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卓昭然将手朝他递了递,沈伯言却是没有伸手接,只是定定看着他,“为什么给我这个?”
“不是给你,这本来就是你的。”
卓昭然垂眸看着掌心中的玉佛,“你不记得了罢了,你出生没多久,我在一个拍卖会上看到这玉佛就买了的,你小时候一直带着,那天,链子断掉了,我原本是打算拿着去修的,所以就放在我口袋里,然后,我就出了车祸,所以当时其实没带什么东西在身上,反倒是这玉佛,一直被我保存了下来。”
卓昭然浅浅笑了笑,只是脸上狰狞的伤疤使得他笑起来看上去都有些诡异,“你也快要做爸爸了,这个东西,我想应该是能够保平安的吧,否则我也不会在那场车祸中活下来了不是么?”
沈伯言踌躇了片刻,伸出手去,捻起了那条链子,看着上头的玉佛,记忆中似乎只有那么一星半点模糊不清的记忆了。
可是听到卓昭然说,他拿着这个玉佛去修链子才出了车祸,还是忍不住心里头有些难受起来。
眉头浅浅皱了皱。
“好,谢谢。”
他轻声道谢一句,不欲再多说什么,和卓昭然的每次交流,每一句话,都让沈伯言会觉得心里头有些难过。
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却感觉这么远的距离。
这种感觉,的确是会让人难过的。
“是我,应该谢谢你。”
卓昭然轻轻抬起手来,就这么在沈伯言的肩膀上,拍了拍。
没有太多的力度,可是却让他感觉到很沉重,像是每下都拍到心里去一样。
沈伯言深深吸了口气,思索了片刻,终于说道,“你……已经去看过乔薇了,如果可以的话,也去看看我妈吧,沈长恭一直对她不好,这些,原本不是她应该承受的事情。”
卓昭然似乎是没有想到沈伯言会说这个,听到这话,愣了一愣。
只是并没有点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何必再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沈伯言眉头紧皱,对这话似是不满,“你都已经肆意插足肆意打扰了她的人生了,现在又何来打扰平静的生活这样的说法?”
“好,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卓昭然见他似乎情绪不悦,没有再多说什么,马上就点头同意了。
父子两人倒是什么都没再多说。
卓昭然送沈伯言到了电梯口,目送他走进电梯去。
沈伯言走进去,转过身来,就看着站在电梯门外的卓昭然。
看着他沧桑衰老的脸,满目疮痍的脸,消瘦的身材和不便的腿脚。
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有了些感触,某个柔软角落逐渐松动得厉害。
在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沈伯言终于是淡声说了一句,“爸,你一路奔波,早点休息吧。”
卓昭然的眸子里头骤然闪出光亮来,只是电梯门已经合上,他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也没法说了。
沈伯言在电梯里,就长长舒了一口气。
浑身似是都放松了不少,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无力。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很挂念莫长安,很想念她。
想着,这些事情,如果能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倾诉一下就好了。
走到了酒店大厅,沈伯言就掏出手机来,直接拨了莫长安的电话。
长安已经到家了,正在洗澡呢。
手机就在床头柜上震动着。
她这个便宜弟弟卓白洛,连她洗澡都不放心,她在主卧的浴室里洗澡,卓白洛就在主卧里坐着,每隔一分钟就得往里头嚎上一句,“姐?你没事吧?”
“姐,你有事儿要叫我啊。”
“姐……”
莫长安烦不胜烦的同时,心里头又因为他这种带点儿孩子气的关心而很心暖。
卓白洛听到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着,也就伸手拿了过来,看到是沈伯言的号码,怕不接他会担心,所以滑动屏幕就接了。
沈伯言没有想过那头会是白洛接电话,他只觉得是莫长安接的,而他又太想找个人倾诉,所以电话那头一接起,还不等那头说话,沈伯言就已经先开口说道,“刚才卓昭然打电话叫我去帝豪,我刚从帝豪出来。长安,白野他盲了,他病情恶化得快,已经决定手术了。我提出帮他照看卓越在国内的分部,让他可以安心治病养病,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还是错,毕竟,我们自己现在的事情,都要忙得不可开交了。”
沈伯言倾泻般地吐出这么一句来,那头片刻没有回应。
“长安?”
他叫了一句,就听到那头传来了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姐夫,你……你刚……你刚说我哥他怎么了?”
☆、第746章 重情义的少年
“姐夫,你……你刚……你刚说我哥他怎么了?”
