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而优美的曲子就这么在整个屋子里流淌。
一曲毕。手指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之后，她提腕收手。
曾经，钢琴是她的梦想，她倾注了很多心血，练好每一首曲子，而现在，竟是有些生疏了。
但在旁人耳中听来，刚才这一曲犹如天籁。
就连陈姨都站在厨房门口听着，忘记了手中的事情。
朱丹阳觉得有些惋惜，要不是长安的手受了伤，要不是家族事业是她没办法拒绝的压力，可能她早就成了女钢琴家了吧。
沈伯言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坐在钢琴前，那么静谧的，但是每一个动作都游刃有余，像是和钢琴融为一体一样，那么的自然而然。
她像是没有什么不会的，会画画，会术法，会钢琴，会英语，会德语，会法语，还会一点点意大利语，会做生意，会打扮。
像是一个完美的……喔，是了，沈伯言想起来了，她不会唱歌。
于是唇角没忍住笑意。
“弹得真好。”沈伯言赞叹了一声，景哲则是在旁边拍起手来，“呀……弹得也太好了，肖邦的幻想即兴曲啊，这么高难度的居然都信手拈来，沈伯言你真是捡到宝了。”
景哲这么赞叹了一句，莫长安已经站起身来，微微笑了笑，“好久没碰琴了，有点手生了。”
沈伯言唇角依旧噙着笑意，眼神就这么落在她身上，而后说了一句，“钢琴弹得这么好，唱歌怎么会是那个样子？”
“噗……”景哲也想到了莫长安在他生日宴会上唱歌的样子，一下子就没忍住地笑了出来。
莫长安表情一僵，轻轻抿唇，唱歌绝对是她这辈子的污点啊……
“我还是进去躺着吧。”她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虽然这话说得语气淡然，但是却不难听出，这话似乎带了些赌气的味道。
沈伯言已经站起身来，走到她旁边就揽了她的肩膀，“躺什么躺，大白天的，午饭也没吃，肚子饿了没有，让陈姨把饭菜热给你。”
沈伯言朝着厨房门口站着的陈姨看了一眼，陈姨马上就点了点头进厨房热饭菜去了。
景哲虽然嬉皮笑脸，但是说话很多时候是非常幽默的，所以很能活跃气氛。
莫长安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了。
之后的两天，依旧是没什么心思去公司，恐怕在还没得到好的检查结果前，她都没什么心思去公司了。
都是孟橙带了工作文件来家里给她处理，她像是成了蜗居的动物一般，每天就待在家里，庭院坐一坐，散散步，偶尔画一两副素描，弹弹钢琴，无聊就打理一下庭院的花花草草。
这样的日子，倒是前所未有的清闲和安逸，如果不是因为心里头始终担心牵挂着小布丁的情况的话，这样的日子简直再舒适不过了。
去做羊水穿刺检查那天一早，她早早就醒了，沈伯言醒过来的时候，她都已经梳洗好穿戴好了，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你别这么紧张，绷着神经也休息不好。”沈伯言看她这样子，只觉得心里头隐隐地刺痛，忽然就这么担心起来了，要是女儿真的有什么不好，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因为在沈伯言看来，莫长安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足够严重了。
他自然也马上起来了，梳洗穿戴好了之后，就载着她去了医院。
尹清芳也已经抵达医院了，羊水穿刺术的工具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并且也同意沈伯言陪同。
尹清芳的那个女学生也在旁边守着，因为羊水穿刺术要在B超下进行，所以她是负责控制B超探头的。
沈伯言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诊断术，虽然穿刺两个字听上去很刺耳，但是也没有料想过，视觉冲击力会这么大。
几乎是尹清芳将那个长长的针拿出来的一瞬间，沈伯言的眉头就紧紧地皱起来了，很长很细的一根针……
光是看着视觉冲击力就太强了，并且不难想象这根这么长的针，是要从她的肚子上扎下去的。
莫长安是多少知道的，上网了解了一下羊水穿刺的风险，于是也就了解到了很多网友们分享过的，穿刺针视觉冲击力有多大，真的很大。
她眉头也轻轻皱了一下，瞬间紧张起来。
沈伯言站在旁边，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只察觉到她小手冰凉，于是就握得更紧了一些。
B超探头已经贴了上来，那个年轻的女医生已经马上找到了B超的画面，然后停在那里，屏幕上能够清晰地看到胎儿的形状和羊膜囊的形状。
尹清芳看着B超图像，就找到了下针位置，在莫长安肚皮上擦了碘伏之后，就拿出了那根长长的针来。
莫长安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沈伯言的手，呼吸都变得紧张了几分。
尹清芳也知道每个孕妇做这个检查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所以说道，“长安啊，我要进针了，你别紧张，放松一点，不会很疼的，就跟扎手指取血差不多的疼痛度，然后你会觉得有些腹胀和压迫感。”
莫长安轻轻点了点头，“我没事，姨母你进针吧。”
说完就紧紧咬了嘴唇，尹清芳做医生多年，做医生最容易培养出来的就是‘心狠手辣’，否则就没办法做一个好医生，要是畏手畏脚的，手术的时候就麻烦了。
所以听到莫长安这句话之后，几乎是马上就找准角度将针扎了进去，沈伯言眉头一皱，眉目里有了心疼，唇角紧抿地转过头去不看。
察觉到莫长安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着他的手，“嘶……”
她没忍住，发出了这么一声抽气声，扎那一下的确有些疼，但是之后就如同尹清芳说的那般，有些腹胀和压迫感。
