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安看着她递着水果过来，就扯了张纸巾招了招手，“静安你过来坐着。”
莫静安一头雾水地坐下，莫长安就拿着纸巾擦她额头上的汗。
莫静安一愣，莫长安只是动作从容地给她擦汗，然后皱眉不悦地说到，“你也消停消停，这腊月的天，你能忙出一头的汗也是够了，坐着休息一会儿，别里里外外的跑了。”
说着，就拿了一颗她削好的果塞到她手里。
莫静安弯唇就笑了，乖乖坐着老实了下来。
莫长安转头看了沈伯言一眼，就小声问了一句，“你说苏鹿和里里什么时候才过来呢？”
一早就已经听沈伯言说了这事情，长安觉得也靠谱，和爸爸商量了一下，莫江源也觉得没事儿，毕竟棒打鸳鸯这事儿实在是伤感，尤其是这大过年的，姑娘和父母关系扯僵了，这年得过得多难受？更何况还是去沈伯言的外公外婆家，莫江源自然是赞同的。
所以也就让莫长安不要担心，和沈伯言一起带着小布丁中午去外公外婆那边吃个饭，晚饭再回来吃。
沈伯言想了想，“苏鹿也没说，就说中午的时候过来，我想应该也快了吧。”
莫长安点了点头，也就没再多问。
只是这世界上，很多时候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
十一点的时候，门铃就响了，莫长安转头对沈伯言说到，“去开门吧，应该是到了。”
沈伯言点头起身去玄关开门，莫长安就听到玄关那里传来沈伯言有些吃惊的声音，“姨母姨父？你们怎么来了？”
莫长安心里一个咯噔，几乎是当下下意识地就想赶紧打电话给苏鹿告诉他计划有变。
只是不到五秒钟，人就已经大刀阔斧地从玄关进来了。
路遥换好鞋子就朝里头走进来，嗓门还大，说道，“我得过来看看伯言闺女才行啊！大过年的，得给个红包才好！”
尹清沐听到声音就从厨房出来了，当下就惊讶了，“哎？你们都过来了，爸妈怎么办？”
尹清芳也从玄关走进来了，“我们就是从爸妈那里过来的，你是不知道，老两口现在越玩越年轻了，说是大院里头弄什么集体过年，全是一群老头老太，就在单位食堂里头联欢，还有表演看，当下就乐不思蜀了，说是没空招呼我和老路，直接把我们赶出来了，说让我们来投奔你好了，他们没空得很！”
尹清芳说得一脸无奈，沈伯言的外公外婆都是单位老干，一个干部大院里头，那都是认识几十年的老头老太，一起集体过年，自然是热闹又好玩，哪里还有心思管他们……
尹清沐听了这话也就没多大意见了，招了招手，“这样啊，那你快过来厨房帮忙吧，我和亲家忙得不行。”
尹清芳马上就走去了厨房。
沈伯言站在路遥旁边，看着坐在沙发上表情略显僵硬的莫长安，两人面面相觑。
“呃……姨父，这位是我父亲。”
莫长安尴尬地指了指莫江源这么介绍着，莫江源脸上表情也有些尴尬，想到先前长安告诉自己那些事儿，也知道，这下坏了……
“呃，你好，我是莫江源。”
莫江源有些尴尬地这么说了一句。
“你好你好！我是伯言的姨父，算是看着这小子长大的，别客气了。”
“抱歉啊，我瘫痪了，站不起来，你随便坐吧。”
莫江源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腿，路遥眼神就滞了滞，看了一眼他的腿，没再做声，在沙发上坐下，就看向了莫长安怀里头抱着的小布丁。
就只见这路老虎平时杀伐果断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慈祥温柔，声音都柔和了几分，“嘿，小家伙……我是你姨姥爷啊。”
“姨父，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茶。”沈伯言这么说了一句，刚想找这个机会去打电话给苏鹿报信儿的。
只是……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还没走出客厅，就听到玄关那边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道，“沈伯言，我说你们年过得倒是很开放啊？门都不关？”
沈伯言眼睛一圆，莫长安瞳孔一缩。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大过年的！
沈伯言心里头简直一瞬间就暴躁开了！
而路遥，也是眉头一皱，这声音听上去耳熟，他朝着玄关方向看了过去。
就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经从玄关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几盒礼品，脸上带着笑容。
穿着白色的呢绒大衣，脸上露着笑容的苏鹿，看上去干净纯粹，好看得像是个天使。
而路里里，则是一身鹅黄色的大衣，有着毛茸茸的连帽边，头上带着一顶毛线帽子，脑袋顶上还有个毛线球，看上去也是特别好看，她个子高，穿大衣特别好看。
只是他们两人一走进来，就察觉到沈伯言脸色不对，并且目光僵硬地转到沙发方向。
苏鹿和路里里朝着沙发上看过去，一瞬间，表情也就变了……
☆、第963章 送客
“爸……爸爸……”
路里里嘴巴微微张了张，就这么看向沙发上的路遥，叫了一句。
注意到路遥瞬间难看下来的脸色，路里里朝着苏鹿身前站了一步，看上去的模样，是一种很明显的保护姿态。
看着路里里这个动作，路遥的脸色自然是更难看了几分。
“抱歉，打扰了，不知道你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里里看着路遥的冷脸，忽然心里就有了些许生气，其实这段时间，每天都过得不开心，虽然有苏鹿的陪伴，但是，和父亲之间降到冰点的关系，让她没办法不难过。
