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种莫名的自信，沈伯言知道，她不会同意的，不知道为何，他就是知道，所以才会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像是想要扯碎她脸上坚强的伪装。
可是莫长安依旧是那样一张脸，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从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来，“不。”
她不会离婚，因为已经来不及了，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来不及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的遥遥相望，这么多年的感情放在这个男人身上，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那就和我回去！”沈伯言的声音凌厉几分，伸手直接桎梏了她的手腕，“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莫长安，你已经是沈太太了！”
莫长安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袍，抬眼看了他，“我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也请你别忘记。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没意见就这么穿着睡袍和你一起出去。”
沈伯言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这才松开了手，她站起身来走进里面去换衣服，沈伯言站在客厅里头等着，看着她先前写下的那张纸条，漂亮的花体英文写下的地址，当看清楚上头的地址时，沈伯言忍不住轻轻抿了嘴唇。
那是瑞士一间知名骨伤专科医院的地址，他也有所耳闻。
所以……她是把又慈送去瑞士治疗腿伤去了么？心里头似乎有某个角落渐渐松动，想到里头那女人终年不变的淡然脸庞，沈伯言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一点都不。
莫长安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沈伯言正拿着那张纸条看着，眼神似乎很认真的样子，心里头一下子就抽痛了起来。
果然啊，对慕又慈的所有事情，他都可以这么上心。
“走吧。”她轻轻出声。
沈伯言转眸朝她看了过来，她一身精致的洋装，外头披着一件风衣，裙摆下缘露出纤细笔直的小腿，只是没有穿高跟鞋，而是蹬着一双平底鞋，脸上也是脂粉不施。
虽是如此，却也依旧非常漂亮。
沈伯言将纸条收进口袋，就朝着门口走去。
齐鸣在门口等着，纪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过来了，他们两人正在聊着天，看到自家BOSS一起出来了，也就恭谨了姿态。
“沈总，摄影师和拍摄场地都已经预约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说着，齐鸣已经走了上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丝绒的盒子来。
莫长安目光接触到盒子的时候，有片刻的停顿。
齐鸣直接将盒子递到了沈伯言面前，他接过之后就直接打开。
两枚戒指插在黑色丝绒盒子里头，一枚是男式的指环状婚戒，戒面镶着一颗钻石，另一枚是女式的钻戒，硕大的钻石闪着耀眼的光。
沈伯言朝着纪修看了一眼，“你进去把桌子上装着早餐的纸袋拿出来，她现在饿不起。”
纪修有片刻的停顿，目光朝着莫长安看过去，他是她的特助，凡事自然是要按照她的意思来，莫长安的目光只是停留在那两枚戒指上，目光微微闪了闪，然后就点了点头。
纪修马上快步朝着里头走进去，走过他们两人身边的时候，忍不住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从来都直视自己的感情，莫长安这样的女人，爱上她，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上司和下属的身份让纪修很轻易地认识到和她之间的距离，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只希望能够默默的帮她处理好能够帮助她处理的事情，他可以祝福，但是沈伯言……不是她的良配。
从沈伯言的态度就不难看出来，他并不爱她。
长安是多么值得让人去精心呵护全心宠爱的女人，而沈伯言，太不知足。
沈伯言已经将盒子里头的女戒摘了下来，拿起她的手，没有什么浪漫也没有什么温存，就那么轻轻套到了左手无名指上去，正好合适。
莫长安看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目光有片刻的停顿，无名指似乎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起来。
沈伯言将盒子递给了她，左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他手指修长干净，很好看，衬衣的袖口一只做工精良价格不菲的陀飞轮腕表带在那里。
莫长安只停顿了片刻，就拿起了那枚戒指，套上了他的手指，她动作不急不缓，就那么慢慢的，沈伯言觉得手指有些微微的痒，还能够察觉得到她指尖的温度。
戒指套进无名指根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反手直接握住了莫长安的手。
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覆让她愣了一愣，纪修已经拿了早餐出来，看到的就是他抓住莫长安手的一幕，脚步停顿在他们身后。