“放松，不要动。马上就好了。”尹清芳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看着B超屏幕，然后缓缓推进手中的针，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图像，针头顺利刺入羊膜囊。
很快就抽到了羊水，拔针出来之后，其实也没出多少血，肚皮上的针孔贴了个创口贴也就完事了。
“好了，我这边会让检验科加急检查的，一个多星期能够出结果，你就先放宽心，什么都别担心。该吃吃，该喝喝吧。还有，禁止房事半个月，沈伯言，这个你给我记好了！”
☆、第339章 鉴定结果
“禁止房事半个月，沈伯言，这个你给我记好了！”
尹清芳说这话的时候还特别叫了沈伯言的全名以示重视，沈伯言表情一僵，旁边的女医生快要忍不住唇角的笑容。
沈伯言眉头皱了起来，摆了摆手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尹清芳就去给莫长安开了个病房，让她先观察几个小时再离开。
莫长安发现，沈伯言有些小心翼翼的，明明她腿又没事，可以直接走的，但是沈伯言还是让护工送来了轮椅，将她推去了病房，明明她可以直接自己上床躺着的，但是沈伯言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上了床。
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
“我又不是不能走……”莫长安被他放在病床上之后，就这么轻轻说了一句。
沈伯言给她轻轻拉上被单盖好，然后才说道，“辛苦你了。”
辛苦你了。四个字就这么撞进她的耳朵里，撞进心里，柔柔软软的。
的确是，辛苦她了，这么一路看着她过来，看着她体质不好怀着孩子，看着她身体虚弱医生说很有可能会流产，看着她这么撑过来，将小布丁养得好好的在肚子里。
而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她之前每晚的起夜，早晨的孕吐，他都帮不上什么忙。
而现在，这么大一根针，扎到她的肚子里，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这么看着，看着。
他觉得自己能做很多事情，商场上的战争，做生意，做事业。
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却是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沈伯言坐在床边，轻轻握着她的手，“很疼吧？”
莫长安摇了摇头，“不疼，就跟抽血打针差不多。”
说着，长安就微微笑了一下，挑眉问道，“沈总心疼了？”
“不行么？”沈伯言反问她。
莫长安怔了一下没做声，沈伯言将她手握紧了一些，就继续说道，“真的再不会让你怀孕了，有小布丁一个就够了。”
“要是小布丁真的检查出来有什么不好，怎么办？”莫长安问出这一句，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第一次和沈伯言讨论这个问题，从两天前唐筛检查结果数据不理想开始，两人都没有谈过，如果真的小布丁有什么不好，如果真的羊水穿刺结果出来了，依旧是不理想的，依旧是高危的。
那么，应该怎么办？
“就算有什么不好，生下来也不是养不起，只是看你的意思，你如果想要，就留下，如果不想要……”沈伯言说到这里的时候，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太说得下去了，心里头有些发紧得难受。
“要是……要是有什么不好，又何必生她下来让她受罪……”莫长安声音沙哑几分，有些哽咽夹在声音里头若隐若现。
眼圈微微发红，终究是没有哭，她的泪腺，的确是太高傲了，或许，也还没到要哭的时候，或许，一切都没问题呢，她忍不住这样想。
“不管怎么样，不管情况如何，我都在这里陪着你。”
他没有什么甜言蜜语说情话的天赋，所以哪怕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也听不到什么温温柔柔甜甜蜜蜜的情意，莫长安知道他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但是有这句话，已经足够温暖了。
对于他，莫长安的要求真的很少。
然后下一秒她就被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头，他清新凛冽的气息就这么包裹着她，莫长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是啊，起码现在，自己是可以依靠他的。想到这里，就很心安了。
……
然后沈伯言就又开始了度日如年一般的禁…欲生活，苦行僧一样，看着如花似玉的老婆，什么也做不了。
以至于人变得有些暴躁，感觉像是瘾君子的戒断反应一样。
在莫长安面前倒不至于，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和她发火，只是沈氏的职员们，就有些池鱼之殃了。
每天开的会，参会人员都是顶着山大的压力，面对着BOSS的一张冷脸，生怕说错了一句话而被抓出来杀鸡儆猴了。
沈氏一时之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大家都惶惶恐恐的想着BOSS最近情绪怎么这么反常。
“BOSS，你这两天怎么情绪这么差？心情不好？”齐鸣多少知道小布丁检查结果的事情，所以只以为是这个原因，于是就劝慰道，“放心吧，小布丁不会有事的。”
沈伯言只抬眼看了他一眼，就淡声道，“我没事。”
齐鸣撇了撇嘴，任谁看都不会觉得他这是没事的样子吧？
他拿出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来，“对了BOSS，刚才你开会的时候，景哲把这个送过来了，说是要交给你的。”
沈伯言看向那个牛皮纸的文件袋，目光瞬间变得凝重深沉，他知道齐鸣的素养的，是不会偷看的。
