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什么名字？”乔薇问了一句，认真地看着莫长安。
“姿依，沈姿依。小名就叫小布丁。”
“姿依？小布丁？”乔薇轻轻反问了一句，就连连点头，“好好，小布丁，小布丁……”
她口中喃喃，念着小布丁的名字，脸上始终有着浅浅的笑容。
那样温柔，让莫长安一时之间心都融化了。
沈伯言已经停好车进来了，看到这一幕，一时之间也有些心软。
不论上一辈有再多的纠缠，父亲做了什么，这个女人做了什么，母亲又怎么样，又有谁哭了，那些，似乎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只看着这个中年女人，有着和他最爱的女人相似的五官相似的面孔，此刻就这么柔柔笑着，叫着他女儿的名字。
而此刻，长安的脸上是融化了一般的笑容。
沈伯言觉得自己心里头某个角落也渐渐融化了。
“在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沈伯言笑笑地问了一句。
莫长安就抬眸朝他看过来，“在说小布丁的名字呢。”
乔薇也抬眸看着他，目光定在他脸上，一瞬间似乎有了焦点。
沈伯言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莫长安的头，就轻声说道，“你先去换衣服，洗手准备吃饭吧，张妈做了不少你爱吃的东西，我扶妈去餐厅。”
莫长安自然是放心，点点头就乖乖进房间去换衣服洗手去了。
沈伯言轻轻扶了乔薇的肩膀，这才注意到，这个中年女人，这个他母亲的情敌，这个他父亲爱了一辈子的女人……这个自己的岳母，目光就这么定定落在他脸上，目光中有了焦点，可是看上去，像是在透过他的脸，看着另一个人一样。
她就这么轻轻动了动嘴唇，然后轻声吐出了一句，“阿勋……我以为你都不会来看我的。”
她的手指轻轻扣着沈伯言的手臂，就说了这么一句。
只一句就让沈伯言眉头紧皱，无论是表情还是身体都迅速僵硬了起来，一点也不难听出乔薇声音中的柔软，他知道这种语气的，莫长安有时候对他说话也会是这样的语气，那是因为她爱他。
而现在，乔薇用的这个语气，并且很显然，她似乎是把他当成另一个人了，她把他，当成沈勋了……
沈伯言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转眸定定地看着乔薇，他的目光里头已经有了些许冷，像是要看穿乔薇一样，就这么定定看着她。
“嗯？怎么了？”莫长安已经很快套好了家居服，洗了手从房间里出来了，头发也随意地绑了，只是一出来就看到沈伯言站在那里没有动作，只是转眸定定看着乔薇的样子。
听到莫长安的声音，沈伯言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她一眼，“喔，没事，走吧，吃饭去。”
这才伸手扶了乔薇朝着餐厅走过去。
菜肴非常丰盛，莫长安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桌子上的菜色，只觉得食指大动。
“真的都是我爱吃的呢。”
坐了下来，就直接大快朵颐起来。
沈伯言一直吃得不动声色，只是眼神中有些淡淡的凉，时不时落在乔薇身上。
如果莫长安够细心，应该能够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她现在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食物上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直到乔薇伸出筷子去，夹了一块鱼肚子的肉，放在沈伯言的碗里时，莫长安才惊讶了一下，紧接着乔薇所说的话，就让莫长安更加惊讶了。
“阿勋，你吃这个吧，你不是最喜欢清蒸鲈鱼了么？”
☆、第537章 崩塌
“阿勋，你吃这个吧，你不是最喜欢清蒸鲈鱼了么？”
乔薇脸上的笑容柔软，就这么将鱼肉放到了沈伯言的碗里。
而莫长安筷子里夹着的一块肉排就这么直接掉进盘子里，她怔怔地看着母亲，似乎这样的场景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
就那么一瞬间而已，莫长安的脸色就已经苍白，眼睛蓦蓦地睁着，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乔薇，看着乔薇脸上那柔软的笑容，和眼神里头的温柔，那是她已经好久都没有看过的柔软……
一直都认为，母亲是没有对不起父亲的，一直都认为，起码……就算有，自己也不知道，那么就可以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就算父亲是有周怡春的，但是母亲起码是什么都没有的。
所以就算是曾经猜测过，在她还小的时候，三岁到六岁那三年，母亲总是出差，总是很忙，总是只有爸爸陪着自己，那段时间母亲究竟去做什么了，不是没有猜测过的。
依稀记得那时候每每自己哭闹着想念妈妈的时候，爸爸眼神里总是那么浓浓的哀伤。
可是现在……
似乎那最后一层窗户纸，就这么被乔薇亲手捅破了。
莫长安手指紧紧地捏着筷子，这桌上的菜，全是自己喜欢的，那么好吃，那么香，可是现在却是没了任何食欲了。
她默默放下了筷子，轻声说了一句，“我……吃饱了。”
沈伯言眉头轻轻皱着，垂眸看着碗里头乔薇放过来的那块鱼肉，他没有动筷子。
看着莫长安已经放下筷子，一张小脸上，脸色苍白得难看。
他拿出手机来，脸色很沉，拨通了一个号码，“嗯，我，你进来，把她送回医院去休息吧。”
在电话里的意思就表达得很明确了。
很快刘振威就从外头进来了，依旧是一身黑色西装，高大魁梧的身材，脸上的表情坚毅冷静，直接就走到了沈伯言面前来。
