惊讶于他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不过转念想想似乎他一直就是这样。
给一个巴掌，再来个甜枣，反复使用，似乎每次都能让他得逞。
只是向豌不知道的是，在她下车后，莫寰霆就掏出了手机，给陆海生去了一个电话。
商政两家素来都是交好，莫寰霆跟陆海生的关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只是，莫寰霆一直孤傲得很，在几年前就将莫氏迁徙出了嵘城，是在近两年才将莫氏又重新迁入，这一去一来，就减少了很多礼数。
陆海生听闻过嵘城的莫先生，但是不熟。
所以在接到他的电话后，不单单是感到意外，更多的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莫名地不好预感，让陆海生决定赴宴。
因为饭局的地点是订在了“乐府”，而时间则是晚上八点。
距离这个时间还早，所以莫寰霆先赶赴了医院去看看丁丁的情况。
白霜儿一看见他，内心深处的激荡完全掩盖不了，特别是见他满身的疲乏的样子，便有点心疼。
她走过去，轻轻地将他抱住，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她说：“我不会问你去了哪里，你做任何事都会有原因。我为那一晚说的那些话向你道歉，对不起！那些话肯定伤了你，对不起……”
莫寰霆原本的手有点僵硬的垂在两侧，在听见她的话后，右手往上亦是将她回抱住，“你身上的伤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