只是他也知道那文件袋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点了点头就伸手接了过来，“你出去忙吧。”
齐鸣也就转身从他办公室出去。
沈伯言看着桌面上的文件袋，眼神深沉，一直没有伸手打开，就这么静静看着文件袋片刻，终于是呼了一口气，伸手将文件袋打开来。
是DNA亲子鉴定的报告，报告上一大堆专业数据，沈伯言看不懂这些数据，所以直接将之翻到了第二页，在第二页最下方的位置，有这份报告的结论。
结论就是，他和白野之间的确是有血缘关系的，他的确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原来长得这么像不是没有理由的。
沈伯言目光在结论上扫了一眼，眼神微微闪烁片刻，就直接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旁边的碎纸机旁，将这份文件直接放进了碎纸机里头。
再走到办公桌前的时候，就终于是忍无可忍心中的烦躁了，直接随手就将牛皮纸的文件袋朝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甩。
马上就伸手拨通了徐云风的电话，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电话一通沈伯言就直接问了，“云风，我让你帮我查的事情，你去查了没有？”
徐云风在那头似乎有事情要忙，于是说话语速挺快的，“伯言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忙，所以我长话短说吧，事情我帮你入手查了查，但是卓越一直就很低调神秘，所以查不到太多细节，只是有一件我查到了，白野并不是出生就是英国公民的，他是被收养的。”
☆、第340章 没出息的‘小伯言’
“白野并不是出生就是英国公民的，他是被收养的。”
徐云风说出这一句来，只是沈伯言听了这话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太多讶异的情绪，他的预想也就两个可能，一个是被收养，二个就是他母亲改嫁。
只是，看起来是被很好的人家收养的啊，有现在的成就和家世。
“还有呢？”沈伯言追问了一句。
“细节上一时半会儿哪里能够查得清楚，更何况卓越这么神秘，我和你说，如果不是你告诉我的，我都不知道卓白野长什么样子，可见卓越有多神秘多低调，更不用说前任卓越老总了。所以目前也只知道卓白野是被收养的，他是在中国出生的，后来才入了英国国籍，在英国长大。其他的无非也就是那些履历，剑桥毕业的名人。”
徐云风在那头说出这么一段话来，沈伯言听了之后也就应了一声，徐云风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喔，说起来，我倒是查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老婆和这个卓白野倒是交情不浅啊，卓白野在剑桥也算是名人，据说当时和你老婆走得特别近，说白点就是……呃，几乎都知道他在追你老婆，当时。说确切一点的话，其实都说两人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因为都是杰出学生，你老婆当时学业也非常好，所以就连教授都知道。”
沈伯言眉头皱了起来，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原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好了，“行了，那你看看还能挖出什么料来吧。”
徐云风在那头轻轻笑了一声，“怎么？这就不高兴了？”
“不高兴不是很正常么？难不成我还要拍手？”沈伯言反问一句，徐云风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也不恼，继续笑道，“行了，这边我会继续注意的，不过我下个月就回国一趟，提前知会你一声，别到时候你又装不知道，话说我现在对你老婆倒是很好奇啊，究竟是怎么样的女人，能够拿下卓白野还能够拿下你。”
何止，还拿下了苏家的魔王和当红影帝呢……沈伯言心中这般腹诽着，也就应了他的话，“那行，那先这样吧，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沈伯言就坐进皮椅里，眼神飘得有些远，似是有些走神。
对于卓白野的身份和才知道的血缘关系，其实沈伯言也只是有些吃惊，但没到震惊的地步。
父亲沈勋当年是个什么样的花花性子，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闻，就连母亲尹清沐，也是被他弄大了肚子才进了门的女人。
所以，他当时还弄大了其他女人的肚子的话，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是……
沈伯言伸手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里头拿出那支手表来，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不上心，可是这只手表，却不得不放在心上。
就这么表情凝重地坐在皮椅里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摆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是莫长安发过来的短信。
‘闲了两天，堆了不少工作，中午也排了个会议，就不回去吃午饭了，我自己在公司解决，下午下班见。’
沈伯言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文字之后，就很快动了手指回过去，以前从来都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