他也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看了沈伯言一眼，就看到沈伯言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送夫人去医院了。”刘振威伸手就将乔薇抱了起来，放到一旁的轮椅里。
然后推了出去，乔薇回头看了沈伯言一眼，“阿勋……”
又叫了一句。
似乎空气都凝固下来了，莫长安就定定看着乔薇被推了出去。
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又听到了汽车引擎发动了声音。
然后她已经匆匆站起身来，匆匆朝着主卧走进去。
沈伯言马上跟了过去，可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门被从里头咔哒一声反锁上的声音。
他忽然很心疼她，虽然不是很明确，但是多少能够体会。
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那么，那种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那种自己原本所以为的事情，瞬间被颠覆的感觉。
就像那次在沈长恭的寿宴上，他看到了沈勋的出现。
或许，就是那样的感觉吧，自己曾经所以为的事情，就那么一瞬间被倾覆，像是自己编织出来的世界有一个重要的角就那么瞬间崩塌的感觉。
沈伯言忽然就很心疼她，那时候自己一个大男人，都能够难受到忍不住流出眼泪来，都能难受到因为应激反应，直接高烧不退一整夜。
何况是她一个女人？
心疼她，又担心她。
沈伯言去书房抽屉里头匆忙翻找主卧的门钥匙，没有找到，就更急了，思索片刻想到主卧的落地窗，一般不到睡觉的时候，是没有关上的，这才从客厅的落地窗直接走到了庭院绕到了庭院后头主卧的落地窗去。
窗帘没有拉上，天色虽然已经渐渐暗了，但是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所以还能够看到房间里头的情况。
她就那么躺在床上，背对着落地窗，纤细的背影缩在床上，看上去那么落寞……
沈伯言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就轻轻将落地窗拉了开来，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
才刚走进去，就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啜泣声，很轻。
只一声就已经让他足够紧张了，匆匆走到了床那边去，伸手刚抹上她的脸，触手就是一掌温暖的眼泪。
伸手将她搂了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
“好了，不难过了，都不是我们的事情，上一辈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觉得这样说，或许能让她好受一些。
莫长安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静静地流着眼泪，她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脸。
“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很愧疚，在看到你的时候，就更加觉得愧疚了。她……和你父亲是有什么的吧，我以前也只是猜测而已，告诉自己或许只是我想偏了而已，但是现在看来，真的是这样的吧？”
沈伯言没有说话，静静摸着她的头发。
“以前看到你妈妈总是对我那个态度的时候，我还觉得很可笑，很不可理喻，我还觉得，她是无理取闹，用她臆想出来的扣在我妈头上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迁怒在我身上。现在看起来，不是啊，她不是不可理喻也不是无理取闹，她才是对的啊，她的一切怒火，都是有理由的啊。不是么？就连你要对我生气，也都是有理由的，不是么？”
莫长安抬着眼睛看着沈伯言，他一垂眸，看到的就是她盛满破碎水光的眸子。
于是所有的那些不忿，在听到乔薇叫自己阿勋，在知道乔薇已经把他当成了沈勋，并且丝毫不难听出她语气里的那些柔情蜜意，这些所带给沈伯言的冲击，也是不小的，他甚至想过，如果自己没有爱上莫长安。
那么，自己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迁怒她吗？自己都说不准。
心里那么多的不忿，想着那个父亲爱了一辈子的女人，母亲因为这个女人，一辈子都没开心过，从来就没对他这个儿子真正关心过，几乎所有的时间，都陷在未能得到沈勋的真心这样的郁郁寡欢里头。
他有足够的理由能够愤怒，能够憎恨。
可是看着莫长安这个样子，他自己心里所有的那些不忿，一瞬间就淡了不少，眼睛里印着的，只有她盛满破碎水光的眸子。
沈伯言的嘴唇轻轻印在她的眼皮上，有温暖咸涩的液体沾染了他的唇。
“比起生你的气，我更怕看到你哭，我爱你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改变任何，你只要记得这一点就好了。”
☆、第538章 风云再起
“比起生你的气，我更怕看到你哭，我爱你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改变任何，你只要记得这一点就好了。”
沈伯言吐出这一句来。
然后就一直搂着她，轻轻吻着她的发顶，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就像自己当初情绪崩溃之际，她那样安慰自己一般，轻轻地拍着。
莫长安缓缓平静下来，就有些累了，没一会儿就陷入了睡眠中。
她眼皮缓缓耷拉下来，呼吸变得平缓悠长。
沈伯言垂眸看着她渐渐睡去的容颜，心中不由得阵阵发紧，她现在情绪这个样子，明天还要出差去黎城，他哪里能够放心？