于是越临近过年了，就越难过，有时候也想过了，为什么别人的家长对她这么好，而自己的爸爸却是这样让她难过？
刚开始的情绪是越想越委屈的，到后来，就越想越气了。
她这几天一直在生闷气，所以今天是除夕，一早听到苏鹿和沈伯言商量过后的计划，她其实是有些高兴的。
能去见外公外婆，而且……还有可能和爸爸稍许和缓一些，这让她有些高兴。
曾经，路遥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神。
就像是每个女儿年幼时对父亲的那种崇拜和依赖一样，路里里也不例外，她一直觉得，只要爸爸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自己捅了什么篓子，都有爸爸在，爸爸都会帮她处理得很好。
而现在，什么都变了。
那种失去了父亲疼爱和关心的感觉，就这么在这段时间，一天一天的涌上心头，不能回部队了，甚至进不去。
电话被打进了黑名单，想要解释些什么，也是无能为力。
妈妈虽然在家里并不是弱势，但是在某些问题上，一旦爸爸选择强硬地坚持，妈妈也没有任何办法。
一来二去，她就更加懊恼。
那种对自己的生气，对一切事情都开始生气的情绪，让她无法自控，或许也因为孕期荷尔蒙紊乱，原本就让人情绪难以自控吧。
“抱歉，打扰了，不知道你在这里。”
所以路里里就这么说了一句，声音冷淡几分，而后，微微侧身看向苏鹿，抓了他的手，“我们走吧。”
莫长安和沈伯言都皱了眉头。
“等等。”
沈伯言这么说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路里里面前去，就按住了她的肩膀，“你不许走，今天大过年的，你哪里都不许去。”
路里里甩掉了他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直接转身过去，面向苏鹿，背对着他们。
苏鹿就看到里里眼睛里头，掉出泪水来。
“我们走吧……”
她说得很小声很小声，只有他能够听得到。
苏鹿看不下去她这么难受的样子，就点了点头，“好，我带你走。”
尹清芳正在厨房里头帮忙呢，只听到外头有动静，所以就走了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带着橡胶手套。
面带笑容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只是刚走出来，就看到了站在客厅里的苏鹿和里里，尹清芳脸上的笑容瞬间落了下去，表情僵硬了几分。
“里里？”
路里里侧着身子，听到这声的时候，才转头看向了厨房方向。
尹清芳站在厨房门口，里里一转头，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就这么印进尹清芳的眼睛里。
“妈妈……”
尹清芳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上去，紧紧将路里里拥到了怀里来，“傻丫头……傻丫头我好想你。”
尤其是今天，大家阖家团聚的时候，她就更加想念自己的女儿了。
路遥一直坐在那里，面色铁青，却是始终都没有出声。
“过年好。”里里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然后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来，塞到了尹清芳的手里，“只是……我得走了。我……”
“你哪里都不许去！”
尹清芳的声音里有了哭腔，“大过年的，你要去哪？你是我的女儿啊。”
路里里很坚持，只说道，“我会再来看你的，今天……就先走了。”
说完这句，她就转身去，苏鹿只看了尹清芳一眼，然后朝着她鞠了一躬，又朝着路遥方向鞠了一躬，这才搂了路里里的肩膀带她出门去。
家里的气氛全毁了，原本很热闹来着，现在大家根本就是处于一种一语不发的状态。
莫长安也有些心烦，她原本就很心疼里里，因为自责的缘故，想到曾经里里是因为她才受了那么多的伤，所以莫长安特别心疼里里。
苏鹿带着路里里离开之后，莫长安就有些隐忍的怒火一直蓄势待发，尹清芳在前头泣不成声地哭着，也让人觉得心烦。
莫长安侧目就看到莫江源脸上表情也有些凝重，沈伯言眉头紧皱，莫静安和白洛都是一脸僵硬的尴尬。
于是莫长安就这么腾地站起了身来，侧目看向了路遥，又看了尹清芳一眼，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头已经有几分冷淡的凉薄。
“抱歉，虽然很失礼，但是，能请你们离开这里么？”
莫长安就这么说了一句，沈伯言一愣，转眸就看向了她，“长安……”
他想制止她，就连莫江源也叫了一声，“安安，礼貌一些。”
“我很礼貌，所以，虽然很抱歉，但是……能请你们离开这里么？”莫长安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们是长辈，这样很失礼，但是，今天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了，我和家人们聚在一起，原本是想热热闹闹的过个好年的。”
莫长安不急不缓地说着，语气中听不出来什么怒意，只有些冷淡的凉薄罢了。
“但是你们让我家里的气氛变得很不好，如我所说，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了，我还是希望能和我家人好好过的，如果你们的家庭问题让我的家庭气氛变得不好了，我想，我还是有权利请你们离开的，现在，请你们离开好吗？”