卓白洛的声音很抖,很沉,就这么在电话里问了沈伯言一句。
沈伯言一怔,压根没有想到会是卓白洛接电话,自然就意识到,坏事了。
很显然,无论是卓白野也好,还是卓昭然也好。
甚至就连莫长安,都对这个少年颇为保护,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快这么直接这么突兀的让他知道卓白野生病的事情。
沈伯言也是不介意配合的,只是意外这种事情,却不是说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莫长安已经洗好澡了,从浴室里头出来,身上穿着宽大的棉质裙子,走出浴室就看到了白洛握着她的手机站在床跟前,脸上的表情凝重得像是快要凝固一般,而他的眼睛里头,水雾弥漫。
“你说啊,你说我哥他怎么了?你说啊……”
白洛哑着嗓子对那边又追问了一句,莫长安匆匆走了上来,直接就从他手里夺过手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眉头紧皱,贴到耳边就问了一句,“你和他说什么了?”
她语气沉了几分,很明显,对卓白洛的保护意味一览无遗。
沈伯言轻叹一口,“我以为是你接电话,所以电话一通就直接说了。唉,我不是故意的,我想,他已经知道白野的病了,你好好和他说说吧?”
“咳咳!”莫长安轻轻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问了沈伯言一句,“他怎么了?”
沈伯言能够听得出来,长安话中的这个他,自然指的不是白洛,应该是卓白野。
“他病情恶化的很快,长安,他盲了,我刚从帝豪出来,他是真的,看不见东西了。已经决定手术了,所以我……”
沈伯言轻轻舔了舔嘴唇,先前一开场就说得那么顺遂的说辞,这下要说第二次,反倒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莫长安依旧眉头紧皱,伸手摸了摸白洛的头,然后才走到旁边去,低声问了沈伯言一句,心有灵犀,“你该不会又接下了什么重担子吧?”
“他再不手术,会死的。”
沈伯言说出这一句话,算是默认了。
长安在这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头皱得更紧,这个男人,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他接下这些重担子,什么事情都想着用自己的肩膀扛着,他自己也会累死的么?
只是却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来,她很清楚,沈伯言从来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
“好吧,细节我们回头再说,现在先不说了。”
莫长安说了一句,沈伯言在那头也理解,卓白洛现在的状态肯定不好,长安肯定还得劝着一下。
所以也就应了,“好,那你自己注意休息,回头再说。”
挂了电话之后,沈伯言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走到停车场去开车就朝着公寓开了去。
莫长安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穿着棉布的宽大裙子,看上去很是舒适的样子,只是眉头皱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就这么走到卓白洛面前去,刚走到,就看到这少年拳头攥得紧紧的,面部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
脸色就更加不用说了,难看得不行。
眼睛里噙着泪水,只是没落下来而已。
莫长安眉头浅浅皱着,伸手就摸了摸他的脸。
“不难过,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还不是难过的时候呢。”
她就这么说了一句,声音柔软几分。
她声音刚出来,少年眶子里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姐……”
卓白洛哑着嗓子叫了她一句,莫长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你也早就知道了的吧?”他吸了吸鼻子,“为什么就只有我不知道……我哥……我哥他究竟怎么了?”
莫长安轻轻抿了抿唇,说实话,她也不太清楚白野的情况究竟到什么程度了。
只是脑瘤这种东西,光是名字,就能够让人知道,很不好了。
只是刚刚听伯言电话里说,白野,看不见了。盲了。
莫长安这下细思到这句话,忍不住心里一刺。
他盲了?看不见了?
她甚至依旧能够清晰地一瞬间想到这个男人深邃清明的眼睛,总是深沉对她总是温柔的眸子,还有面对其他人时,他眸子里总是高深莫测的光……
而现在,他……看不见了?
那个倨傲深沉,连沈长恭都能被他一手搞垮的男人,看不见了?
忽然就觉得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画面,想象白野看不见东西,盲了的画面。
“原本这些,不应该是我来告诉你的。”
莫长安轻轻叹了口气,就拉着卓白洛在床边坐下,这么说了一句。
只是小洛的眼泪掉得凶,他终究只是个少年郎。
从小到大,白野把他保护得太好,什么不好的事情基本都不让他接触。
所以这样的打击,其实是让白洛有些承受不住的。
“姐,你告诉我吧。我如果问我哥,他……”卓白洛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他什么事情都不想让我担心的,肯定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不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说给我听,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不了解。”
但是他了解自己哥哥的性子。
莫长安抿了抿唇,她性格不太一样,她觉得隐瞒并不是减少伤痛的办法,只是能麻痹一时罢了,到最后爆发出来的时候,会造成更大的疼痛。
就比如现在,白洛这么突然知道了,难过成这样,若是从刚开始他就知道,或许他还能够更好地面对。
“是脑瘤。全名应该叫做星形细胞瘤,我查过资料,这种脑瘤因为边缘不清,所以做手术的时候有时候为了保护脑组织,没办法切除得那么干净,有复发的可能性。手术有风险,所以他一直还没有做手术,现在虽然是看不见了,但是只是一时的,只要做了手术之后,会好的。你先别那么担心。”
莫长安声音柔柔的,安慰着他。
只是白洛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能不担心的样子?