沈伯言转身，从他手中接过装了早餐的纸袋，塞到莫长安右手，“吃。”
就简短的一个字，然后就牵着她朝着电梯走去。
莫长安心里忍不住想到，或许……这是个不错的开始，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第29章 外景
今天他们是要去拍婚纱照的。
沈伯言已经让齐鸣找好了拍摄场地和知名摄影师，只等着过来接了莫长安之后就带着她过去，拍婚纱照。
其实这是沈长恭的意思，说是如果不早早拍，之后婚礼的筹备，新项目的启动，太多事情需要忙，等到再能空出时间来拍婚纱的时候，恐怕她都已经显怀了。
沈长恭电话里的原话是，“长安丫头长得漂亮，拍婚纱，自然是要挑着还没显怀的时候拍套完美的。她嫁到我们沈家来，能给她好的，自然是得给她，她是沈家的媳妇儿，也是乔薇的女儿，我和她外公乔宇衡这么多年交情，再怎么不能亏待了。”
只是原本应该对这事情有些抵触的，可是却丝毫没有，沈伯言听了这话之后，也就只是点了点头同意了，对沈长恭说，“我让齐鸣去安排。”
马上就安排了。或许也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多少让他有些在意了的原因，看到她昨晚的模样，甚至沈伯言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头冒出来的情绪，是心疼。
他不知道。
莫长安原本就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潜移默化，慢慢地接受她的存在，慢慢地感觉到她的好，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就觉得，似乎没有比这更好了的人。
他不知道。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坐在车里的时候，莫长安的目光淡淡的看着窗外，像是在想着什么，又像只是在很单纯的走神。
车里头很安静，她不说话，沈伯言也没有说话，齐鸣坐在副驾座位上，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就连开车的司机也是这么觉得的。
明明今天早上的新闻炒得这么热，两人在新闻照片里头那么恩爱和睦举案齐眉的样子，眼下就这么你不言我不语的，的确是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纪修的车一直跟在后头，红灯的时候还会停到旁边的位置，沈伯言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眸中的情绪隐藏得很深。
没过一会儿，莫长安始终目光淡淡的没有什么焦点地看着窗外，直到手机的震动唤回了她的注意力，掏出手机就看到一条短信冲进手机来。
是丹阳发过来的。
“长安，乔姨已经被送回医院了，状态挺不错的。”
短短一句话，让莫长安的心里头安定了不少，没有打算回复，正准备将手机放回包里，另一条短信又已经进来，依旧是丹阳发过来的，“是……沈伯言亲自送过来的，他对乔姨态度很好，所以乔姨虽然意识还是不太清醒，但是很喜欢他。”
莫长安的眼神顿了顿，停留在手机屏幕这小段的文字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关掉了手机屏幕，放回了包里去。
默默地拿起了手边从刚开始就一直放在那里动都没动过的早餐纸袋，里头的东西已经有些凉了，但她还是默默地拿了出来，一语不发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沈伯言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然后就看向了司机，“开慢点。”
就吐出了这么三个字来，司机马上缓缓踏下刹车将车速减缓了一些。
抵达拍摄场地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分钟后的事情了，今天天气不错，所以是决定先拍外景再拍棚内的，选景是在郊区的一片花园牧场，环境很是优美。
在这乍暖还凉的初春季节里，草地上开满了紫云英。
女人都是喜欢花草的，莫长安也不例外，所以淡然如她，在看到这一整片花海的时候，也忍不住目光微微诧异了一下。
她每一个表情细小的变化都被沈伯言看在眼里，他没有做声，齐鸣在旁边微微笑了，“太太，这个天的紫云英开得最好，用来取景再合适不过了，第一个场景就定在这里，你看如何？”
莫长安停顿了片刻，点了点头中肯的回答了，“很漂亮。”
只是有些冷，郊外的温度比市里头似乎还要低了几度，她的风衣很显然不够御寒，更不用说，她的洋装是裙装，整截白皙纤细的小腿就露在空气中。
鼻子似乎都有些微微塞了，她轻轻吸了吸鼻子。
纪修看到这一幕，眉头轻轻皱了皱，转身就准备去车里拿条薄毯过来。
只是下一刻，莫长安就察觉到了肩头的重量，沈伯言的西装已经沉甸甸地披在了她的肩头，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就那么瞬间笼罩了上来。
有着浅浅纪梵希男士香水的味道，很清新。
莫长安侧目看了他一眼，沈伯言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自然得很，像是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罢了。
摄影师很快就走了过来，他是业内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但是姿态还是显得恭谨，毕竟给这两位拍婚纱照，也算是他的荣幸，谁不知道乔氏总裁莫长安倾国倾城，沈氏总裁沈伯言英俊无俦，两人哪怕只是面无表情站在那里，都如同一幅画报，更不用说等会儿镜头里会出现的场景，会是多美的一幅风景。
“沈总，莫总，景都已经选好了，这边是三个景，紫云英花海，那边那棵高大的香樟树，打算做个类似在树上唱歌的主题，还有就是桃林那边桃花都开了，可以拍一套古装。”摄影师很专业，提的点子也都非常好，无论是主题还是取景，听上去就让人觉得很不错了。