只是她并不知道他的担忧，只是兀自睡得沉沉。
沈伯言搂了她躺下，莫长安只能左侧卧，所以沈伯言就在她面对面的位置，这么静静地看着侧卧的她。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我想，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了。”
沈伯言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将她搂到怀里来。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莫长安是被饿醒的，晚饭吃得太少得缘故，沈伯言并不在自己的身边。
她起身来走了出去，就看到书房门没关，里头亮着灯。
沈伯言正坐在他的书桌前，桌上堆了一沓文件，他正垂头批阅着文件，从那些文件袋的颜色看来，不止有沈氏的文件，还有乔氏的文件。
莫长安没做声，就静静站在门口看着他。
沈伯言工作起来很是认真，也并没有注意到门口出现的人影，只是偶有疲惫，伸手按一按太阳穴，捏一捏鼻梁骨。
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的时候，轻轻活动脖子这才看到她站在门口，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他微微笑了起来，“饿了吧？”
只是看到她醒来，就那么清楚地猜到了原因。
莫长安点了点头，“嗯，都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呢。”
她情绪平复了不少，语气也平静了很多，唇角轻轻勾了一下，不想提先前的那件事情，也不想提自己梦境中翻来覆去出现的，自己幼时的那些画面，原本似乎已经尘封在记忆里了，可是在梦里却那么清晰。
自己哭闹着，小小的身体颤抖着，说着我要妈妈，我想妈妈。
爸爸搂着她，哄着她，给她唱着歌，但是乔薇却始终没有在梦境里出现，她只觉得自己似乎依稀记得父亲的眼泪，流进她的脖子里，父亲低沉颤抖的声音说着，我也想你妈妈。
“想着你应该会肚子饿，索性就一边帮你批文件一边等着，我叫张妈把饭菜都温好了。”
沈伯言走了过来，伸手就轻轻理了理她的头发，然后揽了她的肩膀朝着餐厅走去。
他那么好，好到让她贪恋他的温暖，到餐厅的时候，莫长安就直接伸手拥了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伯言，你越是对我这么好，我越是有很多的负疚感。”
莫长安的声音瓮瓮的从他怀里传来，沈伯言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那正好，抵消了。你对我有负疚感，我对你有负疚感，负负得正，以后不提这些就好了。”
他柔声安慰着，其实他时时刻刻都在内疚着，想着自己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狠话，回想起来每一句都如同用刀子在剜着自己的心。
莫长安轻轻点了点头，他陪着一起吃了饭，这才和她一起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早起来，长安就开始准备要出差的东西。
尽管沈伯言那么多不放心，可是看着她情绪和心情都已经恢复得不错的样子，这才暂时放下心来。
刘振威已经开着车子在门外等着，孟橙没办法陪她一起过去，沈伯言依旧是让刘振威陪着一起去的。
提着她的行李袋送她到门口上车，临走之前，沈伯言就轻轻吻了她，“早点回来，我要是这边能尽快忙完，我就去接你。”
“不急的，你别担心我，我尽快回来，反正也只去个两天而已。”
莫长安这么说着，也就坐进了车里，她先前的想法是很简单的，两人暂时分开一下，让她也好他也好，沉淀一下心情和情绪，或许会更好，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只是话虽然是这么说，莫长安却是一路上都在和沈伯言发着消息。
想他，竟是已经依恋到想到这么短时间的分开，都觉得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活跃着，和他发着些有的没有的消息。
不止一路上，抵达黎城之后，会议中，她也时不时和沈伯言发消息，发得不亦乐乎。
一天的会议开下来，莫长安的心情是有些低沉的，黎城的情况远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那几户拆迁户之所以会闹得这么凶的缘故，是因为公司这边让人过去施压，不仅找了地痞流氓过去，甚至还给人家的房子断了水断了电。
做得这么绝，别人怎么可能还和你好好说话？哪怕死磕肯定都要死磕到底了。
听到这一系列的消息汇报，莫长安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乔氏旗下是做正经生意的，怎么？你们是黑社会么！？”
她语气中的怒火毫无掩饰，甚至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愤怒，还是因为从这件事情，她知道了，自己恐怕两天之内不能如期回去而愤怒了。
晚上就下榻在黎城当地的酒店，酒店环境不错，房间设施也还算可以，这恐怕是黎城里头环境最好的酒店了。
躺在床上，莫长安就拨了沈伯言的电话，只是那头却是无人接听。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忙吧？
莫长安这么想着，也没有担心太多。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此刻，就在机场。
沈伯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