长安轻轻叹了一口,伸手拥了拥他的肩膀,这少年重情义,她早就看出来了,否则也不会她以前那么差的态度,他还是总是笑着乐观着,厚着脸皮地哄着她讨好着她。
太重情义了,所以现在才会更难受。
“你要是这么难过的样子,你哥看到了,更加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了。他现在的情况,可不是还能安慰你的状态啊。”
☆、第747章 想你了
莫长安一句话戳到了小洛心里头,他嘴唇还紧紧抿着,但已经重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了。”
吸了吸鼻子,卓白洛的表情已经缓和了不少。
莫长安微微笑了笑,“怎么?你今天是去陪白野么?你要去陪白野的话,我就让张妈不用给你收拾房间了。”
白洛思索了片刻,觉得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上赶子去让哥哥头疼了,想必父亲已经知道了,自己再着急也是无济于事的,向来哥哥的事情都是哥哥自己做决定,爸能插得上嘴,但是他却是插不上嘴的。
所以索性就摇了摇头,“不了,姐,我还是在这里陪着你吧,不然姐夫怕是也不放心的。”
莫长安微微笑笑,心里想着他是个懂事的,自然明白这个时候不是去找白野的好时机。
“那行,那我让张妈给你收拾个客房出来,你就在这里住吧。”
白洛点点头,是想微微笑一笑的,但是表情看起来却是一点都笑不起来,唇角艰难的扯了扯也只是一个怪异的弧度罢了,算不上笑容。
张妈很快收拾出房间来,白洛也就回了房间去,主要也是想平复一下心情。
莫长安担心他情绪不好,就让陈姨做了点宵夜,然后亲自端上楼去,把陈姨和张妈吓得不轻,都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这八个多月的肚子了,爬楼梯本来就是要很小心的事情。
只是刚走到客房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的压抑哭声。
莫长安脚步一顿,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没打算进去了。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自我调节情绪的时间,或者是发泄或者是静心,总之是能够将自己情绪调整完毕的方式。
而莫长安,懂得尊重,所以只能又端着宵夜下楼去。
看得张妈和陈姨又是心惊胆战。
她有些困了,想早些歇息,就嘱咐了张妈,晚点要是白洛下来了,就让他吃点东西。
张妈原本对白洛的身份还有些无法接受的,但是看着那孩子又的确是讨人喜欢,所以也就没了多大意见。
长安很早就睡了,就连打个电话给沈伯言细说这些事情的兴致都提不起来,只发了个短信说‘我困了,先睡觉了,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然后一觉就到了第二天一早。
醒来的时候,朝阳的光芒已经从落地窗窗帘的缝隙投射到床单上。
她轻轻伸手,眼睛都没睁开,就这么抻了一个懒腰,舒适地喟叹了一声。
下意识地就伸手到床头柜,拿过了一个杯子,喝起水来。
杯中温水的温度刚刚好,莫长安喝着的时候,倒也没察觉过来。
喝到一半反应过来了,以往都是沈伯言睡前放一杯水在床头柜上,他起得比她早,然后再放一杯温水在床头柜,她醒来就能喝。
猛地反应过来了,原本还眯着的眸子蓦地就睁开了。
睁开眼睛就正好对上床尾椅子上坐着的男人,他深邃的眸子里是浅浅的笑意。
先前她的一系列初醒时的动作,和刚才这下猛然的反应,都落在他的眼里。
刚睡醒的她褪去了平日冷硬的伪装,懵懵懂懂的可爱得像一个孩子。
沈伯言笑着,就站起身来,“醒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莫长安问了一句,唇角已经拉开弧度。
沈伯言轻轻笑笑,“你不在我身边我也睡不好,所以胡乱睡了一下,早早就过来了,我看,我没在你身边,你倒是睡得很不错嘛,小没良心的。”
他说着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就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间。
莫长安笑得清浅,“小没良心的可不是我,是你女儿,如若不是她,我肯定也会因为想你而彻夜难寐的,只是现在身体不是我一个人在用着了,很多事情受她控制呢。”
她这狡辩和推托还真是够理直气壮的,让沈伯言无奈得没有任何办法。
“见你睡得好我就放心了。”
沈伯言伸手摸摸她的头,在窗边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她脑袋就已经朝着怀里埋进来了,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身。
娇得不得了,声音都瓮瓮的从怀里传来,撒着娇闷声闷气地说道,“想你了。”
“我也想你。”
沈伯言嘴唇在她头顶印了印,“否则也不会这么早过来了。”
莫长安也没动,继续搂着他,只觉得搂着他就安心,比什么都来得安心。
“不过,你这么早过来,总不可能就只是为了看我睡觉的。”
莫长安撒娇了一会儿,这才抬眸看着沈伯言,问了一句。
沈伯言唇角浅浅弯了弯,就低声说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