虽然，的确是很失礼，听上去也让人觉得不太友善，但是莫长安这话却合情合理。
换做谁大过年的跑去别人家里吵一架，哭哭啼啼的，把别人家的气氛搅得低落沉重，恐怕是任谁都没法欢迎的。
尹清芳抹了两把眼泪，用力吸了吸鼻子，“没事，我们这就走。”
☆、第964章 和解
“没事，我们这就走。”
尹清芳沙哑着声音说出这一句来，然后就转眸看向了路遥，“你还坐着做什么？事情搞成这样不是正如你所愿了么？”
路遥站起身来，身材依旧高大板正，就这么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
看着他们走出去之后，莫江源才皱眉说了一句，“安安，你不应该这个样子的，来者是客。”
莫长安眉头皱了皱，“我只是想好好过个年，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我不想家里气氛被闹得那么尴尬，更何况……里里已经够可怜了，我很心疼她，所以情绪就有些不好。”
莫江源听了这话也不好责怪她什么了，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手。
沈伯言依旧站在那里，很显然，很是不放心。
尹清沐从厨房走出来，“清芳，清芳，哎？人呢？”
“他们走了，刚刚里里来过了。”
沈伯言这么答了一句，尹清沐皱了眉头，大概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也不多话，“走了就算了。”
沈伯言咬了咬嘴唇，“我出去看看。”
家里头气氛依旧尴尬，沈伯言一走出去，小布丁就哭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气氛太凝重了。
小家伙一哭，家里头热闹了，这小丫头从来不爱哭，大家哄的哄抱的抱，准备奶瓶的准备奶瓶尿布的尿布。
倒是使得气氛缓和了不少。
沈伯言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女儿的哭声，眉头浅浅皱了皱，站在门口就朝着院子外头看过去。
苏鹿的车子还停在那里，打眼的跑车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苏鹿的风格。
而路遥和尹清芳站在门口，似乎……是在争执什么。
沈伯言踌躇片刻，终于还是没有走上去，依稀只能听到他们争执的声音飘了过来。
“路遥，这个年咱们也别过了，我……我就只有那么一个宝贝女儿，她这个样子难过，你也真是忍心。”
“行了，你别说了，难道我就不难过么？她商量都不商量就擅自做了这么多事情，我……”
路遥还想说什么的，尹清芳摆了摆手，“你让你司机开车过来接你吧，我开车先回去了。”
尹清芳说着转身就走，没一会儿就开着车子离开。
而路遥就这么站在院子门口，好半天没有动作，似乎有些走神，也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那辆跑车里头坐着的人。
“我觉得，你应该下去和他谈谈，里里。”
苏鹿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就察觉到她的手指微凉。
她一语不发地坐着，只是目光却一直看着院子门口站着的男人。
就这么没有任何动作的坐着，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终于伸手搭上了车门开关，侧目看向苏鹿，“你在车里待着不要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伸手拉开了车门，走下去。
路遥只听到一声车门关上的声音，转眸就看到自己穿着漂亮大衣的女儿，从车上走了下来。
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过来。
路遥微微朝前迈了一步，就停下了脚步，看着她走过来，他却是做不出任何动作来。
“爸爸。”
路里里走到了他的面前，才这么叫了他一句。
垂着眸子，手指在身前绞得很紧，没有抬眼看他。
“你瘦了。”
路遥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好一会儿，才吐出了这么一句来。
“你也瘦了。”
路里里轻轻说了一句。
“你为什么瘦成这样？他们家……对你不好么？”
路遥声音低沉，语气里头听不出什么怒意，就这么问了一句。
“他们家对我很好。他也对我很好。”
“那你为什么还瘦成这样？他们家要是照顾不好你，你为什么不回家来？”
路遥追问道，路里里就抬起眸子看着他，眼睛里头有水光蔓延，“我也想回家，但是，我回不去。”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我的出入许可被作废了。我好多次想回家，想找你好好谈谈的，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
路遥紧紧抿着嘴唇，看上去很是挣扎难受的样子，“你就这么喜欢他么……你这丫头，你知道的，我，从你出生那一刻开始，从我第一次抱着你那一刻开始，做梦都在幻想着你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如果不是好男人我肯定不会同意，我做梦都想着，有一天你终于找到个好男人结婚的时候，我牵着你的手亲手将你的手交到他手里……而现在，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你明明知道这个步骤是不对的，你就这么喜欢他么？”
“爸爸，我爱他。