莫长安点了点头以示同意，表情依旧淡然。
沈伯言只低声问了一句，“服装都准备好了？”
“服装师和化妆师都已经准备好了。”摄影师礼貌地笑着回答了，然后就继续说道，“我们先走在树上唱歌这个主题的景，因为考虑到沈太太现在的情况，这个景相对来说会比较辛苦一些，所以在精力充沛的时候先拍这个，等到之后拍紫云英花海的景和桃林的景时，就会比较放松。”
摄影师的提议其实是很体贴的，沈伯言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听了这话之后，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辛苦的景就换掉不拍。”
一句话就否定了那个不错的主题。
摄影师心中不由得想到，这沈总还挺疼老婆的，果然和新闻上说得一样。
清清浅浅的女声就已经淡淡说道，“没关系，我觉得这主题挺好的，就按照这个主题拍吧，在树上唱歌是么？意思是……我得爬树？”
☆、第30章 你说的是实话
“意思是……我得爬树？”
莫长安不太理解这个意思，所以这么问了一句，她皱着秀气的眉头，不解地看着摄影师等待着回答。
沈伯言侧目看到的就是她脸上这个表情，不得不说，很可爱。
鲜少会看到莫长安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她从来都是风波不惊的淡然，和运筹帷幄的稳重，忽然这样带着疑惑不解的神情认真看着摄影师的样子，的确是很少见，于是多了几分可爱的感觉。
摄影师脸上是善意的笑容，点了点头，“是的，得爬树，梯子都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手就朝着一个方向一指，莫长安循着他手指看过去，就看到远处一棵漂亮茂密的大香樟树，旁边一架金属梯子已经摆好在那里了，一些工作人员正在架设机器，找打光点之类的……
莫长安目光有片刻的停顿，嘴唇也轻轻抿了抿，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其实心里是有点紧张的，毕竟女人一旦有孕在身，就会有母性，会下意识地察觉到这个是不是危险，会不会有危险。
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因为想象到自己穿着白纱坐在树上的模样，这毕竟是自己的婚纱照，是第一次，她也没想过再有下一次了。
“那就爬吧。”就这么坚定地应了。
然后就跟着已经前来的服装师去庄园里头换婚纱去了。
看着她走进了房子里头，沈伯言才转过头叫住了准备去准备布置的摄影师。
“沈总，怎么了？”摄影师问道。
沈伯言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看了一眼香樟树的方向，认真地问了一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她怀孕了，身体也不太好。”
摄影师很懂地笑了笑，很是客气地说道，“沈总真是体贴，不过请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而且你的位置就在下方，绝对是能够一下就接住她的距离范围。”
甚至还这么调侃了一句，沈伯言没有什么笑容，只是听了这话之后，微微放心了一些，也就走进去准备换衣服去。
只是刚走到用来做更衣室的房间门口，就听到两个化妆师在门口窃窃私语道，“沈太太长得可真是漂亮啊！我跟过那么多妆，这个新娘真是最漂亮的了，看着她那张不施粉黛都皮肤那么通透五官那么精致的脸，我都不知道等会要怎么下手了，感觉好像多一笔都是玷污……”
这绝对是毫不吝啬的称赞，而另一个化妆师也附和道，“是啊，绝对的郎才女貌，不比电视上那些明星们差了，还有沈总……我的妈啊，简直帅爆了，我都不敢直视他的脸，多看一眼那都是亵渎一样……”
沈伯言遥遥听见这么两句，也就走了过去，两个化妆师看到他之后都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说他帅的那个更是脸都红起来了。
“我太太在里面换衣服？”
他沉声问了一句，化妆师赶紧点了点头，提议道，“沈总请进去吧，太太那么漂亮，换好婚纱出来的一瞬间绝对是最惊艳的呢。”
沈伯言步子只停顿了一下，也就走了进去。
这房间原本只是庄园的一间客房，眼下房子中间拉了一面帘幕，从里头传来悉悉索索纱裙摩擦的声响。
沈伯言默不作声地站在外头，目光深沉地看着那帘幕，像是在等着里头的人走出来。
只是婚纱的穿戴总是格外麻烦，就那么足足沉默着等了十分钟，才听到里头服装师的赞叹声，“太美了！只是换了婚纱还没上妆就这么漂亮！沈太太，沈总一定会很惊艳的。”
沈伯言心里头生出了些许情绪来，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情绪原来是期待，只是依旧看着帘幕，目光有了几分温度。
莫长安看了一眼穿衣镜中的自己，的确是很漂亮，她从小到大就听过很多夸赞，也从来不否认自己的容貌，唇角微微弯了弯，笑容却是有些苦涩，她轻轻启唇，淡然吐出一句，“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语气中那淡淡的落寞和苍凉毫不掩饰，服装师听了愣了一愣，而站在帘幕外头的沈伯言听了之后，眉头不着痕迹地轻轻皱了皱。
“好了吗？”莫长安淡声问了一句，服装师连连点头，“嗯，已经好了。”
随着这话音落，服装师已经扯开了帘幕。
莫长安的身影就这么印入了沈伯言的眼帘，甚至就连是他，心里也是从来不曾否认过莫长安的美貌。
她的确是长得太漂亮，漂亮得让人挑不出一点不好的地方来，无论是什么姿态无论是什么装束，似乎都能够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倾国倾城。
而此刻，她一袭白色纱裙，脸上还脂粉不施，头发为了方便换衣服，也随便挽了起来，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